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80章

第680章

兩個都的都頭都是黑麵長身的漢子,特別是第一都的都頭盧文洛,更是軍中赫赫有名的勇士,身高明顯比身邊的夥伴高出一頭,閩人身高比北方人要矮一頭,但府軍將士都是在壯丁中精中選精,平均身高在禁軍來說也是合格。

徐子先當初挑兵的時候,盡可能都是挑高大壯實的漢子,矮個子可能也有力大無窮,擅長技擊搏擊的,但畢竟是少數。個高體壯者,膽氣也較常人為壯,訓練之後再上過戰場,便為精銳兵馬。

盧文洛在一群高大漢子中還明顯露頭,身形也較常人魁梧的多,臉上毛發從生,明顯有剛剃過不久的痕跡,卻又是長出了不少毛發,整個人看起來象是一隻黑猩猩一般。

徐行偉笑道:“盧都頭便是在戰場上斬顏奇首級的壯士吧?聞名不如見麵,果然是好一條好漢子。”

“戰場上是萬人同心協力。”盧文洛被人誇的多了已經頗知如何對答,當下抱拳道:“職下不過僥幸得手而已。”

眼前的盧文洛和諸多府軍將士一樣,穿著略有破舊的灰短軍袍,眾人從東藩出征已經近月,在此之前還在岐州潛藏過一段時間,再加上來回換防駐防,根本沒有機會更換槳洗衣袍,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股血腥味和汗餿味。

府軍將士的眼神也是異常冰寒,兩個都其實都不滿員,第一都折損了三十餘兄弟,當時攻堅北營,兩晝夜不眠不休的奮戰,每個軍的每個都都拉上去強攻,攻城先登是死傷最為慘重的戰法,雖然賊寇的大營不是城池,但建築在山坡高地,高深險峻,光是在填壕的過程中就死了不少府軍,待仰麵而攻時,更加吃力,賊寇則是居高臨下,用各種手段守備。

事實上若不是借助地利之便,怕是賊寇就算守備營壘,在府軍銳利的攻勢之下也根本堅持不到兩晝夜那麽久。

盧文洛的聲音有些沙啞,其餘的將士們也是一樣,其實這陣子大家不缺覺,也不怎麽愛說話,很多人的袍澤好友或是戰死,或是受傷,戰死的已經在戰場上焚燒屍身,然後由軍政司的吏員帶走,或是給家人帶回安葬,軍政司主持軍儀葬禮,或是送到東藩或南安的陵園之中,和其餘戰死的袍澤葬在一處。

現在福州這裏也傳言要修築祠堂和墓地,對這個決定府軍將士們更加擁護,他們對葬在東藩並無異議,隻要和袍澤兄弟們在一起,何處不是家鄉?但若在福州高、崗山巒之上,與兄弟們葬在一處,居高臨下,家鄉親人在望,這樣若是英靈不滅,豈非是一樁樂事?

將士們並不畏懼打仗,也不是太畏懼戰歿死亡,但人之為人就是有那麽一點念想,有一些執念,有一些需要拿來開解自己的東西。

所幸的是,王上不管是南安侯,或秦王,或開府秦王,在這方麵向來都是做的極好,絕不會叫將士們失望。

第四百九十四章 封城

盧文洛行過一禮,又對徐行偉道:“徐軍司主持各般事務都很上心,對咱們打仗的兄弟們極好,咱們都是敬服的。”

此時林紹宗亦趕了過來,眾人彼此見禮,林紹宗和他在徐子先身邊的表現一樣,不喜張揚,沉默內斂,唯雙目中有英氣勃發。

兩艘海船載運著數百人入江,從港口處要繞過岐州島,再轉向閩江另一側,就可直抵府城外不遠處的碼頭。

江麵上船隻眾多,岸邊有不少往建州運送物資人員的中小船隻,岸邊的纖夫在冬天還是衣著單薄,他們喊著口號,將船隻往上遊拉動著,冬天的閩江水很淺,風力不足的話船身重而難行,非得纖夫拉動不可。

江水緩緩流淌,人們看到船隊,看到岸邊的行商車隊,看到絡繹不絕的來往行人,看到山巒和從林,看到人和驢馬象是剪影一般的在閩江岸邊行走著,沿著官道走向遠方,或是攀向山巒,往興化軍或泉州去了,又或是往閩清一帶的港口碼頭而去,或是直接從江邊走向府城,而福州府城,也恢複了原本的大氣雍容之感,城基就有好幾尺高的城池,四周有官道,村落,稀疏的林地和開辟好的田畝,也有聚居而成的村落城鎮,還有往來不絕的人群,城頭之上軍旗招展,有不少廂軍城守營的將士在城頭扛著長矟來回走動戒備……最少從外觀看來,福州大抵上是恢複原貌了。

“還是差的遠了。”徐行偉就是福州人,怎麽會看不出來現在和以往太平時節的不同?

