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 二 回 太湖訪漁隱 二女操舟擒雙雄

第 二 回 太湖訪漁隱 二女操舟擒雙雄太湖為我國名湖之一,風景秀麗,漁產豐富,湖邊土質肥沃,居民大都富有。

周衝就記憶所及,神醫俠隱居湖心蘆葦蕩中,由飛雲堡舍馬登舟,可直入蕩內。

這日天近午時,玉虎兒來到飛雲堡。

周衝一看,此堡依湖而立,熱鬧非凡,爺兒倆下了馬,走進湖濱一家名叫杏花居的酒館。

酒保含笑迎客,把兩個讓到樓上。

兩人選了個臨湖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周衝吩咐來二斤好酒,兩尾蓮白鮮魚,另配四樣可口酒肴。

酒保應諾而去。

玉虎兒向窗外一看,隻見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煙波,一望無邊,輕波漪蕩之中,無數漁舟蕩漾湖麵,不少漁家姑娘,在船頭結網捕魚。

玉虎兒近五年山居,忽見此宜人景色,不覺心神一暢,正在出神當兒,忽見碧波遠處,一個黑點箭般而來。

近時再看竟是一梭形小艇,船後站一大漢,雙手運槳如飛,激得水花四濺。

玉虎兒暗想此人臂力不小。

周衝忽然開口問道:“虎兒,你看湖中那隻快舟,劃船的大漢,可有什麽奇怪之處?”玉虎兒應道:“大漢臂力不小,且身體魁梧,似是個練武之人。”

周衝搖搖頭說道:“我說那快舟上的雙槳,非平常人所用之物,是用純鐵打造,如兩臂沒有五百斤以上力量,休說運用自如,便是拿也拿不起。

欲求見太湖漁隱,恐就在此人身上了。”

周衝說完,玉虎兒非常歡欣地說道:“那麽待弟子下去,把此人請上樓來,問他老俠客的住處,我們即刻去拜見如何?”周衝見玉虎兒一派稚氣,笑道:“你不要打這種如意算盤,神醫俠歸隱太湖後,已不願再和江湖人物來往,這個大漢如果和神醫俠毫無關係,你這樣魯莽從事,不怕人家貽笑嗎?就是確和神醫俠有關連,人家也絕不會就告訴你,且打草驚蛇反覺不美。”

周衝這一席話,把個玉虎兒說得滿臉通紅,低頭無語。

爺倆正說話中,大漢已把小舟靠近湖岸,直對杏花居走來。

周衝把酒保叫到近前低聲問道:“那個大漢你可認得嗎?”酒保向窗外一看說道:“這是我們這飛雲堡上有名的大力士,姓韓雙名天龍,因他兩臂力大過人,大家送他一勇金剛的渾號。

他原非本地人氏,四年前流落到此,貧病交迫,就和一位老者一同捕魚為生,老者善醫術,不管多重的病症,均能手到回生,但那老者生性古怪,除非他自己願意為你醫治,自然會找上門去替你醫治,否則就是你用百兩黃金亦無處找他。”

周衝點點頭正待再問,忽聞樓下喝道:“夥計,給俺打二十斤上好的酒,等俺去把魚兒售了,回來取酒時還錢給你。”

聲若洪鍾,響亮異常。

周衝急急下樓,但大漢已放下酒壇而去,急忙吩咐店家道:“姓韓的和我是多年老友,我們已有四五年不見麵了,想不到在此遇上,等一下他來取酒的時候,不要收他酒資,就說一個姓周的朋友給過錢了。”

周衝說畢,掏出一綻銀子,交給店家。

店主接過銀子笑道:“你老隻管放心,我們照你老吩咐的辦。”

周衝又急急上樓,爺兒倆匆匆吃畢午飯,酒保送上找頭,周衝一擺手說道:“這點錢送你吃杯清茶吧,等下姓韓的如問誰人付了酒資,你就說一個姓周的朋友,他如不肯,你叫他歸告太湖漁隱便了。”

