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 五 回 幽穀遇奇人 靈禽四虎送群英

第 五 回 幽穀遇奇人 靈禽四虎送群英這時,隱約從對麵峰後傳來兩聲厲嘯,晃眼工夫峰頂上出現一白一黑兩隻猩猿,疾如流星從數百丈懸崖上直掠下來,才入穀底便分向愁雲崖諸寇撲去。

動手之間已被它連傷數人。

閔雕、呂萱眼看大功將成,竟然被這兩個畜生攪亂,不由大怒,雙雙一喝,竟撲兩隻猩猿而去。

手尚未發,高空又是一聲雕鳴,一個罕見無比的青雕如星丸般飛墜旋空直下,鐵翼鋼爪雙翅生風,一撲一扇呼呼卷起兩陣勁風,愁雲崖諸寇吃那青雕兩翅卷起勁風一震一吹之力,竟退出六七尺遠近,有幾個武功較差的竟連人帶刀摔在地上。

愁雲崖雪山派中中有一好手名叫樊剛,力大無窮生裂虎豹,武技在愁雲崖上僅次於閔雕、呂萱倆人,力則過之,見那青雕凶猛不禁大怒,一聲虎吼,手中四十八斤重的金背砍山刀用了個“迎風劈浪”,全身縱起兩丈多高,猛向青雕身後砍去。

那青雕原是千年靈物,雖未負傷,但已激發潛在野性,一聲怒鳴,全身一旋,右邊巨翅向下一撲,竟把樊剛淩空擊落,鋼爪疾伸嵌入樊剛筋骨之內,鐵嘴一啄一抖,兩翅一扇,隻聞樊剛一聲慘叫,一陣血雨碎骨分散數丈方圓,一個武林雄寇片刻之間變成血雨碎塊,屍骨無存,這一來連閔雕、呂萱也給震懾住了,四目怒睜不知如何是好。

那青雕兩翅一振竟從瘋俠頭頂低飛而過,瘋俠似聞雕上人語:“你們快從峰右逃走。”

瘋俠立時一聲怒吼,兩臂遠足功力,呼呼兩掌打出五六尺遠的掌風,瘋俠原被兩個賊黨纏住,這一下兩賊被瘋俠掌風一震,當時退後數步,瘋俠此時真若瘋人一般,喝了一聲:“跟我闖。”

身形一起,兩掌連發,又被他震傷數人,衝出一條路來。

肖俊等一般小俠也是情急拚命,各個刀鞭疾發,逼退對手,身若離弦之箭,緊隨瘋俠身後向西衝去。

幾條人影兔起鶴落,晃眼之間已達峰邊,瘋俠一馬當先攀藤而上。

呂萱怒極狂吼一聲道:“萬惡孽畜討死。”

右臂猛伸,骨節一陣格格作響,五指暴張,色成紫黑,竟施展五毒手一掌向白猩猿劈去。

那白猩猿吃呂萱五毒手掌風一震,全身白毛根根倒豎起來,倏然一聲怒嘯,其聲既悲又銳,刺耳欲聾,全身一縮短了半尺,兩臂一伸宛如利箭直向呂萱撲去。

呂萱不由大驚,暗想這個怪物竟有此功候,自己這五毒手功夫絕毒已極,人如被擊中,即使有金鍾罩鐵布衫功夫護身,也要被掌風所帶毒氣由毛孔浸入體內,隻一換氣,毒氣立即浸入內腑,功力全失,三天之內全身潰爛而死,但這白毛猩猿竟似一無所覺,幸好呂萱功夫已達火候,見猩猿來勢疾急,猛然向下一伏身,猩猿掠頂而過。

