大魏王侯

第655章

第655章

接下來的事,更是叫城頭的軍民百姓,悲憤無比。

有賊寇開始在城外縱火,綿延數裏的西門外的建築群瞬間被點燃,秋冬之時的福州也是相當幹燥,一群賊騎點火之後,火勢很快蔓延開來,整個西門外均是被烈火和濃煙給籠罩住了。

有一些逃難的村民被騎兵在野外兜住了,十餘人被賊寇哄鬧著拖拽到城門下,李開明這一次決心以建州為根基,在建州並未濫殺百姓。但此時尚在攻城期間,這些賊寇都是殺人如麻,甚至以殺人為樂,兜捕到百姓之後,顧不得上頭的軍令,有一些人被綁在馬後,直接拖拽到城門附近,人被拖拽之初尚在慘叫,其後身體血肉模糊,直接被拖拽而死。

還有數人被拖到城門幾百步外,一群賊寇打馬前衝,竟是將百姓當成練馬矟的靶子,騎兵手持長矟,紛紛刺出,有人刺斜了,不免大叫大罵,有的賊寇竟是一矟刺中人體,鮮血如雨一般噴濺而上,蓬然飄至半空,刺中百姓的賊寇便是哈哈大笑起來,雖隔著幾百步遠,也是能清楚的聽到賊寇得意的笑聲,以及被殺百姓的慘叫聲。

楊世偉憤怒之至,手掌急拍幾下,城堞將他的手掌心俱是刺破了。須眉皆白的老知府轉向林鬥耀的侍衛將領,還有城中的廂軍將領,怒聲道:“我等豈能坐視良善百姓為賊所虐殺,爾等能開城出去,與賊交戰否?”

在老知府憤怒的目光逼視之下,卻是無有一個軍將能夠應承,眾人俱是躲開目光,不敢與楊世偉對視。

賊寇不僅騎兵眾多,而且明顯的騎術精良,且十分狂妄凶暴,這樣的對手,聚集起來之後不會輕易退卻,想用精甲騎士迫其後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而再度交戰,隻怕出去多少騎兵就會折損多少。

楊世偉說出口之後,也知道是自己過於憤怒而失言,隻是老知府憤怒相當,又將目光轉向城頭的諸多官員士紳。

大量的民壯都是麵露悲憤,而悲憤之下,又是掩不住的膽怯和惶恐,還有深深的畏懼。

這些賊寇一旦破城,等待城中軍民百姓的是什麽結果,真的是不問可知。

在賊寇將那些兜捕到的百姓斬首時,城頭響起的聲浪時起時伏,悲憤和恐懼的聲響形成了龐大的聲浪,更多的人湧向城西一帶,不光是城頭站滿了守備的民壯,城下聚集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一襲青衫的徐子文也是在此時上城,他上城之後也是看到了城下的情形,看著一眾賊寇將城外的百姓按在城門外不遠斬首,賊寇們凶殘無比,甚至將砍下的首級拿在手中拋著圈玩耍,然後如拋蹴鞠一般的拋擲遠去……看到這一幕時,徐子文也是麵露震怖之色,顯然是想到當日戰場之事。

如果逃的晚了,趙王父子三人,很有可能也是落到這樣的下場。

青衣小帽的李穀,也是緊跟著徐子文上城,其臉上也是神色複雜之至。

眼前的這些賊寇,可以說就是此人和蒲家一手放出籠子的怪獸。其出錢糧鎧甲兵器,助李開明一臂之力,若非如此,憑剛起事的流寇,絕不會是一萬多禁軍的當麵之敵。

若無那些精製的兵器,鎧甲,憑民間壯丁斬木為兵,絕無可能在正麵扛住禁軍的攻擊。

這隻野獸,就是他李穀一手放了出來,到如今反咬一口回來,卻是已經危及到了李穀自己的性命了。

“章達兄?”

“章達來了?”

徐子文舊日的聲望還在,一路是諸多勳貴子弟同他打招呼。和往常雅集吹牛時不同,這些勳貴子弟此時多半穿武袍,按橫刀或儀刀,神色俱是惶然,看到徐子文時,也是神色複雜……趙王之敗,令得趙王府聲望如斷崖般的下跌,眾人已經不知道該用如何的態度來迎接徐子文的到來。

況且賊寇還在城外殺人,馬隊往東北方向跑過去很遠,福州城方廣二十餘裏,東邊臨閩江和近海,往南去是泉州地界,從海路和山道可以與幾個泉州縣城相連。

若被切斷往閩江,海邊,還有官道,那麽諾大的府城就會陷入重圍之中,各人就隻能與府城共存亡了。

在一片混亂之中,徐子文身邊圍過來的是陳敬中,陳敬輔,徐公達等勳貴子弟,陳滿等人則是與陳篤敬,林鬥耀等人在一處,各人都隻能皺眉看著城下敵騎肆虐的情形而毫無辦法。

有幾個膽小的勳貴子弟,麵色慘白,如風中殘葉,待看到賊寇將首級當球拋時,終於是忍不住趴在城頭幹嘔起來。

“不必如此。”徐子文麵色也是發白,卻是出聲勸慰道:“賊眾故意如此,動搖我城上軍心民氣罷了……府城城高堅險,破城談何容易。”

“若章達兄能留在州城內,小弟便信兄長的……”一個幹嘔著的青年抬起臉來,譏嘲道:“章達兄父子三人,毀我福建路八萬大軍,眼看賊寇將至,為親王不陷落賊手,林帥臣就算把自己護衛丟光了,也會送趙王殿下出奔的……我等原本也說要走,現在就不一定了。”

“徐明光,你說甚屁話。”陳敬中聽到後立刻大怒,指著那勳貴青年罵道:“你現在敢和章達兄這麽說話了?”

