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十九回 蟒蛟鬧雪山 千年玉液再施恩

第十九回 蟒蛟鬧雪山 千年玉液再施恩

羅雁秋此言一出,杜月娟站在一側臉色大變,擔心激怒了掌門師兄。

哪知紫虛道人不但毫無怒意,反而微微一笑,道:“東海三俠,嘯傲江湖,從不卷入武林是非恩怨之中,貧道對三位大俠早已心慕甚久了。”

羅雁秋暗自忖道:此人被譽為目前江湖上心地最陰險、手段最毒辣的一代梟雄霸主,如今卻瞧不出一點陰鷙之氣,言詞和藹,風度如蒼鬆古月,令人油然生出敬仰之心。

隻聽紫虛道人低沉笑聲蕩漾耳際,又道:“你到我十二連環峰來,可是探望令師兄嗎?”

羅雁秋暗道:我隻身陷入龍潭虎穴,大師伯、紅姊姊和呂老前輩,眼下都不知身在何處,他既對我這般的和藹客氣,倒不如和他虛與委蛇一陣,拖延時間。

心念一轉,微笑答道:“晚輩雖和師兄心誌各異,但總算同一師門,彼此師兄弟間,情義仍然存在,不過.晚輩除了探望師兄之外,還有一事相求……”

紫虛道人不待雁秋說完,搶先接道:“你可還要見見天南劍客散浮子嗎?”

羅雁秋吃了一驚,暗道:此人當真有點神通,我心中所想之事,竟被他一語說中。

略一沉吟,答道:“老前輩料事如神,晚輩佩服至極!”

驀聞鍾聲長鳴,遙遙傳入耳際,紫虛道人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恢複鎮靜,淡淡一笑道:

“天南劍客散浮子,乃貧道知己之交。”突然提高高音,叫道:“鬆月何在?”

靜室外應聲躍入一男一女,拜伏地上,同聲答道:“鬆風、月影叩見師尊。”

這倆人也不知隱身何處,聲出人到,來勢疾如電奔,身法快速絕倫。

紫虛道人瞧了倆人一眼,道:“你們起來,帶這位羅小俠去拜見天南劍客。”

羅雁秋側臉望去,隻見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並肩站在一起,男的身著青色道袍,發挽道髻,麵如冠玉,眉清目秀,俊美可比嚴燕兒,女的一身紅衣勁裝,雙辮垂肩,顏潤春花,色凝皓月,唇紅齒白,豔麗如畫,倆人背後各背寶劍,四道眼神,也正凝注著羅雁秋。

那青袍道童瞧了羅雁秋一眼,合掌笑道:“羅小俠請恕我先走一步帶路。”舉步當先出室。

羅雁秋想不到紫虛道人竟然有這等浩大氣度,讓他輕輕易易地去見散浮子,反而心中有了懷疑,轉眼青紫虛道人時,隻見他已閉上雙目而坐,神色莊嚴,凜然生威,杜月娟靜靜地站在身側,垂首閉目,已不複見她嘴角間常現的笑容。

他還未來及開口說話,那紅衣少女已顰起兩道柳眉,說道:“我師父已然入定,你還要羅嗦什麽?快些走吧!”

雁秋聽她一開口就毫不客氣地給了一個釘子,心中甚是憤怒,劍眉一揚,要待發作,忽然想到萬一惹出麻煩,延誤了拜見師祖散浮子的大事,那可太不劃算,立時忍下胸中一口憤忿之氣,大步走出靜室。

那紅衣少女緊隨羅雁秋身後而出,前麵由那青衣道童帶路,後麵有那位紅衣少女緊隨,把個羅雁秋夾持中間而行。羅雁秋暗中留神,瞧那青衣道童,步履之間,輕靈異常,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年紀不大,但瞧去武功卻是不弱。

忖思之間,到了一片水潭前麵。

那青衣道童停下腳步,回頭說道:“渡過這逍遙湖,就到散浮子老前輩養息之處了,不過此湖乃山底泉眼主流積成,表麵上平靜無波,但潭底卻波急浪湧,如若不小心跌入湖中,不管有多好的水性之人,也難逃得性命。”

