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三十回 風雨難辯解 百花島仇人見麵

第三十回 風雨難辯解 百花島仇人見麵

淩雪紅、於飛瓊正相持不下,突然外艙門的垂簾一啟,大步走進來兩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仿佛俱是船上的水手。那倆人看也不看兩人比鬥中的奇怪樣子,卻是直向羅雁秋走去!

於飛瓊嬌叱一聲道:“你們要幹什麽?”

她這一開口說話,真力頓時一泄,淩雪紅乘勢用力,於飛瓊額角上便也滲出汗來。

兩個漢子並不言語,一左一右,竟將羅雁秋架起,自艙門中走了出去。

羅雁秋因被那老人點了穴道,自己既無能力反抗,便隻好任他們處置。

淩雪紅方才還能強忍悲痛,故作歡笑,但此刻一見羅雁秋被架了出去,卻再也笑不出來,悶哼一聲,左手疾鬆,收勢卸力。

須知她如此做法,乃是冒了生命的危險,隻要於飛瓊乘虛而入,她便要震斷心脈而死!

豈料事有湊巧,於飛瓊竟也存下了同樣的心念,同時卸力,右手一抖,收回了纏在淩雪紅右腳上的彩帶,嬌呼一聲道:“秋哥哥!秋哥哥!你……”飛身便向那側門撲去。

淩雪紅卻已掠出側門,連聲叫道:“秋弟弟!秋弟弟!你在哪裏?”

忽聽兩聲冷笑同時響起,綠雲、素月雙雙現身,攔住去路。

淩雪紅大怒一晃青冥劍,分心刺了過去。

綠雲、素月各自亮出兵刃,並肩迎上,淩厲的攻勢,怪異的招式,不但已將淩雪紅阻住,而且還逼得她漸漸後退,淩雪紅暗自忖道:“這兩個小婢較兩年前,在十二連環峰交手時,武功似又精進不少!”

振起精神,一連刺出三劍,那三劍施出,雖是快愈交睫,但綠雲、素月卻是刁鑽已極,一退即上,要想越過雷池一步,也非易事。

再說於飛瓊舍下淩雪紅,方自掠出艙門,便看見他爺爺肅穆地站在那裏,當下急急說道:

“爺爺……他……他呢?”

灰衣老人也是急急說道:“快些回去,將那女娃兒困住,爺爺好將羅雁秋藏起,你們千萬不要走出艙外半步,爺爺僅能幫你這個忙,我卻是不便出手的。”

於飛瓊聽得大是感激,飛身退了回來,目光一掃,已然看見淩雪紅正在側門外和綠雲、素月交手,當下嬌叱一聲道:“有本領便再和我比試比試,你縱然勝了兩個小婢,也不足奇!”

淩雪紅本已被綠雲、素月逼得節節後退,正感進退維穀,此刻聽得於飛瓊呼叫,正好給自己製造了下台之階,手中青冥劍連演絕學,“百鳥朝鳳”、“狂蜂戲蕊”、“三春飛絮”,三招一氣嗬成,連綿不絕,如飛絮,似遊絲,俱都是輕靈奇幻的招式。

她這三招,看來俱是殺著,其實卻已作退勢,正是欲退先進之計,綠雲、素月見這三招果然厲害,齊地閃身後退,淩雪紅冷笑一聲道:“暫且饒了你們這兩個妮子!”

青冥劍疾收而回,簾外劍光未斂,便又化作一道青虹,向簾內的於飛瓊刺去!

於飛瓊冷笑一聲道:“你就仗著寶劍峰利嗎?”輕輕閃身讓過。

淩雪紅麵罩寒霜,嬌叱道:“就是拳掌功夫,也未見得便會輸你!”

忽見綠雲、素月兩個小婢,神情惶急地奔了過來,齊地大聲說道:“啟稟姑娘,不好了!

羅公子……他……”

她兩個人竟跑得下氣不接上氣,連下麵的話也說不出了。

於飛瓊和淩雪紅齊地嬌靨倏變,收招撤式,於飛瓊急急說道:“快說!羅公子怎樣了?”

綠雲仍是神情緊張地道:“竟然運功解開穴道,奪船疾駛而去!”

