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

第054章

第054章

不論後宮嬪妃使出何種手段,朝野如何欲語還休反對,皇帝聹一句“聯姻,國之大事,安邦定國之策也”,堵的眾人無話可說,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高其國的茗勒公主搖身一變,變成大莫皇朝正二品茗昭儀,入主朝陽宮。

由始至終,舒隆革的態度始終曖昧不清,既不明確支持,也不明確反對,隻說了句“皇上子嗣單薄,因後宮雨露均沾,綿延子嗣”。

此話何解,隻怕惟有當事人知曉。

昭儀冊封大典上,茗勒公主如色彩斑斕的天堂鳥,闖入一群百靈鳥中,鶴立雞群,與眾不同的異國風情成為全場亮點,吸引了無數人眼球,亦招來無數妒恨。

中土的朝服穿在帶著八分高其國風味兩分中土氣息的茗勒公主身上,顯得異常好看。

嫣紅牡丹吐芳銀絲鳳凰錦繡朝服,搭配著高聳的天仙髻,點翠嵌珠鳳凰流蘇步搖垂至肩膀,看的嬪妃一陣嫉妒,那是隻有正四品以上嬪妃才可以擁有的首飾,象征了身份,隨著步履娉婷搖曳生姿,看得皇帝聹眼底幽深湧動。

十六歲,正值青春貌美之際,無可比擬的年齡,吹彈可破的肌膚,尤其令人嫉妒。

皇帝聹登基以來,一年前本應大選,不想全國各地天災連連,皇帝聹對天祭拜,為籌集賑災款項,下令後宮節省開支,三年一大選的選秀因此取消,新秀女若想進宮,必須等到兩年後。

故而,後宮中最為年輕的嬪妃至少也有十九,除了進宮不到年的年僅十四的正宮皇後,便是茗勒公主最為年輕。

茗勒公主成為茗昭儀後,高其國使者遞交了兩國友好國書,數日後請辭,離開大莫皇朝,踏上漫漫回國之路。

不出後宮嬪妃所料,皇帝對新封的茗昭儀寵愛非常,一連點召七夜,其寵愛之勢,直逼當年賢妃剛進宮時的模樣。

嬪妃們忿怨不已,日日清晨請安之時,在皇後麵前大嚼舌根,意圖慫恿皇後出麵幹涉,不想碰了一鼻子灰。

逼急無奈的她們,紛紛送信出宮給各自的父親,借朝堂之力給皇帝施壓,想從茗昭儀那裏搶奪半張龍床。

許是為了平息後宮嬪妃的怨氣,皇帝聹七日之後便不在寵幸茗昭儀,轉而寵幸其他嬪妃,一夜一人,轉眼一月過去,後宮怨氣平息了不少。

然而,不管如何,皇帝聹每天下半夜都是在來儀宮度過的,讓眾人明白,不管後宮新進多少嬪妃,賢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是獨一無二,無人可以取代的。

鳳暄宮依舊冷清如冷宮,荒涼如廢墟,水靈靈每日專心安胎,無人打攪的生活倒也自在非常。

笑穎注視著皇後雲淡風輕的模樣,突然不明白皇後為何進宮,進了宮而不爭取皇帝的寵愛,難道她想守一輩子活寡?

又或者,她心早有所屬。

這樣的事情,在後宮雖說不多發生,倒也不少。

聽說皇後並非在舒府中長大,自幼生活在民間,或許結識了某個男子,私定終生了也說不定。

可瞧她的樣子,又似無欲無求,無半點心有所想的模樣。

瑪嘉氣息紊亂,忿忿地偷覷著皇後,完全看不慣她故做清高的姿態,明明就是個不得寵的女人,有什麽資格裝高貴啊。

蘭草匆匆來報:“皇後娘娘,茗昭儀求見!”

水靈靈依舊做著手中女紅,眉眼不抬,伺候在旁的纖眠注意到她眼底劃過一絲亮光。

“宣。”

蘭草忙出去宣茗昭儀晉見。

茗昭儀踩著輕快略的步伐,緩步走進鳳暄宮,見到水靈靈靜如遠山的臉龐,腳下一滯,盈盈跪下,嬌音而拜。

“嬪妾參見皇後娘娘。”

“平身。”進宮不過一月,她的規矩學的倒不錯,有些看不出當初那天真爛漫、口無遮攔小公主的樣子,“賜座。”

無事不蹬三寶殿。

剛進宮,正值盛寵的茗昭儀獨自一人來拜見完全不得寵的皇後,宮女太監統統留於門外,她心中圖的是什麽?