呂萱不敢再大意了,忙貫注全神,無暇再顧攔擊瘋俠諸人。

那麵閔雕也和那黑色猩猿打了個不亦樂乎,那猩猿身法奇快,爪利力猛,閔雕幾次運足功力均未擊中,反而有幾次幾乎被他抓傷,如此一來,愁雲崖來的四個頂尖好手,兩個最厲害的被兩隻猩猿絆住,一個被青雕撕裂,一個和瘋俠動手時吃混元掌力震傷,其他雖有十幾個不錯的人物,被那青雕活裂樊剛的慘狀所震懾,等到清醒時瘋俠等已衝到峰下了。

眾賊急施身法追到峰邊,可是瘋俠等已到了峰腰,那守在山上的幾個嘍羅被幾個情急拚命的小俠劍劈鞭打,哪還能阻攔得住,但也耽誤了不少時間,等瘋俠幾人躍上峰頂時,已有愁雲崖三四個武功好的追個尾隨而上,小乞俠一急又取出七孔黃蜂針筒正想施用。

猛見前麵一個巨石之後人影一閃,十餘點豆粒大小的東西一閃,接著就聞幾聲“嗵嗵嗵嗵”的連響,愁雲崖追上峰頂的幾個人竟連一句話也未說出,全被打下峰去。

瘋俠認識這是武林中罕見絕技“豆粒打穴”,不知何人有此身手,且在這緊要關頭現身,正想招呼人家幾句,那現身的人影又一個“分雲取月”的身法,兩臂一伸一抖,向峰側斜飛而落,瘋俠一生從不服人,但今天見到這人的身手亦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柳夢台四十多年的江湖閱曆,見這情景已知人家不願和自己等見麵,不敢勉強,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忽又聞人語道:“各位已被我主所救,你們地理不熟,快隨我來。”

瘋俠循聲看去,暗淡夜色之中距自己三丈開外站個虯須大漢,手握兩柄虎齒日月輪迎風而立,肖俊、歐陽鶴等已然看清來人竟是在長青峽底和羅雁秋交手的伏虎大王,這些昨敵今友的變化大奇怪了,本來幾個人身上都負了輕傷,雖無大礙但也皮破血流,這時也顧不得傷口疼痛和收拾血跡,都怔怔地瞪著眼凝視著伏虎大王,這時來人已然近身,低聲說道:“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各位快隨我來。”

這情景,這時間,不容肖俊等有過多考慮,隻得和眾人跟隨伏虎大王身後走去,走了約有二裏路才下了峰頂,在山腰一個淺凹處停住,那盈尺的草麵上赫然停著四隻猛虎,幾人全都一驚,那大漢卻笑道:“各位不要害怕,這全是我馴服的育生,各位久戰身疲,路徑不熟,可乘它代步,愈快愈好,遲了恐被人發覺就不好辦了。”

七個再看那四隻猛虎確是極馴服,毫無惡意,瘋俠一張嘴正想說話,伏虎大王已帶慍色說道:“此時我無暇說明,難道各位還怕我害你們不成,快請上虎走吧。”

一生精明不拘言笑的瘋俠此時也弄昏了頭,深思遠慮的鐵書生也弄得莫名其妙,八個人分騎四隻虎到達一處稱做“翠華山莊”的所在。

瘋俠急忙謝過伏虎大王,又提出麵謝山莊主人的請求。

伏虎大王卻哈哈一笑答道:“餘久聞雲夢雙俠大名,遊戲武林之中,今日得會俠駕,真是三生有幸,各位中間大部在長青峽會過一麵,也許你們想不到今天會作我這玩虎人的上賓吧,這也算巧緣會合,令人不無感慨,至於我如何去迎接各位到此,這隻是我奉命行事,你們想拜會我那主人,可叫我這個玩虎的人作了大難,實不瞞各位說,我雖受主人差遣行事,可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見過我那主人廬山真麵……”說到此處猛聞屋外一響,剛才在惡狼坪出現的那個黑色猩猿,手持一張白柬落入客廳,伏虎大王霍然起身,走前幾步恭恭敬敬從黑猿手中接過白柬,在燭光下看了一遍,回頭對那黑猿說道:“我已知主人之意,定當照柬行事,你代我回稟吧!”那黑猿似通人語一樣,聽後一聲長嘯,一縱身躍入院內,又一個飛躍已無蹤跡。