於飛瓊大急說道:“該死的丫頭,快些隨我去追,諒他也走不太遠的,我爺爺可知道了嗎?”

綠雲道:“老太爺已然遇上尋仇的勁敵,正在和人動手,小姐你最好去幫幫他老人家,不然……不然……”

她下麵的話尚未說出,淩雪紅已飛身向簾外掠去!

於飛瓊嬌叱一聲道:“哪裏走?”便待橫身攔阻。

素月冷冷說道:“讓她走她也走不了的!”

她回首一瞥,眼看已失去了淩雪紅的身影,便噗哧一笑道:“婢子隻是奉了老太爺之命,故意造這個空氣,騙騙她的,你怎麽也沉不住氣了!看來你們之間,當真是甜蜜的緊哩!”

於飛瓊啐了一聲,道:“死丫頭,你越來越大膽了,小心我剝下你的皮!”

忽聽一聲哈哈大笑,起自艙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難得!難得!你們倆人可是來拜訪我老頭子的?”

於飛瓊一聽,竟是他爺爺的聲音,沉聲向綠雲、素月道:“是什麽人來了,快去看看!”

綠雲、素月如飛而去,掠出艙門,縱目看去,隻見數十丈外,箭矢般劃來一條輕舟,那輕舟之上,卓然站著三人,一個是高大威猛,寶像莊嚴的和尚,一個徐娘半老的美婦和一個神采飄逸的中年書生,那輕舟在海麵上,顛簸起伏,但三人的身形卻仿佛釘在船板上一樣,紋絲不動,顯然俱有超凡的內力!

那輕舟距大船,尚有十餘丈,上麵一僧二俗,竟然齊地飄身躍起,落葉般站在船頭之上!

灰衣老人目光一掃,落在仍然坐在那輕舟內的中年美婦身上,大聲道:“女娃兒!你還不過來,難道要老夫親自去請你嗎?”以他這般大的年紀,即使白發蒼蒼的人,也會把人看作小孩子,稱那中年美婦女娃兒,自是順理成章的了。

中年美婦盈盈站了起來,一笑說道:“若是老前輩誠心相請,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突地嬌軀一擰,直撥而起,那隻輕舟,竟是動也未動,兩船相距十餘丈之遙,她在空中一連幾個轉折,宛如一片落葉般,輕飄飄地落在那大船之上,若論輕身功夫,似是較那中年文士和苦因大師尤為高明!

直待那中年美婦落在跟前,灰衣老人方看清她白晰的皮膚上已然刻了不少皺紋,顯然青春早已消逝。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們的來意,不說我也明白,我老人家隻是同你們開個玩笑罷了。”目光一掃苦因大師,又自說道:“你出家人不喝酒,不吃肉,老夫已給你準備好素齋。你在那地獄中過了數月,此刻也應好好吃上一頓,吃完之後,你便和羅雁秋一起回去,同時也把那中佛珠帶回,隻是……隻是你們千萬莫要為奪它而動起手來就是了。”

他瞥了那中年文士一眼後,又自哈哈一笑,然後拱手肅客。

於飛瓊遙遙聽她爺爺說把羅雁秋交苦因大師帶回去,不禁芳心一沉,一頓蓮足,掩麵奔向香閨,嚇得綠雲、素月兩個小婢也都不知所措,緊緊隨後追去。

這邊灰衣老人等一行,已自魚貫走入客艙,艙中已燃起燈火,如同白天,落座獻茶之後,灰衣老人一笑,向那中年文士說道:“老夫昔年和令師雖同居這無極島之上,但卻是事無往來,你我一見,老夫便覺得氣味相投,你可知道為了什麽?”

中年文士俊麵一紅,道:“這個……這個,晚輩……”

灰衣老人大笑道:“你且莫要生氣,老夫不和令師住來,隻因他慣用百毒,若是和他一起,便時時須要防備他,你和老夫動手,居然全憑真本事,硬功夫,竟然放棄了使用毒物,隻此一點,便令人覺得難能可貴的很!”

苦因大師閉目垂首,半晌未出一言,此時方自說道:“羅雁秋若在船上,就請老施主命他出來一見,貧僧尚有話說。”

灰衣老人一笑說道:“急什麽?你看酒菜、索齋,已然端來,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吧!”

