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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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避寒繼續遊說著：“人一輩子行善積德，下輩子就能投胎做幸福的人，你愛信就信吧！我反正不再相信這些鬼話了！妖怪在都市裏比任何人活得都好，不衰老，死亡更是遙遠到幾乎望不到邊，更不必去見什麽神靈。活在世上是享樂還是受苦，當牙齒還是做食物，都可以自己選擇。跟我走吧，兄弟，我保證你以後所經曆的將比以前強上萬倍，你會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隻有惡鬼才會用死亡鋪墊生存的道路！”謝子言渾身顫抖，緊守著心中殘餘的念頭，大聲吼道。

“我不管什麽惡鬼不惡鬼！”刁避寒終於失去了耐心，暴跳如雷：“最後問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絕不！”謝子言牙關緊咬，再次低聲重複：“絕不……”

“好吧。”刁避寒站起身來，對謝子言深深鞠了一躬，出去了。謝子言把臉深深埋在手臂裏，牢房裏再沒有別的聲響。

傍晚的時候，一名獄警帶著豐盛的晚餐來到謝子言的牢房。謝子言用腳蓋住了地上的一灘血跡，獄警在交代一番後轉身離開牢房。在這個深牢大獄裏，獄警沒有必要對一名死囚犯施以關心。

其實在預警送來送別飯之前，謝子言一直在對付腿裏的子彈。傷口在大腿外側，既沒愈合也沒惡化。雖然監獄裏的法醫們，也來給他治療過，但都沒很用心的去醫治他。

畢竟他是一個死囚，甚至子彈也沒給他取出來，就讓這枚子彈伴隨他走完最後的一段路途吧。法醫如是想著。

所以三個月裏，謝子言多次試著摳出子彈，不過子彈嵌在腿骨中間，隻有在骨頭外露出一點點的尾部，食指的指甲都掀掉了也摳不懂，傷口流了不少血，他隻能放棄。

不過這次送來的晚餐裏卻有著一個小鐵盤。

謝子言的痛覺比一般人遲鈍得多，即便是這樣，骨裂的揪心痛楚也幾乎讓他昏迷。子彈終於用小鐵盤扭成的簡易條狀物體取了出來，謝子言也癱倒在**，滿頭都是汗水，血從指縫間一滴一滴羅到潮濕的地板上。

將近半夜兩點的時候，夜被烏雲籠罩著，伸手不見五指。並且開始淅瀝瀝下起雨來，巨大的探照燈晃過高牆，謝子言在鐵窗外看見兩個影子一閃而過，其中一個還朝著他這邊張望著，那是虎妖劍虎。

他們在監視著謝子言，劍虎他們要看著他上行刑車，謝子言明白。

淩晨五點換班的時候，新來的士兵看到死囚牢裏，散落著折斷的手銬和腳鐐，在**方，窗戶上的鐵欄杆扭曲得如同他最愛吃的麻花。淒厲的警報聲響徹整個泥橋監獄。

謝子言此時已經越過高樓與監獄高牆間，寬闊得幾乎無法逾越的鴻溝。天空中的雨點淋著單膝跪在牆頭的謝子言，他最後看了一眼四處亂掃的燈光和噪雜的監獄。

匍匐前進到牆頭的另一邊，那裏緊靠著湘江河，這裏是監獄的死角。周圍的一切都和人聲鼎沸的監獄截然不同，一片死寂。

隱隱約約間有團黑影從牆頭上緩緩而下，謝子言的腿傷承受不了從高處躍下的衝擊力，他隻能用挖出子彈的小鐵盤，現在應該叫小鐵條了。

鐵條很細很軟，很難支撐一個人的重量。謝子言俯身摸索著牆麵上的縫隙，隻要在牆磚上找到一條合適的裂縫，cha入鐵條就成了臨時的落腳點。

手臂在粗糙的牆麵上探索著，隻要再找出另一條縫隙就能順勢而下，如此重複就能平緩的下到湘江河裏。

黑暗中的謝子言如同一隻碩大的壁虎，沿著牆壁緩緩下降，不一會功夫，已經下到一半的地方。可就在尋找下一條縫隙的時候，他受傷的那條腿的鞋子滑落了。過來很久才聽到湘江河裏傳來“噗通”的聲音。

正在這個時刻，那根鐵盤扭曲而成的小鐵條，再也承受不住謝子言的重量，猛地彎曲成90度直角。謝子言頓時呼嘯而下，手中鐵條在牆麵上劃出一溜奪目的火花。

有這麽一個時間段裏，謝子言以為自己會在這黑暗中永遠沉淪下去，直到地獄最後一層。

整個手掌在滑落的時候，擦去一層皮肉。隨著他落入河中，水人類生命的源泉，保護著他不再受到別的傷害。

全身濕漉漉的謝子言爬上岸，周圍一片寂靜，街尾隱藏在夜色與雨幕中，牆內監獄裏的喧嘩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遙遠而又真實。

喘息片刻後的謝子言，正要離開，忽然間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好像有什麽人來到了他的身後。他抬起頭，正好撲捉到一個從高樓一躍而下的黑影。

黑影落在街心，發出渾沉的衝擊聲Lang，路邊熄滅的路燈柱子也在跟著搖晃。聲Lang過處路燈燈罩紛紛震裂混著周圍的玻璃碎屑四處飛濺。

一張虎臉微微抬起，露出劍虎陰暗的笑容。獠牙自嘴唇上方微微凸出，與彎曲的嘴唇和銅鈴般大小的眼睛，構成一幅詭異的圖畫。

四周同時傳來各種不同的詭笑聲，隱隱把謝子言包圍。

精致到布滿花紋的槍管從劍虎的大衣口袋裏抽出來，那槍管反射著一抹清晨的陽光，竟有一種黃金般的質感。

“早上好，謝子言，今天的天氣不適合守望者，你覺得呢？”劍虎那張虎臉上充斥著怪異的微笑。

謝子言垂下手，挺直身子，靜靜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虎妖利爪輕輕一扣扳機，槍口噴出一團火光，照亮了街道。謝子言身體一震，好像要深呼吸一樣的仰起頭，滿頭烏絲向後一甩，膝蓋卻跪倒在濕漉漉的青石鋪就的街道上，整個身子向右傾倒，臉頰重重砸在水窪裏，濺起一片汙濁的水花。

從他的胸口冒出一股鮮血，子彈打穿了他的胸膛！天邊那一絲細細的曙光，冉冉升起。天色就快大亮，虎妖上前仔細觀察一番後，確定沒有必要再補上一槍後才笑嘻嘻的離開。

謝子言還在地上機械地抽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