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二十六回 柔腸百寸斷 悲小俠方醒又絕

第二十六回 柔腸百寸斷 悲小俠方醒又絕她不待米靈說話,便即黯然一歎道:“其實我就是告訴你征服女人的秘密,你也無法做到。”

米靈尷尬一笑道:“可是因為我長得太醜嗎?”淩雪紅不答反問道:“你可曾注意羅雁秋對我的態度嗎?”她這一句話,又問得沒頭沒腦,米靈一怔道:“這點我倒忽略了。”

淩雪紅道:“我雖對他責罵譏諷,不假詞色,但他對我卻恭順之極,一再忍讓,你可知他是為什麽嗎?”米靈道:“這點容易省得,因為他要博取你對他的歡心,寧可奴顏卑膝,也不敢輕易向你發作。”

淩雪紅微微一笑道:“若你是個女子,可是喜歡這樣的男人嗎?”米靈不假思索,脫口說道:“我明白啦,若是想博得一個女人的歡心,脾氣是萬萬不可以發。”

淩雪紅道:“光這一點,你便無法做到,更莫論其他了。”

米靈想起剛才對淩雪紅厲聲喝叱之言,醜臉微微一紅,訥訥說道:“大概沒有問題吧。”

淩雪紅見米靈漸入彀中,不禁芳心竊喜,接著說道:“除此之外,你更須要順從她的意思去做,言行溫柔,處處體貼,這樣一來,即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她也不會喜歡他了!”米靈聽至此處,醜陋的臉上,果然煥發出希望的光采,大聲說道:“早知道這樣,我也不會虛度此生了。”

淩雪紅微微一笑道:“我要休息一下啦。”

當即在一張椅子上緩緩坐下。

赤煞仙米靈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低頭沉思。

突然之間,隻聽一陣沉悶的呼吸聲,自隔座傳來,米靈抬頭一看,隻見淩雪紅的麵頰之上一片蒼白,一粒粒汗珠也自額間滲出,他先是一怔,隨即冷哼一聲道:“我以獨門手法,點了你幾處穴道,你雖是一切行動自如,但卻不能運氣行功,若枉圖運氣自解,那是自找苦吃了!”淩雪紅緩緩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說出這番話來,可就是對我的溫柔體貼嗎?”她略一喘氣,又道:“我不惟真氣不暢,難道你在我身上也做了什麽手腳不成?”米靈微微一怔,說道:“沒有呀……”他語聲未落,麵色已倏然一變,說道:“我也是真氣不暢,周身俱感不適。”

原來他說話之時,已自試一運氣,果然發覺有異。

淩雪紅幽幽一歎道:“隻怕你我都活不過今夜了。”

米靈道:“為什麽?”淩雪紅道:“你可知羅雁秋所穿的是件什麽衣服嗎?”她幼承庭訓,家學淵源,似是早已看出羅雁秋所穿的是什麽衣服。

米靈點頭道:“一件黑色長衫,最……”他“啊!”了一聲,續道:“莫非他穿的是百毒衣嗎?”淩雪紅點頭道:“不錯,你定是知道百毒衣的厲害了?”米靈突地嘿嘿一笑道:“你可是說我們兩人都將不久於人世了嗎?”淩雪紅道:“你我兩人恐怕誰也別想活過今夜了。”

米靈突然一探手臂,抓住了淩雪紅一隻柔滑的玉腕,眼中異芒閃現,厲聲大笑道:“好!好!能在花下花,做鬼也風流,你可不能怪我這垂死之人粗暴,不知溫柔體貼了。”

接著離座站了起來。

淩雪紅花容驟變,說道:“你要做什麽?”頓時之間,米靈雙目中,欲焰大熾,粗聲說道:“這種事,你還要我說出來嗎?”右手用力一帶,淩雪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她也不知米靈用的什麽特別點穴手法,周身上下,雖無礙行動,卻不能運功調息,急怒之下,輕舒玉掌,徑向米靈麵頰上拍去,顯然她這一掌毫無力道。