苦因大師自是不好再說什麽,於是入座就食,過去數月來,他在那歸元古陣中,全憑大還丹得免饑渴,但畢竟較食物差些,此刻麵對樣樣都俱精微味美的素齋,不禁食腸大動,開懷大吃起來。

灰衣老人和中年文士頻頻讓酒,中年美婦輕呷了兩口,便也吃起飯來。

灰衣老人夫大笑說道:“剛才老夫說你師父的壞話,其實他隻是喜歡用毒,心地倒還並不毒辣,有些人雖不用毒,表麵上一派正經,八麵玲戲,似是對什麽人都好,什麽人都喜歡他,但心中狡計百出,他今天用你時,便口口聲聲似乎都是說的肺腑之言,你便是他唯一的摯友,他若是用不著你之時,表麵上雖對你笑臉相向,其實早已將你陷害,而你還要感激於他。”

苦因大師聞言聳然動容,放下碗筷,低低喧了聲佛號,說道:“當今之世,可真有施上口中所說的人嗎?”

灰衣老人哈哈笑道:“大和尚你不相信嗎?當年老夫在這無極島上之時,便曾遇到這樣的一個人,那人便是餘行滔,他百般設法要害我們,到頭來卻自己先死了,而且絕子絕孫,死了之後,連個燒化紙錢的人都沒有!”

苦因大師又自低誦阿彌陀佛。

中年文士忽地推杯置箸朗聲道:“前輩所說之人,難道便是和前輩同時失蹤的那個嗎?”

灰衣老人正容道:“正是!隻怕他的屍骨已然腐朽在那歸元古陣之中。”

苦因大師心中一動,說道:“可是一個暴眼凸齒之人?”

灰衣老人長身而起,大聲道:“正是!你見到他了嗎?”

苦因大師忽地恍然大悟,暗自忖道:“是了!想必他屍身躺臥之地,正是地心極寒之處,是以雖死去多年,而屍身仍不腐化。”遂將自己在古陣中所見說了。

中年文士用膳也已完畢,緩緩站起,說道:“大奸大惡之人,咱們今後再不要提他,提起來連吃飯都倒味口的,多謝老前輩酒菜了!”

灰衣老人哈哈笑道:“不要客套,他日有暇,老夫也要到你太虛宮上去叨擾一杯的。”

中年美婦一笑道:“前輩千萬要來,嚐嚐晚輩烹調的菜肴,包管美味可口,連筷子也放不下了!”

灰衣老人大笑道:“真的嗎?你這麽一說,老夫的口水又流出來了!”

他們說笑間,殘席已然撤去,早有人奉上香茗,四人重將落座,灰衣老人大聲說:“羅雁秋!快些出來!”

哪知一連喊了數聲,仍然不見羅雁秋出來,中年美婦笑道:“年輕人哪能悶在屋裏,前輩這隻船如此大,他一定到艙外散步去了!”

灰衣老人連聲道:“極是!極是!老夫隻規定他未得呼喚,不得見你們,卻未限定他呆在艙裏。”

突地沉聲向站在艙口的一個小僮說道:“快些把羅公子找來!”

那小僮應聲而去。

片刻之後,那應命去尋找羅雁秋的小僮,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羅公子……他找不到了!”

艙中四人聞言,同時霍地站起,灰衣老人皺眉說道:“再去仔細找找,難道他還能不辭而別了嗎?”

苦因大師最是急著要見羅雁秋,他早已站起身來,微帶焦急地說道:“咱們反正在此坐著無事,正好出去看看。”大步走出艙外。

灰衣老人和中年文士大婦也自起身相隨。此刻船上燈火通明,甚至連每個角落,也照得清清楚楚,船上人影流動,似是都在搜尋羅雁秋的下落。

突然,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大步走了過來,向灰衣老者躬身稟道:“船上裏裏外外俱都找遍,全然不見羅公子的蹤影,而船上的小艇卻突地少了一隻,想來他定是乘著你老人家和客人談話的時候走了。”

灰衣老人頓足說道:“這孩子也太不像話了!”

苦因大師麵色一變,沉聲道:“不知他為何要偷偷走了,此時,月黑風高,想他也走不遠的,咱們快些去追!”

