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三十一回 一悲合一喜 探嬌兒又生禍端

第三十一回 一悲合一喜 探嬌兒又生禍端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一家沒有招牌的飯館,一張大圓桌上,團團坐了七八個少年男女,正自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通達這小鎮的遠處官道上,響起一陣轟隆大響,宛如雷鳴,片刻之間,小鎮北端塵頭大起,原來是幾匹健馬,狂風似的卷來!那幾匹健馬雖是進入小鎮,但速度不減,徑直穿過小鎮向南方馳去!馬蹄過處,塵土飛揚,直向店鋪中撲來,滿桌酒菜,卻是令人再難舉箸了。

於飛瓊先自皺了皺黛眉,羅帕掩口,哎呀了聲道:“這是哪裏的幾匹野馬,真是討厭死了!”羅雁秋劍眉連軒,微怒道:“這哪能怪馬?不知那騎在馬上的是些什麽人,竟然如此放肆,他們若不是走了,我真要和他們理論一番。”

坐在門口小桌上的李福已自憤然說道:“小的見馬上之人,俱是華服,一個個趾高氣揚,驕縱蠻橫,顯見不是什麽好東西,公子!小的追上看看可好?”羅雁秋倒是不願多事,方待搖首說道:“算了!”萬翠蘋卻已氣得柳眉倒豎,沉聲道:“你即刻追上去,叫他們前來道歉,不然,把他們的馬都給宰了,讓他們走著回去!”李福也是靜極思動,一聽吩咐,連忙應道:“小的遵命,他們若不回來道歉,小的教訓教訓他們就是了!”他解開正在槽上吃草的烏雲蓋雪,翻身上馬,兩腿一夾,箭矢般疾追上去。

前麵奔行的那幾匹健馬,雖都是千中選一的良駒,但和烏雲蓋雪這樣的神駒相比,卻是差得遠了,眨眼之間,便已竄到那幾匹健馬前麵,擋住去路。

那最先一匹白馬之上的騎士,是一個錦衣少年,一見前麵有人攔住去路,不由大怒,大喝一聲道:“瞎了眼睛嗎?”手中馬鞭一揮,徑向李福擊去。

小白猿李福和羅雁秋分手年餘,在武當山終日練功,是以武術進境不少,他一見這馬鞭輕描淡寫的揮來,那還放在心上,大喝一聲道:“來得好!”手中馬鞭一抖迎上!哪知兩支馬鞭尚未接觸,李福便覺一陣劇痛,心口也是如遭錘擊,在馬上晃了晃,便自翻身栽倒!那馬上少年冷哼一聲道:“如此膿包,也敢攔路行劫,膽子當真不小!”他一眼瞥見那烏雲蓋雪,便即脫口大叫道:“好馬!”但他聲音未落,那烏雲蓋雪一聲唏聿聿長鳴,直向小鎮上奔去。

此時羅雁秋等人又已吩咐店家重新上菜,飯菜未好,幾人正自閑聊。

一眼看見那烏雲蓋雪跑了回來,卻是不見了李福的蹤跡,不由齊地大驚失色!羅雁秋當先長身而起,低聲道:“不好!李福碰上紮手的人物了,各位姊妹且在此等著,我先去瞧瞧!”他也不等眾人回話,便一躍跨上烏雲蓋雪,那馬真是通靈一般,駝著雁秋直向來路馳去。