言下似是警告羅雁秋,不要妄圖涉水渡潭。

羅雁秋抬頭看去,隻見水波蕩漾,一片墨綠,兩岸相距大約有五六十丈,上遊層山聳立,也不知這片水如何積成,下遊曲入峰後,也不知流向何處,湖麵除了山風吹起的微波蕩漾之外,卻是一片風平浪靜,數百隻黑色水鳥,翔舞遊戲水中,山光水色,翠羽文禽,風景幽絕,如登仙界。

忽見那青衣道童仰臉一聲清嘯,嘯聲破空,震得滿山回鳴不絕,羅雁秋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青衣道童中氣這樣充沛,看來倒是不可輕視的人物。嘯聲剛落,忽見對麵山坳之中,搖蕩出一葉小舟,裂波分水而來。

片刻之後,那一葉扁舟,已然靠岸,青衣道童首先一躍登舟,回頭合掌肅客道:“羅小俠請上船吧!”

小舟劃行極快,片刻之間已渡過湖麵。

青衣道童當先下舟,向前走去,羅雁秋仍然走在中間,紅衣女童走在最後,魚貫而行。

穿過了一片翠竹林後,到了一片廣大的草坪之處。這是一座很奇怪的建築,六七畝方圓大小的一片空場中,孤零零地修建著三間瓦屋。

青衣道童提氣一聲清嘯,說道:“鬆、月二童帶客求見老前輩!”

那孤立的瓦屋本來門窗緊閉,聽得青衣道童大喝之後,緊閉的雙門,忽然大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來,說道:“什麽人?請進來吧!”

青衣道童回頭對羅雁秋道:“散浮子老前輩就在那孤立的瓦屋之中,你自己去吧!”說完話,也不待羅雁秋回答,轉身就走。

倆人去勢極快,轉眼間走得蹤跡全無,羅雁秋懷疑那廣大的草坪中,有什麽機關埋伏,拔劍點地而行,哪知走了一陣,竟然毫無異狀,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他這年餘時間之中,連經大戰凶險,閱曆方麵,增進不少,覺著這片廣大的草坪十分怪異,遂不自覺地存了戒心,提聚丹田真氣,準備隨時應變,雖然深入數丈後仍然不見異狀,但他並未因此而鬆懈戒備。

這一段轉眼即到的距離,足足耗去了羅雁秋一盞熱茶的工夫,才走到那瓦屋門外。抬頭看去,屋中空蕩蕩地,毫無布設,隻在正中放著一個紅光耀目的奇大石墩,散浮子盤膝坐在石墩之上。

這一段短短的時日中,他似乎蒼老多了,雙目微閉,合掌而坐,滿臉深重的憂苦之色。

散浮子似乎是聽到了門口的步履之聲,忽地睜開雙目,驚叫一聲:“是你……”

下麵的話還未出口,羅雁秋已縱身入室,撲跪散浮子身前,道:“師祖可是被紫虛道人囚困在瓦屋中嗎……”

忽然想到自己一路行來,毫無阻礙,四周又無可疑人物及防守之人,不禁左右顧盼,想看看這瓦屋中,有何可疑之處,竟能使武功高強的一代劍客散浮子,難離此室一步。

但見四麵白壁如雪,地上纖塵不染,不但沒有可疑之處,而且房內似還經常有人打掃,頓時疑竇大生,暗道:難道他們傷了師祖的身體,使他無能行動不成?

散浮子似已瞧出羅雁秋心中所想,長長歎息一聲,道:“秋兒,你懷疑我為什麽不離開,是嗎?”

羅雁秋點頭道:“難道他們傷損了師祖的身體不成?”

散浮子道:“雖然沒有傷害到我的身體,但卻比傷害更為陰毒!”

羅雁秋奇道:“師祖恕秋兒愚昧,不解話中含意。”

散浮子緩緩舉起雙臂,隻見五條極細的金線,分縛著散浮子腰間,雙手,雙足,五條金線都直向石墩下麵伸去,想是結在石墩之下。羅雁秋暗忖道:這等細小繩索,縱然是金線發絲合成,也難困得住人,他心中雖是這般想法,但口中卻不敢說出,皺皺眉頭問道:“這繩索不知是何物製成……”

散浮子道:“紫虛道人陰險無比,酒中暗下迷魂之藥把我迷倒之後,就把我困禁此處,唉!這五條金線並非普通的繩索,而且每條金線之下,都係著一條毒物,隻要我一舉動,離開石墩,牽動石墩下之毒物,這石墩上麵的蓋子,立時將被金線縛係的毒物衝開,五物齊出,縱然我手足自由,隻怕也難製服,何況我手足盡為繩縛,勢非傷在五毒攻襲之下不可!”