中年文士道:“事不宜遲,咱們速回船上,他心急父仇,突然向大陸駛去,趕上他之後,也可相助一臂之力。”說完之後,相偕中年美婦和苦因大師大步走向船頭。

灰衣老人大聲道:“還有一件東西,你們忘記拿了!”他自一個小僮手中,取過那串佛珠,還給苦因大師。

苦因大師輕歎一聲道:“這串佛珠就請老施主代為保存,此刻貧僧實在心急得很,帶在身邊也許會不慎遺失了。”隻見他大袖一擺,身形直向那停在十數丈外的輕舟躍去。

中年文士夫婦,也自行禮告辭,傾刻之間,那隻輕舟便沒入夜色之中。

灰衣老人返身回到艙中,卻見於飛瓊滿麵焦急地奔了出來,惶聲道:“爺爺!他……他可是真地走了嗎?”

灰衣老人哈哈笑道:“傻孩子,那隻是爺爺故意安排好的圈套,騙騙他們的,難道你也信以為真了?”

於飛瓊頓時轉憂為喜,嬌羞地一笑,說道:“爺爺,你究竟把他藏到哪裏了?”

灰衣老人一笑道:“爺爺把他點了睡穴,安排在一隻小船上,那小船緊靠著大船,恰在船上之人的視界死角裏,是以船上縱然找翻了天,卻也找不到他的。”

於飛瓊格格一笑道:“爺爺,你倒很會出主意。現在我們去看看他好嗎?”

灰衣老人道:“好的!”走出船艙,直奔左側船艙,他目光向海中一掃,竟咦了一聲,大聲道:“周奇!你把那小船放在哪邊的?”

一個瘦小的漢子急急奔了過來,用手向海中一指道:“便在這裏!”

灰衣老人和於飛瓊再次凝眸看去,哪裏有小船的蹤影,不禁同時大吃一驚,於飛瓊頓足說道:“爺爺,都是你做的好事,他穴道被點,毫無一點自衛力,就是碰上一條大魚,也能把他吃掉的!”

灰衣老人此刻也沒了主意,搔首說道:“不會的!”

長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鳥鳴,接著一點黑影飛墜而下,卻是一隻巨雕,雕背上飄身下來一個女子,正是去而複返的淩雪紅。她此刻滿麵寒霜,隱現殺氣,青冥劍也早握在手中,一步一步向於飛瓊逼去,冷冷道:“原來他們說他自動解開穴道,奪船逃走,全是騙人的,我在海上找了兩個時辰,全未看到半點蹤影!你……你究竟把他藏到了哪裏?”

於飛瓊滿肚子的焦急,再加上此刻所受的委曲,竟然嚶嚀一聲,一頭撲到灰衣老人懷裏。

淩雪紅銀牙緊咬,手中青冥劍一晃,恨聲道:“你不說出來,可沒那麽容易!”振腕向於飛瓊背後刺去!

灰衣老人揮手劈出一股掌風,將淩雪紅的劍鋒振偏,沉聲道:“女娃兒!休要無禮,你若斷定我們把羅雁秋藏了起來,便盡可在船上搜查,若是查到了,老夫和瓊兒便俱都自絕而死,你若是找不到,就該立刻離開此地,不得生事,聽到了嗎?”

淩雪紅聞言,不禁一呆,臉上的毒恨之色,也自漸漸消失,終於幽幽說道:“他不在這裏,難道真的走了嗎?可是為何找了很久,竟然一點沒有看見?”

灰衣老人暗自歎道:“你去找他之時,他仍然躲在那小船之中,那時自然沒有注意到是在這大船下麵,唉!難道他真如瓊兒所說,被大魚吃了嗎?”

海上的薄月,似是總比陸地上來得早些,隻是朦朧晨霧未散,一切景物仍如罩在毛玻璃中一般。

朦朧的晨霧裏,隱隱可見一座小小的孤島,海浪衝洗著沙灘,沙灘上卻橫擱著一隻小船!

而小船內竟然躺臥著四個大漢,不知是熟睡,抑或暈厥過去。

忽然之間,一陣的話語聲,自小島上響起,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發自七八個少女的口裏。

一個尖尖細細的女子聲音說道:“想不到這小島上竟有許多花草、樹木,美麗的當真有如世外桃源,就是叫我在此住上一生,我也願意!”