羅雁秋遙遙看到幾騎人馬,正要動身離去,遂大喝一聲道:“何方朋友請慢走一步,羅某人前來候教!”那幾人一聽,果然都收疆勒馬,齊地掉轉馬頭,白馬上的華服少年,冷電般的眼神一掃羅雁秋,沉聲大喝道:“羅雁秋,你好!本公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送上門來了!”羅雁秋微微一怔,抱拳道:“不知兄台幾曾與羅某相識,恕羅某眼拙了!”華服少年目光充滿怨恨,又自大喝道:“羅雁秋,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的,咱們還是廢話少說……呔!看招!”那華服少年反手拔劍,躍離馬鞍,揮劍斬到,動作之迅速,真是宛如電閃一般!此刻摔在地上的李福,已自抱著肚子,掙紮爬了起來,一旁大叫道:“公子小心,這小子的武功不得了!”羅雁秋雖是一頭霧水,覺得這少年太以莫名其妙,和自己素昧平生,怎會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來,但他也覺得這少年輕功身法、劍招,都很高明,就是李福不提醒,也自不敢大意,當下朗笑一聲,翻身下馬說道:“閣下要與在下動手,可否說明原因,若是糊裏糊塗地打起來,豈非可笑!”但那華服少年卻是一言不發,長劍一揮,又自攻到!羅雁秋白霜劍仍未出鞘又自讓過一招,搖首含笑說道:“閣下不說個明白,在下是不願還手的!”華服少年鼻中哼了一聲,怨恨地說道:“你不還手正好,隻要死了別叫屈就是了!”他手中長劍連顫,一招兩式,劍風未到,劍尖已到,其快速的程度,實是驚人!此刻那另外幾匹馬上的華服漢子,早已下馬站在一旁觀看,隻聽其中一個黃臉瘦小的漢子冷冷說道:“少宮主已讓了他三招,手下大可不必再留情了!”羅雁秋一聞此言,不禁劍眉微皺,暗自忖道:“攻我三招我均未還手,卻說是讓了我,這就奇怪!”年輕人本都好勝,這場比鬥雖是打得不明不白,但他也不願再不還手了,當下反腕拔出白霜劍,朗聲喝道:“在下白霜劍削鐵如泥,閣下最好小心一些,若不比劍,較量一下拳掌功夫也好。”

那少年卻是看也不看他的白霜劍一眼,冷冷說道:“你哪裏這多廢話?呔!小心了!”隻見他手腕振處,已自灑出朵朵劍花,刹那之間,竟然攻出七招,此番出手,果然比方才不知又迅疾了多少倍,羅雁秋不由暗自讚好,暗暗忖道:“那黃麵瘦小之人叫他不再留情,倒不是大言嚇人了。”

當下劍光一展,迎了上去。

隻聽一串密如連珠的“叮叮”聲響,他舉手之間,便已還了七招,這七招招招接實,激得點點火花直冒,但那少年的長劍卻是未損絲毫!忽聽那華服少年冷冷說道:“奇怪嗎?休要認為你白霜劍削鐵如泥,鋒利無匹,但在下既然要與你決一生死,自也要找一柄克製你的白霜劍的寶劍了!”羅雁秋不禁啊了一聲,暗道:“原來他是早有預備要和我比鬥了,但是……”思忖未完,那華服少年的連綿劍勢,又如長江大河般攻到,遂之是一連串“叮叮”聲音,倆人又換了數招。

要知羅雁秋見這華服少年的連綿劍勢,以快見長,便索性以快打快,隻是他宅心忠厚,覺得對這少年素昧平生,毫無恩怨,對方一定是誤會了自己,是以未使出全力應付,攻出的劍勢,點到就收,如此一來,旁觀的人看了,反倒以為那華服少年稍占上風了。

此刻,在小鎮飯館中的好幾個男女少年,見酒菜又都端了上來,卻不見羅雁秋回來,哪還能吃得下去,於飛瓊最先站起來,到店門口看了一眼,未見到羅雁秋的蹤跡,便又無精打采的走回來。

淩雪紅顰了下黛眉,離座而起,說道:“各位姊妹先請用膳,我去看看他出了什麽事沒有?”其餘之人本就想去看看,她這一說,於是眾人都站了起來,片刻工夫,便看見羅雁秋正與一個華服少年大打出手。

隻見那華服少年,突然振劍而出,急地攻出七劍,這七劍是一劍比一劍快,簡直如同一劍一般,但見劍尖顫動,劍光繚繞,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年輕的男女,俱是武林中頂尖的高手,但看到那少年的劍法,也不禁暗暗喝彩,暗中驚服!但看見對方幾個錦衣漢子按兵不動,便自己也不好上去助戰,這當真是最規矩的打法。