伏虎大王送走黑猿,回頭又對瘋俠等道:“剛才各位所見的那隻黑猩猿就是我主人所養靈物,對我每有差遣均派猩猿持柬吩咐,本來尚有一白色猩猿更通靈性,因剛才在惡狼坪內迎接各位時吃人用內功掌力擊傷,雖無大礙但仍需小憩,現在我主人身旁療養,剛才我主人來函已然說明請各位暫在此地留宿一宵以養精神,行動方麵更要隱秘,因為愁雲崖方麵經此重創變故,震驚異常,已用靈鴿飛往大雪山十二連環峰總堂報告經過,另外放出三十隻靈鴿滿山搜尋各位蹤跡,我主人雖沒有把愁雲崖這般人看在眼內,但雪山總堂方麵另有幾位厲害的魔頭,目前不到時機,必須暫避其鋒,明晚初更我仍用那四隻老虎送各位暫離山區,有我主人靈雕在高空保護,不怕敵人靈鴿搜蹤,隻要各位一離大巴山區就沒什麽危險了。

還有各位同行的倆人追賊遇險,亦由我主人救了出來,服用他隨身靈丹施救,不日當返中原和各位團聚,簡柬上特叫我代向各位致歉。

他不能親來會晤,好在日後還有見麵機會,再向各位麵致歉意,現在時候已經不早,各位久戰之身,又經此長途跋涉,想不無勞累之感,就請在這翠華山莊竹舍內休息一下吧!”伏虎大王說完話,立時吩咐身後侍立的一胖一瘦倆人帶瘋俠等七人到各靜室中安歇,瘋俠見此間主人不願吐露身份,想必另有隱衷,也不再追問,跟隨在那一胖一瘦倆人身後分到各靜室休息。

這莊院內房屋很多,兩個人分居一室,倒也木榻棉被設置安適,萬姑娘是女客,除一人一室外,並另有一個中年村婦聽候使喚。

次晨幾人起床以後,即有小童分獻早點,並囑七人不可外出,莊主和兩個義弟今晨五更便外出他往,一切詳情俟莊主回來自會麵告等等,經此一來,七人隻得各居靜室,等候伏虎大王三人歸來。

小乞俠諸坤天生喜動,他和梁文龍同居一室,倆人等到中午時分還不見伏虎大王歸來,心中漸感不耐,悄悄地對梁文龍說道:“這個玩老虎的人大概是把我們忘了,再不然又有什麽變故,我出去看看風頭即刻就回,等一下瘋師叔或肖師兄來查我時,你就說我出恭未回。”

小乞俠說完也不等梁文龍回答,扭頭往外就走,梁文龍本來要阻止他,但又一想這半天已經過去毫無一點動靜,讓他出去一趟看看情形也好,遂不再阻他。

小乞俠一出靜室,抬頭打量這個莊院,原來自己七人住的是第二進院子,院中修竹百株寂然無聲,連人影也不見一個,往裏麵有一個小圓門似是通往另一進院子,四周都是青石砌成的院牆,小乞俠怕被肖俊等發現,忙借修竹掩身溜到那個小圓門跟前,用手一推幸未落鎖,閃身入內,又閉好小門。

這一進院內景物又自不同,兩旁修竹奇草青翠蔥綠,雜以許多紅色異花,越顯得紅綠相映,清幽絕俗,中間是一道白石鋪成的甬道,曲曲折折從那花草叢中繞入內中,小乞俠被這種秀麗景色所誘,不自覺地信步沿那甬道向裏走去。