“有什麽不敢的?”徐明光冷笑道:“趙王殿下害慘了我福州軍民百姓,幾萬大軍被他父子三人浪擲丟掉,臨陣先逃,遺羞祖先,不能說?”

“戰陣之上,兵凶戰危。”陳敬中罵道:“勝敗均有可能,古來名將也有打敗仗的,你說趙王殿下不成,換了你去就行?”

“我也不行。”徐明光昂著脖子道:“中山王一定行。”

陳敬中先是一滯,接著便大笑道:“中山王?徐子先不過欺負那些小盜,真的巨賊他就縮卵子了,你說他行,你倒是說說他現在在哪兒?還不是縮在岐州或是東藩,要麽是澎湖,眼睜睜的看著賊人在這裏屠戮宗室宗親和軍民百姓,你說他能打,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是解民倒懸的英雄,連宗室都不顧,他算個狗熊。”

陳敬中對徐子先可謂是飽含怨恨,說話簡直不留任何餘地,而在此之前,徐子先率鐵騎入福州時,其父陳滿已經決定從趙王府抽身,誰料接下來是建州亂起,趙王奉命領兵,徐子先全麵退縮,陳滿父子又是趕緊再依附趙王……到現在徐子先也沒有出現,顯然是做了全麵的收縮,陳敬中這才敢如此。當然,也是因看到賊寇騎兵猖狂,心誌有些失常,否則這樣當眾侮辱國家親王,就算被蕭讚知道也要彈劾,隻是城頭人心浮動,並無人出麵和此人較真罷了。

徐子文麵沉如水,看了看四周情形,這時城外的敵騎又在逐漸聚攏,遠處東北方向的敵騎也是逐漸撤回。

“不對啊?”徐子文脫口而出,說道:“難道他們想要用騎兵破城?”

騎兵越聚越多,從四麵八方都有賊寇輕騎湧出,逐漸匯集起來,大量的騎兵在馬背上縱橫,馬蹄翻飛,聚集之時,加上高高舉起的橫刀或是長矟,寒光點點,聲勢極為駭人。

城頭上下人等,包括官員在內俱是失色,難道賊等居然凶悍若此,要以千餘輕騎當場伐木為梯,用蟻附之法來攻城?

敵騎逐漸匯集,還有一些戴笠帽的將領模樣的人聚集在一起,這些賊寇將領大聲叫喊,似乎是在商議著什麽緊急軍情。

林鬥耀突然大聲道:“敵情必有反複,會是什麽?嗯,會是什麽?”

眾人俱是茫然不知所以,敵騎從散開到重新聚集,當然是發生了意外,不過此時此刻,又會有什麽樣的意外發生?

第四百七十二章 玄甲騎

敵騎卻是越聚越多,率領輕騎追趕而出的是幾個賊寇的大將,經驗異常豐富,此時此刻這些人卻是麵色凝重,不停的下達軍令,命令流賊輕騎聚集到一處,不可隨意散開,而是聚集成隊,保持好隊形陣列。

領兵的大將是劉宗弟,其三十歲左右的年齡,是劉茂七的遠房族弟,從十來年前還是個小夥子的時候就跟著劉茂七起事了,十來年間經曆戰事無數,在戰場上別的人會心慌意亂,他卻是已經將戰事當成等閑,甚至已經沒有什麽場麵能叫他膽寒心跳。

就算眼下遭遇了意外情況,這個管老營騎隊的大將也隻是微微眯著眼,下令騎陣會合,並沒有太多驚懼的表情。

劉宗弟下令束甲的老營騎兵,其實多半是隊頭到都頭級別的武官策馬在前,結成厚陣,他們多半手持長矟,長刀,或是鐵矛等長兵器,加上穿著鐵甲,雖然形製不一,看起來相當雜亂,但多年的疆場生涯使這些賊寇甲騎凶悍無比,穿著鐵甲的賊寇軍官不停的下令手下擺動旗幟,將穿著綿甲或皮甲,鎖甲的部下匯集到旗下,然後盡可能的厚集陣列。

所有的賊騎也都是相當的有經驗,這千餘人的軍隊有七成左右是李開明的老營騎兵出身,如果不是要留著一支強悍的,有經驗的軍事機動力量,李開明早就把這騎營解散,叫所有的騎兵下去當武官去了。

現在這千餘騎兵逐漸聚集到一起,長矟和鐵矛或是舉高或是放平,猶如平地裏的鋼鐵灌木從林,所有賊寇騎兵臉上都是驕橫與暴戾混雜的表情,很多老卒都是和劉宗弟一樣身經百戰,身上遍布刀疤傷痕,他們對眼下的突**況並不太在意,甚至隻想著能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

這些賊騎在前幾天的戰事中重創了禁軍騎兵,以及追殺了趙王的騎兵護衛,足見大魏騎兵並不是這些身經百戰的賊騎的對手。

他們的騎術是長年累月在不停的流竄和轉戰中鍛煉出來,他們能幾天幾夜不下馬,吃喝均在馬上,連睡覺也是在戰馬上,突擊時他們能相準目標,在急劇的高速運動之下準確的刺中對麵的騎士或戰馬,他們無比勇悍,很多賊騎能在飛速奔馳的戰馬上開弓射箭,隻憑腰力和腿力來控製馬匹。這種技能,在當時原本是隻有少數的遊牧騎兵的精銳才能做到,而這些在馬背上轉戰多年的賊騎,因為中原開闊平坦的地形,在轉戰多年之後,也是能夠做的到了。

這些賊騎自忖武勇,並不將突發的情況放在眼裏,他們暴怒著,吼叫著,一邊看著軍官們的示意,不斷的調整戰馬的姿態,和身邊夥伴的距離,也是盡可能的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