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86章

第686章

“呸,一時得誌的小人”

“殘民以逞,上天必有懲罰,小心被雷劈了。”

進府之時,因為知道徐子先已經住進老南安侯府,陳家兩兄弟也是頗沒有出息的往遠處的侯府大門吐了幾口唾沫也實在是無聊之舉了。

陳家兄弟路過時,看到侯府的屋頂和院牆上方都影影綽綽有甲士守備,箭樓上當然也有人,他們啐了幾口,也並不敢停留,直接就到拐角入的靖遠侯府去了。

當年眾人皆為侯府的少年子弟,其實往來甚多,陳家兄弟向來瞧不起南安侯府的破敗,未料到此時,他們也隻能在暗中啐上幾口,連正眼相看的勇氣也沒有了。

“是陳家兄弟,沒錯。”

金抱一穿著藍色的圓領短袍,腰間係一根金釘腰帶,沒有懸掛橫刀,因為要在箭樓上爬上爬下,橫刀太礙事了。

下了箭樓之後,吳畏三,高懷仁和李守禮等人簇擁著徐子先走過來,各人都是穿著圓領短袍,腰間革帶之上或是係著短小的胡刀,或是係著細長的儀刀,徐子先本人也是如此,腰間佩帶儀刀和小刀等物,圓領紫袍,腰間也是係著金釘革帶。

眾人都是典型的武人,金抱一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吭聲,等著徐子先的指示。

“那邊不必去管了。”徐子先也看到了陳家兄弟的表現,無聲笑了一下,卻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們,當下隻道“此事交給林紹宗去料理了,你們隨我去趙王府。”

“諾”

眾多武人答允下來,吳畏三道“那屬下要帶著橫刀去,氣勢更足一些。”

徐子先點點頭,說道“趙國公畢竟是我的叔父,爾等進了府,要多囂張跋扈一些,能有多不客氣,便是要有多不客氣”

在場的武夫有很多是舊侯府牙將,當年的南安侯府財力並不充裕,侯府牙將的數量遠不能和趙王府相比,兩邊差距甚大。

不管是人數,裝具,還是薪餉待遇兩個府邸間都有極大差距,而趙王府的牙將眼高於頂,經常無事生非,欺壓侯府諸牙將,而老南安侯無可奈何,隻能令自己府邸的牙將忍耐,不要與趙王府的人爭執吵鬧,免得鬧出事來,大家都是麵上無光。

金抱一,吳畏三等人,哪個不是一肚皮的向來風度翩翩,徐子威等諸兄弟也是注重儀表和風度,這應該是和趙王自己的喜好有關。

現在這個曾經風度翩翩儀表出眾的大魏親王身形削瘦,身上隻穿著青色的圓領長袍,腰間也沒有束帶,頭上也沒有戴上襆頭,隻是用簪子固定發髻趙王明顯是匆忙起身,連裝扮修飾的時間都沒有。

“趙國公少禮。”徐子先一本正經的回禮,這時徐子威,徐子文兄弟幾人也趕了過來,聽到徐子先的稱呼時,徐子威麵露怒容,徐子文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徐子文臉上有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些天來,徐子文一直在盤算徐子先何時來王府,何時來尋他們父子報複,是采用什麽樣的辦法和手段,在此時此刻,看著這位堂弟率著大量的持矟武夫衝進來,那些武人狹長的眼眶中滿是殺氣,這反而叫徐子文安心了許多最壞不過就是如此了。

好比是樓上的靴子,脫了一隻,另外一隻就是不落下來,這種等待的心理最為煎熬,等靴子真的落下來了,砰的一聲,人的心思反而是安穩了許多。

第五百章 弓弦

不等徐子威說話,徐子便搶先道:“明達此來,是要誅殺我們闔府上下?現在北伐消息不明,中樞權威尚在,雖然你開府東南,手握重兵,也會惹下不小的麻煩吧?你真的不怕嗎?”

“七兄多慮了。”徐子先哈哈一笑,說道:“趙國公是官家的生父,就算有大罪也不會刑殺,試想建州一戰,陣前先逃,喪師辱國,八閩子弟數萬人喪命疆場,朝廷也隻是將親王貶為國公,還允趙國公去江陵任副都督,照樣是位高權重,威風凜凜,這樣的恩遇我怎麽會不知,又怎敢胡作非為呢。”

“那你來此是何意?”徐子威怒道:“就是帶著人過來擺威風?”

趙王終於開口了,他嗓子低沉的道:“秦王今天對百姓大開殺戒,閩江邊過萬人嚎哭,本朝自開國以來從未有如此刑殺之事,秦王也算是敢於開風氣之先。有此之事,在這裏殺掉堂叔,堂兄弟,又算得什麽?不過我有言在先,殺人可以,想叫我父子求饒,那是絕計不能的”

趙王此時擺出光棍嘴臉,徐子先又怎會信?