羅雁秋眼見這位華服少年愈來愈快,力道也愈來愈猛,不由更是心驚,腦中便也費了更多的注意力去沉思。

但他雖是苦苦思索,卻是想不出這武術超絕、內力深厚的少年的來曆,更猜不透為何纏住自己拚起命來?須知高手相搏,最忌心分二用,羅雁秋若是聚精會神,展盡所學,也要三五百招,才望將這剽悍的少年擊敗,但他如此心不在焉,一時雖是難分勝負,但在旁觀者的眼中他卻顯已屈在劣勢。

淩雪紅一傍看得黛眉緊皺,於飛瓊卻是緊緊地咬著櫻唇,餘棲霞和羅寒瑛則現出焦急之色,玉虎兒和李福則已看得呆了!他兩個以快打快,早已對拆了三百餘招,羅雁秋和此人打的不明不白,但又被纏住不放,心下又覺好笑,又是生氣,但最不能令他忍耐下去的,還是與生俱來的好奇之心,到達四五百招時,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道:“住手!”那華服少年冷笑一聲道:“我隻當是羅雁秋天下無敵,原來也不過如此,真是眼見是實,耳聽是虛了!”說著話,手中長劍卻是絲毫未停,連綿的劍勢,如洶湧的浪濤般向羅雁秋卷到。

雁秋聞言,苦笑一聲,暗道:“莫非此人聞得我武功高強,故意要來比較比較,若是如此,我便讓他勝了又有何妨?”他心意一決,所使出的招式,便更見弱了些,隻守不攻,而且劍勢也顯得散亂。

那華服少年更是得意,大笑著說道:“羅雁秋,你若認輸,咱們的比鬥便到此為止,若是還要打下去,你卻要小心了!”羅雁秋真是啼笑皆非,但也越發證實了這少年隻是對自己不服氣,為了一口氣而來,心下便覺得十分坦然,當下哈哈一笑,道:“閣下若隻是要證明武功勝過在下,在下便認輸就是。”

說罷,果然躍出圈外,插劍歸鞘。

淩雪紅最是好勝,直氣得柳眉倒豎,驚詫地說道:“秋弟弟!你……”遂手拔出青冥劍來,冷笑一聲道:“你若認為劍術高超,可願與本姑娘比試一番嗎?”那少年也已收劍歸鞘,臉上的怨狠之色盡去,得意地大笑道:“誰要和你比試來,隻要他認輸就成了!”他轉首向那隨來的一個錦衣漢子掃了一下,又自笑道:“你們可都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等回去之後,全靠你們證明了。”

那五個錦衣漢子喏喏連聲,華服少年卻已一躍馬前,便待揚鞭催馬。

羅雁秋哪容他們就此離去,朗喝一聲道:“慢著!閣下既然勝了在下,便該留下萬兒……”那華服少年大笑著截斷他的話道:“不必了!不必了!”他一揚馬鞭,隻聽啪地一聲,擊在馬股之上,那馬負痛驚嘶一聲,絕塵而去,其餘三匹健馬,也尾隨而去。

片刻之間,這無盡的官道上,隻剩下了滾滾的煙塵。

羅雁秋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莫名其妙……”淩雪紅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哩!方才動手的時候為何心不在焉,倒是甘心情願認輸了?”羅雁秋尷尬一笑道:“輸贏原無所謂,我之所以認輸,便是想知道他為何要找我比鬥的原因,和他的師承來曆,卻不料他竟隻字不提,可真把我活活悶煞了!”羅寒瑛微微一笑,說道:“秋弟,方才我還真以為你打不過他?想不到你假裝著輸的,如此最好,不然還不知道要打到幾時呢?”他們正說著話,小鎮上如飛跑來一人,定睛一看,卻是那家飯館的店小二。

玉虎兒一笑說道:“咱們都跑來這裏,半天都未回去,想是店家急了怕咱們白吃了不給錢哩?”此刻,那店小二已來至近前,玉虎兒便向他笑道:“可是怕我們吃了飯不給錢溜掉?”那店小二連連搖頭,說道:“你爺說哪裏話,小的怎敢這麽想,何況那兩桌酒菜錢,早已有人代付,小的跑來,隻是怕飯菜一冷不大好吃就是了。”