恰好酒保見周衝出手大方,一下賞了這麽多錢,真是打心眼裏樂起來,連忙說道:“大爺放心,小的準照大爺吩咐的辦。”

周衝說畢,便和玉虎兒離開了杏花居,找個客棧存了馬匹,然後走到大漢小舟停泊所在一看,隻見這隻梭形快船,可容三人,均用上好的楠木做成,上麵還放著漁具,周衝看了一陣,便和玉虎兒,用銀子另租一隻小型漁舟,在湖岸隱起,等候韓天龍到來。

韓天龍售了魚兒,回到杏花居,欲付酒資,店主笑道:“你有個姓周的朋友已替你付過錢了。”

勇金剛一聽,把環眼一瞪說道:“俺出生不到七歲父母便亡,既無兄弟姐妹,更無三朋四友,老板記錯人了吧?”酒保趕來,對韓天龍說道:“韓老哥,那個姓周的走時,交代小的,叫你歸問太湖漁隱便知。”

這句話果然發生了奇效,韓天龍也不再多說,拿起酒壇便走,一直上了快舟,解去岸邊繩索,右手鐵槳一推,船頭掉轉,立即雙手運槳如飛而去。

周衝、玉虎兒已在此地等候多時,見韓天龍蕩舟如飛,哪敢怠慢,忙掌舵運槳追了下去。

二人小舟和韓天龍的快舟,保持二十多丈距離,一陣工夫,兩隻小船已入湖心,水勢亦較前大,韓天龍似已覺有人追蹤,立即把右手鐵槳一壓,小舟轉了方向,兩臂一緊,若離弦之箭,向前飛駛。

周衝忙對玉虎兒道:“轉方向快追!”玉虎兒把舵一扳,對準了快舟的去向,周衝急蕩雙槳。

周衝極目前望,水麵隱現一片林影,知己快到蘆葦蕩了,前麵快舟若一點黑影,距自己小舟已過百丈,不由暗自歎息,雖自己臂力運槳已不算慢,竟落敗在人家手裏,萬一讓對方脫了梢,這個跟頭算是栽到家了。

想到此處,心中一急,立即一提真氣,雙臂加驟運槳,希望能追上對方,但韓天龍運槳純熟,又是梭形快舟,周衝雖有神力,亦覺無可奈何。

待周衝、玉虎兒小船駛近葦林,對方快舟已失蹤跡。

周衝一看,這片葦林長約數裏,粗如兒臂,密密層層竟找不出路來,隻得對玉虎兒說道:“這片蘆葦長達數裏,深不可測,我想其中必有入林密道,可惜我們晚到一步,坐失良機,如今葦林茫茫,一時間哪裏去找呢?”玉虎兒原本心中就十分焦急,再聽周衝一說,急道:“師叔,難道我們就這樣空空而返嗎?”周衝知玉虎兒求師心切,安慰說道:“你別急,隻要太湖漁隱果在此地,我好歹總要叫你如願以償。

現在我們把這隻小船,暫時劃到蘆葦林中隱起,以靜待變。”

周衝說完了,玉虎兒把舵一轉,小船直向蘆葦林中駛去,爺兒倆選擇一個隱秘所在,停好了小舟,坐以待變。

此時已十月中旬,秋末冬初之季,湖麵更是冷風刺骨,倆人直等到紅日西沉,仍無半點變化,隻好遷就用了幹糧,又等了下去,直到二更過後,月掛中天,映射湖麵,碧波如鏡,光可鑒人。

雖夜景如畫,但倆人滿懷心事,哪有心去欣賞,逐漸都感不耐起來。

忽然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木漿擊水之聲,爺兒倆精神一振,立即注目看去,隻見東北方麵,一葉輕舟,其疾如飛,破浪而來,船行迅速,不大工夫,已近葦林,舟行忽慢,隻見船上,站一白衣少女,長發披肩,玉麵映月,身體窈窕,恍若淩波仙子,衣裙被夜風吹起,顯示一雙天足,風姿秀逸已極,再加上這月夜湖光一照,真像是廣寒仙女翩然而來。