羅雁秋聽得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散浮子道:“除了五種毒物之外,這石墩下麵還暗藏一種極厲害的毒瘴,五毒衝開石蓋後,毒瘴緩緩上升,縱有絕世武功,也難逃毒瘴浸傷之危。”

這等囚人之術,實是天下未聞未見之事,聽得羅雁秋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

散浮子黯然一歎,又道:“不僅如此,他們在我食物之中,還暗下了慢性的毒藥,我雖無法判定是什麽藥物,但想來必是蠱蟲一類之毒。”

羅雁秋反手拔出背上白霜劍道:“秋兒此劍削鐵如泥,先把師祖縛身金線斬斷,再籌逃走之法。”

說完,揮動寶劍劈去。

散浮子袍袖一拂,一股強勁潛力逼住劍勢,搖搖頭道:“紫虛道人肯讓你帶劍而入,想必早已知這金索非劍所能斬斷。”

羅雁秋道:“他雖知秋兒帶劍,但卻未必能知我寶劍削鐵如泥?”

散浮子道:“你身負劍鞘和劍式,一見之下,即可辨知不是凡品,縱是平常武林之人,也不易欺瞞得過去,何況紫虛道人。”

羅雁秋道:“師祖束手坐待,總不如讓我試試的好,也許能夠斬斷。”

散浮子突然雙目圓睜,道:“想試可以,但必須聽我一句話!”

羅雁秋垂首答道:“別說一句,就是千句萬句,秋兒也不敢不聽。”

散浮子道:“不管你能否斬斷我身縛金索,都可能驚動石墩之下的五毒,隻要石墩一有動靜,你必須立即離開此室。”

羅雁秋暗忖:我如不答應他,他決然不肯讓我試斬金索,當下答道:“秋兒敬領師祖令諭。”

翻腕拔出背上白霜劍,寒光閃動,冷氣逼人。

散浮子目注寶刃,冷然道:“如有異狀,你就立時將寶劍留此,奔到室外,須知你留室中,不但不能幫我,且將有礙我的手腳。”

羅雁秋道:“秋兒已記心中,請師祖放心。”

暗中潛運真力,一劍劈下,散浮子盤膝而坐的巨石,應手而開,被切下尺許大小一塊,但那極細的金色索繩,仍然完好如初,絲毫無損。

羅雁秋瞧得呆了一呆,心想我這寶劍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怎的連這極細的金索也斬不斷?心中不服,第二劍緊隨劈下,但聞喳的一聲輕響,堅硬的黑石又被寶劍劈下了一大塊,但這細小的金索仍無破損,不覺火起,連連揮動寶劍,一連猛劈了十幾劍。

隻聽那巨石之下,隆隆之聲大作,他不禁心生驚駭,暗道,看來師祖之言不虛,這巨石下果然藏有怪物,心念初動,散浮子已挺身而起,右手伸縮之間,已奪過雁秋手中寶刃,厲聲喝道:“快退出去!”

羅雁秋探手入懷,摸出一把銀蓮子,蓄勢戒備。

散浮子怒道:“還不出去!”袍袖一甩,直拂過來。

羅雁秋突然覺到一股強大的推送之力,撲了過來,身不由已地騰空而起,直向室外飛去。

此時,羅雁秋的武功已非小可,隻因對方是長輩之尊,不敢運氣抗拒,被那一摔之力彈震出兩三丈以外,直待力盡將落之際,才陡然一挺蜂腰站在地上。

定神看去,隻見散浮子雙目圓睜,擋在門口,望著自己,臉上已微觀怒意,高聲說道:

“你還不退出去,站在那裏幹什麽?”

羅雁秋道:“秋兒站在房外,用暗器相助師祖一臂之力。”

散浮子冷笑一聲,道:“你這削鐵如泥的寶劍,未必就能奏效,何況手中暗器!”

