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88章

第688章

“臣遵令。”金抱一咧嘴一笑,兩手奉刀,轉身便走。

趙王在階上看的心驚肉跳,徐子先瞟了其一眼,說道:“王叔盡快交割離開福州吧,這裏很是不錯,殿宇樓閣齊備,此後我要遷居於此,在這裏居住和辦公……”

徐子先語畢,轉身便離開,根本不理會被氣的發昏的趙王。

“恨不得一火焚之,卻便宜了眼前這小人……”徐子威知道性命無憂,忍不住怒聲罵起來。

趙王先是不語,接著一腳將長子踢翻在地,也不及取家法,解了腰間佩刀,用刀鞘不停的砸向徐子威,沒有多久便是打出滿頭滿臉的鮮血。

徐子文神色木然,眼前之事已經證實了他此前的想法,徐子先的報複毫無保留,酣暢淋漓,越是這樣,他越是感覺到這人的可怕,絕不拘泥於世人的看法,在報複之時也不會留手,這樣的人絕不會就此罷休,父親和大兄指望退往江陵安享富貴,隻怕是一場鏡花水月,最終還是落得一場空。

但就算想到這一點,徐子文又能如何,最終的結果還不會改變,他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毫無可用之處,甚至想認錯投靠,徐子文想來想去,徐子先又有何理由和必要來接納自己?這位秦王殿下,向來是重法度,重規矩,重實力,輕虛名,接納自己,無非是博一個不計舊惡的虛名,有何用處?

就算要招攬人心,留陳氏兄弟性命其實更好,陳敬中和陳敬輔經常散播對秦王不滿的話語,若徐子先是那種圖虛名的人,大可留這兩個廢物的性命,用來鄣顯自己的大度。但徐子先並不願如此,可見在其心中,法度比虛名要重要的多

此時府軍逐漸撤出,隻留少數人看守財貨,大量的火把逐漸熄滅了,這時反而傳來四周看熱鬧的人傳過來的竊竊私語聲,相隔很遠根本聽不清楚,但趙王和徐子威心中煩悶,兩人都轉回內宅去了。

徐子文聽到馬蹄聲,還有遠處的狗吠聲,可見是那個大塊頭的魁梧牙將捧刀去殺劉廣泗去了。這樣的冬天夜晚,風清月朗,很快就要過年,很多普通的百姓家都在準備過年的物品,雖然遭遇兵災,城中尚且沒有完全平靜,市麵物價也很高,但總體來說地方上逐漸恢複太平,但這些又和趙王府,還有即將要被斬首的劉廣泗有什麽關係?

富貴不知珍惜,真是取死之由啊。

月光之下,徐子文仰頭看天,哈哈大笑起來。

……

“劉廣泗已經伏誅了?”

“是的。”

清晨時分,大約是在辰時初刻前後,林鬥耀和楊世偉等人坐轎子趕往南安侯府,一起來拜謁秦王徐子先。

城中的其餘大員也是紛紛來到,辰時初刻前後,福州城裏稍微有些身份的大吏都已經前後趕到了。

眾人頗有默契,並沒有議論昨晚趙王府邸發生的事情。

後半夜時消息就在城中紛傳開來,到天亮之後普通百姓可能還有不了解內情的,但對這些達官顯貴來說,在趙王府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的相當清楚,隻是因為要避諱而不便出聲討論。

不討論隻是出於官員的謹慎和小心,並不代表真實的情緒。

最少對林鬥耀來說,他臉上是有掩飾不住的笑容,和楊世偉說起劉廣泗伏誅的話題時,臉上的笑意是相當明顯了。

“是金抱一捧秦王刀至劉府。”鄭裏奇步過來,臉上也滿是笑容,他接話道:“劉府在此之前已經聽到了趙王府的動靜,其心中尚有僥幸心理,見金抱一至,劉廣泗先說要拜見秦王,向秦王推誠效忠,後來聽了秦王殿下的口諭,這人頓時就慌了……若等詔使解送至京師,賄賂三法司的人還有一線生機,可能判個斬監侯,遇到大赦還有機會苟活,或是每年勾決可以不勾,這些事刑部的那些胥吏做慣了的,很好操作。但秦王殿下命人捧刀到其府邸,宣諭將其治罪,即刻斬首,聽說劉廣泗頓時破膽,想見殿下不得見,又提出將家財六十萬貫全部捐出勞軍……”

“當時老子就冷笑了。”金抱一出現在庭院之中,南安侯府的正院也不大,大約是趙王府正殿前庭院的五分之一大小,眾多的官吏和隨員還有護衛擠在一處就顯得相當擁擠了。徐子先令趙王盡快搬走,羞辱的成份是有,但也是確實需要。金抱一在人群中走過來,神采奕奕的道:“老子當時笑了笑,和劉廣泗說道,斬了你之後,定然封存你家財,殿下仁厚,隻要你的妻兒沒有參與你的諸多不法之事,不會禍及家人。不過,你貪汙的軍餉,軍械,少不得要用抄家的手段拿回來。國家的軍需軍餉是從無數百姓嘴裏奪食,用來供養軍人所用,你縱是死了,吞下肚的也要吐出來才是。”

“劉廣泗至此無語了?”