這一掌拍出,她雖是用了全力,但米靈卻怪笑一聲道:“好癢!好癢!”彎腰抱著淩雪紅的嬌軀,直向暗室中走去。

且說羅雁秋離開那茅屋之後,剛奔出數十丈外,便聽到一連串的呼叫“秋弟”之聲,心中黯然一歎道:“紅姐姐雖是故意氣我,但畢竟舊情難忘,我豈可一怒離去。”

略一猶豫,轉身又向茅屋折去。

未行幾步,便見自茅屋方向疾奔而來一條纖細的人影,他想到必是淩雪紅追了上來,遂大叫一聲道:“紅姐姐,你……”但他一看清那條人影後,不禁怔在當地,未完之言,自動咽了回去。

在淡淡的月光下,可清楚的看清她那纖細婀娜的嬌軀,和臉部優美的輪廓,白皙的皮膚,尤其是一雙眼睛,生似可奪人魂魄,攝人神智。

這女子自然不是紅姊姊,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星眸在羅雁秋身上流盼了一轉,微歎說道:“好癡情的孩子!”羅雁秋一見她老氣橫秋,微怒說道:“你叫哪個孩子?”那黑衣女子噗嗤一笑道:“我不能叫你孩子嗎?”纖手微抬,在臉上一抹,說道:“看我可不可做你的姊姊?”羅雁秋一看之下,不禁又是一怔。

原來那女子竟戴了製作極為精巧,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此刻卻現出一個麵目和善略具姿色的中年女子。

羅雁秋呆了一呆,抱拳說道:“恕在下出言無狀了。”

大步向茅屋走去。

原來他對這突然現身的女子,雖不敢斷定她是好是壞,但卻總不免有幾分懷疑,是以不願再惹是非。

那中年黑衣女子突地喟然一歎,說道:“秋弟弟,你到哪裏去?”羅雁秋聽她也叫自己秋弟弟,不禁一愕,因為她那聲呼叫,似是充滿了無限溫情,也包含了感人的熱愛,這一聲“秋弟弟”卻與淩雪紅呼出的含義大是不同,不禁令他想起了自己的胞姐羅寒瑛來。

隻聽那中年黑衣女子又道:“秋弟,我剛才喊你兩三聲,你怎麽都不答應,唉!你可知道我已跟你一起很久了?”羅雁秋微微一怔,說道:“剛才可是你在喊我嗎?”那中年黑衣女子道:“自然是姊姊喊你了,剛才我看你在茅屋中對那長發女子那般忍讓,而她卻是得寸進尺,姊姊不禁大感不平,後來那女子和那黑衣怪人攜手同入暗室,你也一氣離開,姊姊才略覺安慰,你畢竟是個男子,於是我便一路跟了上來。”

她一口一個“姊姊”,態度語氣是那麽自然、親切,這年餘以來羅雁秋連經變故,何曾享受到一絲親情,他心中不禁大是感動,但叫他對一個陌生女子,開口叫她“姊姊”,卻又頗不習慣,隻是微微一歎,說道:“前輩不知就裏,是我有負紅姊姊。”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說道:“秋弟,我是女人,自然猜得出你所說有負紅姊姊之意,但是身為女子之人,最重要的是三貞九烈,而她的所作所為,又豈對得住你?”她突然幽幽一歎,說道:“秋弟,你可願叫我一聲姊姊嗎?”羅雁秋見那人說得甚是懇摯,心中一激動,叫道:“姊姊!”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姊姊叫仲孫儀,你以後就叫我儀姊姊好了。”

羅雁秋道:“小弟記下了。”

他聽仲孫儀一說,卻再也不好再回轉那茅屋中去,然而一想到淩雪紅對米靈的熱情,不禁氣得銀牙暗咬,強自壓抑下一股怨毒之氣。

仲孫儀似是早已猜透了羅雁秋此時的心事,道:“秋弟,普天之下,盡多是美麗的女子,以你的人和武功,還怕……”她說至此,竟是倏然住口,一拉羅雁秋的衣角,低低說道:“有人來了!”當即隱入草叢之中。