船後有一小婢,雙手緩緩運槳,操縱自如。

周衝見玉虎兒呆呆地直望那少女,心中暗笑,一拉玉虎兒輕聲說道:“此女月夜駛船,身背長劍,必非常人,也許在此女身上能尋到入林密徑。”

周衝說話,聲極輕微,且夜風吹著葦林,發出“刷刷”之聲,話剛說出,少女輕船已達林邊,距倆人停身所在不過丈餘,幸得蘆葦遮舟,少女又未注意,形跡尚未被人發現。

隻聽那少女歎口氣道:“小青,說真的,自從我父親被伯伯的仇人殺死之後,伯伯對我們母女,可以說是愛護得無微不至,幾次我請命欲報殺父之仇,均被伯伯勸止,我有時也奇怪,他老人家有那樣一身驚人的本領,為什麽不給我父親複仇,我真怕再過幾年,仇人要是死了,我做女兒的不能手刃親仇,落個不孝之名,更負這一身苦學了。”

那個叫小青的婢女笑道:“姑娘怎麽連大爺這種苦心都不能理解呢?大爺幾時忘了這血海深仇?不過對方武功大過厲害,且人多勢眾,他老人家沒有把握不願動手罷了,這次大爺苦練金沙竹葉手,聽說就是要對付仇家所用。”

少女又歎口氣說道:“唉!可憐我父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死得不明不白,要不是我隨娘那天探親未返,恐連我們母女也遭毒手,如今算起來已十多年了,可是我連仇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玉虎兒雖未逢殺父之變,卻有殺師之恨,不由失聲長歎。

玉虎兒這一失聲,驚動了白衣少女,一聲嬌叱:“何方鼠輩,竟敢偷探蘆葦蕩!”話來住,玉腕一揚,“嗤嗤”,兩點寒星,直向周衝等停身處打去,周衝見玉虎兒闖了禍,對方出手又快又急,立即一翻木槳,向上一迎,兩粒銀丸子一線形嵌入木槳半寸左右,差一點就要洞穿木槳,少女的腕力可知。

玉虎兒見船深藏蘆葦,抵敵不易,立即一壓舵用腳向後麵葦林一蹬,小船“刷”的一聲衝了出來,幾乎和少女所乘之舟撞上。

少女哪肯放過這個機會,右手長劍借勢一個“腕底翻雲”,一片銀芒橫掃過來,玉虎兒急忙向下一伏身,劍鋒已掠頂而過,忙伸手向背後一抓,把自己雁翎刀握在手內。

此時玉虎兒的小舟已向前駛出丈餘遠近,少女一急,竟施展輕功絕技“海燕掠波”,兩足在船上一點,身形似箭一般,向玉虎兒所乘小舟上飛去,手中劍用了個“銀河刺蚊”,一道寒光直取前胸,身形之快,出手之疾,恰到好處。

玉虎兒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溫婉秀麗的小姑娘,竟有這等好身手,被勢所迫隻得向後一退,少女的右腳已落在船尾之上。

玉虎兒見少女身似飄風,劍如長虹,反把自己逼退,竟搶到船上,心中可真急了,手中刀立展師門絕學“神龍三現”,刀光如電,橫斷上盤,想把少女逼下水去,哪知少女確有非常之本領,見玉虎兒發力極快,勢又迅猛,遂把全身向後倒去。

玉虎兒見少女被自己刀光逼下水去,心想糟了,這等寒夜,少女如落湖內,豈不要凍壞。

哪知就在這一轉念間,少女的雙腳,猛地一壓船身,一聲嬌叱“下去”。

這種小舟,原來隻容二人足矣,吃少女用“鐵板橋”功夫向左一壓一翻,船身失去平衡,向左翻轉,周衝此時正退站船頭看少女和玉虎兒交手的情形,覺得船身向左一歪,忙展千斤墜,馬步向右一移,想保船身平衡。

