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別後難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別後難忘
那個化妝師正要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眼見老板如此低聲下氣說出這般曖昧言語，眼中閃爍萬千小紅心，緊握雙拳激動到發抖，“天啊，我聽到了什麽，這是要……要那個的節奏嗎？原來老板是受虐方，我懿是施虐方，我的天啊！”
化妝師還是個潛伏多日的“蜻蜓粉”，這讓他們二人始料未及。
看著那個女孩子一臉的緊張中摻雜著幾乎要失控的興奮，李溪莛隻好舉手，示意製片主任趕緊過來把她帶走……
不過她那副樣子，確實沒辦法再繼續工作了。
至於她被叫到場下，被製片主任如何訓斥如何教導如何封口，那就不是趙清懿能夠知曉的了。
有李溪莛護著她，片場裏出了天大的亂子，隻要那個男人有決心應對，就能把事情給兜住了。
施虐……受虐……
天知道那姑娘的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不過平心而論，李溪莛的道歉，確實容易讓人想歪。
蘇白、劉逸安、方成安等人眼巴巴地望著，渴望製片主任能帶回來點小情報，結果那個整天陰著一張臉的男人，仍舊不給他們任何麵子。
“你以後說話注意著點！”趙清懿待另一位化妝師給她補妝完畢，又開始展開了訓斥模式。
甘為“受虐者”的李溪莛唯唯諾諾，“我下次一定注意！”
趙清懿點了點頭，“好，準備開始吧。”
李溪莛“嗯”了一聲，在舉手示意前卻又不甘心道：“其實我說的負荊請罪再讓你揍一夜的意思是……”
“閉嘴！”趙清懿把眼睛一瞪，竟憑生出一種有別於常的可愛來。
李溪莛舉手投降，“不說了。”
接下來的戲份不難也不簡單。
因為蛇人和人類不斷看見他們二人互助互救，再加上同心協力奔赴城門，另有“叛徒”襯托，便有一種令人令蛇倍感暖意的情緒，在戰場上悄然滋生著。
隻可惜，當杜空青發現短刀有毒後，才後知後覺斯墓督德早已中毒。
想要幫他吸毒，為時已晚。
那柄刺進他的胸膛短刀，同樣染了劇毒，但他無法給自己吸毒療傷，也不願讓杜空青幫忙，便強自挺著，後來又幫她吸出體內毒液。
哪怕身體堅如鋼鐵，不怕尋常毒素，可毒上加毒也已遭受不住，胸口位置明顯發黑，更有數點凝結如黑色膠狀物的血液從傷口處一點一點地向外流著。
“你，你好嗎？”杜空青雙手持劍，不再把精力放在突圍上，而是決心護他左右。
“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斯墓督德答非所問。
杜空青怔了一下，便聽他沉聲道：“我是斯墓督德，女蝸族皇太子，斯墓督德！”
獨行女俠杜空青似乎意會到了什麽，一顆淚珠自眼角滾滾滑落，啪嗒一聲砸進被鮮血染紅的積水裏。
陣陣漣漪，蕩在街心。
“你叫斯墓督德，我叫杜空青。我們會記住彼此，對吧？”杜空青幽幽道。
魁偉健碩的蛇人皇太子微微低下頭，作勢欲親，卻在她的鼻尖處停了下來，閉緊雙眸，深深嗅著。
他的雙唇間，仍舊有黑色的血液流下，是之前的殘留，還是從他的身體裏流出來的，杜空青並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親她，便是因為擔心那些烏黑的發臭的毒血，沾染在她的唇上。
就在斯墓督德準備仰起頭時，杜空青突然湊近，向他的唇上吻去。眼眸中有堅決、有坦然、有癡戀。
天空灰雲翻滾，暴雨初停，如海浪中飄搖小舟般的古樸城池，經過雨水的衝刷，血汙焦痕盡去，終於又顯出幾分恢宏氣派來。
這裏采用了鏡頭的分切，在兩瓣唇緊緊貼近的過程中，突然將畫麵轉到周圍的布景。此種手法可以引導觀眾的注意力，激發他們的聯想，等畫麵再切回去給特寫時，兩瓣唇卻在相距兩寸處停住。
鏡頭倒退，從進境到遠景。
二人的臉龐漸漸出現在整個畫麵中，隨後是完整的身體。
背景裏不見風雨，但廝殺不斷。
血水已被雨水衝刷到了低窪處，但很快又會有新的血水流出來。如在土黃色的背景幕布上，點綴著開在死人屍體上的紅色花朵。
斯墓督德輕撫著杜空青的額頭，指尖溫柔摩挲，冷傲如他，此時竟如孩童般燦爛地笑著，充滿磁性的嗓音，這一刻略顯嘶啞：“下次吧，好不好？”
杜空青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兒，她強忍著，不讓悲傷將此種局麵渲染得太過不詳。
寸許距離，卻如咫尺天涯，再難靠近半分。杜空青隻能強作歡顏，“也好。”
蛇人精兵靠蠻力衝撞，人族方陣固若金湯，兩者一結合，一個擅攻，一個擅守。