愈走愈覺景致秀絕,直疑是誤入天堂,心中暗想這個玩虎的大王倒不錯,竟住有這樣好去處,今天我小要飯的可暢遊一次大飽眼福了。

正當小乞俠神往心馳之際,驀然心念一動暗道糟了,人家深宅內院大都住的是女人,我這個小要飯的一時高興竟犯了這種大錯,萬一被察覺就有蘇秦之舌,亦難分辯了。

想到此處背上冷汗直冒,慌忙轉身想退回去。

忽聞甬道不遠人聲互語,小乞俠心中一驚,慌忙隱身到一片花草叢中,注目看去,隻見兩個小童一前一後沿甬道向裏麵走來,一個邊走邊說:“我們莊主近月來的舉動真是奇怪,不知怎麽會多個主人出來,把自己住的後院翠華閣讓給人家,並特別吩咐下人沒有他的命令不準入內,可是快一個月了鬼影也不見一個,仍是每天命我們倆人打掃房屋,不得稍有偷懶的舉動,我看人家是不會來了,這個新主人也不知安的什麽心,既然不來往,為什麽又讓我們莊主遷出來,這樣秀麗的翠華閣白白的空著,說起來也覺好笑。”

前麵那個小童答道:“你哪裏知道,我聽瘦小鬼陳二爺說過,是莊主自己要表示孝敬那新主人,特別自動遷出。

人家並沒有說要來住此地,這事可也真怪,我們莊主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聽說愁雲崖方麵派人幾次來請他入夥,他都不肯,不知怎的會對這個新主人恭敬的像敬菩薩一樣,我倒真想他能搬到此地住幾天,也讓我們看看是個什麽樣子的人物。”

兩個人說著笑著競自進去。

小乞俠一聽心中暗道:“還好,我這小要飯的還沒有給我老要飯的師父丟臉。”

但此地既是主人劃為禁地,自己也不便再往裏闖,既然偷出靜室,難免要受瘋師叔一頓斥責,索性出這莊院一看究竟。

主意既定,忙穿過幾叢花草走到院牆跟前,飛身一縱已過圍牆,找一顆巨鬆攀登樹頂一看,見這數百畝盆地內竟是一個村莊模樣,房舍疏落,除自己住這個莊院矗立正中外,餘下的全是依山勢而建,總共約有三十家左右,四周高峰環抱,地方好像一個大天井院子似的,小乞俠心中暗想,這塊盆地大不過數百畝,鬆竹青石雜出其間,四麵又都是千尋峭壁,大概除那個密道外沒有出路。

抬頭極目四望,忽然發現東北方向,一條山穀被山峰阻擋,不留心絕難發現,小乞俠心中一動,立即跳下巨鬆,借鬆石掩住身形,展開飛行功夫一溜煙向東北方跑去。

這個地方原就不大,小乞俠一陣疾躍已到山根,一辨形勢立即施展輕功冒險攀登,好在他身手矯健,一鼓氣爬有百多丈高,竟然被他發現那條山穀了,原來這山穀在兩峰交接處沿壁斜下,小乞俠藝高膽大,竟順那峰壁猱身下穀,那穀深有百丈,兩邊盡是參天古鬆,穀底更是雜草荊林盤伸交結,仰頭不見日光。

小乞俠為好奇心所動,哪顧厲害,立提丹田真氣施展“蹬萍渡水”輕功,從那交結雜草上沿穀繞進,不知他走了多少路程,前麵又矗立著一座高峰,恰巧阻止這深穀再往前延伸,三壁環立已至盡處,對麵山峰尤高千丈,且峭壁絕崖光滑如鏡,不要說突石虯鬆,連草也未生一根,心想憑自己武功絕難飛越。

小乞俠瞪著一雙怪眼窮目搜望,忽見正東方山壁前,有一塊黑色巨石,大有數丈,筆直挺立,小乞俠不由心中高興,立即一振精神向那塊黑石走去,近前一看,發現那巨石之後是一個山洞,洞口不過五尺大小,蜿蜒而入,洞內黑暗異常,向右彎走去,看不出有多長多深。