羅雁秋一皺眉頭,暗忖:以我目前的功力,能辨十丈外飛花落葉,卻不相信有人來了,竟然聽他不出!思忖未完,果見一條人影,如流矢劃空,一閃而過,那人以這般速度奔行,竟未帶出一絲衣袂破空之聲,無怪羅雁秋竟未聽出,他不由暗暗佩服仲孫儀的耳力聽力。

那條人影不是奔向正東方淩雪紅所住的茅屋,卻是向南方行去。

羅雁秋方要站起身形,仲孫儀卻將他的手腕拉住。

隻見又是兩條人影,聯袂奔了過去。

轉瞬之間,一連過去了七八條人影,看他們奔行的輕功,身手俱是不凡。

仲孫儀微微一怔,低低說道:“不知今夜,此間發生了什麽重大事情,秋弟,你可願一看究竟嗎?”羅雁秋早已好奇之心大起,聞言一躍走出草叢,說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仲孫儀道:“你身上穿的可是百毒衣嗎?”羅雁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仲孫儀道:“大概不會錯了。”

羅雁秋一怔說道:“百毒衣真如傳言所說,能在一丈之內,致人於死嗎?”仲孫儀道:“不錯。”

羅雁秋急急說道:“那你不是已中毒了嗎?”他乃宅心忠厚之人,忽略了自己,卻首先想到別人的安危。

仲孫儀一笑道:“不要緊,我早就服下解藥了。”

羅雁秋略一沉思,說道:“我未服解藥,怎地沒有中毒呢?”仲孫儀愕了一愕,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接著急急又道:“快走吧,去晚了,就看不成熱鬧了!”身形一展,當先向正南方奔去。

羅雁秋緊隨仲孫儀身後,雖是施展出全力,卻無法超越於她,不由暗暗吃驚。

直行了頓飯工夫,仍不見前麵的人影。

兩人剛繞過一座山峰,忽聽一聲輕喝:“什麽人?”遂見一條人影,自一塊山石後轉了出來。

舉目看去,隻見那人一身黃衣,衣服寬大,長僅及膝,顯然不是中原裝束。

仲孫儀一見這副裝束之人,突在此現身,似是大感意外,說道:“你可是密宗弟子嗎?”豈知那人兩眼環瞪,怔怔地看著他們倆人,一言不發。

羅雁秋也曾聽說過藏邊有密宗一枝,武學怪異,但其門下弟子卻甚少涉足中原,是以其武功究竟如何,似是從無人得知。

此時他一見那黃衣人擋住去路,遂一躍上前,沉聲喝道:“問你話聽到沒有,你是不是密宗弟子?”那黃衣人舉手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似是在思索一件重要之事,半晌始道:“東定中原,共襄大局。”

他這八個字說得甚是生硬,好像是背誦了很久,方才記住。

羅雁秋一怔說道:“什麽‘東定中原,共襄大局’!你是不是密宗的弟子?”豈知那黃衣人一見羅雁秋不答自己問話,右手一伸一縮,已從寬大衣袖中,摸出一把鐵尺,凝神戒備。

仲孫儀微微一笑,向羅雁秋說道:“秋弟,此人生長邊陲,不諳華語,多問也是無益,不過他問的那八個字,可能是和中原武林人物聯絡的一種暗號。”

羅雁秋“啊”了一聲,道:“無怪他聽不懂我們的問話了。”

一頓又道:“此地既派有暗樁,前麵不遠之處,一定有人聚會了?”仲孫儀道:“不錯。”

羅雁秋道:“那我們定要過去一看究竟了。”

