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選擇委員會

正文_第109章找人

雖不能利用人民,但能利用人民的公仆,潛淵將電話打給了老靳。老靳在公安係統也是奇人一個,舊識遍天下,他很快想起曾經和K市上屬的地級市,H市的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喝過酒。

於是,經過他和支隊長的長篇敘舊,稱兄道弟和牽線搭橋,以請求協助調查為名,左撇子選擇者的信息被傳到了娛樂城的轄區派出所。

接下來的兩天,誰都沒有突破。

尋秋池看選擇者的照片都看得癔症了,神叨叨的樣子越來越像靈媒;荷風說自己是一隻小屎殼郎,正在推著完全推不動的糞球;潛淵、大張和法師成天跟遊魂似的在娛樂城周邊亂晃,毫無希望地尋找著那個“紮小辮的左撇子”。

至於九皋,他在調取娛樂城周邊道路的監控,盡可能地擴大搜查範圍。

那些監控對本案的幫助不大,因為娛樂城並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一個相對偏僻的新興開發區,道路雖然修得橫平豎直,但周邊配套還沒跟上——方圓兩公裏內沒有居民點,沒有商業區,零星的村莊也早在開發區規劃完成時就被拆遷殆盡。

晚上這裏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白天這裏比墳場還僻靜。沒有人會走路過來娛樂,當然開不起汽車的人也不會進去娛樂。那地方好似人為製造的潮汐,又漲有落,但都不是自然的。

路上看不到人,就意味著找不到那個左撇子小辮子王八蛋,九皋可不會像尋秋池那般,能在監控前通過反光嚴重的駕駛室玻璃找人,況且這次連尋秋池大姑奶奶也不知道該找誰。

然而他沒有放棄,一邊嚷嚷著“毫無意義”“有毛線意義啊”,一邊繼續尋找,最後轉機還是出現在他手裏。

他找到了一小段由消防隊拍攝的滅火現場錄像,雖然手持攝影機的鏡頭對準了火場,但曾經有三次迅速掃過圍觀群眾——荷風曾經提到過,疑似選擇者的清潔工在事發時就在現場。

和網友拍下的火災短視頻(基本在當地宣傳部門的要求下被刪除了,九皋有心保留了一下)粗略對比後,他確定消防的錄像最為清晰,網友拍攝的多半是圍觀者的後腦勺。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東西發給尋秋池。後者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一幀一幀地看過去,最後找到了那台大概隻在視頻中出現了0.03秒的清潔車。

清潔車後側的確站著一個人,一個用左手打電話、穿著灰色保潔員製服的人。然而左手打電話什麽都不意味,右撇子接聽電話時也會用左手,甚至用左手放短信,就看手機是放在左口袋還是右口袋,以及那隻手方便了。

然而消防的錄像拍到了他三次,第一、第二次時間間隔很短,他都在打電話;第三次,他在手腕上寫字,寫在右手手腕上,用的是左手。

共產主義靈媒是光榮、偉大、正確的,這人真的是個左撇子。

可惜由於角度問題,沒人能看出他是否

紮小辮,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尋秋池記住了他的臉。她評價為“平淡無奇的長相”,無人反駁,因為沒有第二個人能稍微看清楚一點兒那張神秘的、幾乎被帽簷完全遮住的臉。

她用靈魂畫風為那人畫了一張標準像。這張畫像在後來被用來和警方提供的身份證照片對比,大家看後紛紛表示尋秋池畫的其實是熊二,就是那隻在大森林裏和光頭強糾纏不清的熊瞎子,口頭禪是“熊大”“好餓呀”,以及大家覺得秋池姐姐還是少看一點動畫片為好。

尋秋池很惱火,又隱隱得意,因為她就是憑借一張熊二的畫像,在公安內網中找到了選擇者,比當地警方快得多得多!

選擇者如今的名字叫張明,一個和長相一樣平淡無奇的代號。這至少說明兩點:一,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出身一般,父母沒有多少文化,如果是書香門第家的孩子,或者父母親稍微多讀了一點書,絕不會如此偷懶地給孩子取名“張明”;二,這個人雖然年輕,但也將近三十歲了。時代不同啦,二十五歲含以下的小城鎮孩子,男多叫“子軒”,女多叫“紫涵”,那些父母們嘴上不承認,但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是瓊瑤的信徒。

公安內網完全支持這個推論,張明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1989年出生在縣人民醫院,如今戶口依舊掛在他的出生地——K市某某鎮某某村。

九皋很快把張明的信息轉給了娛樂城的當地派出所。派出所問:“高隊長,這人犯什麽事了?”