小乞俠剛想進洞一探究竟,突然一個沉重蒼老的聲音起自頭頂道:“要命的趕快止步。”

小乞俠嚇了一跳,忙回目注視,空山寂寂人蹤全無,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暗道:“我小要飯的今天真是碰上了鬼嗎?難道這個幽穀之中,真有了山精木怪不成。”

忙鎮定下心神扣好暗器,身形一縮作出欲入洞內的姿態,暗地裏可留上了神,果然從那大黑石頂上又傳來一聲輕呼:“小娃娃不要命嗎?”小乞俠注定發音之處,身子猛然向上一竄,右手七孔黃蜂針筒機簧一響,一道極細黃光隨手發出,疾逾電閃。

小乞俠心想必中,哪知大黑石頂呼呼發出一陣強風,黃蜂針被來人用內家劈空掌打得無蹤無影,跟著巨鶴也似飛下一條人影落在小乞俠麵前,竟是一個童顏鶴發,須眉皆白的老道,一身淺灰色道袍,背後斜插一柄寶劍,雙目神光外射,麵色一片肅穆。

小乞俠正想躬身發話,那老道已微笑道:“你這個娃娃可是江南神乞尚乾露的徒弟嗎?怎的如此放肆,不問敵友猝下毒手,如換別人早傷在你那七孔黃蜂針下了,還不快隨我走,站在此地等死嗎?”老道說話神威懾人,小乞俠不自覺的隨著老道身後走去,約有裏許遠近,老道停下身子回頭對小乞俠道:“你這個黑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如老夫再晚到一步,恐爾命喪多時了,不想你恩將仇報,突起發難,我如不念你年幼無知,定讓你吃點苦頭,以戒下次。”

小乞俠聽那道裝老人說畢,躬身一禮答道:“老前輩,你把我教訓了半天,還未請教你老的姓名,你說我猝下辣手突起發難,但這種荒山幽穀之中,又距仇敵巢穴不遠,你隱身示警,敵我難辨,如是敵人故施狡計趁機下毒手,我這個小要飯的恐早已升天了。”

道裝老人見小乞俠口齒伶俐,出言尖銳,不由哈哈一笑道:“有其師必有其徒,老夫二十年前和你師父有過一麵之緣,我見他性喜遊戲人間,不想二十年後又出你這個小怪物,承受他的衣體。

老夫姓呂雙名九皋,我一看到你打出的七孔黃蜂針,知道此物,天下隻有尚乾露手中有一支,又見你打扮裝著,故而喝問一聲,不想猜中,你問那石洞中有何危險之處,老夫目前難道其詳,隻知洞中現在隱住一位奇人,養著一雕雙猿,均為千年靈物,你如冒險而進必為所傷,老夫自認雖有降猿之力,但無伏雕之能,故始終未越雷池半步,故對此人來曆出處均不明了,爾微末之技,傷則必矣!”小乞俠一聽,此人竟是常聽師父言及的,武當派僅存的一位前輩奇人、萬裏遊龍呂九皋,怪不得出手掌風能震落自己獨霸江湖的暗器七孔黃蜂針,不過此老生性獨特,不願混跡江湖爭名奪霸,立誌息隱山林作一個閉雲野鶴。

張慧龍雖數度敬請他掌武當門戶,均遭此老拒絕,他也沒有一定的住處宿所,四海一身到處飄遊,想不到此時此地竟讓自己無意遇上,慌忙往地上一跪,叩頭說道:“弟子諸坤,不知你老人家駕鶴蒞臨,失禮之處望乞恕罪。”