玉虎兒聽得一愕,詫然說道:“飯菜錢是誰代付的?”那店小二道:“請少爺小姊們回到小店便知道了。”

眾小俠自不便再多問,連忙趕回店中,卻見一個中年美婦迎了出來,含笑說道:“你們回來啦,快些進來吃吧,再不吃,一冷就沒味兒了。”

她說話的口氣,竟似對各人俱極熟悉一般,但羅雁秋等男女小俠卻全部怔住了,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竟無一人認識。

那中年美婦微微一笑,慈祥地向羅雁秋說道:“他們不認識我,尚還說得過去,羅小俠,你怎麽對我也不敢認了?”羅雁秋一雙星眸中滿現驚奇之情,詫然說道:“我……隻怕前輩認錯人了……”中年美婦手一擺,截斷他的話道:“你們快都過來坐下,好好吃點東西,咱們邊吃邊談可好?”這邊幾個男女小俠隻得木然坐下,心中卻仍是充滿疑惑,這中年美婦的現身,竟比那華服少年還要離奇,想來墊付菜錢之人便是她了。

那中年美婦舉箸讓客,含笑道:“快些吃菜,吃完了還有菜端上來,可惜這小地方太小,沒什麽好吃的,要不然,我真該好好請你們一頓才是。”

她夾了一塊炸雞放在嘴裏,眾人也都跟著夾了一塊,但卻都未吃出那炸雞塊的味道。

隻因他們聽了這話,更是疑惑,更是驚奇,而羅雁秋卻又已陷入苦思之中。

忽聽那中年美婦格格一笑,道:“你看我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我說羅少俠為什麽不認識我,原來……唉!你還記得在武昌江岸所遇見過的瘋顛老太婆吧?”羅雁秋聞言一驚,卻是想不出這中年美婦和那瘋顛的老太婆有何關係,遂晤了一聲,說道:“晚輩倒還記得。”

中年美女又是一笑道:“記得就好了,我想你們年輕人不會那般健忘的,那瘋顛老太婆就是我裝扮的,你現在可清楚了?”羅雁秋哦了一聲,大喜道:“原來是前輩,你若不說,我是一輩子也不敢認,一輩子也想不出來的。”

中年美婦微笑說道:“我以前和那口子鬧氣,一怒離開無極島十餘年,現在想想,真是幼稚好笑!晤,你們年輕夫妻千萬要互相忍讓,互相諒解,千萬不能吵吵鬧鬧。”

萬翠蘋聽得抿嘴一笑,但其他幾個未婚少女,卻不禁粉麵羞紅。

羅雁秋暗忖道:“不知你盡說這些不關緊要的話則甚?”忽聽那中年美婦輕歎口氣,向羅雁秋道:“羅少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羅雁秋詫然說道:“不知前輩此語從何說起?”中年美婦又自輕歎一聲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剛才和你比鬥的那個少年,便是犬子,你本該認識他的,你們在武昌江麵的船上曾經見過一麵。”

羅雁秋大吃一驚道:“他便是太史湍,無極島太虛宮的少宮主?”心下卻自暗忖:“無怪他有那精純的武功了。”

中年美婦頷首道:“不錯,可是你此刻雖然想起了他,卻又想他為何無理向你取鬧是不是?”各位男女小俠聽得愈來愈是驚詫,他們張大著眼睛,要想聽到下文,不覺之間,手中的筷子都停止了。

中年美婦手中舉著筷子繞了一圈,作了個讓客之勢,含笑道:“他雖是無理取鬧,但你卻讓他贏了,我曾在附近的一棵樹上,看得清清楚楚,你的武功,本是勝過他多多,但是隻因你宅心仁厚,不計名利,竟讓他稱勝而去。”

羅雁秋謙虛地說道:“前輩過獎了!”中年美婦星眸中忽然發散出慈母的光輝,說道:“你這一讓他得勝,自不會想到救了他一命,也不會想到成全了一對眷屬,更想不到也為你解除了一樁麻煩呢!”在座之人俱都聽得大是驚奇,羅雁秋舉到口邊的一箸菜突地放了下來,詫然說道:“請前輩明教。”