一個略帶沙啞的女子聲音接道:“我不管這裏美不美麗,隻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就好了,你們知道,我是最怕人管的,所以在我念陶潛的〈桃花源記〉之時,便向往那種安靜的日子。”

忽聽一個女子大聲叫道:“到了海邊了!啊呀!你們看那裏還有一條船哩!難道這小島上還住的有人!”

七八個羅衣少女看見那擱淺在沙灘的小船後,風一般地奔了過去。

那奔在最前麵的一個綠衣少女,突地尖叫一聲,回首說道:“你們快來看,這小船上還躺著四個男人哩!”

此刻,眾女俱已奔到船邊,站在柔軟的沙灘上,讓一個接連一個的浪花輕吻著繡花弓鞋、織錦的褲管,她們的目光齊都投向那狹窄的船艙,對腳下竟毫未顧及。

果見四個衣著不同的漢子,雜亂地倒在船上,但卻隻能看到三個男人的麵孔,俱都雙目緊閉,連呼吸也是似有似無,十分微弱,顯然都已暈厥過去。

在可辨識的三個麵孔中,一人麻麵短髭,一人黃臉怪眼,一人碧眼鷹鼻,俱是奇醜無比,另一個人麵側臥,卻是看不清他的長相。

一個叫春花的姑娘道:“各位好妹妹,快動手將他們救活吧,你們看這四人衣衫盡濕,小腹微微鼓起,想必是淹死了,咱們必須自口中度氣過去……”

她話未說完,便有數聲驚呼響起,眾女七嘴八舌地說道:“要我和這些醜八怪親嘴嗎?

我才不願意哩!”

春花搖頭苦笑了一聲,以近似哀求的聲音說道:“好妹妹,誰要你和他們親嘴,隻是救人之命罷了!唉!救人之命,還會顧及這些嗎?我求求你們快些,不然恐怕一個也救不活了!”

她說完,當先俯下身去,將兩片櫻唇緊緊地壓在那麻麵短髭的漢子嘴上,再以舌尖挑開他的嘴唇,緩緩度氣。

眾女起初還看得皺眉,但漸漸也被春花感動了,另有三人也相繼對著其餘三個漢子,照樣施為起來。

就在四人剛剛開始度氣之時,一個叫趙小青的姑娘突地一個倒躍站了起來,驚呼道:

“這個人沒淹死,他的舌頭竟然……”

那仰臥地上的黃臉怪眼漢子,果然也是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雙目中充滿了欲焰,陰陰怪笑道:“大爺本就沒淹死,隻是想嚐嚐‘丁香暗渡’的滋味而已,如今……嘿嘿!卻要嚐嚐另外一種……”

趙小青直氣得嬌軀打顫,嬌叱一聲道:“好賊子!看掌!”

她雙手一分,眨眼攻出五掌,直取那黃臉怪眼的漢子,掌勢雖不沉重,卻是迅疾無比!

那漢子又是陰陰一陣怪笑,身形疾閃讓開,大聲說道:“米兄!胡兄!你們難道還要裝死嗎?”

他話聲未落,春花卻是哎呀一聲,一個翻滾,竟被那麻麵短髭的漢子一推摔開,乘勢一躍而起,餓虎撲羊般,直奔一個身材適中,胴體豐滿的白衣女子,口中嘿嘿笑道:“心肝寶貝,那紅衣婆娘個兒太高,我老米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

那白衣少女本在一旁觀看她們運氣救人,方被趙小青和那黃臉怪眼漢子間所發生的事吃了一驚,又見一個麻麵怪人撲來,再想躲閃,已是無及,竟被他牢牢地抱了個滿懷!

陡聽一聲大喝:“沒有良心東西,姑娘跟你拚了!”

原來是發自小紅之口,隻見她胸前羅衣半裂,正和一個碧眼鷹鼻的漢子打在一起,掌風激蕩間,她已隱隱露出了晶瑩的酥胸!三招剛過,她便已現出不敵之狀,而那漢子卻仍未使出全力。

此刻,那被摔在地上的春花,已悄悄爬了起來,掩到了麻麵怪人身後,蓮足飛起,踢他“尻尾”重穴!