老人拉起小乞俠笑道:“你這個小化子頗有師風,老夫又見一輩後起之秀矣!”小乞俠把自己等七人血戰惡狼坪,遇雕猿相救的經過,詳詳細細對老人說了一遍。

萬裏遊龍點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個人似是有意相助而來,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再去追求人家來曆,不過愁雲崖方麵已然大舉發動,此非善地不宜久留,昨天人家已用靈鴿傳信之法飛報雪山十二連環峰,你告訴雲夢雙俠的柳瘋子,叫他轉告我慧龍師侄,一切不可輕舉妄動,老夫在三月之內自會回武當去,你也不要在此多停,速依原路返回吧!”萬裏遊龍說完話,身形猛地一展,施展壁虎功從那千尋峭壁疾遊而上,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人已失去蹤影,看得小乞俠直伸舌頭,忙照老俠所囑依原路返回翠華山莊。

小乞俠回到翠華山莊已是薄暮時分,瘋俠等正等得心焦,一見諸坤歸來,瘋俠立時怒叱道:“你這個小要飯的真是毛猴子不入客室,目前危機四伏,爾竟擅自行動,難道我就不能替老要飯的管教你嗎?”小乞俠卻對瘋俠深深一揖笑道:“弟子知罪該萬死,但幸虧我這一溜,不但碰到一位前輩高人,而且還偵知這位玩虎大王新主人的落腳地方。”

眾人一聽都用驚訝的眼光看著他,小乞俠卻哈哈一笑,把自己經過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眾人聽後又驚又喜,小乞俠卻回頭對伏虎大王笑道:“你別看已知道你主人的落腳之處,如果沒有令諭,最好還是不要冒昧晉見,免得弄巧成拙,反不如不知道了。”

伏虎大王被他說得麵色一紅,瘋俠連忙喝止諸坤,然後對伏虎大王道:“這個小要飯的生就口快心直的脾氣,出語無狀,楊兄休怪。”

伏虎大王笑道:“這位小俠直爽無隱,餘生平最喜歡和這種人親近,恨各位遠別在即,隻待留待異日有緣再見了。”

瘋俠哈哈一笑說:“我們雖是萍水相逢,但一見如故,爾後借助之處正多,你還怕我們不來打擾嗎,不過我們尚未知楊兄大名尊稱,別離在即,望能見告,以後也好再來討擾。”

伏虎大王看了眾人一眼答道:“小弟雙字霸宇,愚人粗號不堪入耳。”

瘋俠一聽他竟是昔年江湖盛傳的遼東俠盜楊霸宇,不知怎的竟來到四川大巴山做起隱士來了,心在想嘴裏並未說破。

正談論間,忽聞院處高空呼呼一響,落下一個巨大青雕,站在地上仍有五尺多高,巨目碧光確為罕見靈物。

眾人知成行在即,遂跟在伏虎大王身後一同離開莊院,伏虎大王右手食指含入口內一聲長嘯,片刻工夫昨夜所乘四虎不知從哪裏跑來,伏虎大王抱拳笑道:“有我主人靈雕沿途護送,絕無阻礙,各位慢走,小弟不遠送了。”

眾人還禮分騎虎身,伏虎大王又吹了一聲口哨,那四虎放蹄跑去,接著一聲雕鳴,那巨大青雕雙翅一展直刺高空,護送著七人四虎離開山區。

瘋俠等一行七人一路無語,加緊趕路,幸得靈雕四虎協護,一夜之間,走出大巴山區,立即取道長江雇舟出川。

順水行船原就快速,何況三峽函澈如瀑,不過一夜之間眾人已達巴東,遂棄舟登陸,在巴東尋了個客棧往下,客棧位於城東大街,名叫五福興,七人包了該棧二進院中全部房間,瘋俠忽對肖俊道:“餘有一空門知交,久居離此不遠荊山‘楓林’寺院,餘趁此借機往訪,順便邀請相助一臂之力,少則十日多則兩旬即可回來,巴東為水道出川必經要路,你們也可在此一查雪山派動靜,如非被迫最好不要和他們交手,免得再惹起風波,等餘回來後再一同歸武當山去見你們那牛鼻子師父,告訴他呂老前輩留下的話,看他有何打算再作道理。”

