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115章

第115章

正當他們打算返航的時候,忽然顏非注意到舵樓上的劉喜忽然不動了,眼睛看著遠處的某個方向。

“喂!劉喜!怎麽了!”顏非喊道。

劉喜伸出手,指著遠處的海麵,聲音有些不穩,“那兒 那兒好像有個東西 ”

顏非和檀陽子連忙衝到船頭,向前眺望。遠處的海麵上,似乎有一個黑點,在不停飄蕩。同時檀陽子感覺身上一陣細微的戰栗,那是當他接近目標時會有的一種直覺。

而且那吹在麵上的海風,也帶著一股尋常人類聞不到的淡淡屍臭味。

劉小四也跑到船頭,咽了口唾沫,臉色也有些不好,“不會 不會是你們說的那個鬼吧?”

船漸漸離得近了,那黑色點也愈發清晰。破爛的布條不停飄舞,還有那長得嚇人卻十分稀疏的黑發,如海草一樣搖晃著。劉小四的臉也越來越難看,“是 是浮屍!”

檀陽子和顏非並未告知村人薑裕夢中的屍體,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失蹤與屍體有關。徐全山下了錨,跟著劉喜一起跑過來。劉喜一看,便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怎麽辦?按照規矩是一定得弄上來的。”

劉小四的聲音都發抖了,“這海上什麽也沒有,怎麽平白無故出來個屍體呢?道長,咱們撈不撈?”

檀陽子看著那屍體,眼神森冷。看這屍體,明明已經死去超過一天,不能用了,鬼又怎麽可能附進去?他和顏非對視一眼,便從懷裏掏出鎮命符道,“你們三個到船艙裏去,先不要出來。”

第84章 龍王廟 (5)

那三人一聽, 便知道這屍體有問題, 立刻慌慌張張跑進船艙,隻探出個頭來觀望。而檀陽子祭起斬業劍, 踏在其上,縱身而下, 一手抓住那浮屍的衣領將之提起, 另一手將能夠將鬼鎮壓住的鎮命符啪地一下貼在浮屍那腫脹的頭上。

然而那屍體沒有任何反應。

他一個用力,便將屍體摔倒了甲板上。顏非立刻打開渡厄傘護在身前, 以防這鬼做出什麽狗急跳牆之事。

然而那屍體卻像一個普通的屍體那樣,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

真是怪了, 一般被貼了鎮命符的鬼,怎麽也會痛叫幾聲吧?

顏非此時已經點好了屍燭布好了米和筷子, 伴隨著屍燭陣的咒文,他們周圍的海上升起一團陰冷的迷霧。那原本深綠色的海水此刻也變得愈發濃稠, 如同某種漿糊一樣。在那渾濁的海麵深處,隱約可見一些巨大的影子來回遊弋,看上去卻不像是普通魚類的樣子。它們的身體很長, 長了一圈類似鞭毛的東西,雖然隻是影子, 卻給人一種來自於未知的不寒而栗感。

而檀陽子看著那屍體,卻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隻見原本屍體躺著的地方, 有一團飄忽不定的,有些像是煙霧狀的東西。然而那東西長什麽樣子卻幾乎看不出來, 因為它上麵密密麻麻爬滿了之前在薑裕身上看到的那種水蛭,尾端不停飄舞抖動著,另整個形體也在隨之改變。

顏非也訝然地問道,“這是命魂嗎?屍體上怎麽會有命魂?”

檀陽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除非它還不是一具屍體 ”

“怎麽可能!都已經腐爛成這樣了!”顏非驚恐地看著地上那團東西,不敢相信師父話裏的意思。

檀陽子從口中吐出攝魂珠,將它靠近那浮屍。隻見那些“水蛭”瞬間便縮入了那煙霧狀的命魂之中,一絲蹤影也沒有了。

“或許是因為某種原因,他的命魂還沒完全離體,七魄就已經散了。這個時候這些水郎君找上了他,而他也同意水郎君進附身在他身上 ”檀陽子搖搖頭,“不好辦,他的命魂已經很虛弱了,水郎君又纏得很緊,得想辦法動搖它們之間的桎梏。”

“可是他七魄要是散了,看不見也聽不見,我怎麽進入他的意識?”顏非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辦法,“真實的,為什麽黑白無常沒有來收這條命魂啊?”

“如果他命魂還沒離體,就不算死掉,生死簿上的壽命也會跟著加長。黑白無常是不會來的。”

“那我們能不能用什麽辦法把他的命魂給拖出來?”

“ 要是能的話,我還會這麽為難?若要命魂離體,隻有殺死他這一條路可以走。按道理說他的身體爛成這樣,命魂早該離體了。我不知道他怎麽會還在身體裏。”

見他們兩個遲遲沒有動靜,那三個漁夫的膽子也稍稍大了些。劉喜遠遠地看著那屍體,表情有些異樣。他往前走了幾步,嘴巴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麽。

檀陽子回頭看到他出來了,便喝到,“出來幹什麽,快回去!”

“道長 這個屍體 我看著很眼熟。”

他這樣一說,檀陽子心中才微微一動。於是他對劉喜招招手道,“既如此,你過來看看。”

另外兩個漁夫喚了一聲,讓他不要過去。但劉喜還是過來了。

大約是受不了屍體的腐臭味,他用袖子捂住鼻子,遠遠蹲下,用一隻魚叉挑開那屍體身上破爛的黑色布料,發現那腫脹的身體上有不少陳年傷痕。其中一道分外猙獰的橫在胸前,也不知道當初是多嚴重的傷。

劉喜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我記得這道疤。小時候有一次我跟著爹還有另外幾個伯伯出海,遇上了風暴。我被浪卷進水裏,是他把我救上來。托我上船的時候他胸口被船上的鐵釘刮到,當時流了好多血,特別嚇人。”

“他是你們村裏的人?”

“嗯,叫白平軒,我們都叫他白叔。不過他好像半年前就過世了啊?”

此時徐全山也慢慢走了過來,低聲說,“其實之前你們哼過的那曲子,就是白叔以前打漁的時候經常唱的。後來大家都說不吉利,他就很少唱了。”他低頭看著那地上麵目全非的屍體,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是說 這是白叔?”

“嗯 他身上那些疤,錯不了。”

檀陽子感覺事情一下子有了眉目,“你們說的白平軒,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 我也不太清楚。”劉喜撓撓頭,“好像聽我爹說是病死的?這幾年都很少看見他出來了,可能身體一直不太好。”

“不清楚?他有家人麽?”

“沒有。一開始他和他媳婦是從外地來的,在這兒住下後大概五六年,他媳婦難產死了,孩子也沒活下來。”

如果是病死的,屍體又怎麽會出現在海上?

大約是知道了這具屍體的身份,三個漁夫似乎都不怎麽害怕了。相反,他們的臉上出現了某種十分複雜的東西,似乎是悲傷,又似乎帶有一些羞愧。

顏非本能地感覺到這種微妙而複雜的感情,便問道,“白平軒是怎樣一個人?”

三個漁夫沉默了片刻,劉喜才猶豫著說,“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