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728章

第728章

現在步戰破陣,看起來是東胡方麵根據戰場情形而產生的變化,李國瑞有隱隱的自責,此前的設計和戰術戰法都是按東胡以騎兵破陣來決定,豈料敵人卻

是隨機而變,以步陣而戰,猝不及防之下,禁軍是吃了些虧。

李國瑞又是輕輕搖了搖頭,禁軍士氣不高是相當明顯的事,若不然,右側也不會跨下來這麽快,防禦失措,士氣不振,這才是失敗的最要緊的原因。

不過也不妨事,李國瑞目光冷峻,麵色還是相對從容……前營之後還是無數道防線,就算東胡軍棄馬步戰,這麽多的陣地和防禦設施就如一個個血肉磨盤,足夠硬生生將其血肉全部給磨光!

就算被切斷了錦州防線,亦是不妨,李國瑞卻是不信,東胡軍敢在大軍主力的眼皮之下去強攻錦州。

攻不下錦州,眼前是禁軍主力,左側身後就是錦州,東胡大軍等若在身前和側後都有牽扯,兩邊都不好打。

徹辰汗這一次棄騎兵改用步陣是神來之筆,但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如此,仍然是一場不可速勝,也沒有機會打跨大魏禁軍的消耗戰。

打消耗戰,卻是正中李國瑞的算中,隻要大戰一起,激戰之時便是真正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陣前易將,改變戰法,天子和兩府也不會瘋狂到這種地步,隻能由得李國瑞調配指揮。隻要將東胡人的銳氣耗去,在渝水之側磨掉他們的銳氣和戰意,哪怕隻守不攻,隻要再耗一兩個月,東胡人疲憊之至,國力耗盡,也就隻能退兵了。

至於禁軍方麵,李國瑞也知道大魏的國力到了難以支撐的地步,但他也是不信,真的連支持大軍奮戰一兩個月的軍需物資也撐不住了。

“事情有些不對。”嶽峙已經又派了十餘個軍上前,接應步人軍緩緩退後,右側被破,再頂下去有被兜住的風險,魏軍整條戰線在嶽峙的調派之下都在緩緩後撤,後方也有生力軍接應,東胡軍也沒有起勁追擊,眼前是一條條壕溝和長柵,還有無數箭樓和防禦設施,東胡人也沒有把握能夠一戰破陣,而且從早晨奮戰至此時,不僅禁軍疲憊不堪,東胡人也應該沒有多少戰意了。

當嶽峙登上高台之時,魏軍的陣線已經西斜後撤很遠,幾個軍的禁軍掩護撤下來的鐵人軍,對麵的鐵浮屠也很疲憊了,很多東胡甲兵站在遠地眺望,腳下還踩著屍首,似乎象是凝固的石像生。

“事情不對。”嶽峙對李國瑞道:“徹辰汗絕不會是攻錦州,也不可能想步戰和咱們打消耗。咱們被他啃下來第一條長壕和前營一部份,切斷了錦州的聯係,但縱深還有二十多裏,想把咱們耗光,怕是他們二十萬大軍也得死光了。就算徹辰汗願意,他麾下的那顏萬戶們也絕不會幹這種虧掉老本的買賣……他們一定另有目的,絕不如眼下這般簡單。”

李國瑞一時沒有答話,他自然也是在思忖東胡人的目標,嶽峙的話,極有道理。

半響過後,一文一武一帥一將都是猛然倒吸一口冷氣,嶽峙搶先道:“其想要斷我們後路糧道?”