小乞俠笑道:“瘋師叔,你老往訪的可是楓林寺方丈一心大師嗎?”瘋俠笑答道:“你這小要飯的怎麽認識這個老和尚呢?”小乞俠把兩隻怪眼一擠笑道:“老和尚德高望重,怎肯和我這小要飯的來往,倒是他那徒弟黑羅漢三寶和尚,和我小要飯的臭氣相投,你說我小要飯的在巴東等他,包管他一聞之下立刻就來。”

肖俊等六人,依瘋俠所囑,安住巴東“五福興”號客棧,每日輪流外出探查雪山、崆峒兩派動靜。

幾人之中除小乞俠外大都懷念著雁秋安危,玉虎兒更是愁鎖眉尖。

小乞俠見大家都是愁目苦臉,不由笑道:“肖師兄,你們幾個每天把臉繃得緊緊地,像是害了相思病樣,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月,我看我們大家準得拉著手一塊進鬼門關去,我昨天由江邊回來,見靠江畔有一座新建的大酒樓,名叫臨江閣,今天咱們一起去喝他幾杯,免得你們坐在店裏愁眉對苦臉,讓我小要飯的看了心中難過。”

大家一聽,橫豎無事,去看看也好,肖俊立時吩咐店家照顧房門,六人一同起身向臨江閣而去。

臨江閣是巴東新建的一家大酒樓,背臨長江,登樓可望滔滔江水,千葉帆影,右臨鬧區。

肖俊等登樓一看,畢竟是景美酒香,不少士紳闊少都來小飲買醉。

鐵書生、歐陽鶴、小乞俠三人坐了一個靠窗麵水的位子,梁文龍、玉虎兒、萬翠蘋另在肖俊不遠處尋了個桌位坐下。

酒保送上酒萊,小乞俠慌忙取過自己酒杯,一連滿飲三杯,點點頭道:“這幾天你們個個愁眉苦臉,弄得我也中了邪,肚裏酒蟲餓得半死,今天難得幾位善心大發,賞給小要飯的這一頓好酒菜,我叫化子可要大喂酒蟲了。”

說過,隻管舉杯連連狂飲,肖俊、歐陽鶴見小乞俠那種脫凡超俗的氣概,不禁油然而生敬佩之心,像這等人物看似怪僻,實在一腔熱情俠膽,真正稱得上風塵中的豪客。

幾人正當酒興高的當兒,忽聞一陣琵琶弦管之聲,鐵書生停杯一看,見一個三旬左右赤麵大漢,帶著一個十七八歲頭挽雙髻的姑娘,正站在一群闊少桌邊挑弦輕歌,那姑娘一身青布衣裙,腰中束了一條三指寬的白布帶子,手捧琵琶,玉指挑弦,正唱一支李白的長相思,音若笙簧,纏綿悱惻,恍似杜鵑輕啼,又如金玉交鳴,唱完那最後兩句:“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戛然中止,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少女歌音一停,那大漢手捧一個紅漆木盒,環繞桌邊接受客人賞賜,少女卻轉向肖俊等這邊走來。

剛才是背麵而立並未看清那少女麵貌如何,如今正麵走來,肖俊等看個清清楚楚。

隻見她,生得秋水如神,柔肌勝雪,雖布衣荊衩卻長短合身,粉麵朱唇,鳳首蛾眉,未施半點脂粉,看上去越發顯得清麗如仙,兩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兩條嫩藕似的玉腕,細步淩波走近肖俊,微微躬身福了一禮,星目流波,秀眉一揚,手挽琵琶,玉指定弦,經啟櫻唇,又彈唱起來,這次卻唱的秦韜玉的(貧女)。

