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753章

第753章

連徹辰汗也歎氣了:“其在南方根基已成,實力強大,怕是我東胡大軍南下最大的障礙。”

“若是陸戰,我將士不懼它。”完顏宗樹先是昂然,接著又是小心翼翼的道:“若是水路海戰,怕是我們”

“我們不會是他的對手。”徹辰汗眯眼看著海上,這一次逃掉的萬餘禁軍不算什麽,殘部而已,嶽峙不肯降又逃出生天,這叫徹辰汗更感失望,也隱隱有些不安,事情沒有按他的部署和控製來發展,這使得徹辰汗感覺到事情有些失去控製,突如其來的變亂和海上強大的力量使他感覺到,事情的發展未必會按著他的設想來進行。

“麻煩大了。”原本在大勝之後,一直驕傲自滿,說是要等著提鞭入燕京的完顏宗樹,此時此刻臉上滿是不安,他揮了揮馬鞭,說道:“我對南朝故事還是有些了解,若其率戰艦守淮水,咱們不要說過江,連兩淮都吃不下來。吃不下兩淮,河南南邊咱們也占不穩,他們沿江到荊北,河南,再到漢中,關中,咱們都守不穩。這樣算一算,咱們隻能穩占的是遼東故地和燕京河北河東和陝北,都是魏國殘敗之地了。”

“我也熟知魏人故事。”徹辰汗笑了笑,說道:“南人勢弱,北人勢強,向來以南統北的隻有魏國太祖一個人做到了,中原河北才是四戰爭雄之地,得北方方能言得天下。這個開府親王秦王徐子先,總不會又是一個大魏太祖?咱們先得北方之地,招納北方的漢人豪強,西邊打四川,繞道打他們的雲貴,正麵打荊北,兩淮,三路隻要打穿一路,他們就隻能等著被我東胡一統。若說海上,咱們是遠遠不及,北方的漢人軍主也弄不出這麽多船來,但咱們又不要一統海上,他海上再強,上不得陸,又有甚用處?沿海地方,一律遷民毀地,將村寨城鎮俱都毀了,三十裏不成就五十裏,五十裏不成便是百裏。就如遼南這樣,百裏無地無村,一旦有人上岸便立時被巡哨騎兵發覺,他敢來襲我,正好看我騎兵之威。”

徹辰汗的話語中帶著堅毅,果決,還有不容質疑的自信。

四周的東胡貴人們都是紛紛點頭,對大汗的話表示讚同。

三十年前,大魏的北方水師和南洋水師力量都還不小,水陸並進也是當時的戰略之一。不要以為後世才有海陸配合兩棲做戰的戰法,在隋時征高句麗,陸上是百萬大軍,海上則是來護兒率艦隊直入其側後,水陸配合的戰法,在大唐之前就多次出現了,並且也有多次奏效。到了大魏與東胡交戰之時,水師也是多次試圖配合,但正如徹辰汗所言的那樣,他們在遼南近海邊的地方根本沒有村鎮,百裏之內荒蕪無人煙,這樣水師官兵根本無從襲擊,上岸之後也沒有辦法獲得補給。

如果水師官兵敢於深入,遊弋的東胡哨騎回報之後,東胡人可以在遼南集結騎兵,怕是一次衝陣,就能把敢於上岸的水師官兵給衝跨。

權衡再三之後,當時的大魏中樞沒有用上水師的力量,最多是幫著轉運一些物資,隨著南方吃緊,海盜勢力越來越難製,大量的船隻和人員調向南方,後來南洋水師也殘敗了,北方壓根就沒有了水師的蹤影,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東胡人才猛然想起來,大魏不僅是在陸上,在海上也是相當強勢的所在。

當然,連徹辰汗在內也是完全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強大的海上力量,完全是徐子先和王直的私人武裝,和朝廷的關係幾乎是毫無關係可言。

“倭國平定了。”

陳佐才和方少群聯袂而至,他們是從福州趕過來到東藩,畢竟倭國平定是件大事,底下的流程需要當麵得到徐子先的指示。

“敗軍刺殺了將軍足利氏,推舉源氏繼任關白,暫不任將軍。”徐子先穿著短袍,盤膝坐在寬大的簷下,身底的木板擦的發亮,眼前是寬闊的庭院,一從從綠植和花卉令人賞心悅目。這陣子的天氣有些悶熱,連日有雨,海上的風浪也不小,感覺上是隨時可能進入春夏之交時的台風季。