少女似乎早料到有這一著,竟借力施力,左腳用力在船邊一點,接著嬌軀一個“倦鳥歸林”,向自己小舟上飛去,周衝千斤墜和少女之力用到一處,小船向左一沉,周衝叫聲“不好”,小船已翻個舟底朝天了,幸得周衝武技精純,臨危不亂,在那萬分危急當兒,施展“蒼鷹掠雲”的身法,向少女的小船上搶去,少女船上的青衣小婢,手握一條鏈子槍,見周衝搶登小舟,一抖鏈子槍,便向周衝迎來,周衝身懸半空,一提丹田之氣,一個“巧燕翻身”,鏈子槍擦衣打過,周衝身子向下一沉,已踏船上,白衣少女的長劍分心刺到,周衝向右一跨步,讓開劍鋒.正想施展擒拿手,空手入白刃,哪知突覺腳下一絆,身子往湖心倒去,急切間向下一看,原來自己剛才搶登船上時,恰巧站在小舟泊岸用的索繩上,如今被那青衣小婢一收繩子,正好絆緊了自己的雙腳,身形便向後倒了下去,少女的長劍寒鋒一閃,又逼過來,周衝隻得把右腳往船旁一點,身子像箭似向前拋去,落入湖心,從玉虎兒翻舟到周衝落水,不過是瞬間工夫,接著那少女和小婢身形一跳亦入湖中,周衝、玉虎兒隻覺身子在水中,似被人挾著,一陣翻滾,已昏了過去。

等到周衝醒來一看,自己臥在一個清雅的小室中,室內一桌兩椅,布設簡單,但卻清雅整齊,一塵不染,自己仰臥在一單人木榻上,對麵開有方窗,窗外翠竹數株,隨風擺舞,後壁上掛一幅山水字畫,絕崖飛瀑,筆工蒼勁。

周衝正想挺身坐起,忽聞室外步履之聲,接著竹簾起處,一個身體魁梧大漢進來,正是在飛雲堡遇見之韓天龍,手托紅木茶盤,黑麵含笑,近身說道:“朋友你身體尚未複元,最好暫不要動,這杯百年鬆子茶,吃了可清心醒神,少時萬先生自會來看你。”

周衝心中一想,既被人擒來,樂得安心靜息一下再作道理,一伸手從紅木茶盤上取下一個細磁白杯,見裏麵滿滿一杯橙紅色溫水,隨一飲而盡,果覺清香透入心肺,頓感周身輕鬆不少,笑對大漢說道:“謝謝你一片好心,請問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大漢笑道:“現在尚不到午時,俺可不會斯文客氣,萬老先生今日中午,即可功滿離洞,已知朋友在此,你如有事,等見了萬老先生再談吧。”

周衝見韓天龍憨直可愛,正想再攀談幾句,大漢卻收好磁杯退出小室,周衝隻得耐心等候。

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樣子,靜室竹簾一起,走進一個六十餘歲的老者,身穿一身青綢長衫,足著逍遙福字履,雖然白須如銀,麵貌清瘦,但卻臉色紅潤,望去若四十許人,一進門,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把周衝打量一下,微笑說道:“朋友三番兩次企國進入這蘆葦林內,想定有見教之處,老朽因坐關,不能抽身迎客,尚乞海涵。”

周衝聽這位昔年名震江湖的風塵奇俠,出言謙讓,不由肅然起敬,立即一翻身,從**爬起,緊走一步,倒身便拜。

老者左手微微一拱,連道:“不敢當此大禮,壯士有話,請坐下談吧。”