電腦那一頭,偽裝成警察的九皋含混地回答:“沒什麽事呀。”

派出所問:“這人和娛樂城火災有關嗎?可我們查到這人沒有前科啊,還有你確信這人在我們轄區嗎?他的戶口在城西呢。高隊長你可不能藏著掖著啊,大家有信息要共享!”

九皋心想這怎麽和你共享,一共享我們整個組織都暴露了。他繼續搪塞:“這人有點兒經濟問題,小問題,不嚴重。”

“是在你們A市出的問題?”對方仍然不死心?

九皋說:“對,和我們A市一個小公司有點兒糾紛,人家報案了,我們就得查一查。但是糾紛金額不大,幾萬塊錢。”

當地派出所猶猶豫豫地接手了任務,兩組民警拿著張明的照片外出查訪去了。與此同時,毫無目的轉了兩天的潛淵等三人繼續走上街頭,如今又加上了剛剛完成辨認大業的尋秋池。

找人是急不來的事,越心急越吃不了熱豆腐,辛棄疾老同誌有雲: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人家幾十年才想通了這個道理:找人是三分努力,七分運氣,運氣來時抬頭即撞見,運氣走時擦肩而過不相識。

不過警方找人的運氣相對要好一些,因為他們五行屬火,霸氣。

當地派出所很快提供了一條信息,說張明就在娛樂城裏工作,是酒吧的一名駐唱歌手。他們還碰巧遇到

了他的同事,一名住在轄區內的酒吧服務生。雖然由於互相不熟悉,人家沒有提證多少信息,但再次證明了尋秋池的推測,張明是左撇子,而且腦後紮著小辮。

在這次走訪中,派出所才發現娛樂城居然在某老小區租下了整整十戶單元樓當做員工宿舍,事先他們完全不知道此情況。跑去質問社區,社區雖然工作沒做到位,但兩眼望天裝死,說街道幹部也不是全知全能噠~

張明沒有住在員工宿舍,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另外他是一個月前才入職的,娛樂城裏沒有他的朋友,甚至連和他多說過幾句的人都沒有。他們不知道他的來曆,也不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大部分人不甚清楚他的長相,辨認時茫然搖頭。

連酒吧經理本人都苦笑著表示說,這個駐唱歌手並不駐唱,隻是在主要歌手因故不能演出時,才上台湊個數,每個月大概兩到三回。他說這個人很孤僻,他們之間聯係從來不打電話或發短信,用的是社交軟件。

警方又把皮球踢回了這邊,再說他們已經做得夠多啦,他們還要協助上級徹查娛樂城火災和坍塌事件呢,而不是在這兒浪費時間調查一個犯了點小經濟罪的、不入流的農村歌手,小癟三。

反選擇委員會接過了接力棒,此時九皋也抱著他的寶貝電腦從A市趕過來了,他在警方的天網係統裏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他還真不行。一切還是照舊,潛淵他們三個在外麵找人,尋秋池和九皋在家看監控,荷風繼續鼓搗她的共振機。

於是又是毫無進展的兩天,仿佛在廣闊的泥濘中跋涉,腳下遲滯非常,而又看不到彼岸,同時天上**雨霏霏。

**雨霏霏這個詞是現實狀況,從三天前起,連綿不斷的小雨就籠罩了整個地區。氣溫低迷,不見天日,好不容易開放的玉蘭花沒有享受過幾天陽光,就紛紛凋零了。

10攝氏度以下,有雨,風大,鏤空,無門無窗,尋秋池和九皋緊緊地裹著羽絨服,蜷縮在電腦前。潛淵重新披上了輕羽絨風衣,而法師暗自慶幸自己沒把棉襖拆洗了,否則現在可就要凍成死禿驢了。

所有人晚上在四麵漏風的破舊衛生院裏打地鋪,凍得鼻涕拉烏,雖然嘴上不說,但神情中的困頓是藏不住的。大張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讓大家去住酒店,他自己留下看守試驗設備。然而潛淵拒絕了,他堅持同甘共苦,要去一起去,要留一起留,而且他認為除了荷風外,大家都是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曾經摸爬滾打,不至於這麽嬌氣。

尋秋池說:“我沒經曆過戰爭年代啊,我很嬌的。”

潛淵說:“別廢話了尋警官。”

又是一天深夜,尋秋池將地鋪橫在電腦前,人抱著熱水袋躺好,掖緊被子,一邊以手支頭,一邊緊盯著屏幕。她同時看著三個視頻,一個是K市汽車站周邊的監控錄像,一個是娛樂城附近的十字路口,一個是通往K市的高速道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