雖然無法將守城方的肉牆衝垮，但也在一點點蠶食中。
“我還好，上吧。”斯墓督德回答了最初的那個問題，神情間又恢複了往日的冷傲，眉宇間豪氣頓生，不怒自威。
杜空青直視著他的雙眼，淚水終於湧出眼眶，柔聲道：“仇有界限，愛無邊疆。你我雖非同類，但心靈相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若今生緣淺，莫要喝那橋上的孟婆湯，稍等片刻，我既去會你。”
斯墓督德正準備持斧而去，身體陡然僵了一下，古井無波的麵容再次翻起波瀾，輕聲問：“孟婆湯，好喝嗎？”
杜空青破涕為笑，哽咽道：“不好喝。”
“那我就不喝。”斯墓督德眯著眼笑，如人非蛇。
“走吧。”
“走。”
二人肩並著肩，斧與劍交替出擊。一個是力量的象征，一個是鋒銳的代表。正如蛇人和人類的組合，各擅所長。
蛇帝方的守衛陣型很快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轉而又被撕扯得七零八散，它們想各自為戰，卻終究敵不過斯墓督德和杜空青聯手衝殺。
當他們將人類俘虜盡皆送到城外之後，準備返身殺回將以蛇帝為核心的權力集團徹底滅掉時，主城樓處突然發生了一場爆炸。
巍峨的城牆，高聳的塔樓，敦實的民宅，盡皆化成了一片廢墟，隨之有火從主城中心漫延，如蜿蜒的蛇軀一般在水麵上竄動，擴展的速度極快。
好似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城都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它們找到了地下藥庫……”人族士兵喃喃自語。
如果是登陸熒屏的正片，會在這裏插入蛇帝帶部下潛入城中地下水道，在裏麵找到了庫存的炸藥，為了不讓斯墓督德占領這座城，不讓女蝸族皇太子成為新的蛇帝，便決定將這座城池連同自己的軍隊盡數毀掉。
它則帶著親信踏上了逃亡之路，在人族世界尋找新的據點。
血脈純正、靠智慧與力量登上帝王寶座的蛇人，半生來工於心計，已過了禪位年齡卻不引退，用盡各種手段保障自己的最高權力，以此阻攔斯墓督德的新世界新蛇人的理念實施。
隻是它千算萬算，卻未曾算到蛇人會和人類合作，齊心協力成功突圍。
杜空青救出人類俘虜達成所願。
斯墓督德的手下尚餘百人。
這場戰爭沒有勝負，但損失最大的，其實還是它們女媧族。
意見不合，權力之爭，會推翻的又豈止是一個蒸蒸日上的大帝國？
陰阡小國被蛇人短暫統治的歲月，就此落下帷幕。
“我們贏了嗎？”
一位滿身傷痕的蛇人看著東方的彩虹，用女媧族語呢喃著，手中的武器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身旁的人類同樣喃喃自語，但卻十分偶然地回答了它的問題：“不打仗，比什麽都強。”
畫麵一切，重新回到男女主角身上。
“斯墓督德。”杜空青第二次呼喚他的名字，卻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杜空青。”斯墓督德嗓音低沉，渾厚，與往日毫無分別。但身周蛇人都看得出，那處被捅過的胸口，已經由黑轉白，好似血已流幹。
那一對時刻顧盼生威、卻在望向杜空青時癡情滿滿的眸子，此刻已經開始泛黃渙散，所望之處青天白雲，水光瀲灩，日光浮沉，一道倩麗的影子居於背景中央，在雨後驕陽下灼灼不可逼視，如此這般，卻沒有一絲倒映在他的眼底。
杜空青抬起手顫顫地摸著他的臉，卻被他反手握住，“我記得，孟婆湯，不好喝。”
“對，不好喝。”杜空青流下眼淚，這一次是靜靜的流，沒有半點聲音。
“可是，我不會等你。”斯墓督德的聲音愈發低微。
“走過望鄉台還有九十九裏山路，一個人孤單寂寞，幹嘛不等我？”杜空青努力想讓自己笑起來，讓他看見最美的自己，即便他已經看不見了。
“不，我會到始母神的身邊看著你，你要好好活著，否則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這或許是斯墓督德縱橫一生，所能說出的最浪漫的情話。
杜空青哭到發抖，卻不忍發出聲音，隻是埋在他的懷裏，雙唇吻落，癡情纏綿，卻更加悲痛揪心。
這或許是趙清懿演哭戲最多的一段鏡頭。
壓抑的哭，放開了哭，靜靜的哭，仰天嘶喊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的哭。
他看不見了，她不想再讓他擔心。
隻是，那對緊緊地擁著她的臂膀，卻能感知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