撤步旋身,一探手,白霜劍已然握在手中,劍演一招“仙童引路”,劃起一道耀眼銀虹,徑向那黃衣人右肩並穴點去。

隻聽“哢!”的一聲,白霜劍與那黃衣人的鐵尺相撞,激起一串火星,兩人身形乍合即分,俱是同時一怔。

羅雁秋暗自驚駭,忖道:白霜劍削鐵如泥,他那鐵尺不知是何物製成,而且一個派在外圍的暗樁,竟有如此身手?而那黃衣人見羅雁秋年紀輕輕,隨手一擊,居然有這等深厚的功力,更是分外驚奇。

兩人一怔之後,再度擁身撲上。

那黃衣人的招數果然怪異已極,一把鐵尺施展開來,當真有神鬼莫測之機。

幾個回合之後,羅雁秋已感不耐,大喝一聲,白霜劍化“鏡花水月”,幻起一片白茫茫的光幕,直向黃衣人身上罩去。

黃衣人大吃一驚,舉起鐵尺,向上封去。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去!”右腿直向黃衣人下盤掃去。

那黃衣人似是全力應付自頭頂上灑罩而下的重重劍影,卻未料到羅雁秋會同時向下盤攻來,悶哼一聲,高大的身軀,撲通摔倒地上,一把鐵尺脫手飛出擊在一塊山石上,發出一聲嗆啷大響。

遂聽一聲大喝傳了過來,但羅雁秋卻聽不懂那呼喝的含義是什麽。

喝聲未落,隻見兩條高大的身影,猶如蒼鷹飛隼一般,淩空撲躍而至。

其中一人當先喝道:“什麽人?”羅雁秋一見現身的又是兩個黃衣人,遂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可是密宗弟子嗎?前麵可有什麽集會?”他一連問了兩個問題,但那兩人卻隻是怔怔地一言不發。

仲孫儀一笑說道:“秋弟,別再多費口舌,想來這兩人也隻是會那一句‘什麽人?’和那八字聯絡暗號了。”

隻聽哼的一聲,被羅雁秋踢倒的黃衣人緩緩站了起來,想是他摔的極重,以致半晌方始自亂草中爬起。

那兩個黃衣人似是至此才知道他們的同伴受傷跌倒,兩人互視了一眼,一聲呼喝,聯袂撲上。

仲孫儀卻有意無意間仰臉看了下天色,喃喃說道:“已是子夜時分了。”

羅雁秋一皺眉頭,忖道:人家都撲上來動手了,不知你還哪來的閑情逸致觀看天色?手中白霜劍一振,抖灑出朵朵劍花,將兩個黃衣人擋住。

而仲孫儀卻仍自站在一邊,但見她牙齒緊咬著嘴唇,顯現出焦急之色。

突然,遠處傳來兩聲“嗚嗚”的號角之聲,在夜靜更深中聽來,給人一種漠外荒涼的淒切之感。

那兩個黃衣人臉色同時一變,唔唔吱吱怪叫了一聲,一擺鐵尺,合力擊出一招,分向羅雁秋左右攻到。

密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這平凡的一招施出,與中原武學,大相徑庭,羅雁秋一怔之下,隻聽仲孫儀急急叫到:“踏洪門,避偏鋒,劍演‘鐵樹銀花’,腳踢‘春雷乍動’。”

羅雁秋無暇思索,隨著仲孫儀的話聲施出,這雖是極為普通的招術,但一經這種錯綜的安排,卻是威力大增。

那兩個黃衣人臉色一變再變,但聽“當!”地兩聲連續響起,他們的兩把鐵尺已先後脫手飛出,沒入亂草叢中。

羅雁秋一怔之下,三個黃衣人身形幾個跳躍,已然消失不見!此時,仲孫儀已然緩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秋弟,你在發的什麽呆呀?”羅雁秋如夢初醒,哦的一聲,一笑說道:“多謝儀姐提醒,想不到這兩個黃衣人聯手搏擊,威力竟是如此不同?”仲孫儀看他說完後,仍是那種怔怔的神情,知他還在思索著這一奇異的狀況,撲哧一笑,說道:“秋弟,這就是密宗的武功,普通的聯手出擊是一加一等於二,但他們一加一卻大是不同,以後凡和他們聯手之人對敵,千萬要格外當心。”

