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鳥靈

會場的另一端，刁避寒也被幾個老妖怪團團圍住。他希望通過交談來製造融洽的氣氛，這種氣氛下談話會不知不覺的加大音量，最終演化為一場煽動性的演講。

可惜，希望之帆還沒張開便在這群食古不化的老妖身上觸了礁。他試圖和一個老貓頭鷹談論911事件，因為這家夥似乎在妖怪群裏有點影響力。

這家夥聽到刁避寒的問題後以一貫的激昂語氣大聲說道：“那個嗎？我看是瞎胡鬧！這些人類居然分成不同的派別，不用我們動手自己開著飛機去送死，真是愚蠢之至！”

經過幾次這樣的交談後，刁避寒泄氣了，這些妖怪們雖然思維敏捷卻不肯離開自己熟悉的方麵。可以推斷，他們對911的態度相當於妖怪對外界的漠不關心。

刁避寒心裏很慶幸沒有公開自己的計劃了，這個想法先讓他慚愧，繼而又轉變成憤怒，這對他一個才化形為妖的人來說是羞辱。

劍虎在角落找到悶悶不樂的刁避寒，遞給他一個酒杯。刁避寒把酒杯放在嘴邊卻聞到一股血腥味，看著杯中鮮紅的血液裏，上下浮沉的髒器，他厭惡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他還不習慣妖類進食的方式。

“不必在乎他們說什麽。”劍虎安慰刁避寒，“用人血和人肉代替一切，持續幾百年，人就變成這副樣子，夫人吩咐我在這段時間裏和你見麵，隻要你能說服她，他們都會服從的。”

“你為什麽和他們不一樣？”刁避寒有點詫異的問著。

“找出合適的人也是夫人交代的任務之一，這是我的工作。”劍虎伸出舌頭tian了tian自己的鼻子，他殺人時毫不手軟，這是卻像個忠誠的朋友，“我和他們唯一不同的是我渴望改變。靜止不動的一個壞處是讓人總是回想過去，對我來說，過去就是夢魘。”

刁避寒一口喝幹杯中的血液：“希望我不會令你失望。”

“但願如此。”劍虎舉了舉手裏的酒杯，重複著：“但願如此。”

如此同時謝子言把自己關在房裏四天，不開門，不吃飯，窗戶緊閉，甚至連水都不喝一口。第四天的黃昏時，謝子言的房門從裏麵被推開了。他直奔小院最裏麵的房間，在那裏，長老坐在舊躺椅上，既像打盹，又像在沉思。在他懷裏倦曲這一團黑色的毛球，那是好久不見的黑貓。

謝子言放慢腳步，急促地喘息著，眼神裏放射出放肆、疲憊而又狂暴的光芒。他慢慢走向長老，臉上表情隨著腳步不斷移動而變化著。腳步聲比收住利爪用肉墊走路的貓還要輕上少許。

“今天感覺好些了嗎？”長老忽然開口問著謝子言。他是盲人，卻用一顆心看著自己的孩子。

謝子言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終於變成一種深沉的悲哀。他走到長老麵前，跪在地上，長老瘦骨嶙峋的手撫摩著他的臉。謝子言看到，那雙原本隻有一片白霧的眼睛如今已經是一片渾濁。

幾天來在人與妖之間的痛苦抉擇，也落下帷幕。謝子言把頭伏在長老膝頭，低聲飲泣著。

“哭出來吧，孩子。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吧。”長老慈祥的聲音，化作一道清新的泉水，滋潤著謝子言受傷的靈魂，嚎啕大哭。

紫嫣一直沒有離開，從長老和冰狼的口中，她知道了一些事。對謝子言的命運，從可憐到同情，又從同情變成一抹割舍不了的思緒。

命運如此不公，男人的哭泣聲，聲聲入耳。紫嫣的心也隨著謝子言的哭泣起，懸起又落下。直到謝子言哭累了，她的心才徹底回到原處。淚早模糊了她的雙眼。

三天後的夜裏，外出歸來的冰狼看見謝子言站在小院的最高處。這時的謝子言變得非常可怕，半人半妖的形體就這麽站在院牆上，抬起頭，仔細望著頭上無邊的黑夜。

然後在黑暗中，他想天空伸出附帶著羽毛的手臂。他的眼中有什麽逐漸亮起來，好像天空中的月亮在他的眼中發光。他的大衣在風中飛舞著，發出“獵獵”聲響。他緊盯著天空中的殘月，大聲呼喊道：“來吧！來吧！”

最後一絲殘月也被烏雲掩蓋，天空一片漆黑，沒有星星，一切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風逐漸大起來，傳來細碎的聲響。如同風聲被切割成無數的碎片。片刻後，那聲音變為夾雜著無數紛亂的翅膀拍擊空氣的巨大噪音。

在謝子言周圍，以他的立足點為中心，烏有市數以萬計的鳥兒烏雲一樣開始積聚。無數飛舞的黑點衝刺著，翻滾著，穿過雲霧，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飛越近，組合成厚重嚴密的鳥類烏雲。

迅速向謝子言飛來，好像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它們席卷的空氣巨Lang似的衝擊著地麵，塵土飛揚。最後它們聚集在謝子言上空來回盤旋，並不住啼叫。

黑夜裏一隻鳥的叫聲已經讓人煩躁不安，那麽數萬隻鳥一起啼叫就比上惡鬼的歌聲。

冰狼看見謝子言放下手臂，然後鳥群讓人難以置信地安靜下來。它們還在圍繞著謝子言回旋飛翔，像是水流形成漩渦，謝子言就處在漩渦中心。

短暫的安靜後，開始有鳥類脫離隊伍，飛進謝子言所處的小圈子，落在他的肩頭和身邊，嘰嘰喳喳的叫聲中，有一隻鳥還停在他的頭上。

冰狼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他回頭看見紫嫣手裏端著一盆洗臉水呆呆地看著。小姑娘從頭到腳都在哆嗦，手裏的盆子傾斜，水一點點流在地上。

冰狼暗自一笑走了過去，在她肩頭輕輕拍了一下，紫嫣驚跳起來，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尖叫聲，轉身就跑，臉盆在空中飛舞著，正好扣在冰狼頭上。

哭笑不得的冰狼，取下臉盆回頭又看了一眼天空，鳥兒還在交替著，從謝子言身邊飛走落下。

一身濕漉漉的冰狼，走進小院。徑直去見長老：“長老，你聽見那些叫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