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重生:三流演員的逆襲

第九章 終必複振

第九章 終必複振

趙清懿在家中過了一段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悠閑日子,倒不是她好吃懶做,沒戲演後便開始自甘墮落,而是因為自打她出生以來,就從未進過東廚之地。

長福帝姬聰明過人、驚才絕豔,書法造詣有乃父之風,舞姿輕盈優美直追飛燕,自幼便深得徽宗疼愛,受叔伯兄長照顧,潛心創作,鑽研歌舞,又有宮女服侍,當然沒可能去煙熏火燎的廚房等地。

若是沒有金兵來犯,隻怕她一生名作無數,更不會韶華早逝。

金兵攻打揚州時,她尚在遠郊桃林長歌曼舞,祭奠客死異鄉的王婉容。聞知皇兄南逃的消息,她起初不信,後來再要追隨,已是追之不及。

從揚州遠郊到瓜洲渡口,如一葉枯舟般在苦海中飄搖無助的她,已不再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長福帝姬。

雖然仍舊不識五穀雜糧,但逃亡之路的那段時光,卻磨練了她的心智,讓她變得更堅韌,更勇敢,更成熟。

因為她曾看過被亂民奸汙的宮女,被官員騎馬斬殺的平民,自己雖是堂堂大宋公主,還不是得在南逃路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打那以後,她明白了血脈宗室隻能庇佑一時,不能庇佑一世。

她在逃亡之路上試著自己縫補衣裳,自己打水梳洗,自己提拿重物,當肚饑難耐時,便讓護衛搞來幾個黑漆漆的堅硬饅頭,騎在馬上用力撕嚼,不嫌粗糙,不嫌味劣。

偶爾也曾遭到旁人羞辱,怪她皇兄重用主和派的黃潛善,才造成今日局麵。往往這個時候,她都獨自一人承擔下羞辱責罵,禁止護衛與他人大打出手。

實際上,當時人人自危,哪還有什麽護衛可言?名存,卻實亡矣。

這也是為什麽她穿越到今時今朝,以趙清懿的身份生存後,能夠盡快適應當下的生活節奏,以及並不遜色於古代的長幼尊卑。

是以,她不出去演戲後,便在家中努力嚐試著煮飯洗衣做家務,無奈欠缺生活經驗,前身又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她切菜時會切到手,煮菜時會忘記放鹽,洗衣時會不小心把半袋洗衣液都倒進洗衣機裏。

能歌善舞、書畫雙絕的趙清懿,卻怎麽也搞不清炒菜時放入佐料的先後順序,甚至是火大火小、水多水少這類初級問題,仿佛她天生就沒有巧婦基因。

偏偏她又特別執拗,想在東廚之地裏殺出一條血路,卻悟性不足,往往以費米費油的結果宣告失敗。

陳雅看到幾次後,一是心疼女兒勞累,二是心疼水電資源,自然不會再讓她做這些事情,她執意要做時,陳雅的心裏就會湧起一股酸澀,暗襯女兒變化如此之大,是不是又有了不順心的地方?

同事的孩子要麽談婚論嫁,要麽十月懷胎,惟有自己的女兒,仍如一根豆芽菜般被擠在烏七八糟的世界裏,先因男友劈腿服藥自殺,後因得罪大腕被人封殺。

如今一頭紮在廚房裏,真的不是受到了某種刺激?

她時常會在夜裏掩麵抽泣,暗怪自己沒能力,害得女人要在片場裏看人臉色賺錢,實際上,她又何嚐不是為了這個家庭去看別人臉色?

曾經的趙清懿多次指責陳雅腦袋不開竅,沒有答應那位鑽石王老五的求婚,害得她沒法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與那些攀龍附鳳的昔日同窗相比,更是相形見絀。

陳雅心中苦楚,自不肯與她明說。便在女兒辛勤勞累時,暗暗責備自己。

趙清懿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為了能讓含辛茹苦的陳雅心裏舒坦些,自然不敢再踏足廚房。但是家中衛生,還是會被她偷偷地打掃幹淨。

陳雅見家中整潔了許多,不似以前那般被趙清懿搞得一片狼藉,便問她是不是每天都做家務,趙清懿當然不會承認。

除了打掃衛生,她便隻能上網打發時間。但她一不娛樂,二不看劇,隻是不斷地學習著這個世界上的新知識,她和前身都未曾接觸過的知識。

當她了解了這個時代的文化發展,知道父皇的書畫真跡可拍賣重金,知道明清以前的古琴名曲大多失傳,知道宋話消亡導致詞樂無人能唱,不知不覺間,鬼使神差般,屏幕鼠標移動到“中國曆史”那一欄,指尖微顫,卻還是堅定地按了下去。

在前身的記憶裏,她已經知道曆史的大概走向,以及宋朝的最終結局,但還是心頭惴惴,像綁了塊重石般,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下墜。

當她讀到“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也是追隨著皇兄趙構的逃亡路線,以孤寡婦人的身份雇船、求人,一路逃亡,飄泊海上,帶著夫君留下的書籍文物苦苦支撐,她的心猛地撞了一下,心生敬佩之餘,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苦澀淒涼。

當她讀到崖山海戰,仿佛親眼看到文天祥說出 “怎敢懷有二心苟且偷生”時的悲壯;親眼看到年僅9歲的趙昺為了漢人皇帝的尊嚴,趴在陸秀夫的背上投海自盡,忠臣良將、平民百姓緊隨其後,十數萬屍體浮遍江門海域;親眼看到曆時300年的趙宋王朝雖然在末期飽受外族欺淩,但即便隕落之時,也沒有辱沒華夏之名!

當她讀到……

趙清懿閉上眼睛,不願再讀。

她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著陳寅恪老師的那句評價:“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於趙宋之世。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她的心裏像是有火在燃燒,熱浪從血管裏湧出來,讓她渾身顫栗,好似每一個細胞都在悲號尖嘯。

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她猛然站起,想在家中尋找文房墨寶,奮筆疾書,舒緩心頭鬱結之氣,可是行至半途,才漸漸想起,這個家沒有長鋒狼毫,更沒有生熟宣紙,即便堆滿了家具家電,能滿足平民百姓的日常所需,但於她來說,卻是空空蕩蕩……

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趙清懿悠長一歎,仿佛要將胸中濁氣一並吐出。如今父皇兄長皆已不在,自己又借了另一副軀殼重生,與趙宋王朝毫無幹係,但看完崖山之役後的震撼,卻久久難平。

前世家國雖難回去,但於今時今朝奮勇當前,在這精彩紛呈的世界裏刻下濃重一筆,也不算辱沒了大宋公主的名聲吧?

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趙清懿忽然想放聲高歌,用早已消失的宋朝官話唱出真正的宋朝詞曲……

恰在此時,手機響起。

音樂節奏激揚,活力四射,好似與趙清懿的心跳產生了共鳴,一下接著一下猶如被狠狠地摔在牆壁上。

她緊皺雙眉,冷冷地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不由得怔了片刻。

這時打來電話的,竟然是餘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