本來羅雁秋想問她怎會知道密宗武功的路數,但卻被她那撲哧一笑,笑得心中一動,隻覺她那笑聲充滿了無限甜美,萬千柔情,他幾乎忘記了站在他身側的是一個中年女子。

他正自怔忡之際,隻覺仲孫儀一拉他的衣角,說道:“前麵一定發生了重大的事情,快去看看吧!”當先向前奔去。

仲孫儀這一句話,卻又是慈和已極,頓使羅雁秋如沐春風,也立刻展開身形,隨後跟去。

兩人一前一後,翻過一座山嶺,來至一處幽穀,遂駐足停身,四下觀看,但見月色如水,萬籟俱靜,哪裏有半點人影?羅雁秋略一打量之後,說道:“這就怪了……”話尚未完,仲孫儀突然伸出纖手將他的嘴巴堵住,示意他不要出聲。

羅雁秋隻覺一股幽香透鼻而入,那觸在自己嘴上的纖手,卻是又滑又嫩,不禁心中一動,暗忖:若光憑感覺,誰能說儀姊會已是不惑的年齡?他不自主的側顧了仲孫儀一眼,隻見她那微現皺紋的前額和眼角之上,正顯露出一片祥和的笑容。

驀然間,一聲喝罵,自正東方遙遙傳來,說道:“什麽雞毛蒜皮,將你祖宗請來,卻又學縮頭烏龜,還不亮相露麵!”羅雁秋不由微微一怔,暗忖:好熟悉的聲音?隻聽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隨著夜風,飄來一股股酒氣。

瞬息之間,一個人影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

接著自南方響起一聲哈哈大笑,隨之一個粗豪的聲音答道:“柳瘋子,你也來了嗎?”一株大樹上一陣枝搖葉動,也自躍下一人。

登時之間,幽穀四周的山峰上,人影晃動,羅雁秋流目一看,竟有數十人之多,齊向這幽穀中奔來。

片刻之後,四周群豪齊都到達穀底,距離羅雁秋最近的,也不過有三丈左右。

突然,在正西方傳來一聲沉重的呼喝,語聲中並微帶驚詫之情,說道:“站在穀底的是什麽人,快報上名來!”羅雁秋流目西方看去,月光下隻見一個黑衣長髯的老人,負手卓立,距離他三丈之遙,卻是再也不肯前進,當下微一抱拳,說道:“在下羅雁秋。”

那黑衣老人一皺眉頭,似是對這羅雁秋之名,甚感生疏,當下又自問道:“你身上穿的可是‘百毒衣’嗎?”原來那百毒衣穿在身上,愈是在黑暗之中,其發出的紅光愈盛,此時月明星朗,紅光大減,直至最近距離,才可看出一層蒙蒙紅霧,籠罩其上,若不是對百毒衣知之甚詳的人,便很難看出。

忽聽一人傲然喝道:“是又怎樣!”羅雁秋隻覺那聲音起自耳畔,不禁微微一愕,轉首看去,隻見一個黃衣少年,也不知在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側。

那黃衣少年生得玉麵朱唇,俊美已極,但俊中帶俏,缺少一種英豪之氣,倒多了幾分詭異之色。

羅雁秋口齒啟動,大喝一聲道:“你是什麽人?”這一聲喝問,他本是在憤怒中發出,用了極大的氣力,但卻不聞絲毫聲息,不禁大吃一驚,此時,那半晌未說話的仲孫儀,向他微微一笑,低聲說道:“秋弟,不要說話。”

那黃衣少年詭異地一笑,說道:“你啞穴被點,想說話也說不出了。”

羅雁秋勃然大怒,反手一掌,直向那黃衣少年拍去!仲孫儀卻似無意的輕舒玉腕,握住了羅雁秋拍出的手掌,一笑說道:“你看那些人逼過來了。”

