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重生:三流演員的逆襲

第八十三章 殘蠟即盡

第八十三章 殘蠟即盡

“我好像聽你說過,趙清懿跟影視基地門口蹲點的小龍套沒什麽區別,至今還未跟任何一家公司簽約過。”

李宗坐在他對麵,撚起一枚黑子,目光在棋盤上漫不經心地遊蕩了一圈,隨後“啪”的落子,恰好放在曾被李溪莛丟飛的黑子位置。

“我沒說過,你今天總提她幹什麽?”李溪莛心不在焉。

“你自己看看。”

李宗直接隔著桌子把手機丟過來,李溪莛剛剛接穩,手機裏便傳出一陣嘈雜的風聲和壓抑的哭喊聲。

“什麽鬼?”

他皺著眉把手機翻過來,猛然一怔。

“要我說,那孩子不錯。”李宗飛快落子,轉眼間便憑借記憶,用八顆棋子複原了那條大龍。

一子不多,一子不少。

他並非有那種過目不忘的能力,而是擺在石桌上的“珍瓏棋局”,早已經被他翻來覆去鑽研過無數遍。

在當今書畫界可以稱之為泰鬥級人物的李宗老先生,其實並非自幼便才華顯露,一路開著外掛發展到今天這個地位。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完全可以看出後天努力的重要性。

但叫人出乎意料的是,他最喜歡的那幾個學生,卻並非同他一樣都是靠後天勤奮來彌補先天不足,而是極有天賦在很小時候便展露才華的人。

他曾說過,如果這樣的天才也能像他一樣努力,那成就豈不是會遠遠超過他?

這其實不是謙虛,而是一種自負。

李宗認為,同他一樣沒有天賦的人,是不可能通過努力超過他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努力。

甚至可以說,沒有人比他對自己更狠。

“因為她會騎馬?”李溪莛仔細盯著手機視頻裏的每一個細節,目光漸漸茫然。

“不。”李宗搖頭,“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媽媽的影子。”

“我不喜歡聽你胡說八道。”李溪莛站起來就走,像個負氣的孩子。

“她們的眼睛很像,有機會叫她來家裏吃飯吧!”李宗在身後喊著。

沉厚的嗓音在幽靜的院落中回蕩,冬風在牆外嘶吼,烏雲盤旋,星光黯淡。父子倆之間相隔的那十幾塊青石板路,似乎在這一刻被如墨夜色悄然侵染。

李宗在左,李溪莛在右,他們中間是一片接近虛無的黑暗。

良久,站在紅木門前的男子才幹巴巴地笑了幾聲,“你是想拐彎抹角地告訴我,她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讓我別跟她走得太近?”

“千萬別誤會你老爹的良苦用心,你媽媽隻是在臨終前勸你對愛情謹慎些,別娶女演員這種話,必然是過分解讀。”

院內寒風不侵,鬆香嫋嫋,老人家的聲音像是翠染冬青的春意,稀薄月光從雲端灑落,父子二人間的如墨夜色消散,露出工字拚貼的泛著金屬光澤卻色質古樸的青石板路,以及環繞著落英水池的蔥鬱綠植。

池中已近幹枯的落葉打了個旋兒,在生滿苔蘚的石縫間流淌出來,緩緩從李溪莛腳下的細流中飄過。

仿佛有暖暖的春風拂來,李溪莛那張被凍了近一個小時的僵硬臉頰漸漸柔軟,唇角邊牽動起一絲淡漠的笑。

他克製住情緒,轉身。

暖黃色的庭院燈被李宗擋在身後,小院角落的另外兩盞燈又照不亮他的臉,李溪莛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這句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這尚是母親離世後,從不過問感情事的父親第一次跟他提起這些。

“謝了,老爹。”

他強忍著不讓心中的竊喜流瀉到語氣裏,但還是被李宗捕捉到了情緒上的細微變化。

“你長大了,不管是愛情還是事業,都不要被別人束縛住手腳。”李宗負手徐行,聲音蒼老,“我和你媽媽結婚三十多年了,她是什麽性格,我最清楚。”

如青鬆般挺拔傲岸的削瘦身影,消失在紅漆斑駁黃銅做釘的老木門後,把靜謐無聲的天井庭院留給了李溪莛一個人,留給了那個任由李氏集團日漸凋零,卻不管不顧的格外倔強的製片人。

除夕夜。

絢爛的煙火在徹夜驟響的轟鳴聲中,照亮了南安街上空灰沉沉的天空,紅黃相間的光輝,也反襯出某扇老舊窗戶裏氛圍冷清的房間。

在闔家歡樂的日子裏,趙清懿母女倆人相對而坐,餐桌上擺著一盤紅燒豬蹄,一盤水煮餃子,一盤白水豆腐,以及一盤清燉刀魚。

這是北方普通百姓之家最傳統也是最簡單的年夜飯。

豬蹄善撓泥地,象征著新的一年裏可以多“撓”些錢來。

餃子是芹菜餡的,象征著新的一年裏要為人勤快。

豆腐則取的是“都福”的諧音。

清燉刀魚則是顯而易見的“年年有餘”的意思。

原本陳雅打算多花點錢置辦一桌,大魚大肉,鮮活海鮮。可趙清懿知道她勤儉慣了,大把花錢等於把針頭插到她身體裏大力抽吸骨髓,能讓這個過慣了窮日子的女人肉疼得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還不如像現在這般簡簡單單地吃一頓,母親心裏舒坦,她也自在些。

可是,當電視裏播放著全家團聚的春晚小品,窗外響徹不停的絢爛煙火,以及遙遙傳來的孩童笑聲,都將她心中的孤寂放大了無數倍。

當她身為長福帝姬時,往往在這類熱熱鬧鬧的傳統節日裏,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待遇,那是何等隆重的場麵?