世代富貴的人,隻有他們立威殺人,絕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人殺。以趙王的身份,隻要不是公開舉旗造反就不可能有性命之憂,哪怕是天子不在,換了旁支的天子即位,為了考慮名聲公議,對趙王這個曾經的天子生父也不好做的太過份以趙王的身份地位,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眼下這一幕的發生,但不管如何,趙王也是不信徐子先敢殺掉自己,否則以其在陣前先逃,萬分惜命的稟性,也絕不敢說出眼前的這一番話來。

“子張兄到了嗎?”徐子先並沒有答複趙王,反而轉頭問剛剛進府的林紹宗。

林紹宗風塵仆仆的模樣,兩眼中遍布血絲。

這陣子在福州城內外搜捕賊盜,逮拿那些相關的官吏武將,這些事是徐行偉主持,林紹宗管執行,雖然沒有幾天,但這個青年將領已經被福州軍民百姓所熟知。

身量中等,相貌平常,但眼神堅毅,行止決斷時的果決,都令人印象極為深刻。

今日在江邊行刑殺人,主持者也是林紹宗,相信在不長的時間之內消息會傳遍整個福建路,林紹宗的凶名,足可止小兒夜啼。

林紹宗本人倒還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趙王府的牙將在看到林紹宗入內之時,都是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

“子張兄,”徐子先對徐行偉招呼一聲,說道:“你念罪狀和名單。”

徐行偉答應一聲,上前幾步,從袖口掏出一張名單,說道:“這是有多人親供,反複確認過,包括很多相關人等確定之後的名單,王府牙將與賊人勾結,罪狀確鑿,理當問罪。”

這一下很多王府牙將麵色如土,有幾人更是驚的將手中兵器跌落在地。

徐夏商頒詔之後,趙王降封為國公,遷往江陵。由於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掌重權,趙王也有些心灰意冷,不複當初掌控福建路之誌江陵的情形複雜,親王就有好多家,宗室盤根錯節,且又是財賦重地,趙王連親王都不是了,也沒有多少財賦,在江陵根本毫無根基,想要有所展布相當困難。

其在福建兩代經營,還被齊王壓製多年,不得已用投毒之法害了齊王。這事現在已經傳揚開來,很多江陵的宗室親貴對趙王相當不滿宗室之中爭鬥也是難免,但如趙王這樣不擇手段,用投毒之法暗害宗親的畢竟也是不多。

權衡利弊之後,趙王已經決定遣散大半牙將,隻帶少數護衛至江陵,最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要韜光養晦,以待時機。

趙王能選擇雌伏一時,被他遣散的部將卻是害怕此後無依無靠,且沒有了常項收入,日後恐怕生活會極為困窘,他們向來依仗趙王之勢,多行不法,欺男霸女巧取豪奪的事情原本就做的不少,此時將心一橫,與賊寇勾結,甚至親自下手搶掠富戶的事也做過,總以為身後有趙王府不會被查察出來,就算有人供出他們,也不會有官吏真的來查,這些小人物總是看不清楚大勢,若是趙王還得勢,又豈用他們去搶掠民財,趙王失勢,他們還敢多行不法,真的是自尋死路。

此時徐子先卻是轉向林紹宗,問道:“陳家那邊的事辦妥了?”

林紹宗答道:“辦妥了,廢靖遠侯陳滿開府門迎接,後來我宣布罪狀,陳敬中冷笑不服,陳敬輔癱倒在地,後來我說,殿下給他們體麵,莫要自誤,一刻鍾功夫不死,我便當場拿捕,不僅他們兄弟性命難保,還會累及家族陳滿妻李氏哭叫要上來撓抓於我,被府軍將士隔擋開了。後來不到一刻鍾,陳家兄弟二人都是不能自縊,但其父陳滿泣請我幫忙,我想殿下也不欲將事情鬧大,便派了幾人,送陳家兄弟上路了。”

林紹宗是信佛的,這個戰場上堅毅無比的武夫卻是篤信佛法,在述說之後,還低聲頌了一句佛號。

徐子先微微點頭,大致知道了當時的情形。

陳敬中和陳敬輔都是嫡子,陳滿卻又不止這兩個兒子,李氏是正妻,卻隻有這兩個嫡子可以依靠。陳滿失了爵位,尚有職官在身,遷居江陵也未嚐不是富家翁,還有其餘的子嗣奉養,當然是不願被兩個兒子拖累整個家族。

說服兒子自盡不難,但陳敬中和陳敬輔哪能有自殺的勇氣和能力?在最後關頭,當然是林紹宗派出弓手,兩人各按一人,再有弓手於其後持弓而立,用弓弦絞住人的脖勁,扭上幾圈,人便無法呼吸,甚至可以把脖子絞斷。

“並沒有斷脖。”林紹宗道:“弓手轉了兩圈後,陳妻暈倒在地,陳滿帶人將其妻扶進內院,我看著那兄弟二人斷氣之後,屍身留給陳家,沒有帶走。”

徐子先想了想當時的情形,心中竟也是沒有多少快意。聽完之後,他麵無表情的道:“勳貴子弟,如果稍微上進,不管是為官為吏,或是為將,總歸是能替國家出力。這兩人和我有私怨,但如果不牽扯到與群盜勾結之事,我也不會下殺手”

林紹宗與徐子先的對話,並未刻意隱瞞,在場的很多人俱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