說至此處,突聞隆隆之聲大作,一股濃重塵煙彌漫全室,散浮子立時陷入石沙之中。

羅雁秋大吃一驚,正待飛躍入室,忽見沙石彌漫的室中,閃起一道白虹,立時辨出正是自己的白霜劍光,心中暗自忖道:難道那巨石之下,金索之上,當真拴有什麽毒物,怪獸不成?看強烈劍光,分明師祖散浮子已和怪獸、毒物之類動上了手。疾躍而起,直向室中奔去。

突聞衣袂飄風之聲,起自身後,一隻手迅快無倫地抓住了他的左臂。

他這一駭非同小可,趕忙潛運真力,猛然一摔。

哪知對方抓住左臂之手,有如一道鐵箍一般,勁道奇大無比,隻覺左臂一疼,全身氣血陡然回攻內腑,勁力全失。

回頭望去,隻見那緊握自己左臂之人,正是叛離師門的大師兄諸葛膽,不禁看得一呆,還未來得及開口,諸葛膽已搶先笑道:“那室中都是千年以上的毒物,我也不敢招惹他們,你進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羅雁秋臉色一正,大義凜然地說道;“師兄好意,我感激異常。

不過,陷身室中之人,乃家父授業恩師。長輩身陷危境,做晚輩的豈能坐視不管!”說話之間,猛然用力一摔,掙脫了諸葛膽握著的左臂,大步向那塵土迷漫的室中走去。

諸葛膽驟不及防被他掙脫,不禁微微一笑道:“師弟功力進境很快!”雙臂一晃,疾逾飄風,搶在羅雁秋前麵,回頭攔住羅雁秋道:“看在你情麵之上,我擅自作一次主……”

話至此處,仰麵一聲長嘯,恍如龍吟,直衝霄漢,嫋嫋散入長空。

忽聞雜遝步履聲傳來,羅雁秋定神看去,隻見兩個裝束怪異之人,急奔而來。

這倆人的衣著,十分特殊,從頭到腳,都是極厚的橡皮衣服,雙目也是用水晶石做成的薄片掩住,是以奔行起來,看來很笨。

倆人一見諸葛膽,齊齊躬身說道:“師爺可是召喚我們嗎?”

原來倆人聞聽隆隆巨震之後,已知出了事故,剛剛穿好衣服,又聞得諸葛膽長嘯相召之聲,故此急急奔來。

諸葛膽冷然對倆人說道:“那石室下囚禁的毒物、毒獸,已撞開石蓋,快些想法把它們製服!”

倆人略一沉吟,左麵一人答道:“毒蟒、角蚊,四五年來都未發過野性,如非那囚禁石室之人驚擾於它,決不致陡然發起狂來,掌門師祖在囚禁他時,亦曾再三警告過他,不要驚動地下蟄藏的毒物。”

諸葛膽看室中沙石愈來愈濃,隆隆之聲震耳不絕,一道白光疾轉於沙石彌漫之中,立時辨出乃是劍光,知道那劍定非凡品,而且施劍的人,武功亦達出神入化之境,正以本身深厚的內力,身劍合一,封住了毒蟒、角蛟洞穴出口,於是急忙回頭對兩個身穿橡皮衣服之人說道:“你們還不動手,如被洞穴深藏的怪物衝了出來,豈止被囚的一人遭殃!”

倆人齊聲答道:“掌門師祖有令諭,囚禁之人如若驚了深藏地下的毒物,任他讓毒物傷去,也不準下手解救。”

諸葛膽冷笑一聲,道:“掌門師祖如若怪下罪來,由我承擔,你們若是再延誤時刻,可不要怪我出手懲罰你們了!”

倆人果然不敢再事延抗,同時一抱拳,直向石室之中奔去。

諸葛膽側臉對雁秋道:“你告訴他一聲,這倆人是去救他的,別要引出誤會。”

羅雁秋高聲叫道:“師祖不要驚慌,降伏毒物之人入室來救你了!”陡然一躍,緊隨著那身穿著橡皮衣服之人進入石室,諸葛膽亦緊跟隨雁秋身後縱入室中。

這時,室中的沙石塵土逐漸減少,景物清晰可見。

凝神望去,隻見石室正中約有兩三尺方圓大小一個洞口,洞中伸出一顆巴鬥大小的蛇頭,散浮子手舞白霜劍,化成一片銀虹,封住了洞口,劍光閃閃,寒芒電掣,幻出滿室銀光,森森劍氣,逼得人頓生寒意。但那巨蟒卻靈敏無比,蟒頭忽伸忽縮,竟然能適時地閃避那飛舞的劍光。

那石洞似是積塵甚多,每當蟒頭伸出之時,必然帶出一片沙塵。

兩個身著橡皮衣服之人,奔入室中後,各從懷中取出兩粒藥丸,左麵一人冷冷喝道:

“那巨蟒腹中毒氣濃重異常,逼得它起性時,噴出毒物,縱然功力通神,也無能逃過劫難,還不快些停手!”