中年美婦歎了口氣,道:“羅少俠,想必你還記得燕姑娘我那個癡情的侄女?”羅雁秋一聽到她提起趙紫燕來,心下不由泛起一陣歉疚,不知她現在如何了?而淩雪紅、於飛瓊和餘棲霞三位姑娘卻聽得芳心一沉,隻因她們從不知道此事,自然覺得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齊地以幽怨而責問的眸光瞥了羅雁秋一眼,他便如在父母麵前犯了過失的孩子一樣,緩緩垂下頭去。

中年美婦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向羅雁秋說道:“我那燕侄女雖對你一往情深,但湍兒卻對她害了單相思,你知道他帶了五艘大船西上中原,名義上是找我這個老婆子,其實,主要還是打聽燕姑娘的下落。”

羅雁秋哦了一聲,這才抬起頭來。

中年美婦續道:“等他們俱都回到無極島之後,湍兒便對她表示情意,但燕兒那孩子死心眼得很,她竟說是除羅雁秋之外不嫁!除非……”羅雁秋暗叫一聲“糟糕!”而淩雪紅等三人的臉上早已變了顏色。

中年美婦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們別急,我還沒說完,嘿,你們沒聽到最後的‘除非’兩字嗎?”玉虎兒最是不願說話,但此刻竟也反不住氣了,急急說道:“除非什麽?”中年美婦笑道:“除非湍兒能尋到羅少俠,並將他擊敗,則燕姑娘便嫁給湍兒。

她這樣說法,隻是想借湍兒找到羅少俠,並以為湍兒一定不是羅少俠的敵手的,哪知……”她說至此,下麵的話,便再也不必說了,羅雁秋等人頓時恍然大悟,便也鬆了口氣。

中年美婦一頓之後,忽又一笑說道:“是以我便該好好謝謝你,你們俱都該多多吃些菜,吃完之後,我便要即刻返回無極島去。”

這一班少年男女,此刻已全然沒了心事,便都笑逐顏開,舉箸大吃了起來。

他們吃完之後,已是晌午時分,中年美婦告辭而去。

羅雁秋哦了聲,忽然想起一事,說道:“玉師兄,可否請你和嫂嫂往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一行,隻因我那諸葛師兄的遺孤遠在那裏,請你把孩子帶到三元觀去,我去年和肖俊大哥有約在先,要在中秋節前趕到湖南衡山雁鳴峰去。”

玉虎兒和萬翠蘋齊聲答道:“好的。”

便即和眾人互道珍重後匆匆上道。

羅雁秋瞥了眾人一眼,又道:“眼前最為急切之事,便是先找到周衝周叔叔,但是……”他話未說完,忽聽這店外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喝道:“店家,快點弄些吃的!”聲音未落,便已行進兩個人來。

那前麵之人,身高不過三尺,穿著件藍緞麵的羊皮長袍,禿頂,紅麵,銀髯,雙目細小如線。

後麵一人,一身玄色勁裝,高矮也和那老者一般。

羅雁秋一看,正是矮方朔聶耳師徒,不由大喜說道:“聶老前輩,原來是你!”矮方朔怔了一怔,大笑道:“小娃兒,你竟會在這裏,你可知東海三俠在到處找你?”羅雁秋聽得心中一震,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在哪裏?”矮方朔擺了擺手,一屁股坐了下來,大聲叫道:“店家!先切上三斤牛肉,端上一壇紹興酒來!”然後又轉向羅雁秋道:“我老人家還是在杭州城碰到他們的。

他們叫我代為留意,說是見到你時,叫你年前回到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去。”

他說話之間,店小二早將美酒佳肴端了上來,矮方朔師徒隻顧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卻是再也不肯說話。

