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

第100章

第100章

古怪之聲打破聖天殿裏的寧靜,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喀薩國塞敏娜公主紅著美眸不停抽泣著。

“好……好感人哦!嗚……誠親王,本公主一定會幫你找到那個姑娘的!隻是,嗚……天底下真有那樣的姑娘麽?”塞敏娜公主拿著繡花手絹,一邊抽泣,一邊擦拭淚水。

塞敏娜的最後一句話,引起眾人共鳴。

的確,天底下真有那樣的女子麽?

若有,還不早選進宮了吧?

掃視皇帝身旁品級較高的嬪妃一眼,她們各有各的美,卻沒有一人具有莫冉盛所說的那種美,惟有淩修儀眉梢似乎沾染了點山野氣息,卻被她充滿野性美的臉龐,華麗的衣裳,耀眼的首飾腐化,尤其是她麵帶得意之色撫著微凸肚子的動作,充滿了對權勢的貪婪。

一雙幽暗的眼睛,瞥過淩修儀微微凸出的肚子,眼底浮現一抹佞笑,灰色漩渦悄悄形成。

門提爾仰望蒼天,想不明白他的皇兄為何最寵愛單蠢無邪的塞敏娜?

若梵尼捂著嘴不住咳嗽,滿眼佩服地望著塞敏娜美豔帶淚的臉龐。

皇帝聹握住的九龍金杯,停滯在唇邊,動作僵硬片刻,才一飲而盡,目光悄悄陷入沉思。

方才,聽皇弟形容那女子時,他腦海中似乎閃過一道模糊飄遠的身影,快得令他來不及抓住,便一閃而逝。

那,是誰的身影?

凝神思索著……

多年來,他腦海中不時閃過一道身影,模糊而飄遠,他困惑,他茫然,他惶恐。

他困惑腦海中那道身影的身份,茫然不知如何找尋,惶恐不知是否該去尋覓。

下意識的,皇帝聹目光向淩修儀飄去,凝視著她充滿野性美的嬌顏,端詳著她微凸的肚子,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做何感受。

心裏的一角,似乎空蕩蕩的,僅僅是一個小角落而已,卻讓他莫名空虛,莫名彷徨。

“塞敏娜公主好生賢德啊!”略帶尖銳的嗓音,軟軟誇獎道,“皇上,誠親王為大莫江山社稷貢獻甚多,您可要好好賞賜他一番啊!”哼!若真有這樣的女子存在,豈不早選進宮?

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蔑笑,說話之人正是身懷六甲的淩修儀。

莫冉盛斜了眼誇張抱著肚子的淩修儀,眉如遠山黛,眸似清流水,偏偏五官深刻化,嘴巴過大,嘴唇厚實,幸虧她五官組合的很好,搭配上米色肌膚,隱約帶著不同於一般佳麗的野性美。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的皇兄才寵愛她的吧。

一絲狐疑劃過心頭。

他的皇兄,不是喜歡駱皇後那類溫柔婉約、楚楚可憐的女子麽?

多年來盛寵不減,為她對曾經的權臣舒隆革一再妥協退讓,甚至被迫娶了舒隆革的獨女為皇後。

聽說廢後舒皇後手段極為厲害,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後宮無數嬪妃慘死在她手上,朝廷裏被她陰謀陷害的滿門抄斬的大臣更是不計其數,西垂邊疆亦有不少身居高位的武將死在她手上,而且,還盛傳她**後宮。

如斯可惡的女人,怎配的上他的皇兄?

可是……

遠遠瞧著駱皇後浮現隱憂的絕美臉龐,她似乎並不開心,難道皇兄變心了?

灌了口酒,莫冉盛不想去管,埋頭喝著苦酒。

塞敏娜聽了淩修儀的話,自動刪除前麵一句,忙抽噎道:“大莫的皇帝陛下,誠親王那麽癡情,您一定要幫他找到那個叫靈靈的姑娘啊!不然他會很可憐的!”

皇帝聹哭笑不得,但塞敏娜的話,無疑解決了他眼下棘手的麻煩,嘴角勾出弧度道:“既然如此,朕一定不會叫塞敏娜公主失望!皇弟,朕馬上下旨幫你尋找那位靈靈姑娘,若是覓得佳人,朕定為你們主婚!”