散浮子手臂上,都為金色索繩所縛。運劍之間,並不靈活,聽完倏然收劍而退。劍光一住,蟒頭忽然疾伸而上,咕的一聲,紅舌伸出二尺餘長,猛向散浮子停身處衝去。

兩個穿橡皮衣服之人,同時發出一聲極難聽的怪叫,手腕一揚,四粒龍眼大小的藥丸,齊向巨蟒口中打去。

說也奇怪,那巨蟒聽得倆人怪叫之聲後,忽然把巨口張開,四粒藥丸齊齊飛入口中。藥一入口,立時猛然一伸蛇頸,似是得到了極可口的美味,一下吞入腹中,兩隻碧光閃閃的怪目,首先閉了起來,身體緊接著向下縮去。

諸葛膽探頭向下望去,隻見一片黝黑,難以看到洞中景物,腥臭之氣,強烈無比,觸鼻欲嘔,不禁一皺眉頭,側臉望著兩個穿著像皮衣服之人,問道:“這毒蟒可是被製服了嗎?”

倆人迅快地脫去了橡皮衣服,左麵一人躬身答道:“巨蟒一次吞下我特製的藥丸四粒,三個月內,都在半眠狀態之中……”

忽聞水聲隆隆,從洞底直傳出來。

羅雁秋看那脫去橡皮衣服之人,一老一少,老者大約六旬開外,五短身材,留著雪白的山羊胡子,另一個年約二十四五,一身勁裝,腰係藥袋,黑麵無須,除了身材稍顯高大一點之外,麵形輪廓和那老者極為相像,倆人顯然是父子之親。

那老者側耳聽了一陣,臉色一變道:“角蛟亦被驚動,此物雖不似毒蟒噴出毒霧傷人,但其凶殘尤過之,而且行動之間,帶著波濤洪水……”

隆隆之聲愈來愈響,一陣冷霧由洞中直噴上來,使人陡生寒意。

老者回頭望了那少年一眼,道:“角蛟顯然發動,這怪物如果衝了出來,必然要鬧得天翻地覆,快些準備好對付它的藥物。”

那少年探手藥袋,摸出兩粒其紅似火的藥丸,分扣兩手之中,將頭向下張望。

水霧連續噴出,愈來愈濃,逐漸變成一股水箭,直噴上來。全室中人的衣服,俱被那水柱濺起的水滴噴濕。

那個執藥的少年,雙目瞪得又圓又大,滿身雖被噴出的水柱打得通濕,但兩隻瞪得大大的眼睛始終不稍眨動一下。

羅雁秋凝神望去,看他身子已開始微微地抖動著,不禁暗感奇怪,忖道:你手中既有降蛇藥物,不知為什麽還是這等害怕,難道那角蛟真難看得很嗎?

一念及此,好奇之心大動,忍不住緩步向洞口走去。

隻聽那老者冷哼一聲,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諸葛膽微微一笑,急上兩步,抓住羅雁秋一隻手,說道:“角蛟是什麽樣子,我也沒有見過,咱們一齊上去看看吧!”

說話之間,已舉步向前行去。

那老人雖然氣得滿臉通紅,但卻不敢發作。

散浮子手中橫握白霜寶劍,靜站一側,臉色莊肅,一語不發。

羅雁秋被師兄拉到洞口,探頭向下一看,隻見洞中白浪翻動,水聲隆隆,朦朦水霧,籠罩全洞,兩團碧光,在水霧中忽隱忽現。但見那水浪愈起愈高,水珠如雨,由洞中直翻上來,聲勢的確十分驚人。