老者這一拱手間,周衝頓覺一種無形阻力,若銅牆鐵壁,不要說下拜,就是想把腿彎曲一下,亦不可能,心中暗驚,隻得行了常禮說道:“在下周衝,此次冒昧造訪,實在失禮得很,還請萬大俠多多原諒,尚有同行一人,不知現在何處?”神醫俠萬永滄笑道:“原來是周壯士,老朽久聞大名,今天幸會。

關於你的同伴,現在另一靜室休息,如急於相見,待老朽去喚來便了。”

周衝一聽玉虎兒無恙,始覺放心,忙阻住老者說道:“既在休息,不必急見,末學後進,承不見棄,感激至深。

周某昔年從師長白學藝之時,聽二老恩師言及老前輩武功卓絕,醫術神妙,久思拜謁,恨無機緣,今得會尊,實是平生大幸。

周某這次率領玉虎兒,千裏風塵,冒度險關,隻望萬大俠成全他一片孝心義膽,收錄門下,則感恩不盡矣!”神醫俠聽後,一時之間,弄不清楚急道:“你且詳細說來。”

周衝亦覺自己說得太急,這才把馬百武邀人尋仇,羅九峰浴血苦戰,後突現一不知名的道人助拳,羅九峰夫婦相繼遇難,自己幸脫賊群,率玉虎兒千裏投師等,除了把自己恩兄停屍的地方隱起外,均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神醫俠聽後,一臉肅穆之色道:“老朽亦聞羅九峰是一英傑,三十年來江湖上,任其縱橫,以龍虎風雲刀法,十二支蛇頭亮銀梭獨步武林,可惜晚年退出江湖,仍遭宵小暗算,令人不勝惋惜之至。

周壯士俠肝義膽,使人起敬,不過收徒一事,老朽實在不敢當。

餘一生漂泊江湖,今歲已達六一暮年,人老氣衰,且自歸隱太湖以後,武技亦荒疏不少,玉虎兒誌在複仇,我如何能誤人子弟。

周壯士,還是另請高明吧。”

周衝一急正想開口,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向靜室而來,周衝抬頭一看,見適才湖中那個白衣少女,攜著小婢,一陣風似的闖入室內,一見神醫俠,嬌呼一聲“伯父”,搶前一步跪倒地下,道:“你老人家可想煞女兒了。”

萬永滄一見此女,麵上的肅穆之色,竟變成一臉慈容,右手輕撫少女秀發說道:“蘋兒!快起來,不要再孩子氣了,不怕人看了笑話嗎?”少女叩了一個頭,始行站起,小青亦進前叩見太爺,神醫俠一罷手,指著少女對周衝說道:“這是小女翠蘋、兒氣來脫,周壯士勿笑。”

轉臉對少女道:“這位就是名震江北的周衝周大俠,快上前見過。”

少女對周衝福了福,嬌聲說道:“方才湖中失禮,望周叔叔勿怪。”

周衝一聽連忙還禮道:“萬姑娘家學深厚,劍術精奇,真是名門俠女,周某不勝佩服。”

少女莞爾笑一笑,退到萬永滄身後。

恰好此時,韓天龍領了玉虎兒走來,周衝一見,搶著說道:“虎兒!快來叩見萬老先生!”玉虎兒急急搶至神醫俠跟前,撲的向下一跪,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隻見老俠麵如寒鐵,沒有一絲笑容,也不伸手阻攔。

待玉虎兒叩頭站起後,老俠說道:“你就是羅武師的高足嗎?可知道武家棄師之罪嗎?”玉虎兒躬身答道:“弟子玉虎兒原從羅老師學習武技,不幸師門遭逢大變,弟子本想追隨亡師於九泉之下,但又想到這血海深仇,故而留下命來,天涯海角尋訪高人,望學成一些本領,替亡師複仇,承周師叔引薦,尚望老前輩不棄愚資,能收錄門下,成全弟子一片赤誠孝心,就是弟子粉身碎骨亦不忘大恩大德,非敢犯棄師之罪,實欲報師門大仇。”