莫冉盛大喜道:“多謝皇兄美意!多謝塞敏娜公主成全!隻是……人海茫茫,臣弟除卻知道那位姑娘名叫‘靈靈’,連她姓什麽,住在那麽地方也不知道……況且,事隔八年,恐怕她早已覓得良人……”若是如此,他怎忍心毀了她的幸福?

他無法想象,她空穀精靈般的臉龐上,若是落淚,會是何等淒楚殘忍的景象。

“這有什麽?喜歡的話,就去搶過來啊!”塞敏娜公主不甚在意的揮揮手,似乎覺得莫冉盛在無病**。

是男人,就應該把喜歡的女人搶回自己懷裏才對。

皇帝聹眉梢含笑道:“若是那位靈靈姑娘尚未嫁人,或者獨身,朕定為你們指婚,天下百姓定會祝福你們的!”皇帝一道聖旨頒下,有誰敢不祝賀?

莫冉盛喜出望外,忙起身離開座位,對著皇帝三跪九叩行了個大禮,可見他對那位叫“靈靈”的姑娘有多麽喜愛。

戀太妃臉色白了下,似有不悅。

一旁烏魯國使者嗤之以鼻,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大莫的親王,竟是個癡情種,真是可笑!

一位妙齡姑娘站起身,欠身道:“大莫的皇帝,本公主此次隨同使臣前來,乃有一事相求,還望大莫的皇帝應允。”

周圍之人一驚,隻見說話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姑娘,瞧她麵帶三分煞氣,嘴角勾出冷酷弧度,便知她是個心狠手辣之主。

大莫官員大多不知這位公主是何人,惟有少數人知道,她是烏魯國的九公主,烏魯國君王最疼愛的婭兒倫公主,乃嫡出的公主,據說,她在烏魯國擁有自己的親衛隊,人數達到一萬,卻不知她此次隨同烏魯國使者不遠萬裏來大莫,所求何事?

瞧她麵色不善,難道,還想挑起戰爭?

皇帝聹笑道:“不知婭兒倫公主所求何事?”不直接答複她,是否應允。

婭兒倫豈看不出皇帝聹臉上並無笑意,冷哼一聲,說道:“三年前,大莫的舒皇後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毒倒帕瓦城所有人,殺死我烏魯國三十萬將士。三年前,本公主就很想見見這位傳聞中巾幗不讓須眉的舒皇後,此次難得有機會親來大莫,希望大莫的皇帝能夠應允。”狂妄霸道的口吻,不容皇帝聹拒絕。

三年前的婭兒倫,不過十一歲,自小得到烏魯國國君盛寵的她,囂張狂妄慣了,她母後娘家的勢力甚是龐大,導致她目中無人的性子,誰曾想到,他們烏魯國的第一將軍竟然敗在大莫弱不經風的女子手裏,她怎咽的下這口氣?

此前,聽聞烏魯國要派使者出使大莫,她哭鬧著跟來,為的就是見一見那被黜進冷宮的舒皇後,誰知進了大莫的皇宮,卻沒見到舒皇後,憋了一肚子的氣。

眾人一呆,似寒風呼嘯入聖天殿,卷走所有暖氣,陡留一室寒冰,脊背僵直,頭皮發麻。

自舒皇後被黜進冷宮後,便成了宮裏的禁忌,任何人不得提起,誰知……

皇帝聹不動聲色望著一臉強硬的婭兒倫,複雜深邃的目光,捉摸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如利劍般鋒利,盯得婭兒倫心裏悄悄發虛。

大莫的皇帝,果然厲害,出生皇室的她,居然有些害怕他似能看穿人心的目光。

其他三國使者雖覺婭兒倫公主態度太過囂張,但對她的提議,卻甚是認同。

“大莫的皇帝,聽說舒皇後被黜入冷宮,不知可否讓我等見上一麵?”仡易國六皇子卡洛特笑道。

“舒皇後?那個名動五國的女子,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見見呢?”喀薩國門提爾親王麵露敬佩之色。