“嗯。”金抱一道:“說到這裏,劉廣泗也不愧是沙場老將,知道沒機會了倒也光棍,先叫人把他私藏的賬本拿出來,貪多少用多少都在其中,叫我轉呈給殿下,然後便是洗浴,換了一身武袍,接著在他家前院跪了,自己伸首待斫。我見他還有些武夫氣息,倒也敬他,沒叫旁人動手,是我親手用殿下的佩刀,將劉廣泗的首級斬了下來。”

第五百零二章 倭商

眾人這才知道,眼前這武夫居然就是昨晚斬下劉廣泗首級的人!

林鬥耀心中雖是暢快,此時也不覺心生感慨。

趙王父子兩代在福州經營,最終趙王以親王身份兼任大都督,劉廣泗,何致元等禁軍將領依附於其麾下,其聲威顯赫一時。劉廣泗是資深禁軍將領,所行多為不法,卻因為趙王原故無人可製,其在福州城中也是驕肆無比,常常有犯禁無禮之舉,前一陣在興兵討建州之前,已經有風聲傳出,趙王要保舉劉廣泗為禁軍廂都指揮,成為福建路禁軍的最高統領,地位與安撫使製置使同。

結果這廝廂都指揮沒有當上,今日晨間,卻是將自己須眉皆白的人頭掛在了福州城頭之上,家產也大半抄沒,真是以為來者之戒。

眾人也注意到了南安侯府中有大量的財貨,加起來定然超過百萬貫。

各人心知肚明,這其中大量的財物應該是從趙王府搬抬而出……昨夜下半夜起到天明,數百府軍將士絡繹不絕的從趙王府邸搬抬貨物,人群川流不息的進進出出,幾乎是有把趙王府搬抬一空的感覺。

至天明後,再懸劉廣泗之首級,人們這才知道,連續數天的捕盜靖安之事在昨夜達到**,除了劉廣泗被斬,趙王府形同被抄拿,尚有好幾個官員被逮,廂軍武將又有數十人被拿捕,估計也是難免一死。

連續的捕拿盜賊,抓捕和斬首官員武將,還有犯罪的吏員過百人,福州城中的人心卻是逐漸穩定下來。

盜賊絕跡,雖不敢說恢複到太平時的夜不閉戶,但最少天黑之後有急事的人又敢上街了。在此之前,哪怕家裏有人生病,很多人家也是強忍著,非得到天亮才敢出門。天黑之後,街巷子之中到處都有賊人遊蕩,稍不小心便被搶掠,甚至被毆打,每天天亮時,在暗巷處總能發現屍體,也不知道是賊人的還是被搶掠後殺死的百姓。甚至這些人翻牆入院,每天夜裏都會有百姓家中翻入賊人,然後出現廝打聲,叫喊呼救聲和慘叫聲,聲音雖大,卻是無人敢於施救,最後賊人多半會得手,反抗越激烈,賊人便報複的越狠,百姓受到的傷害便是越大。

府軍入城之後,抓捕的賊人和捕盜營相差不多,不過捕盜營抓到的,除非是巨寇大盜,一般就是站籠關幾天,再打一通板子,訓斥之後交族人帶回。這等賊人豈會改好,一被放出後立刻又與同夥匯集,再次犯罪。

而府軍逮捕的賊人,隻要是累犯慣犯,或是毆打過百姓,恐嚇過平民,隻要有類似的罪過,哪怕隻搶過幾文錢,一律俱是按軍法判處斬刑。

閩江邊上將大量盜賊斬首,若是按大魏正常的刑律,無非就是關押三個月的罪名,結果卻是被全部梟首,閩江側百姓觀看時膽戰心驚,事後卻感覺無比安心。待城中賊通的官吏,將領,甚至勳貴子弟也被處置之後,所有人都是明白,建州戰亂之後引發的盜賊潮已經被平定下去,剩下的就是一些水磨功夫,還有對福州城外,包括其餘各軍州的處置了。隻要秦王在,有蔓延之勢的賊盜之患,徹底平定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陳敬中,陳敬輔兄弟二人昨夜也被絞了。”鄭裏奇喟歎道:“陳滿一家,今天晨間剛開城門便出城而去了。”

楊世偉道:“這兩兄弟對老夫也執禮甚恭,不過從賊之人,能得保全屍身已經算是殿下仁厚,無需替他們嗟歎。”

須眉皆白的老知府自有一腔正氣,陳滿在福州也是頗有身份地位,鄭裏奇也是視陳家兄弟為子侄,是以有此一歎,被楊世偉這麽一說,鄭裏奇也是自失一笑,說道:“楊大府說的極是,倒是下官失態了。”

林鬥耀點了點頭,說道:“我等還是去麵見秦王殿下,等候下一步的指示才是。”

眾人無不點頭,此後製置使,轉運使,巡按使等諸多大員趕至,各人彼此見禮,接下來至正堂外等候,不知不覺間,這座曾經籍籍無名不為人所重視的南安侯府,已經是成了福建路的軍政中心。

……

抵達平戶港口的船隊是二十餘艘船組成的龐大艦隊。

當艦隊抵達時,港口處傳來轟隆隆的鼓聲,還有一些號角聲響。

陳道堅以手扶欄,艦船四周有海鷗上下飛舞盤旋,發出陣陣鳴叫,船首處,藍色的海水被船頭破開,濺起碎玉般的浪花,幾條海豚跟隨海船一路,至此發出鳴叫,潛入海水之中,逐漸遠去。

頭頂是海天一色,白雲在天空漂浮,眼前的平戶港一如其舊,無數大船在港口中停泊,或是剛剛駛出,又或是剛剛到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