商隊減少了九成以上,閩江上隻有秦王幕府動員的船隻,漁船和商船幾乎絕跡。因為閩江邊蘆葦縱深,很多強盜就是利用蘆葦蕩來藏身,並且用小船通行兩岸,和對江的甫田,興化等縣的盜匪彼此連根錯節,互相隱藏形跡。

要說剿賊,其實在提刑司的提調下,兩邊的州縣都在剿賊,但賊多如牛毛,並且由於戰亂的原故,很多宗族中的士紳耆老都是富人,早在一個月前風聲不對的時候這些人便帶著家小離開福州,現在地方空虛,宗族空虛,州縣的廂軍原本也是有不少,但在趙王提調之下幾乎聚集了各州縣所有的駐守廂軍,建州一戰,七萬廂軍幾乎盡喪,現在還有近五萬人被看管在建州……他們是在陣前降敵,並非是被俘,若非如此,也早就該放回來了。

廂軍被征調,地方士紳離開,這才是州縣空心化的原由。州縣一空,光靠那幾個衙前差役能做什麽?很多城鎮村落,白天還好,晚上已經成了盜賊的樂園。

“我們先定福州。”徐行偉對林紹宗道:“福州和周邊一定,然後再回頭兜剿其餘各縣,大局可定。”

“末將聽徐大人的安排。”林紹宗很沉穩的道:“我臨行之際王上說了,特撥四百到五百匹戰馬,由隨行府軍將士乘騎,以加快剿賊的效率。”

徐行偉點點頭,說道:“這是下一步,暫且還用不上。”

二百多府軍將士和官吏行至福州府城門之前,立刻引發了諸多的矚目關注。

此前也是有不少府軍將士入城,也有官吏入城,但主要是進入府城中的南安侯舊府,用來關防警備,保護徐子先本人的安全。

爾後徐夏商傳詔之後,徐子先卻並沒有在舊府居住,而是返回岐州港口,一晃半個月過去了,眼看這一年將過,眾人卻不知道秦王殿下是何打算,待看到這麽多幕府中人趕至城門口時,眾人便是極為關注,不知道這些府軍將士為何而來。

“每個城門派駐一隊人,令守城廂軍配合,此後嚴查往來人等,無裏甲具保文書不得入內,若遇圖形畫影的盜賊,立刻拿下。糧車,菜農,每日檢視後統一放出城中,外來客書者一律不得擅入。”

城門之下,徐行偉接連下令,其果決堅毅之態,令得很多府軍將士都深感意外。

“傳令守備舊府的將士,會合捕盜營,城守營廂軍,守備各坊坊門,入夜之後,開始在城中各處,拉網搜捕!”

徐行偉一入城便是雷厲風行,根本沒有絲毫猶豫。

用少部門府軍監督廂軍守城門,至傍晚城門就直接關閉,不給外來賊人可乘之機,內城的賊人也根本跑不掉。

然後調守備南安舊府的府軍,配合新至的府軍在一起,調動城守營和捕盜營的廂軍,沿各坊戒備,在城中設立很多固定的守備點,把很多不法之徒活動的空間給擠壓掉。

這兩手已經是搶足先機,事前也並不知會提刑司或安撫使司,足見徐行偉的膽魄和擔當。

既然主官下令,府軍將士們也不會遲疑,當然兩個都頭分別派好幾個隊官,福州府城共有五門,並無甕城,城牆方圓十一裏左右,對矯健彪悍的軍人們來說,在城頭分散奔跑速度極快,在徐行偉下令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的城門防備已經易手。

“我現在去提刑司,”徐行偉對林紹宗道:“紹宗你親持大王手書,去安撫使司見帥臣,言明我們接管防備是為剿賊諸事,非有他意。”

林紹宗默默一點頭,並無他語。

這樣接管城池,林鬥耀隻要不是蠢豬當然知道發生了何事。

其實早在多日之前,鄭裏奇和楊世偉就請求秦王殿下派府兵平亂,但當時徐子先婉拒了這樣的要求,現在盜匪越鬧越過份,城中百姓已經無法忍耐,官吏和士紳也苦於盜匪橫行……沒看徐行偉和魏翼這樣的勳臣官紳家族,都在組織人手防禦巡邏?城中局麵稍放一下就到如此地步,更是坐實了無有秦王坐鎮便不行的言論,對秦王殿下全部接管福州防禦也是有相當好的輿論助力。

秦王以開府親王之尊,原本就兼任福建路大都督府大都督,對福州和整個福建路的防禦和治安都負有責任,接管府城的城防,查察糾拿處置盜賊,無論如何都是名正言順之事。

“林帥臣會配合的。”徐行偉沒有多解釋,好在林紹宗也沒有要解釋的打算,軍人隻遵守軍令便可以了。

看到這個青年將領策馬離去,沒有絲毫的猶豫,徐行偉臉上也是顯露出滿意的神色出來。不管怎樣,秦王殿下身邊多英才,這一次侍從武官開始逐漸外派曆練,估計也是和大擴軍有關,新軍已經訓練超過三個月,逐漸要派出武官去從軍訓司手裏接管部隊,將領要熟悉將士,將士們也要熟悉自己的長官,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準備之中。

眼看著府軍將士在城頭逐漸掌握廂軍,並且派出府軍和廂軍一起在城門守備,徐行偉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便是翻身上馬,他是福州本地人,曾經無數次出入過眼前的城門,而以眼下的身份策馬入福州,更是叫徐行偉有一種異樣之感。

馬蹄踩踏在青石板構成的路麵上,滑出宗皇帝下令修建,用的是國帑,趙王被廢,王府當然要由朝廷收回,秦王殿下是福州惟一的親王,他住進去,是否合情合理?”

林鬥耀幹笑一聲,不置可否。

這當然是徐子先要報複,徹頭徹尾,毫不掩飾的報複。

趙王和南安侯府一家,相爭三十年,彼此間已經鬥紅了眼,根本沒有什麽血脈親情。趙王若勝,徐子先怕是連命也未必保的住。

當然,以林鬥耀現在的想法,怕是趙王父子也未必能這麽輕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