“隻有這個解釋了。”李國瑞冷然道:“徹辰汗隻要沒有瘋,便就是隻有這個打算。”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失手

“這也是半瘋了。”嶽峙搖頭道:“咱們大營和鬆,塔兩山還有寧遠幾乎是一體,他們要斷咱們後路,就得先切斷錦州,再襲鬆塔,隻要鬆山塔山的駐兵稍微頂幾個時辰,咱們中軍和後營的禁軍將士就會趕到,前後夾擊,還有錦州城的兵馬,他們稍有不慎就得把二十萬兵馬全丟在這裏,這太冒險,等若是拿全族將士的性命在賭。”

“他們不賭行嗎?”李國瑞也是想通了,歎息道:“徹辰汗也是個心如堅鋼的漢子,他若不賭,在這裏鐵定打成爛仗,局麵就是按咱們設想的方向走,他定然不甘。破局之法,就是改變方向,從被咱們牽著走,變成牽著咱們走,這裏頭便是大有不同。他若賭贏了,就是咱們慘敗,他們大勝。賭輸了,不過就是將滅國的時間提前了幾年,咱們這裏築城成功,也就是鎖鏈打造成功,他們就隻能縮在遼州等死,最多再過十年八年,朝廷不被東胡騷擾,積累上億貫錢都是有的,有了錢便有更多的具甲和兵器,有更多的禁軍,到時候先把舊顯州築好,一路修城堡,三四十萬禁軍過遼河推過去,東胡人拿什麽擋?就算咱們不和他們決戰,光是把他們鎖在遼州一地,海上水師恢複,從渤海國方麵再施壓,四麵受敵,他們隻能往北方的密林裏跑,幾年過後就退變成野人部落了。現在不拚,也就是等死,拚一把還有一線生機,徹辰汗看的明白,那些那顏,萬戶,當然也是看的明白,不拚是死,當然是跟著他們的大汗拚一把了。”

盡管天氣尚寒,嶽峙幾乎是想擦汗了。他這樣行事穩健為主的老派軍人,行事謹慎小心,一萬兵馬當五千來用,隻要是他守備的戰線哪怕是三五倍的敵人斷然攻不下來,磐石之稱可不是隨便來的。象這樣的大戰,將舉族氣運和二十萬將士的性命拿出來做豪賭,實在是叫嶽峙難以理解的瘋狂之舉。

“他們有兩個難題,”李國瑞道:“一是錦州在側,二是鬆塔至寧遠,有太尉李健,李恩茂所領十萬大軍,雖然大軍從榆關至塔山分布,但塔山鬆山諸堡最少也是有三萬人駐守,不奪塔山,他們斷不了咱們的糧道,要奪塔山,就得防備腹背受敵。”

“既然咱們知道了,也不會叫他們輕易得手。”嶽峙沉聲道:“要派死兵潛入錦州,最少射響箭進錦州,叫李友德隨時準備開城出擊,若敵意在糧道,錦州城守不住,也是無所謂的事情了。”

……

半夜時分,接連有數支響箭射入錦州城中,得到響箭的禁軍將士並不敢怠慢,迅速將響箭傳書送到廂都指揮官衙,呈遞給廂都指揮李友德。

李友德已經睡下了,整日激戰,錦州官兵不得外出,叫這個擅長突擊的大將渾身不自在,當鐵浮屠和步人軍戰在一起的時候,李友德看的性起,脫了袍服,光赤著上身在錦州城頭擊鼓,雖然寒風拍打,其擊鼓也是打的渾身大汗。

入夜之後,外間嘈雜依舊,錦州城三萬駐軍分為三隊,輪流在城頭值守,雖然東胡人並沒有推來大量的攻城器械,仍然是要小心不慎之下被敵軍奪了城。

李友德倒是無所謂,他的一萬多騎兵也在城裏,真的叫人摸了城,了不起擺開騎隊,狠狠衝一下子,倒是要看看,騎兵衝擊之下,東胡人又沒擺開騎陣,到時候是誰頂不住?

因為內心篤定,李友德是早早睡下了,待被哨兵吵醒的時候他已經睡了兩個更次了。

“斷糧道,襲塔山?”李友德大馬金刀的坐在榻上,冷笑著道:“老子沒死呢,拿錦州不當盤菜,還是瞧不起老子?真的要派騎隊往塔山去,老子不會開城撫其背?嶽峙這太尉是水貨不成,不會趁機和老子一起夾擊?徹辰汗是傻了還是瘋了,他娘的,這一仗打完,怕是能把那貨擒到京師去獻俘了吧?