他看看手中的急報,微笑著道:“倭人慣例,打贏了功勞是將軍的,打輸了責任也是將軍的,大夥兒都有自己的責任,比如直接在一線領兵的武士統領,要麽自己切腹,要麽會陸續被人暗殺這也使倭人輕易不敢推卸責任,外人看起來是永於擔當,其實就是推責化。不殺掉直接責任人,或是迫其自殺,這責任便分散在所有人頭上,這黑鍋,該背起來就得背,免得被人刺殺,還連累家人。”

陳佐才沒出聲,方少群微微一笑,說道:“殿下最近很閑,又開始長篇大論了。”

徐子先也是微笑,他近來也是發覺了自己的這個毛病,可能是在東藩陪妻子們待產,日常的瑣碎事務是交給了李儀等內閣成員們來做,他現在隻把握大方向,這也是徐子先任命閣員,叫他們分理事務的原因所在。

就算將來徐子先離開東藩回福州,或是將來到江寧或是洪都主持整個南方的大局,過於瑣碎的行政事務,徐子先還是不會多插手。

建立權力的平衡,財富分配的平衡,輿論的獨立性以使其真正能監督權力,然後是百姓有上升渠道,盡量使階層固化不嚴重,再就是律法的完善和相對的獨立性,監督官員的體係完善等等。

思索片刻後,徐子先便道:“倭人請和的意誌很堅定,不需要再懷疑什麽。”

陳佐才有些疑惑的道:“倭人性格偏激殘忍,野性十足,眼前這一仗他們是敗的很慘,但要決會與咱們決戰到底,二十萬兵馬還是湊的出來他們就這樣老老實實的認輸了?”

“他們對弱者是很殘忍,對自己很偏激。但他們最敬畏強者,如果我們還沒有登陸,或是和他們打的膠著,那更多的大名和武士會聞訊而來,不懼生死的和咱們交戰。但這一戰贏的相當痛快,他們幾乎是被壓著打,瞬間被消滅了近十萬主力,過萬武士殞命。這樣的結果足夠使他們畏懼,感覺到和咱們的差距太大。倭人很奇特的,他們在被打服之前無比傲氣和自信,也相當凶殘,要是被打服了,侍奉勝者會比侍奉本國的大人物還虔誠忠心,大唐當年在白江口打敗了倭人,其後倭人就對大唐無比恭順,無比敬服。在此前的隋時,他們寫信給隋帝時還自稱是日出處天子致信日落處天子,狂傲之態無與倫比。和唐軍一戰之後,他們頓時就服了,從中樞官製到建築再到喝茶穿衣書法什麽的都和咱們學放心吧,既然他們殺了將軍,重立關白,說明是真的要投降。咱們的條件也不必太過份,我也沒有兼並倭國的打算,放開口岸持續貿易,各家大名要定期到總管倭國事務官處參拜,禮節上不可怠慢,內政咱們卻不過問。大內家可以多得一兩國的地盤,但不要放任他們的胃口,必要時叫倭國內部的勢力和大內家頂一頂康家的艦隊咱們收下,最少有一國之地給康家,叫倭人給康家大名的名義,就安插在大內家的身後然後當然便是要養馬地,蝦夷地就當是給咱們的戰爭賠款,倭國之事,就這麽了結了。”

陳佐才怕自己記漏了,起筆如飛的記錄,方少群卻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越聽便是越感覺到眼前的秦王殿下的心術手段已經是爐火純青,自己也沒有什麽可補漏的地方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美好

康家的艦隊要是想留著,現在合作的雙方不免要打一場海戰。

以康天祈的過往,徐子先代表的大魏朝廷征伐他,天下人誰說秦王背信?就康天祈來說,他已經老邁不堪,雄心盡失,況且也是華夏人出身,難道還借著餘勇來搶掠大魏?他的艦隊,留著無用,早就是雞肋了。康天祈在倭國多年,把持著相當額度的貿易,日子過的很滋潤,苦惱的就是倭人提防外人,這麽久也不肯給他大名的名份,好處可以給,卻死要麵子,這就是倭人的特性。

此次戰敗,徐子先可以挾大勝餘威,給康天祈要一個正式的大名名份,康家此後就在倭國紮根,交出自己擁有的艦船。府軍方麵,艦隊實力再度提升,王直,康天祈兩人的戰艦,加起來比呂宋二盜略強,還是稍遜於蒲行風,不過再加上南洋水師的戰艦,繳獲的呂宋盜的戰船,還有徐子先購買的戰船,幕府自己製造的戰艦,現在幕府水師的實力應該穩穩超過了蒲行風。

康家為大名,交出艦船,雙方皆大歡喜,這一次幕府得蝦夷地,又在倭國埋下大內家這顆釘子,大內家與府軍配合擊敗倭軍主力,已經成了倭國叛徒,所有大名的眼中釘,想回頭也是不可能,隻能跟隨大魏到底。