羅雁秋知道這種風塵怪俠,最是不拘世俗禮教,便不再打擾他們,也未告辭,就悄悄離開小店。

他們正計議著分道去找飛天鴿子周衝,卻見南方官道疾馳來三匹健馬,定睛看去,前麵兩騎一男一女,竟是玉虎兒和萬翠蘋!後麵一騎,被他們遮住了,卻是看不情楚。

這廂眾人,俱都大奇,不知他們夫婦倆為何去而複返,忽聽玉虎兒遙遙大叫道:“秋弟,你仔細看看,是誰來了?”羅雁秋仔細向玉虎兒身後一打量,隻見雪白的一匹千裏神駒之上,端坐著一位俏麗佳人,論姿容風度,都不比淩雪紅、於飛瓊、餘棲霞、萬翠蘋幾人遜色,所不及幾人的,隻是年齡上顯得太年青了一些。

這少女是誰?羅雁秋打量了半晌,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其他各人更不消說,竟無一人能認出此女來曆。

霎時,三騎健馬已停於店前。

玉虎兒和萬翠蘋首先下馬,那少女身形一晃,也跟著跳下馬來。

這時,羅雁秋等一行人,也都迎了出來。

羅雁秋心中感到驚異,忙奔至玉虎兒身旁,道:“玉師兄,隨你來的這位姑娘……”玉虎兒見羅雁秋滿麵茫然之色,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太粗心大意,忘記姑娘曾對他說過,他們表兄妹是從來未曾見過麵,於是忙道:“我真是越長越糊塗了,我簡直興奮的忘記了你們表兄妹未見過一麵,現在我來給你們介紹吧。”

他說著話,走到那位少女身旁,一指羅雁秋道:“黃姑娘,那位就是你的表兄羅雁秋。”

說完,又向羅雁秋道:“這位姑娘便是你的表妹黃秀芷,我在路上無意碰到,特地把她引來與你們相見。”

羅雁秋正自想不出哪裏來的這麽一位表妹?已見那少女明眸閃動,梨渦淺露,櫻唇開啟,迸出一聲“表兄!”她這一聲表兄叫的親切動聽,令羅雁秋不自主的也回了一聲“表妹!”站在一旁的羅寒瑛,也被這突兀其來的事情,搞的莫名其妙。

她也想不起眼前這位表妹是由哪裏飛出來的。

玉虎兒可不管這一套,盡管羅雁秋和羅寒瑛兄妹二人一股勁的納悶,他還是替那姑娘介紹,道:“黃姑娘,你也不認識你表姊吧?我也一起替你介紹介紹吧!”說著話,一指羅寒瑛,繼又道:“那位就是你表姊寒瑛姑娘。”

那少女聞言,喜躍的猶如黃鶯兒一般,跳跳蹦蹦的奔至寒瑛麵前,拉著寒瑛的手,道:“寒瑛姊姊,你們想不起來我這個妹妹了吧?”確實說到羅寒瑛和雁秋的心眼裏去了,羅寒瑛閃爍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笑容可掬道:“你是……”那黃姑娘直笑得甜美無比地道:“你們決想不到,我是雷湘珊的女兒。”

羅寒瑛和雁秋兩人,聞言均不由“啊呀!”一聲道:“原來你是小阿姨的掌上珠啊!她老人家也同你一道來了嗎?”黃秀芷道:“他們二老,都依舊住在蓬萊仙島,隻我一人,獨自偷來中土。”

羅寒瑛聞聽她是偷自跑出家園,不由頗感不安,道:“你這樣怎麽可以?不是太令他們二老擔心了嗎!”黃秀芷依然笑道:“我已留下信箋,諒他們二老不致太過擔心,隻是我返回中原之後,覺得一切均與我母親告訴我的不一樣了。

竟連你們的住處,也摸不到一點頭緒,於是,這兩個月以來,我到處打聽,東跑西跑,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在這半個月以前,遇上這位玉虎兒哥哥,你自稱是羅姨父的徒弟,但卻不知你們的行止。

想不到今天又遇見他,他一見到我,就告訴我,我所要找的人,均在這兒,我便跟他趕了過來。

姨父和姨母兩位老人家呢?是不是也在這兒?讓我叩見他們,向他們請安。”