現如今……

她咬了一小口餃子,微閉雙眸看起來像是品嚐其中的滋味,但眉梢眼角卻掩飾不住流瀉而出的孤單落寞。

“好吃嗎?”陳雅小聲問。

“好吃。”她點頭。

“可你沒蘸蒜醬啊,你以前最喜歡蘸著灑了蒜末滴了白醋的生抽……”陳雅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關切。

知女莫若母,趙清懿有心事,她一眼便知。

“著急吃嘛。”

趙清懿抬起頭咯咯地笑著,純真可愛,又回憶著前身吃餃子時喜歡放進生抽裏滾一圈咬一半,看著碎碎的芹菜在鮮肉餡間格外油綠翠嫩,微微點頭,再將另一半吞下。

“慢點慢點,你別噎著!”

溫暖的笑容在陳雅的臉龐上微微蕩漾著,嵌進每一道不深不淺卻連化妝品都遮不住的皺紋裏。

好在趙清懿這段時間磨練了演技,演回那個大大咧咧隻顧埋頭猛吃的前身,倒也不難。至少,在陳雅這裏是能輕易過關的。

窗外孩童的笑聲和大人的鼓勵聲愈發響亮,緊接著是震天響的鞭炮聲,再次襯得小小房間裏的氛圍更加冷清。

“媽,等我下一部戲拍完,我們就換個大房子吧,又安靜又寬敞的,我再給您請個保姆,天天伺候著您,這樣我出門工作時心裏也舒服些。”

把《老板有約》那個真人秀節目錄完,她就有足夠的錢給母親換處清幽寂靜,適合休養的安身之所,最好是一棟帶有陽光房和大片花園的二層小樓。

“你能掙錢了,媽很高興。但隻要我們母女倆住在一塊,哪裏不是家啊?溫馨舒適就好,不要把錢浪費在這上麵,應該花在正道兒上啊。”

“那應該花在哪兒啊?”趙清懿剛夾中一塊豆腐,聞言手指微頓。

陳雅了解自己的女兒,同樣的,她也清楚這位母親心裏最放不下的東西是什麽。

“當嫁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臨海市的房子好幾百萬呢,留著給你們小兩口過日子多好。”母子停下筷子,眼神期盼地看著她,“沒有演員是能紅一輩子的啊。”

煮豆腐時的火候很足,且沒有加入過多佐料,在口腔裏翻滾時散發著原滋原味的香軟。但趙清懿卻覺得那塊豆腐堅硬得像一塊石頭,在牙齒間跳來跳去就是嚼不碎也咽不下去。

“媽,我才多大啊。現在好多城市裏的獨立女性三十多歲都沒結婚呢。”

“有合適的就趕緊嫁了吧,我聽說,那個李溪莛……”

話未說完,已是被趙清懿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打斷。

“慢點慢點,吃塊豆腐怎麽還嗆到了呢。”

趙清懿好半晌才平複心情,“您別老上網看些有的沒的,都是緋聞,媒體胡亂寫出來博人眼球的。”

自從趙清懿救人視頻在網絡上大熱,許多人都開始猜測她和李溪莛之間的關係。試想下,二人先是結伴走紅毯,在頒獎典禮結束後又同時出現在北山公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

“李溪莛這個孩子我上網查過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陳雅喋喋不休的過程中,趙清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蘸了蒜醬的餃子放在嘴裏不鹹不酸,卻有種莫名其妙的苦澀。

她在心中悠長一歎,怪不得母親建議她用幾百萬去做嫁妝,原來是擔心她嫁入門不當戶不對的豪門會受欺負。在老人家的認知裏,多備點嫁妝嫁過去,心裏底氣會足一些吧?婆家會看得起她吧?

“之前啊,網上傳言王婧蓉就是他的女友,但我看八卦論壇,說那隻是李溪莛為了幫她炒作而已,肯為手下藝人犧牲自己的老板,那肯定是個好人啊!”

陳雅猶在嘮嘮叨叨地說著她在網絡上的“驚人”發現,趙清懿卻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像是有萬馬奔騰,踩得怦怦亂跳的小心髒稀碎稀碎的……

就在這時,放在桌角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趙清懿心中一喜,想著終於可以擺脫陳雅的嘮叨,卻在陳雅瞥到手機屏幕旋即意味深長的笑容裏揣摩到了什麽,稀碎稀碎的小心髒又是一顫……

“除夕夜給你拜年啦,還不快接?”陳雅慈和地笑著,但眉梢眼角間的欣喜中卻藏著幾分落寞。

作為一個即將把女兒嫁出去的單身母親,那種孤寂感會像深夜裏燈光陡然熄滅後的黑暗,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內心深處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