她依舊跪在地上,膝蓋上似塗了糨糊。“皇後娘娘,嬪……嬪妾無能,您送給嬪妾的蘭花不幸……不幸死了……”茗昭儀囁嚅道,滿臉的委屈,晶亮美眸眨巴著晶瑩之光,“嬪妾特來請罪,請皇後娘娘責罰。”

責罰?

水靈靈緩緩抬頭,瞟了眼茗昭儀,說道:“那蘭花乃仡易國進宮,仡易國環境與中土有所不同,‘死’是遲早的事,有必要責罰麽?”

水靈靈見茗昭儀驚詫,繼續說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為何?水土異也,茗勒公主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麽?”

水靈靈說的是“茗勒公主”,而不是茗昭儀,言下之意是什麽,笑穎等人怎會不明白。

茗勒微驚,粉拳悄悄握緊,瞧著水靈靈淡若清風的模樣,她終於明白她送這盆蘭花給她的目的。

她忠告於她。

而她,卻沒有明白,直到今天。

如果,她早日明白,結果,是否會不同?

不可能的!

結果,早已在她被冊封為公主的那天注定了,她哪有選擇的餘地。

見茗勒丹唇囁嚅,知她有話要說,眼光一瞥四周,示意他們退下。

待人退下,茗勒“撲通”一聲跪下,說道:“嬪妾請娘娘為嬪妾做主!”

做主?

從無交情,她為何要為她做主?

一個徹底不得寵的皇後,替一個新封得寵的昭儀做主?

“茗昭儀此話怎講?”有些話心裏清楚,卻不能明說,尤其是通過自己的嘴巴說出來。

茗勒咬了咬牙,紅著臉低聲道:“皇上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寵幸過嬪妾了……”畢竟年紀小,說這種話時羞澀難當。

話一出口,她便發現自己的話說的不妥,皇後不得寵人盡皆知,自她進宮以來,就大婚之夜皇帝在鳳暄宮睡了半夜,而後……

偷偷抬眼,覷著皇後臉色,見她似乎沒什麽反映,貌似不在意此事,心頭奇怪。

“茗昭儀,皇上想寵幸誰,由皇上自己決定,茗昭儀怎會認為本宮幹涉的了呢?”她能做的,就是毀了自己的綠頭牌,盡可能的不讓皇帝走進鳳暄宮。

“我必須得寵!”迫不及待的話,衝口而出,話才出口,她下意識的咬了下舌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她說的是“我”,不是“嬪妾”。

“世上沒有任何事是必須的。”與茗勒的急切相反,水靈靈靜若天空繁星,即便不時閃爍著光輝,卻是那樣的安詳,安詳的似絲毫無害。

茗勒筆直的身子一軟,哀傷悄悄覆蓋在臉上,眼底染上濃濃思念擔憂,低聲道:“皇後娘娘,您聰慧過人,茗勒也不想瞞您。茗勒是高其國安排到大莫皇朝的棋子,國王用我母親威脅我,如果……如果……”

“如果你無法從皇上身上拿到他們想要的,他們就會殺了你母親。”水靈靈接下去。

“是!所以……”淒淒哀哀,茗勒哽咽著,眼眶濕紅,“皇後娘娘,我聽說您也是孝順女兒,求求您,救救茗勒的母親吧!茗勒在這裏給您磕頭了。”

果然!

水眸掠過一抹精光,快得連水靈靈自己都未察覺。

她已經沒有弱點了!

“茗昭儀,你得寵了,就能保住你母親麽?”水靈靈冷笑一聲,她怎會如此癡傻?

水靈靈心底不知笑的是茗勒,還是她自己。

茗勒一怔,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呐呐道:“不應該是這樣的麽?”

水靈靈嘴角輕抽,說道:“方才的話,是舒相教你的吧。”她說出口,便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茗勒微微點頭,瞧著水靈靈眸中寒光弱隱弱現,心中惶惶。

“舒相權傾朝野,古來君王最忌功高蓋主者或權高壓主者,他與高其國交好,高其國安排你進宮,雙方打的什麽樣主意,茗勒公主自幼生活宮中,會猜不到麽?”

茗勒眼色迷蒙,恍然一驚,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驚叫出來。“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同是天涯淪落人,遭遇處境殊途同歸。”水靈靈唇瓣泛出一絲苦笑,撫摩著自己近八個月大的肚子,冷冷歎氣。

“茗勒求娘娘指點!”茗勒急道。

努力爭寵,為的是救母親一命,方才皇後一番話,如醍醐灌頂,她恍然大悟。

得寵,不得寵,前路依舊凶險,絲毫沒有改變。

水靈靈水眸一眯,附身問道:“皇上,蠢笨麽?”深秋陽光灑在她臉上,更人無限溫暖中存著寒冬的冰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