羅雁秋和仲孫儀纖手一接觸,隻覺得渾身力道盡失,抬頭看去,仲孫儀競霍然又是另一張麵孔!隻見她星目瑤鼻,膚白如雪,嫩臉豔紅,黛眉若畫,一笑之下,耀眼生花,醉人如酒,比她第一次顯現的麵目更美,更加迷人!此時,一個叫花子模樣的人,大步走了過來,說道:“你這小子可是羅雁秋嗎?”羅雁秋看出此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他想開口說話,卻苦於啞穴被點,發不出聲音,正自焦急之間,隻聽尚乾露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敢承認,難道老叫化就認不出了嗎?”突聽正西方那黑衣長髯老人大叫道:“兄台可是江南神乞尚大俠嗎?”江南神乞哈哈一笑道:“正是老叫化子。”

黑衣長髯老人道:“那小兒身上穿的是百毒衣,尚兄最好不要再向前靠近了。”

忽聽一人振聲大喝道:“那我們就拿暗青子喂他吧!”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麵蒙黑巾之人,蹲伏在一塊山石之後。

黑衣長髯老人冷哼一聲道:“兄台如此說法,可也是俠義道中人物嗎?”那蒙麵之人嘿嘿一笑道:“婦人之仁,也配稱大仁大義嗎?”突然隱入石後,不再說話。

逼近的群豪齊都在三丈以外停了下來,一時之間,形成了一個相峙之局。

那黃衣少年突地格格一笑道:“你們可都是中原道上的俠隱人物嗎?”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跨前一步,向那黃衣少年沉聲說道:“看小兄弟的穿著,可是密宗一派的弟子嗎?”那黃衣少年嬉皮笑臉地說道:“不錯呀!”皓首老人麵容一肅,說道:“當今密宗一派的掌門可來到此地了嗎?”黃衣少年道:“密宗掌門身份何等尊貴,他豈會輕易蒞此!”皓首老人長眉一陣顫動,似是極為激怒,但他畢竟涵養功深,強自隱忍了下去,說道:“密宗掌門柬邀我等來此,可有什麽重大之事嗎?”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怎麽你自己都不知道嗎?”他一頓,環掃群雄一眼,續道:“諸位可有人像他一般糊塗的嗎?”須知這被邀來此之人,盡都是中原武林的俠隱人物,不惟武學造詣驚人,涵養功夫尤足令人欽佩,是以雖聽到這黃衣少年口舌輕薄,卻都不願發作。

忽聽一聲大喝道:“好小子,放的什麽屁,再不叫密宗老兒出來,讓我柳夢台見識見識西域武學,我可無心再等啦!”一個蓬首垢麵,身穿月白大褂的人,大步從群豪中走了出來。

黃衣少年一笑道:“你可是瘋子嗎?”柳夢台怒道:“我瘋子也是你叫的!”舉步便待向前衝去。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一把拉住,說道:“柳老二,你真瘋了嗎?”柳夢台轉首一看,卻見一個身形高大,身著藍衫之人,正自含笑相視,不禁大是高興,咧嘴笑道:“老大,你也來啦!”原來此人正是雲夢雙俠中的儒俠華元。

隻見那黃衣少年目光流動,掃視了群雄一周後,俏皮地說道:“各位被邀之時,那柬貼上亦未說明所為何事,卻怎的糊裏糊塗地來了?”他此言一出,群豪俱皆愕然怔住。

須知西域密宗一派,百年來從未有人涉足中原,但有關其詭異的武學傳說,卻極其普遍地流傳著,盡管這眼下之人,俱是已倦風塵的俠隱人物,但也禁不住這一**,企圖一看究竟。

這一微妙的心理,支配著每一被邀之人,俱都趕來此地。

半晌之後,隻聽一聲豪笑響起,一人大聲說道:“那請柬之上雖未說明原因,但想是要我等見識見識西域密宗的武學了?”黃衣少年一陣狂笑說道:“這隻怕要叫各位失望了!”群豪聞言,不禁又是一怔。

