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選擇委員會

正文_第108章尋秋池的戰場

“怎麽奇怪?”潛淵問。

荷風說:“他還推著清潔車。樓裏也有幾個值班的保安,都驚慌失措,恨不得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提著褲腰跑出來,他居然還有心情推他的清潔車。那車挺笨重的,上麵有拖把掃帚水桶雞毛撣子等等好多東西,真正急於逃命的人應該不會帶著它吧?”

“確實。”潛淵又問,“後來呢?”

荷風特別遺憾地說:“後來我不知道,大張哥哥為了保護我讓我趕緊回避,我沒多想就跑到十二處小姐姐那裏去了。如果我呆在現場,我也不會繼續注意那個人,上麵所說的一切都是事故發生後才想到的,屬於標準馬後炮。”

大張補充:“讓她離開現場是我的失誤,我那時並不知道她有這樣的小秘密。我們已經商量了很久,總覺得那個人嫌疑最大,所以我們假設他是選擇者。”

潛淵沉吟:“按照荷風所描述的,如果這個人的行為如此異常的話,他的確有可能是選擇者。”

荷風問:“秋池姐姐,聽大張哥哥說,你找人可厲害了,你能幫我找到那個選擇者嗎?”

尋秋池望向大張:“九皋告訴你的?”

大張微笑著點頭。

“他說得沒錯,我超級厲害!”尋秋池挺胸,活動手指,“包在我身上!”

潛淵提醒:“秋池,事情還沒做呢,不要先誇下海口。”

尋秋池的氣焰立即矮了一截。她雖然老和潛淵抬杠,實際上關鍵時候能聽進去他的意見,並非蠻不講理的那種。她知道牛逼吹大了容易破的道理,於是立即改口:“嗯啊總之我還算擅長,先讓我試試!”

大張於是攤開雙手:“太好了,這裏就是你的戰場。很遺憾此處破桌破椅,遍地灰塵,我實在無法提供更好的環境了。”

尋秋池擺擺手,示意沒關係,她問:“你們手裏有娛樂城內部的監控對不對?”

大張說:“沒有。娛樂城的監控已經全部在火災中燒毀了,因為起火的設備間距離監控室很近,首當其中就是監控室遭殃,建築物內部以及外圍的影像記錄都沒有了。”

尋秋池又問,“那你們有選擇者的照片?”

大張與荷風對視,回答:“也沒有。”

“咦咦?”尋秋池問,“既沒有影像資料,有沒有照片,那讓我怎麽找人?”

荷風猶豫了一下說:“算是有照片吧。我剛才說過,第一次看到那個選擇者的時候,我正蹲在三樓的角落玩手機遊戲。那天運氣很好,玩到一個很高的分數,所以我就把手機屏幕截屏了。那個遊戲是現實與虛擬相結合的,遊戲人物的背景就是你所處場地的真實景象,在我截圖上留著那個人的形象。”

尋秋池頓時精神一振奮,說:“拿來我看!”

然而等她看到截圖,卻更加失望,臉都垮了下來:“啊?就這個呀?”

荷風歉意地笑了:“真的隻有這個。”

那副手機截圖上,卡通人物占據了最主要的場景。在圖的左上方,指甲蓋大小的一片背景

中間,有一個隻有米粒高、既遠又模糊的人影,那就是荷風口中的清潔工——選擇者了。

尋秋池簡直要哭了:“我又不是神仙……”

“拜托姐姐,”荷風學著跟法師一樣雙手合十,“拜托,拜托!”

尋秋池幾乎把眼睛都貼到手機屏幕上了,研究半晌後她抬頭說:“好吧,先讓我聯係九皋。”

五個人分成了三撥。第一撥人——荷風,繼續一邊玩手機遊戲,一邊在廢棄衛生院的拆遷現場鼓搗共振,期望用她超強的腦力和拚湊的裝備,弄出一場與“皇朝獵豹”娛樂城更相似的坍塌;第二撥人——尋秋池,捧著筆記本遠程連線九皋;第三撥人——潛淵、法師和大張,準備小睡片刻後去遭受滅頂之災的娛樂城。反正此處也無他們的用武之地,不如去事故現場轉轉,運氣好的話還能發現些什麽,傳統犯罪心理學有雲:殺人者總會再度回到現場。

九皋看到那手機截圖也是蒙圈:“這是啥?”

尋秋池說:“這是選擇者啊。”

九皋說:“蒼蠅籽也比這選擇者大啊。”

尋秋池說:“你試試看能不能把他放大些,弄清晰些。”

“我的姑娘哎!”九皋叫苦,“這哥們在圖片上才占了幾個像素啊?”