那麻麵人佳人在抱,欲火正漲,便已失去了平時靈活的聽力,直至春花飛足踢出,方始發覺,慌亂間一閃身形,雖躲過了“尻尾”重穴,左屁股上卻著著實實地挨了一腳,悶哼一聲,撒手放開白衣女子,反身向春花撲來。他一出手便使出歹毒的玄陰掌力!

春花隻覺得一股寒意,直侵筋骨,嬌軀連打了兩個寒戰,萎頓地跌坐地上,再也無力站起。

麻麵怪人嘿嘿冷笑,大喝一聲道:“你們全都給我住手,哪一個不知好歹,這婆娘便是她的榜樣!”

眾女側目一瞥春花,隻見她原是春花般的嬌靨,此刻已是一片蒼白,一顆顆汗珠,沿著雙頰淋淋而下,她的身軀卻仍在顫抖,不由齊都心下一沉,連正在動著手的人,也嚇得住了!

這般女子雖俱都長得貌似天仙,但武功內力卻似嫌弱了些,她們縱然有心想和這般人一拚,卻是力不從心。

驀地!那正在為那黑麵漢子度氣的綠衣少女,盈盈站了起來,格格一笑,纖手一指麻麵人說道:“喲!你老貴姓大名呀,看來你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溫柔郎君,怎地對我花大姊這樣子嘛?”

她說的話,正是道地的京片子,悅耳又帶著性的挑撥,麻麵人嘿嘿笑道:“小娘子,你可是問的我嗎?大爺姓米名靈,那兩位一個是馬麵武,一個是胡天衢,你可都要記下了。”

他話音未落,花秋露已悄悄把右膝抬起,疾向米靈“**”

死穴撞去!

米靈正自暈陶陶的,哪會注意及此,他發出痛徹心肺的一聲慘號後,便已昏死過去!

這邊胡天衢和馬百武齊地麵色陡變,各自隨手一掌,擊向兩個女子的“百會”重穴,可憐小紅和那白衣女子便雙雙腦漿迸裂而死。

那其餘的四五個女子,同時嬌叱一聲,一擁而上,將胡天衢和馬百武團團圍住,她們內力雖不深厚,但出手都帶著呼呼勁風,威勢也甚驚人!

忽見林中奔出一個苗條的女子身影,隻見她一身白衣,奔行中衣帶飄飛,直如同月宮仙子謫降塵寰,雖看不清她的麵容,但卻會令人相信她定然有著驚人的豔美!

搏鬥中的八女,閃目一看,齊地歡聲呼道:“大姊來了,這廝再也休想逃走了!”

她們竟齊地停手撤身,早已將跌坐地上,閉目調息的春花扶起。

此到那白衣女子已然奔到麵前,隻是她美若春花的臉上,隱現著一層勃勃英氣,她停住身形,一瞥眾女的狼狽情形之後,不禁黛眉微微一皺,但瞬即又現出和善之容,連忙走到春花麵前問道:“花妹子,你可是受傷了嗎?”

春花那失神的眼中,早已流出淚來,有氣無力地說道:“大……姊,妹妹我中了一種陰寒的掌力,隻怕……隻……”

那白衣少女打斷她的話道:“好妹妹,別胡思亂想啦,不論你受了什麽傷,大姊一定會給你治好的!”

轉身嬌叱一聲,道:“馬百武,難道你還想逃走嗎?”

原來馬百武一見這白衣少女出現,便已嚇得麵色慘變,他此時竟想乘她們談話之間,悄悄溜向小船,駕舟逃走。

一陣嘻笑談話之聲,又自花叢樹間傳來,隻見數十個彩衣少女,蝴蝶般穿了出來。馬百武情知已無法逃走,反而怪笑一聲道:“太史瀟湘!這裏老夫想來便來,要走就走,你還留得下不成?你若認為老夫怕你,你就是求老夫走,老夫也不走了。”原來那白衣少女竟是太史瀟湘!

太史瀟湘冷冷哼一聲,纖手一指那慘死地上的小紅和冬梅,道:“她們倆人可是死在你的手中嗎?”