李友德自言自語,他的部下是看的多了,也是不以為意。

“叫人多看城下情形,”李友德決斷道:“東胡人不傻不瘋,總有想法,弄不好去襲糧道是假,虛晃一槍,還是圖謀錦州。徹辰汗又不是瘋子,打下錦州他們就立於不敗之地,何苦跑去塔山冒險?”

這話倒也是有道理,聞訊跟進來的一群廂都副指揮,都虞侯,軍都指揮們均是點頭,眾人臉上也是不慌,有李友德在,眾人就沒有怕過,這就是名將給部下們帶來的底氣和信心。

……

“這一下麻煩大了!”清晨時分,李友德被部下們再次叫醒,天剛剛亮,是人一天中氣血最不足,感覺最為寒冷的時候。

城頭不少披著鐵甲的禁軍將士都凍的臉色發青,神色俱是難看的緊。

不光是天冷,也是太過震驚和緊張。

一夜之間,不知道東胡人動員了多少人力,最少好幾萬的漢奴和幾萬普通的部民,再加上大量的甲兵也動手,從魏軍前營左側到錦州城西,再到渝水一側,一夜之間,東胡人挖了一條長達二十裏的深溝。

李友德眼前是標準的戰場深溝,大約是兩丈多深,一個人掉下去就算沒有尖樁刺傷身體,想要爬上來也是相當困難的事,下窄上寬,極為難以攀爬。

這一條深溝之中,當然也埋著不少尖樁之內,還有不少東胡人正在將魏軍營地上殘留的木柵拆除,帶到長壕之前斜插著,完全是一副嚴防死守的狀態了。

李友德目瞪口呆,不少聞訊趕上城頭的大將,亦是如此。

有這麽一條長壕在,錦州城裏的禁軍想要衝出城幹一場,得先動員大量的人力在城外掘土……土包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先拿草束編成草袋,再裝土,然後冒著箭雨填壕,就算東胡用大半的力量防禦渝水一側的主力,錦州城這邊放著李友德等人出來打,想衝破壕溝最少也得一天時間。

有一天時間,另一側主力

怕是早就已經把仗打完了,錦州城裏的兵馬,作用真的不大了。

“老子習武從軍二十多年了。”四十來歲的李友德一臉鬱悶的道:“哪怕對東胡人也是以攻為守,現在好了,成了甕中之鱉。”

眾將俱是麵色凝重,這一次錦州之軍真的懸了,除非禁軍擊退當麵之東胡兵馬,否則就算耗下去,先耗死的肯定是錦州城的駐軍,這三萬餘人已經成了棋盤裏的飛子,棄子,禁軍除非破釜沉舟跑過來和東胡軍決戰,冒著戰敗的風險硬打下去,一定要將通路再打通,否則的話,這一仗難打了。

“他們還在挖溝?”一個廂都虞侯突然道:“挖的是從咱們大營到前營之間?”

又有幾萬東胡人往前方跑過去,手中都拿著大量的器械,多半是木製的鏟和鍬,不過在這樣化冰的泥濘期,挖溝可是相對要輕鬆的多,若是一個月前的凍土期,就算全部用鐵鏟鐵鍬,想一夜之間挖出二十裏的長壕也是不可能的事。

天時,真的是為東胡人所有了。

就在李友德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幾萬東胡人利用前營禁軍留下來的防禦工事,逐漸開挖聯成一片,相當明顯,他們在錦州城下和魏軍中軍之前再挖一條溝,這樣等若是加了一道保險,魏軍想衝過來與錦州城重新連接起來,先冒著箭雨填壕溝吧,光是填溝之戰東胡人就送了兩三萬人的性命,禁軍卻是得打破兩條溝!

李友德陰著臉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