“叫你試你就試!”尋秋池開始不耐煩。

“好吧好吧~”九皋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過了大約四十分鍾,他傳回給尋秋池一張照片,說自己已經盡力了。

照片上是放大了的選擇者,九皋使出了渾身解數用所有能想到的技術手段對他進行處理,最終成果雖然還是一片模糊,完全看不出容貌,但比起蒼蠅籽確實改進多了。

“怎樣?”九皋問。

尋秋池端詳照片半晌,苦笑:“我隻能確定他穿著灰色的清潔工製服,從體態來看是個男人。”

“沒別的影像資料了?”九皋不甘心地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真沒有,娛樂城所有的監控記錄和儀器都在火災中燒毀了。”尋秋池說。她仿佛要把照片吃下肚子般,將其貼在鼻尖上仔細查看,喃喃自語說我要是個靈媒就好了,隨便摸一摸,聞一聞,那人的信息就浮現在眼前。

視頻連線那頭的九皋無情打擊說你不是靈媒,你是共產主義戰士。

突然尋秋池短促地叫了一聲,九皋趕緊問:“發現什麽了?”

尋秋池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安靜,又鬥雞眼似的盯著照片半天,終於她斷言:“這人是個左撇子!”

九皋問:“左撇子?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尋秋池說:“這張照片裏他左手拿拖把,右手看不清但確定沒拿大東西。一般右手優勢的人不會這麽幹活,我們總是用左手幹那些不需要精細操作的活兒,比如提水桶,推清潔車等,而用熟練的右手拖地、掃地、抹桌子和玻璃。”

九皋瞪著對自己親手處理的圖片半晌,說:“大姑娘,我覺得你和靈媒也差不多了,你怎麽看出來他還有左右手之分的?”

“我要再找人確定一下!”尋秋池說著就扔下電腦跑出去了,她要去找正在樓下調整儀器的荷風。

九皋麵朝著對方人去樓空的房間,感慨“好殘破的預備十三處”,又感慨“共產主義靈媒”,頗為無趣地中止了連線。

荷風覺得自己在尋秋池麵前和二杆子差不多,她把照片正過來倒過去反複看了數十遍,搖頭:“沒看出來。”

尋秋池用筆尖指著給她看:“你瞧這裏,是不是略微有點兒區別?還有這裏,然後這裏。”

荷風苦笑:“姐姐,這個影子雖然放大了,但在我眼裏還是一樣模糊啊。”

尋秋池徹底放棄這幫廢柴了,她果斷給潛淵他們打電話,告知選擇者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又叫“左利手”。嚴格意義上的左利手是很少的,在中國則更少。我們的手在幼年時,最主要從事兩樣動作,那就是抓筷子和寫字,這兩件事是如此重要,如此神聖,如此傳統,以至於小孩子一旦出現左利手傾向,就立即會被家庭和學校強行糾正。

在東方人看來,“左”是笨拙的,錯誤的,不合作的,在許多詞語中能看出端倪:旁門左道,意見相左,左嗓子。我們從古延續至今都是以“右”為尊,古時“左遷”意味著降職,如今酒桌上,主人的右手邊才是最尊貴的賓客。

中國具體有多少左撇子,大概沒人做過這種無聊的統計,不過現實中用左手抓筷子的人確實寥寥無幾,百中無一。

潛淵說:“選擇者是左撇子,這倒是個有趣的發現,你確定嗎?”

尋秋池把那種經過處理的照片發送到他手機上,他凝視片刻,問大張和法師:“秋池說這個人是左撇子,還說他左手拿著拖把,你們看得出來嗎?”

大張努力辨認,然後搖頭;法師更蠢,茫然問道:“你們說的手在哪裏?”

過了一會兒,尋秋池又來電,說此人不但善用左手,頭發還挺長,似乎有紮小辮。

天地良心!直接目擊者荷風都沒注意那人有沒有小辮,居然讓尋秋池憑著一張連輪廓都不清晰的手機截圖看出來了,人民警察的隊伍果真鍛煉人呐!

左利手,紮小辮,男性,這三個(其實是兩個)特征並不能減少尋找此人的難度。縣城有五十萬人口,男性大約三十萬,其中左利手有多少?紮小辮有多少?而選擇者隻有一個。

反選擇委員會有一個很大的弱勢,他們無法利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因為他們是不為公眾所知的組織,他們唯一有合作的官方機構是軍方,而且是高層。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派出所所長掌握了疑犯的這些特征,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將是召開會議,研究討論,第二件事是布置任務,將手下的民警派出去調查摸排,收集線索。

別以為這是耗時費力不討好的行為,實際上在曆次案件的偵破中,調查摸排的貢獻率幾乎是最大,超過法醫檢驗,超過監控探頭。

人是社會動物,有些人做事,往往天真地以為隻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實際上未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