神醫俠一見玉虎兒就有三分歡喜,又聽他慷慨陳詞,誠形於外,不由把頭連點,說道:“難得你小小年紀,有此膽識,誠屬可貴,老朽一生收徒謹嚴,故一生浪跡江湖,直到暮年始收一個韓天龍而已,按理說,你這種再投師門,已犯了武林大忌棄師之罪,但老朽素喜忠義之人,你心地光明,為報師仇,其誌可嘉,暫破例收錄,全爾孝心。”

老俠說罷,玉虎兒已喜得心花怒放,立即搶上前去,叩見師父,神醫俠把手一擺,示意阻止,轉身對周衝說道:“周壯士俠肝義膽,千裏而來,老朽略備水酒,聊表敬意。”

說畢吩咐韓天龍、翠蘋擺酒來,不多一刻,酒菜齊上,神醫俠長揖讓客,周衝再三謙遜始就客位,老俠坐了主位,韓天龍、萬翠蘋、玉虎兒,依序就坐,互敬完畢,老俠用筷指了一指桌上一盆蒸蟹說道:“這盆清蒸蟹,是蘆葦蕩特產,下酒最好,各位不妨一試。”

說著首先挑一個又肥又大的蟹兒,自己先吃。

周衝夾了一個一嚐,果然清美可口。

老俠舉杯邀飲,周衝忙舉杯互敬,兩個人大猜大喝,直吃到八分酒意,然後用飯,餐畢,周衝起身說道:“周某這次夜入太湖,承萬大俠不棄,設宴款待,實周某一生之榮,又蒙仗義收留玉虎兒亡師遊子,更使我銘感五中,本當在此多留時日,但尚有瑣事纏身,不便久擾,就此拜辭。”

說完向老俠深深一揖。

萬永滄哈哈一笑道:“周老弟有事,老朽便不強留,以後如有暇,請常來對飲。

天龍,駕舟送周壯士出湖。”

天龍應聲而去。

玉虎兒將周衝送出室外,依依惜別道:“弟子蒙師叔如此照顧,感激非常,爾後如有寸進,全為師叔所賜。

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再候金安?”說到此處,已咽難成聲。

周衝亦覺有些淒楚,強忍傷感,握著玉虎兒手道:“賢侄年少有為,又遇良師,望能刻苦自勵,日後替你那師父師娘報仇。

餘當親赴各處請天下英雄,和馬賊清算這筆血帳,望你珍重。”

玉虎兒含淚拜受,周衝揮手告別,隨韓天龍走向湖邊,沿路瀏覽風光。

隻見這個蘆葦蕩,是太湖中突起的一個孤峰,不過一裏方圓大小,四邊蘆葦密密層層,地勢可稱隱秘,老俠住所不過是茅舍數座,四外翠竹白楊,頗似漁家居處,感歎之間已達湖邊。

天龍從葦林中拉出快舟,解去索繩,周衝一躍上舟,天龍立即運槳駛去。

直把周衝送到岸邊。

玉虎兒太湖學藝,周衝天涯訪豪客,暫且放下,掉轉筆鋒交代一下雁秋的行蹤。

重九之夜,玉虎兒受了師娘重托,帶了這一雙年幼的師妹師弟,向峰左山道逃走。

玉虎兒唯恐被賊黨伏樁發現行蹤,故而自己總是先行勘查一段,然後再帶倆人前進一段,哪曉得這樣以來,反誤了時間,到四更左右始才繞到峰左。

山石後麵忽然跳出兩個黑色勁裝大漢,攔住去路。

左邊一人手執一柄虎叉,右麵一人手拿雙花槍,玉虎兒一看,知道不動手是無法闖過了,也不答話,手中雁翎刀一個“平分秋色”,便向執叉的大漢劈去。

那大漢一聲冷笑說道:“無知小兒死在目前尚敢撒野。”