驀聞散浮子悶哼一聲,似乎身不由主,直向洞口衝來。

羅雁秋回頭望去,見散浮子手足上的金索,疾向洞中縮下,以他深厚的功力,竟然也無法穩住身軀。

幸好他身軀衝到洞口之時,那金索突然鬆了下來,散浮子站住身子,想是洞中各種毒物,吃那角蚊帶動水勢衝擊所致,因而帶動金索,把散浮子的身軀向前搶去。

羅雁秋低聲問道:“師祖可受了傷……”

話還未完,忽見石洞中冒起一股水柱,粗如水桶,直射而上,卷護著一隻滿生鱗甲,似手非手的怪爪,直伸上來。

諸葛膽大喝一聲,一掌劈去,但聞風聲呼呼,威勢非同小可,一股強勁絕倫的勁道,橫裏直撞過去,擊在那水柱之上,水柱立時被擊得化成一蓬水珠,四散飛開,濺得滿室一片水霧。水柱雖散,但那滿生鱗甲的怪爪,並未縮回,且直向洞外伸來。

那當口而立手握藥丸的大漢,驚駭得疾向旁側橫跨三步,散浮子白霜劍一揮,銀光閃動,劈在那怪爪之上。

但聞咕嘟一聲大吼,那怪爪陡然縮回石洞之中,三片手掌大小帶有血跡的鱗甲,落在石洞之外,一直站在數尺外冷眼旁觀的老者,突然冷哼一聲,大步疾上,由藥袋摸出兩粒紅色丹丸,分握雙手,探頭向洞中凝視。也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由他緊張的臉上,滾滾滴下。

他雖比兒子勇敢許多,但那支撐身軀的雙腿,仍然不停地抖動著,顯然他也有著極大的驚震,也許是年齡大了些,雖無法按捺下驚懼之心,但還能沉著不亂。

大約過了一杯熱茶工夫,石洞中重又射上來一道水柱,這次來勢更加猛烈,不但水柱加粗了很多,而且也較上次凶惡了許多。

激射在屋頂上,如濺珠噴玉,滿室水珠橫飛,打濕了室中所有之人的衣服,個個似落湯雞一般。

羅雁秋凝目望去,隻見晶瑩透明的水柱之中,有一顆巴鬥大小的怪頭,頂上生了一條獨角,鱗甲倒豎,血口盆張,紅信伸縮,看上去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猙獰可怖極了。

隻聽那老者大喝一聲,雙拳齊出,直向水柱之中擊去,砰的一聲,水柱吃他雙拳擊裂,借勢一伸手掌,把雙手分握的藥丸,投向那怪物盆張的血口之中。

這藥丸投入那怪物口中之後,立見奇效,隻見它盆張的血口一合,忽然向洞中縮去,水柱遂消,那洞中翻動的波浪,也隨著息止。

一切均極快地恢複了平靜,隻餘滿地碎石,積水緩流。

那老者側臉望了諸葛膽一眼,說道:“托仗行令堂主的洪福,總算把兩個最為凶殘的怪物止住了。”

諸葛膽接道:“這角蛟如此凶猛,實是未聞未見的怪物,行動又能帶動滔滔洪流,現在雖然稍斂野性,隻怕它藥性過後,野性重發。”

那老者笑道:“這個請先生盡管放心,不是我吳大濤誇口,我這對付毒物怪獸的藥丸,效力之強,敢說天下無雙,角蛟雖然凶猛絕倫,但我手中之藥,卻是此物的克星,隻要它吞入腹中一粒,即將眠息個四五十日難醒,現在它一口吞下二粒,至少要三四個月後,才能醒來。”

諸葛膽笑道:“當今武林之中,盛傳你們父子降伏怪獸、毒物之能,今日一見,果是不錯。不過,這等借助藥物使怪獸、毒物失去抗拒之力,雖然獨步武林,但總未免難算盡善盡美,如能借藥物降伏之後,再能加以馴練,使它為人所用,那就盡善盡美了。”

吳大濤微微一笑,道:

“天下役使怪獸、毒物的能手,無人能出玄陰門蒼老前輩之右,以他老人家的天生異稟和深厚的功力,役使毒物怪獸自是不必仰仗藥物,我們父子難及其萬一……”

諸葛膽道:“這石洞之中,除了那千年毒蟒和角蛟之外,還有什麽毒物怪獸嗎?”