“我等出使大莫之前,國君曾說,想瞧瞧舒皇後究竟是怎樣的女子,還請大莫的皇帝應允我等所求。”高其國使者貝伏理說道,身為從二品樞密副史的他,掌管宮廷禁衛,是高其國皇帝的心腹。

舒皇後在大莫西垂邊防調兵譴將,用二十萬大軍擊潰烏魯國三十萬大軍之事,早在三年前便傳便五國,成為其他四國國君的心頭大患,誰想僅僅一年光景,舒皇後被大莫的皇帝黜入冷宮,自此不再見天日。

四國使者齊齊開口,縱使皇帝聹千百個不願意,也不得當麵拒絕。

皇帝聹嘴角微微上揚:“婭兒倫公主所求合情合理,朕怎會不應允呢?小順子,召廢後前來見駕。”一揮手,示意大內總管太監毛離順前去冷宮通傳。

x x x x

冷風,凜冽如刀。

雨絲,飄飄渺渺。

飄雪,風起柳絮。

荒涼,遍地橫生。

冷宮,冷清荒陌。

雜草,肆意橫生,泛著枯黃,鵝毛輕覆。

茅屋,低矮殘破,銀光寒閃。

缺口,細細密密,冷風直灌而入,肆無忌憚,張揚著寒冬最後的餘威。

單薄粗布麻衣,輕裹纖細身軀,淡漠而寧靜。

“嘩啦”

破了一個大洞的門,硬生生撞開,三五個衣著棉衣太監直衝進來,帶來滿室冷冽寒風刺骨,呼嘯於屋內。

橫著眼,挑著眉,粗著聲,太監們厲聲道:“快起來,皇上召見你呢!”

纖細身軀,筆直背對他們,手中針線不停,仔細地縫製著小衣,童女小衣,對身後太監蠻橫之聲置若罔聞。

“大膽廢後!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不起來,皇上召見,天大的恩賜,你想不要麽?”

素手輕揚,手中針線依舊,斂眼低眉,漠然至之。

他自橫來他自狂,她自漠然相待之,看他橫行得幾時!

“哼!小小一個廢後,竟敢無視咱家,咱家可是六品太監,比起一個庶民,不知要高貴到哪裏去!”說話的太監,手中拂塵輕揚,嘴角嗪著惡毒的笑,“拖走!”

話音落下,身後幾個官品低於他的太監蜂擁而上……

“大膽!”

一聲冷喝,自門口傳來,蒼老雌音,顯示了來人的身份。

太監們忙回頭一瞧,趕緊躬身諂笑道:“毛公公,這些小事讓奴才來辦就好了,怎勞動您老大駕呢!”

毛離順可是大內總管太監,皇帝的心腹,別說他們這些卑微小太監,縱是朝廷一品大員,也得給他幾分薄麵。

毛離順冷哼一聲,宮中奴才見風使舵的嘴臉,他見多了:“全部退下。”拂塵輕揚,小太監們忙哆嗦著退了出去,順便關上即將壽終正寢的木片門,狂風呼嘯依舊。

毛離順見他們退了出去,臉上傲慢之色一收,恢複麵對皇帝時的卑微,走到纖細身軀身旁,恭聲道:“奴才參見舒娘娘!”

早在兩年前,皇帝下旨罷黜舒皇後、貶為庶民之時,就不能再稱其為“娘娘”,喚一聲“廢後”已是對她尊敬的很,而毛臨順此時卻尊稱她為“娘娘”,眼中盡是恭敬,無半點做作虛偽,委實叫人難以猜測出他的心思。

針線不停,清冷氣息自身體內隱隱散出。

“皇上召舒娘娘去聖天殿見駕!舒娘娘,您就去見見皇上吧!奴才知道,這兩年您待在冷宮甚是難受……如果您能得到皇上的眷戀,便可離開冷宮,娘娘,難道您不想離開冷宮麽?”毛離順手捧精致宮裝,華美而保暖的裘衣,按理說是冷宮中人渴望而不可及的。

而她,不屑一顧。

“娘娘,奴才知道您委屈!可您也要為皇上想一想啊,若非舒相大人咄咄逼人,皇上怎會如此待您?”毛離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算您不想見皇上,那太子呢?您兩年沒見過太子了,太子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您難道不想見見他?”

針線一頓,而後繼續縫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