她如黃雀般的把話述完,羅寒瑛和羅雁秋已淚眼娑娑,寒瑛尤感悲切,已是泣不成聲。

站在他們一旁的諸少俠,這時也不由一個個麵現憂色。

這可令黃秀芷如墜五裏霧裏,不知這些人為什麽會如此傷心?這時隻有玉虎兒較為鎮靜,雖未與其他人一樣,流淚哭泣,但他一臉肅穆。

黃秀芷挨近他的身側,悄聲問道:“你可知我哪句話說錯了,會使他們悲傷起來?”玉虎兒淚盈滿眶,強自壓抑內心悲慟,道:“姑娘所說的話倒是沒有錯,隻是一件事,太過令人痛心!”黃秀芷神色一栗,道:“什麽事?”玉虎兒唉聲道:“就是你姨父姨母兩位老人家……”黃秀芷見他吞吞吐吐,忙又追問道:“他們兩位老人家怎麽樣了?”玉虎兒再也強抑不住噙在眼中的淚水,道:“二位老人家皆被仇家所害!”黃秀芷如受雷轟擊,驚訝的“啊!”了一聲,趕忙到羅寒瑛身旁,拉住她的玉腕,悲傷地道:“寒瑛姊姊,是誰害了姨父姨母?你快告訴我,我要替他們兩位老人家報仇!”寒瑛內心恍如蛆行蟻啃,強忍住悲慟,道:“秀芷妹妹,我們且不談這些,容我日後再慢慢告訴你好嗎?”秀芷自小即嬌生慣養,任性得很,想到什麽就幹什麽,這時哪能憋下這股傲性,硬是不依道:“不行,寒瑛姊姊,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寒瑛心如刀絞,期期艾艾地顫聲道:“秀芷妹妹,你一定要我說嗎?”秀芷道:“姊姊,我要你告訴我,害姨父和姨母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仇人究竟是誰,我拚了這條小命不要,也要替他們兩位老人家報仇!”她這幾句話,隻羞愧得羅寒瑛和雁秋無地自容,羅寒瑛恨不得一頭栽死,了此一生錯綜複雜的恩仇,羅雁秋更是痛心疾首,暗自自責:“我為什麽幾次都把他們放過?”他覺得他太愧對九泉之下的父母,倏地把手一掄,疾向自己天靈蓋罩下。

這一刻,他把一切全都忘記了,心裏隻有一死,是以,出掌快,勁力也猛,眼看他就要自毀在自己的掌下。

站在他一旁的諸少俠和女傑,均陷於悲慟之中,對他的舉動,卻無一人發覺。

隻聽“蓬”然一聲。

羅雁秋一條身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眾人聞聲,俱皆一愕,一見雁秋橫臥地上,不由惶急萬分,忙一窩蜂似的撲到他的身前。

玉虎兒一疊聲的忙喚“秋弟”!餘棲霞、於飛瓊,伏在雁秋身傍,嚎啕大哭!羅寒瑛更是悲慟不已,急憤攻心,也昏厥過去。

秀芷小小心靈,遭此劇變,竟一時嚇的不知所措,瞪著一雙圓圓的秀目,呆呆地怔在當地。

就在眾人被這慘變鬧得神魂不定之際,猛聞一聲哈哈大笑,宛如暮鼓晨鍾,起自小店之內,震得數人心神一怔,齊齊向小店望去。

這時,小店之內,除了矮方朔聶耳師徒端坐桌頭,恍如無事人一樣,大口吃喝以外,再未見到一個旁人。

此刻,那矮方朔聶耳把一壇酒喝光,一拍桌子叫道:“店家,快拿酒來!”然後轉身衝著他們一幹人道:“小娃兒們,你們都望著我幹什麽?還不趕快把他‘期門’穴解開,難道還等我老人家動手嗎?”幾位少俠和女傑,聞言這才知道雁秋是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點了穴道。

淩雪紅聞言,首先拭淚替雁秋推宮拿穴,於飛瓊和餘棲霞分握著他的一雙手,無比關切的注視他的反應。

霎時,羅雁秋長長一歎,睜開雙目,射出兩道極其悲切的寒光。

圍著他的諸人,見他已然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