一曲甫畢,滿樓掌聲不絕。

肖俊已看出這少女、大漢都非平常賣唱之人,她手捧的琵琶頸細身長,分明是鐵琵琶一類兵刃,這類兵器最難施用,且其內部藏有機簧,一彈指間可齊發數支梅花針來,三丈內人休想躲開,肖俊心中怦然一動,立時掏出一錠銀子來,暗運功勁送到那少女跟前,她皓齒微露淺淺一笑,玉腕輕揚亦用右手食中兩指挾住銀子另端,說聲:“多謝相公厚賜。”

氣貫雙指,運起真力,柳腰一扭,羅裙輕飄,那錠銀子竟然一分兩半,宛如利剪所斷,幸得少女柳腰一扭,正好遮住樓上客人視線,未明露行藏。

肖俊心中驀然一驚,知這少女不但武功極好而且機智絕倫,心中暗道一聲“慚愧”,忙笑說:“不成敬意,姑娘笑納。”

說話時把殘餘一半銀子藏入懷中,但那少女柳腰扭動,恍似風擺弱柳,看得樓上一般酒客大聲叫起“好”來。

正當此際,樓梯“噔噔”一響,上來了兩個中年漢子,一著青綢長衫,黑麵凶目,一著黃色短裝,一張青滲慘的馬臉,十分醜惡,倆人各提一個長形包袱,似帶兵刃,一上樓,四目立即集中到那少女身上,黃衣大漢,猛然一陣冷笑,說道:“夥計快來兩壺狀元紅,二大爺吃了酒還要趕著捉黃鶯兒入籠呢!”說完在身邊桌位坐下,那赤麵大漢和少女同時驚覺,回頭一看倆人,忽現出一臉張慌之色,姑娘又依戀地看了肖俊一眼,才和那赤麵大漢匆匆下樓而去。

那兩個大漢要來了酒菜,一邊吃酒,一麵四隻賊眼不住打量肖俊等六人,低頭竊語,突然那長袍黑臉大漢放下杯筷,霍然起身,匆匆下樓而去,鐵書生正感事出有因,歐陽鶴已低聲說:“我看那兩個家隊對我們很注意,很可能是雪山派的眼線,我看咱們還是快點走吧!”肖俊點點頭,喚過酒保,算了酒帳,六人一同出了臨江閣,徑自回“五福興”客棧。

幾人走了一段路程,小乞俠回頭一看,見剛才酒樓上那個黃衣大漢閃閃躲躲在後麵盯梢跟來,遂低聲對肖俊等道:“剛才酒樓上那個穿黃的兔崽子果然盯了我們的梢,你們先走一步,待我小要飯的打發他回去。”

肖俊笑答道:“不要慌,據我看剛才臨江閣那賣唱的大漢少女,似和這人有點關連,我們索性反盯住他,看個水落石出,不要弄出誤會,反覺不美。”

肖俊說完,吩咐梁文龍、玉虎兒、萬翠蘋三人加速步子,自己和歐陽鶴、小乞俠,三個人趁在一個轉彎的地方,閃到一個叉路裏麵。

一刻工夫,果見那個黃衣青臉的家夥匆匆的趕過來,但他並不直追梁文龍等三人的去路,反而也往肖俊等隱身的那堆茅草不遠處,一個淺溝裏藏起身子,這一來鐵書生暗想糟了,這家夥真夠機警,難道已發覺我們欲擒欲縱的辦法了,心念初動,那黃衣人卻從溝裏探出頭來看了幾下,又匆匆跑上來向外走去。

肖俊三人也急急趕出,奇怪的是那黃衣人又返臨江閣來路而去,這一下鐵書生心中著實納悶起來,這一納悶就欲要看個水落石出,三人不約而同反追那黃衣人下去。

那個黃衣大漢走過了臨江閣直往江邊而去,肖俊等三個人借行人樹木掩護著身子,也不敢過於逼近,恐怕為人所覺。

那人到江邊東張西望了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