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風馳電掣
第五十章 風馳電掣
大宋漢室非遊牧民族，趙清懿縱馬技術並不精湛，但當時的交通工具惟有馬匹、馬車，她的騎馬水平，也比普通馬術師要強一些。
年輕的馬術師在身旁耐心指導，她虛心受教，趁此機會去習慣馬背上的顛簸感。
薑鈥演過很多古裝戲，騎馬自然不在話下。眼見趙清懿磨磨蹭蹭，動作蠢萌呆滯，心中好笑，便打趣道：“你不嫌冷，馬兒可嫌冷了。”
趙清懿正在馬術師的指導下做著下馬、上馬的動作，重複而枯燥，雙腳每次落地都會陷在鬆軟的泥地裏，上馬時則感覺馬背濕滑，冰涼刺骨。
“行，慢慢練吧，我讓廚師準備一鍋薑湯。”薑鈥見她不理人，牽了牽嘴角，冷酷的神情在臉上非但沒有消融，還透著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嘲弄。
趙清懿視線下移，看著男人抓著韁繩的大手堅實有力，心中無聲長歎。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朝，男人仰仗著強壯的身體，對某些事物的適應能力，總是要比女人強上幾分。
“你騎術不錯。”她由衷誇讚。
薑鈥注意到她的視線，淡淡道：“你們女孩子太嬌貴了，練好馬術，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實在不行，我讓方成安請個替身吧。你隻需來幾個特寫鏡頭就好。”
趙清懿繼續坐著上馬、下馬的動作，堅定地搖了搖頭。
“真是倔啊。這有什麽可逞強的？”薑鈥扭頭望向勤勤懇懇的馬術師，心中暗怪趙清懿耽誤事，如果她沒出現，今天迎雨騎馬，必然暢快無比。
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好像在短短時間內，趙清懿的動作流暢了許多。
不及深思，遠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叫，“王婧蓉落水了！”
三人同時扭頭望去，隻見梅園後方那片碧綠水池裏，有個小小的影子在水中撲騰，將倒映在水麵上的亭台樓榭攪得淩亂破碎！
由於天氣情況，外景拍攝改到了下午，劇組成員大多在房間裏小憩，亦或是在自助餐廳飲茶閑聊。
偌大一片水景區，除了王婧蓉的助理，再無旁人！
薑鈥和馬術師同時馭馬飛奔，三十米外便拉開差距，馬術師的背影在薑鈥視線裏愈來愈小，他暗恨自己騎術不佳，心急如焚。
王婧蓉落水時，趙清懿正在清理鞋底厚泥，當那聲淒慘驚叫傳過來時，她發自本能地踩蹬上馬，豈料騎技生疏，腳下軟滑，竟又栽了下來。
李溪莛身處三樓室內，聽不見那聲呼喊，但見馬場異變陡生，薑鈥二人向水池飛奔，趙清懿又翻身落馬，他心裏好似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下，隨後猛然轉身，衝向門外。
當那扇原木房門被他寬闊的肩膀撞開時，隨之響起的沉悶轟響中，卻夾雜著一陣疾如暴雨的馬蹄聲。他腳步略頓，隨後被餘彥明和方成安相繼撞了下，這才後知後覺地下了樓。
薑鈥正使足了吃奶的勁兒向水池飛奔，忽聽見身後蹄聲雷動，驚覺回頭，但見趙清懿人未上馬，一腳踩蹬，一腳踏空，雙手卻緊拽著韁繩，當那匹駿馬如風般在眼前閃過時，那道窈窕纖細的身影才騎上馬背。紅衣飄揚，於寒風中獵獵飛響。
隨後，縱馬狂奔！
薑鈥忽然感覺天地肅清，惟有一張蹙眉咬唇的清秀臉蛋在腦海中不斷閃現，他驚愕之餘，忘了駕馭馬兒，速度越來越慢。
而前方那道身影，卻已在數秒時間內，從馬術師身旁一躍而過，蹄聲如潮聲轟鳴，竟讓他有一種大地為之震顫的錯覺。
馬術師同樣受到了驚嚇，看著那道如電飛逝的身影，差點從馬上栽落。
水池中那道身影翻騰的速度越來越弱，趙清懿的心裏卻越來越緊。
女助理不會遊泳，正想打電話叫人，卻聽身後蹄聲滾動，還未回過神兒來，便傳來一聲清喝，“讓開！”
滿麵驚惶的助理本能地跳上涼亭扶欄，雙手還沒在立柱上抓穩，一匹高頭大馬已是衝進涼亭，隨後那道紅色身影直接從馬背上躍起，跳入冰冷池中。
水花翻湧，雨雪斜落。
當趙清懿一手抱住王婧蓉的小腰時，也不知是後者理智尚存，還是奄奄一息，竟沒有下意識去抓她。
雨水叩在頭頂，卻好似叩進了心裏。
趙清懿隻感覺一股涼意湧入胸中，心中之寒，比體外之寒尤甚。
當她雙腳劃動，將王婧蓉抱上岸時，馬術師才騎馬趕到，正要脫下衣服給兩位女星禦寒，身後引擎咆哮，一怔神兒間，改裝過的越野車在雪泥翻湧的地麵上，以摧枯拉朽之勢碾到麵前，甫一停穩，車上便跳下三個男子。
風衣飄下，裹住兩個女人。