就算如此,大內家的身後,又埋下了康家這顆釘子,徐子先的手段已經算是爐火純青了。

徐子先本人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眼前一切都是權衡考量,他做這些事並不陌生,也不感覺困難,但也不會在其中感受到什麽快樂。

這都是陽謀,建築在實力之上。

康天祈為什麽聽他的安排,是因為現在水師和陸師都在倭國,壓的康家死死的,而東藩的貿易又令康家獲益,康家不敢反抗,更不必要反抗,雙方合作反而是康家可以富貴綿延,康家父子又不是傻子,怎麽做當然是明顯的事。

倭國高層,大內家,他們的選擇都是建立在府軍大勝的基礎之上,所以徐子先想怎麽安排就這麽安排,可以隨心所欲。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手腕什麽的其實沒那麽重要,就是憑自己的心意安排便是了。

“接下來令陳道堅駐倭,處斷大小事宜,小事無需時刻上報,他臨機處斷便可。倭國那裏也有不少象樣的人手,留一個軍的府軍給陳道堅,給他撐腰。然後叫劉益率部份艦隊回呂宋,防止生亂,下一步是今年夏末秋初時,劉益率主力進駐蘭芳,蘭芳國一直在叫苦,咱們的水師官兵想要和蒲行風會戰,先期的實戰演練必不可少。和劉益說,可能會吃虧,但不要緊,精兵良將訓練是基礎,但真要出精兵,出良將,血戰廝殺,損失將士,艦船,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叫他走穩了便是。”

兩個文官大僚俱是應諾著,方少群笑道“王妃和側王妃還有些日子才生產?”

徐子先眉宇間罕有的顯露一絲緊張,點頭道“嗯,差不多要到五月中,還有半個月吧。”

“臣下不一定趕的過來,先恭祝大王到時候能得兩個王子。”

陳佐才也道“臣下也是提前恭祝,到時候大小平安,誕下王子。”

“平安就好,別的無所謂了。”徐子先道“咱們現在還都在盛壯之年,小孩子生下來,隻要健康便好,等他們想真正擔起擔子來做事,最少得二三十年之後,我的兒子也不一定就聰慧,可能就是平常人,

先學習,後曆練,做事是不必太著急。”

兩個文官會意,如果真的生下兩個王子,或是正妃,側妃有一個誕下王子,很有可能有不少文官武將想要提前站隊,因為長子為儲這是華夏的傳統,最好的結果就是嫡妃生嫡子,這樣不會有紛爭,更沒有挑戰。就算是側妃生長子,嫡妃生長女,按眼前這位殿下的說法便是,王子會安心學習,十幾年的時間用來學習和打磨能力,然後才有可能出外曆練。

最少在二十年內,王子不會掌握實際的權力,秦王殿下也不會給予王子實權。

想要選邊站隊,提前效忠儲君的就要想一想了,二十年時間的長線,會不會太長了一些?

“這樣做甚好。”方少群安然道“此前宮中先任為團練使,再封防禦使,再為京師府尹,十歲左右就成儲君,立府授官,等若是再立一套官員儲備,彼此間都是鬥雞一樣防備著,宮府之爭向來不絕……殿下的決斷無錯,可以省不少事。”

華夏立儲也是在各種經驗教訓中慢慢得到了一整套的經驗辦法,就算這樣,哪怕到了明朝還是有儲位之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算有規則,皇帝天生就是規則的破壞者,萬曆年間如果不是文官們前仆後繼的犧牲,還有文官集團的強大,使得任性的萬曆隻能屈從,怕是廢太子立福王之事,也會成為事實。

除了立儲的矛盾和損失外,天子和太子會天生產生懷疑和不信任。因為立了太子之後便要給太子整套的班子,包括武力宿衛,文官先從教導政務開始,逐漸形成一個依附太子的政治利益集團。

在明之前,還有外戚等勢力介入,使得局麵更混亂複雜。

漢的巫蠱之亂,便是武帝要敲打掌握了不小實權的太子,結果江充把事搞大了,逼得太子謀反,動用太子府兵討伐江充,也豈圖殺掉武帝,結果失敗之後武帝大怒,太子自殺,其餘被殺的太子和衛後勢力達幾萬人,長安的渭之水側每天都在殺人,不論老人還是繈褓幼兒都在河邊被腰斬或斬首。

唐玄宗之時,因疑太子謀反,玄宗一天內將太子和兩個封王的皇子賜死,一天之內殺三個兒子,玄宗多疑殘酷不必多說,但大唐多次的兵變,包括太宗的玄武門之變,也是使玄宗過於警惕和擔憂,反應過激也有其內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