吳大濤道:“這石洞原來是角蛟之穴,數十年前逍遙湖畔,突然出現了一條毒蟒。這兩個毒物,每隔一月左右,總要在逍遙湖畔大戰一場,雙方勢均力敵,一鬥就是幾日幾夜,難分勝敗,直鬥到彼此筋疲力盡之時,才停下休息。角蛟回到湖底養息,毒蟒就在附近尋鳥獸食用,這逍遙山莊附近的鳥獸,被它搜博將盡,但卻有一宗奇怪之事,就是毒蟒、角蛟二怪不管如何纏鬥凶烈,但始終在一定的距離之內,不肯遠離。因那巨蟒口中噴出的毒霧異常強烈,是以掌門師祖派去探看之人,無一生還。後來我被掌門師祖羅致上山,奉派對付兩個毒物,仗藥物可避蟒毒,才敢接近兩個怪物,一經接近,發覺這兩個怪物身上,都被一條極細的金索所縛,那僅如線香粗細的金索,卻能把這兩個力大無窮的怪物製住,如非親見,實是叫人難以相信。”

他臉上閃掠過一抹笑容,似是對往事極感愉快,一停接道:“我費了兩三天的時間,查出了這座石洞之處,依著金索尋找,又發覺這石洞之中,除了那毒蟒角蛟之外,還有另外三種毒物,不知什麽時候,已被人用天美蠶絲織成的金索,縛困在此處……”

諸葛膽聽他滔滔不絕,盡泄逍遙山莊隱秘,趕忙搖手阻止他再說下去,接道:“好啦,毒蟒、角蛟既被你藥物所製,想已不足為患,那三種毒物既無什麽動靜,想是沒被驚動,今日之事,全是由我做主,如果掌門師祖怪罪下來,你就說我要你們做的就是。”

吳大濤抱拳一禮,向室外退去。

散浮子暗自一收捆縛在手腳之上的天蠶索,覺著鬆動了很多,忽地縱身一躍,迅捷無比地衝了上去,左手疾出,施個擒拿手法,抓住了吳大濤的左臂,右臂同時飛起,踢中了那年輕大漢穴道,手中白霜劍劃起一片劍圈,護住身子,躍到石室壁角,說道:“這天蠶索如何才能斷去?快說!”

散浮子出手動作迅快無比,連武功高強的諸葛膽,也搶救不及,他不禁一皺眉頭,對羅雁秋說道:“我看在你的麵上,招人相救於他,想不到他竟然突起發難,如我現在出手,你大概不會再怪師兄太過寡情了吧!”

急上兩步,凝神而立,雙目圓睜,神光湛湛地注視著散浮子。

散浮子冷笑一聲,對諸葛膽道:“你如再擅進,我立刻把他劈死劍下。”

羅雁秋本是宅心忠厚之人,一見這情勢,不禁大感為難,暗忖:師兄本是我要求他召人前來,解救師祖的危險,現在倒真不好插手再管,好在師祖劍術武功已臻化境,他倒不能把他老人家怎樣,於是便隻好呆呆地站立一旁。

隻見諸葛膽的右手一伸一縮,便多出了一把鐵骨折扇,衣袂飄動,竟直踏中宮欺身進招,折扇直點散浮子前胸“玄機穴”,他竟把那削鐵如泥的白霜劍,視同頑鐵一般。

諸葛膽此舉也真是大狂妄了,他把一代世外高人散浮子看成了一般武林高手,隻聽散浮子冷笑一聲,直氣得長眉軒動,他馬步移動,身形不轉,左手仍抓著吳大濤的左臂,頭胸微向後仰,右手白霜劍,自下上挑,徑削諸葛膽的脈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諸葛膽見人家施出一招“攔江截鬥”,便知平凡中有不平凡,連忙一躍身形,向左橫跨三尺,趁勢左臂一探,驕食中二指疾點散浮子抓住吳大濤的左手脈腕,喝道:“撤手!”

他這避招出招,渾成一體,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連散浮子也看得暗暗心折,但他豈能被這一逼撒手將吳大濤放開,隻見他左腕一沉,順勢一帶,整個身形不動,卻將吳大濤踉蹌拉回了二步。

諸葛膽冷笑一聲,說道:“甕中之鱉,尚圖作困獸之鬥。”

轉頭又向羅雁秋說道:“現在是他自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