說著向後一退,讓過刀鋒,虎叉一個“毒龍出洞”分心就刺,玉虎兒掌中雁翎刀往上一翻,“當”的一聲把大漢虎叉架到一邊。

雁翎刀“分花拂柳”往前一送,直達前心,大漢想不到玉虎兒小小年紀,腕力渾足,竟把虎叉蕩起老高,心中一驚,忙又向後一退。

玉虎兒這時心急如焚,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見大漢一退,雁翎刀立即展開,一團瑞雪光影向大漢急攻過去。

右麵握槍的賊人,見玉虎兒非常勇猛,暴喝一聲亮出銀槍衝入圈子,和用叉的合在一起雙戰玉虎兒,一連七八個回合,玉虎兒雖拚命死戰,盡力求勝,但對方武技不弱,又是以兩打一,急切間難分勝負,不由心中焦急起來,暗想賊人人多,纏鬥下去,如果再來助手如何是好,三十六著走脫為上,先讓師弟師妹出此山口,自己再設法脫身。

玉虎兒也是缺乏江湖經驗,立即高聲喊道:“師弟師妹,賊人有我抵敵,你們可先闖過這個山口,在前邊等我。”

玉虎兒一邊講話,一邊把刀法一緊,雁翎刀如銀龍盤空,盡展所學,刀光寒影,竟把兩個大漢給圈在刀光之中,雁秋、寒瑛聽師兄囑托隱身在不遠一株巨鬆之下,聽玉虎兒一嚷,寒瑛先出來,手裏握了一柄寒光燦燦的短劍,連跳帶竄向前跑去,雁秒穿一身淡紫的貼身緊服,緊追寒瑛身後。

兩個賊子眼看寒瑛、雁秋從刀光叉影中逃往峰後,兩賊心中非常著急,但玉虎兒刀若遊龍,又無法脫身,正在焦急之時,猛聞一聲大喝:“二位休驚,我們兄弟特來助拳。”

語未住,一支竹節鞭,兩條水磨銀鐧直向玉虎兒加攻過來。

執槍大漢一看,來人正是柳州雙霸賽叔寶秦敬和小尉遲謝安。

那個執槍大漢名叫尤文豹,人稱地裏鬼,見柳州雙霸到來助陣,立即說道:“這小子不甚棘手,有我和王奇已足可抵敵。

二位仁兄速向峰後追趕羅家一雙兒女吧。”

柳州雙霸一聽,立即施展飛行功夫向下趕去,片刻功夫果見前麵雁秋、寒瑛,兩條黑影向前狂奔。

賽叔寶一連三個飛躍已近寒瑛,左手鐧向前一探,一招“風掃落葉”向寒瑛的下三路掃去。

寒瑛姐弟二人正向前奔跑,聽到人聲一喊,羅寒瑛停身回頭一看,賊人已然追上發招,急忙向上一跳,躲過銀鐧,手中短劍“童子拜佛”反刺秦敬前胸。

這邊秦敬一動手,那邊小尉遲謝安一揮七節鞭亦向羅雁秋撲去。

羅雁秋見一個黑臉漢子向自己撲來,兩隻小手向腰中一拉,解下一條鋼環軟鞭來。

小尉遲謝安,見羅雁秋從身上解下一串三尺長短的鋼鞭,也不認識是什麽兵器,但欺雁秋年紀幼小,竹節鞭“毒蛇出洞”欺身進招,雁秋等到鞭將要近身,向後一個“巧燕翻身”退後六尺,左腳向前一進,鋼環鞭一招“橫掃千軍”,鋼環嘩嘩一響,直掃謝安中盤。