仲孫儀卻始終一言不發,她握著羅雁秋的一隻手,令他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一陣陣如蘭似麝的芳香,自她軀體上發出,羅雁秋如飲醇酒,癡呆呆地也是一言不發。

時間在靜寂中過去。

驀然間,群豪中響起一聲喟歎,說道:“老夫一生之中,還是第一次上他人之當!”轉身大步走去。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不辭而別,也是作客之道嗎?”他突地自衣袖中取出一隻極其精巧的號角,放在口邊,嗚嗚地吹了起來。

一聲角鳴,群角應和,頃刻之間,嗚嗚之聲,此起彼伏,四周山峰之上,齊都響了起來。

群豪一怔,齊都仰首朝峰上看去。

蒙蒙的月光下,升起了淡淡的煙霧,那煙霧上升丈餘之後,卻齊向中間穀內合去,煙霧升起後,嗚嗚之聲立刻停了下來。

想是那穀內空氣稀薄壓力較低,是以煙霧隨著氣流,緩緩向穀底流動。

群豪中忽地響起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各位施主,快些閉住呼吸,最好用水浸濕手帕,堵住口鼻,不然我等就要齊齊中毒身死了!”頃刻之間,群豪中起了一陣騷亂,各自向峰頂上搶登而去。

突然之間,那嗚嗚的號角聲又起,隻見這幽穀四周,立刻布滿了身著黃衣的人影。

這幽穀本不過數十丈方圓,此時群集了上百位武林高手,立時顯得一片雜亂。

那黃衣人全都是兩人聯手,迎擊搶登上山的人。

在場群豪,盡管都是當今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是一和兩個黃衣人打了起來,卻絲毫占不了優勢。

羅雁秋仍是和仲孫儀相偎而立,對周圍群豪的搏鬥,竟似渾然不覺。

那黃衣少年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這小子豔福不淺嘛!”一指向羅雁秋璿璣穴點去!羅雁秋霍然一驚而醒,但那黃衣少年的一指,也已到達他璿璣穴上半寸之處。

仲孫儀突地嬌叱一聲,說道:“你要幹什麽?”橫掌下切,直向黃衣少年脈門截去。

她似是早已有備,一掌切去,恰到好處,迫的黃衣少年,將已觸到羅雁秋衣服上的手指,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你倒是一見鍾情,愛上他啦?”仲孫儀嬌靨帶怒,但卻極力隱忍著,強自一笑道:“你胡說些什麽?”黃衣少年眉含殺機,目隱怨毒,冷冷說道:“你對他這般親親熱熱的,可是要故意給我看嗎?”仲孫儀故作嬌嗔,說道:“這周圍群豪中,可能有他的師摯長輩,我若不使他這般景況,他會站著不動嗎?”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倒會假公濟私呀!”羅雁秋聽了這倆人對話之後,才知道自己也是被騙來此,不禁大怒,他口不能言,一股怨恨之氣,盡都發泄在仲孫儀身上,一掌向她拍去!仲孫儀本是握著羅雁秋一隻手,兩人之間幾無距離,羅雁秋這一掌含惡出手,不自覺間已遠集了全身的功力。

黃衣少年卻格格笑道:“原來人家不接受你這份情意……”他說話之間,仲孫儀和羅雁秋竟自抱了個滿懷。

原來仲孫儀見羅雁秋一掌擊來,力道甚猛,既不願和他對掌,又不願撒手閃避,她急中生智,拉著羅雁秋的手不放,身形右跨一步,羅雁秋一掌正好擦著仲孫儀的左肩而過,但他一個身子撲向她的懷中,形成一個極其**的場麵。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投懷送抱不知恥!”仲孫儀嬌靨一紅。

羅雁秋也是俊麵一紅。

在他們兩人略一疏神之間,黃衣少年一掌悄無聲息的拍出,直向羅雁秋左肩頭上擊去。

這一擊乃是秘密發出,又是無聲無息,仲孫儀和羅雁秋均未發覺,但聽悶哼一聲,羅雁秋身子被擊得一個踉蹌向後退去。

仲孫儀和羅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