馬百武怪笑說道:“你這樣說,未免把老夫估計的太高了!”

太史瀟湘一瞥那靜靜站在一旁的碧眼神雕胡天衢,沉聲又道:“是你嗎?”

胡天衢嘿嘿笑道:“是我又怎樣?你們這般女人,除了仗著色情迷人,若論真本事硬功夫,大爺倒是不怕!”

他雖和米靈被太史瀟湘的姑姑以“天蠶索”擒住,但對她的真實功力,卻不佩服,此刻又想到太史瀟湘的武藝,可能較她姑姑更差些,是以出言相譏。

太史瀟湘冷叱一聲,道:“放屁!姑娘先讓你三招,你且盡管出手吧!”

胡天衢揚手劈出一掌,大怒說道:“好個狂妄的丫頭,老夫還用得著你讓嗎?”話未說完,呼呼又是兩掌,潛勢激蕩,連地上的沙土草葉俱都帶了起來。但太史瀟湘纖軀隻妙曼地轉了幾轉,果然三招過後,連她的衣角俱未碰著。

太史瀟湘突地冷叱一聲道:“三招已過,姑娘我可要還手了,你且小心接下!”

她說完之後,纖掌輕輕拍出,掌勢宛如被狂風飛擲的樹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卻總是不離胡天衢的身上要穴。

胡天衢不禁暗自吃驚,暗自震駭,再也未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女子,竟已練就如此一套飄忽詭異的掌法。他雖是使出全力,連封帶打,但太史瀟湘的雙掌,卻如蛛網纏身,打之不斷,揮之不絕,三十招過後,他的額間已是涔涔汗下。

一旁的馬百武,已乘眾女聚精會神觀戰之際,悄悄移到那躺在地上的黑麵漢子身側,忽然大喝一聲道:“不要打了,你們可知道這黑小子是誰嗎?”

太史瀟湘嬌軀一震,連忙收掌飄身,哎呀一聲,頓足道:“糟啦!”她身形一頓即起,箭矢般向馬百武掠去。

馬百武卻已迅疾俯下身子,將手掌接在那黑麵人頭頂“百會”死穴,嘿嘿笑道:“好狡黠的小妞兒,你可是已猜出他是誰了嗎?嘿嘿!猜到了更好,不過老夫若不還他本來麵目,就是你知道此人是誰,便也不會對他感興趣了。”

他左手自衣袋中取出一瓶白色的藥水,頃了幾滴到那人臉上,一陣擦抹之後,已自露出一個白皙俊美的麵龐,眾女一看之後,齊地嬌聲呼道:“是他!羅雁秋!”

馬百武獰笑說道:“你們還要打嗎?你們覺得奇怪嗎?嘿嘿!

老夫的船被一個灰衣老兒擊沉之後,便一直在海上飄流,天無絕人之路,竟無巧不巧地叫我們碰上了乘這小船的羅雁秋,不想飄流到這裏之後,如今,嘿嘿!你隻須答應老夫一件事,老夫便饒這小子不死!”

此刻太史瀟湘的臉上,卻是顯露出極端的鎮靜,微微一笑,說道:“姑娘我在聽說羅雁秋失蹤之後,根據風向海流,斷定他必會飄流到這裏,任何不擅駕駛的船隻,也必飄到此處,是以我才連夜趕來這百花島,卻不料……”

她語聲突頓,纖手微揚,一點白光,電旋星飛,直奔馬百武按在羅雁秋頭頂“百會穴”

上的右手,同時身形急掠,一式“單鳳朝陽”身法,箭矢般竄出!

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間,馬百武哎呀一聲,右手已中了太史瀟湘的“鐵蓮花”暗器,不自主的疾收回去,而羅雁秋的身軀也已被太史瀟湘搶到手裏。

眾女齊地歡呼一聲,如彩蝶飛舞般圍了上去,但抱在太史瀟湘懷中的羅雁秋,竟然蜂腰一挺,躍落地上,他神光湛湛的星目,一掃眾女。

太史瀟湘展顏一笑,幽幽說道:“想不到你這半天竟是一直裝死,如此說來,我倒真是多管閑事了。”

羅雁秋沉聲說道:“在下隻是被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