謝安沒有想到雁秋身形巧快,出手如此迅捷,急忙向後一退。

任你動作迅速,亦被雁秋尖端鋼齒鉤住衣服,嗤的一聲扯下一條布來。

謝安驚出一身冷汗,哪裏還敢大意,施展三十六路黑虎鞭法,一支七節鞭,舞成一團鞭影向羅雁秋攻來。

羅雁秋也把一條鋼環軟鞭施展開來,隻聞叮咚叮咚亂響,倆人打個難解難分。

再說秦敬與羅寒瑛正打在緊要關頭,突然跑來一個黑袍道人,麵罩黑紗,袍袖一拂,賽叔寶驟覺一陣罡風襲來,不由自主退後五尺,一交跌倒。

道人並不管秦敬死不死,右手一伸,疾逾閃電般向寒瑛“風府穴”點去,羅寒瑛驚叫一聲便失去知覺。

道人右臂一圈,把寒瑛抱在肋下,左手大袖一劃,身急逾風,一躍之間四丈開外,那邊羅雁秋正和謝安苦戰,猛聞羅寒瑛驚叫,倆人同時住手一看,秦敬被人打倒在地上,羅寒瑛被一道人抱走。

羅雁秋見姊姊被擒,急得大喊著姊姊拚命向道人追去。

那道人聽羅雁秋一路狂叫,便腳步放慢,在一個峰頂停了下來,揭下了麵紗。

羅雁秋跑了一陣才追上峰頂,一看道人高有八尺,碧眼長須,一身黑袍,目光威嚴地站在一塊巨石之上。

赤子之心哪知厲害,伸左手遙指那道人道:“你這雜毛老道,要把我姊姊帶到哪裏去,快點放下來。”

道人目光似電般直視著羅雁秋,默默無語。

羅雁秋見道人不理會自己又說:“你要不把我姊姊放下,就是我現在打不過你,等我長大了一定去找你替我姊姊報仇,把你住的廟也給燒了。”

此語一出,忽見道人寒鐵似的臉上現出幾絲冷笑。

羅雁秋說了兩次,那道人還不答話,便把右手的銅環軟鞭一抖道:“老雜毛,再不把我姊姊放下,我要動手了。”

道人仍是不語。

羅雁秋心中一急,右手軟鞭一個“秋風掃葉”掄起便打,那道人此時突然目射凶光,一聲斷喝:“事已至此,蘭妹!恕我心狠手辣了。”

左手袍袖一拂,羅雁秋隻覺身子被一陣狂風卷起,向峰下千丈懸崖中栽去。

道人近前向下一看,見崖下深不見底,想著必定粉身碎骨矣!立即仰天長嘯一聲道:“蘭妹!二十年來我尋師天涯,苦研絕技,隻望尋著你,遁入深山,了卻相思,誰知你竟以身殉夫,留給我滿身情債,稚子無辜葬身懸崖,非我無情,實此子出言可畏耳。

愚兄當盡所能,撫養你幼女成人,聊慰一片癡情,你陰靈有知,請受愚兄一拜吧!”說畢放下羅寒瑛,向西北一拜起身,然後又把羅寒瑛提起,一聲長笑,大袍一抖,如淩空巨鶴般向正北而去。

且說那羅雁秋如斷線風箏向崖下落去,隻聞兩耳呼呼生風,不知置身何處,但人總有一種垂死的掙紮,羅雁秋被那碧眼道人,用氣功打下懸崖,幸無震及內腑,這時候一種生命的潛力迸發,所以他向下跌落的時候,本能地把鋼環軟鞭給丟了,然後一雙小手不住地四麵亂抓,恰巧在懸崖半腰有一株突出的古鬆,枝茂葉密,宛如撐傘,羅雁秋右手抓到一個鬆枝,立即把身子一縮,射落在樹上,向上一看,但見藍天繁星高不可測,下麵水聲滔滔若萬馬奔騰,自己停留在懸崖中一巨鬆之上,兩邊怪石林立。

一個不巧要是碰在石上,恐怕早已腦花四濺葬身懸崖了。

羅雁秋置身此處,不由想到父母姊姊,和帶自己逃走的師兄,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哭了一陣,強止悲聲,此時天已五更過後,冷風四來,羅雁秋頗覺寒意,騎在一根鬆枝上,瞪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頭上枝葉一響,雁秋急忙望去,見一條鬆樹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