李溪莛僅著襯衣，微一彎腰，便將趙清懿打橫抱起，其餘二人則抬起王婧蓉，馬術師在旁搭手，將兩個女子放進車內。
“你先送她們……”餘彥明話未說完，李溪莛已是回了個眼神，將車內暖風開到最大，聽著後車座王婧蓉不斷嘔水的聲音，一腳油門轟下，直奔馬場會所。
他停車要把兩個女人分別抱進去時，趙清懿已經瑟瑟發抖地下了車，她的臉色蒼白如雪，但卻倔強地咬著唇，幫王婧蓉坐直身體。
“你沒事兒吧？”李溪莛問她時，目光在二人臉上同時掃過。
趙清懿搖了搖頭。
王婧蓉做了幾個深呼吸的動作，無力地擺了擺手，斷斷續續道：“多虧，清懿，及時。否則……”
“行了，別說了。”趙清懿抱住她腰，目光向李溪莛那邊瞥了眼。後者立刻伸手，二人合力，將她抱進會所。
聞訊趕來的劇組成員剛湧出會所大門，看這架勢又散到兩邊，讓出中間道路。
看著李溪莛那張漆黑如鍋底的臉，他們也隻敢用一種很輕很小的聲音疊聲問候，好似怕驚擾了溺水獲救的女人。
三人行走路上的功夫，早有人推開所有房門，當他們進入會所角落的自助餐廳時，三碗薑湯整齊地擺在桌麵上，熱氣騰騰。
空調溫度已是開到最大，廚師、服務生站在不遠處，額頭上汗水涔涔。
李溪莛親手喂王婧蓉喝下薑湯，微一扭頭，又看見趙清懿正在顫顫地端著碗，手指白得毫無血色。他騰出一隻手，幫她把碗扶正，手指碰觸間，卻像是碰到了一塊冰。
他那顆原本就上躥下跳、後怕不已的心，頃刻間碎成了渣。
“我沒事了，你快幫她把頭發吹幹。”趙清懿推開他的手掌，嘴唇都白了，還用一種十分擔憂的目光盯著王婧蓉，生怕她噎到嗆到。
好似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王婧蓉竟獨自端起碗，湊到唇邊慢飲，隨著熱湯滾入喉中，身上的冷氣也被驅散了不少。
趙清懿的感受亦是如此。
隻是，她更擔憂王婧蓉落水過久，會不會落下病根，留下後患。
碗中湯盡，馬上有人遞過來兩碗新湯。
李溪莛看著她們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才想起雨夾雪的寒冬時節，他僅穿襯衫折騰了一圈，可別因此染了風寒，影響工作。
抬起碗剛喝了一口，便聽房門外傳來一陣哭喊，“婧蓉，婧蓉你怎麽樣了？”
他聽聲音，就知道是王婧蓉的助理。
從未在人前動怒的李溪莛猛然回頭，一言不發，但雙眸卻冷凜如刀，好似突然剜進了女助理的心裏，一瞬間讓她猛然呆立當場，寸步難移。
“對，對不起，我沒，沒注意。”女助理抽抽噎噎地說著，“我不會遊泳，對不起。”
李溪莛臉色陰沉，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她。
眾人更不敢安慰，好似王婧蓉落水遇難，他們沒能及時相救，也有責任。
氣氛壓抑得可怕，就連後來趕到的方成安和餘彥明都不敢說話。
外界盛傳李溪莛和王婧蓉是男女關係，但劇組內大多數成員都知道，其實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他是那位始終笑嘻嘻的公司董事，最講朋友義氣，手下藝人出了問題被媒體不斷開炮時，他也會親自出麵，把那些媒體的負責人全部叫到一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還有不服的就毫不客氣地來場鴻門宴。
而王婧蓉則是他最看重的朋友。
可想而知，當他眼睜睜地看著王婧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如何能不震怒。然而眾人不知道的是，他的怒，卻多半源於此等危機卻是將趙清懿牽扯了進去。
現如今，這兩人都處於事業的上升期，倘若因此出了任何意外，於他公司的發展而言，無異於折翼。
他如是勸告自己，努力忽略懸在心中的那抹焦慮與疼痛。
“我沒事，都散了吧。”王婧蓉氣息順暢，勉強微笑地揮了揮手。
眾人如釋重負，好似心中大石落地。
諸位女助理趕緊上前，幫兩位渾身濕透的女星扶回臥室，更衣沐浴。
落水意外，好似就此收場。
將近晚飯時，王婧蓉的手機叮的一聲響起。
原本該躺著睡覺的女人，卻端坐在沙發上，撿起手機看了眼，隨後打開房門。
李溪莛不由分說，直接進了屋。
二人在昏暗的房間裏相對而坐。
王婧蓉笑著問：“喝茶？”
李溪莛搖頭。
許久，王婧蓉又問：“來興師問罪？”
李溪莛長出一口氣，凝視著她的雙眼，“我記得，你會遊泳。”
王婧蓉眉頭微動，“天寒水冷，雙腳抽筋，遊不動了。”
說話間，那一襲在馬蹄聲中如電飛至的大紅衣袍，卻在腦海中獵獵飛響，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