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七十九)人心

(七十九)人心

琛華望了望四周的將士,所有人都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臉上,看自己怎麽裁奪,這讓他很滿意。

這本來不過是件小事兒,但因為自己的到來,讓這件事兒有了不同的意義,變成是舊規矩與新製度的挑戰,舊領袖和新統治的對決!

飯堂裏湧了許多的人,還有更多的人不斷奔進來,但所有人都不敢出聲,靜觀自己是維護前大帥的侍從,還是趁此打擊璟華舊部,為自己新政樹威。

琛華笑了一笑,輕輕抬腿將東淵推開,道:“但我也說了,進了天一生水,便要一視同仁。所以這裏既沒有天璣的孫子,更沒有二殿下的侍從!我今天在這裏看到的,是一個新晉列兵,還有一個副都尉而已。

但其實,在我眼裏,連這些官階都不存在。

東淵你與長寧起了口角,動手將他燙傷,當扣去三月俸祿,另外罰你除平日自己的操練外,還要來‘生’部當值一個月,具體做什麽,就由長寧來安排。”

他這番話,說得既合情、又合理,實在是公平正義,大快人心。圍觀的眾將士頻頻點頭,甚至已有人大聲喝起彩來!

琛華分別望了望長寧與東淵,道:“你們二人可服?”

東淵一聽不過是罰三月俸祿,外加打雜一個月而已,自然是大喜過望。長寧卻不服氣,大聲道:“三殿下,不是長寧不服,隻是他未到時辰,就擅自來領膳食!另外,他也從不出操,一覺睡到大晌午,請問這些規矩也能廢了麽?”

琛華溫和笑道,“長寧你不用著急,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琛華又望了眼四周眾人,微笑著,侃侃而道:“我來天一生水數月,覺得有些規矩確實也該改一改了。比如這早起出操,可由寅時三刻改為卯時一刻,由將士用過早膳後再進行,操練總時長不變,結束時間也相應延後。

而定點供應膳食的規矩,也太死板。蒯將軍,我認為除了大鍋灶定時供應三餐外,應另外再設一小灶,專供因特殊情況錯過領膳,或者需要額外增加膳食的將士使用。”

琛華一口氣說完這些。

他站在三軍將士跟前,白發無風而舞,顯得孤絕而邪魅,強硬而柔媚。

他甚至暗暗地露了一小成魔功,令自己的修為看上去更浩瀚無邊,見之無所不從,令自己說的每個字鏗鏘如金,聞之不容置疑。

他讓在場的所有人在那個瞬間被折服,第一次用一種不同的眼光去看這個三殿下。

不,這個兵部的新領袖!

軒轅琛華,也許之前,大家都誤會他了。

他的修為縱比不上璟華,但在青年一輩中也已經屬上乘!

他的智謀縱比不上璟華,但和善可親,賢達有度,不偏頗,不古板!

蒯方垂首道:“大帥英明!從……今日起,關於練兵和膳……食就按照大帥的提議執行。”

眾人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他們擁護著琛華,發自內心呼喊道:“大帥英明!大帥英明!”

琛華負手而立,絕美容顏,顧盼神飛。

因為他知道,此刻那些愚蠢的大兵們口中高呼的大帥,指的已不再是那個無法企及,又高不可攀的軒轅璟華了。

他從改變兩樣小小的規矩開始,以後會一點點瓦解璟華在兵部樹立了千年的絕對權威!他並不隻是改了規矩,他改變的是——

人心!

與此相反,長寧冷冷地望著那些神情興奮、振臂高喊的將士們,他們將琛華圍在中間,如眾星拱月。

他們自然是要高興的,以後每天能多睡上一個時辰,也能在半夜裏肚餓時搞到夜宵。

他們輕易地就忘了原來的大帥,那個在戰場上身先士卒、一次次帶領大家浴血征戰的人;

忘了千百年來被稱作不敗的神話,被稱作九重天上定海神針的那個人;

甚至忘了去關心下那個人現在還是死是活,他離開兵部後,又掙紮在廣垠天地間的哪個逼厄角落?

才半年。

原來,神仙的記性都這麽差。

原來,這個世上,離了誰都可以照樣過下去,不過初時有些不習慣,慢慢地也就好了,甚至覺得,比原來的更好。

眼前模糊起來,長寧的淚一顆顆滾落,沾濕了他的玉麵朱唇。

他提起那隻被燙得滿是水皰的手在臉上一抹,一陣鑽心劇痛。

殿下,你來告訴長寧,這就是——人心麽?

背陰山上,眾人麵麵相覷。

陰鑰仍不敢置信,小聲問青瀾道:“你真的是往上去了麽?你一直一直都在往上走,中間沒有拐彎,也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青瀾搖了搖頭。

陰鑰咬著唇,自責道:“沒道理啊,我也沒聽我父王說過這背陰山還有這樣的怪事。這到底個什麽咒?還是什麽見鬼的陣法?”

阿沫道:“陰鑰,你說掌管地獄的閻君們平時是怎麽去的?他們一定知道怎麽上山!”

陰鑰道:“閻君們不一樣,他們有妖王和鬼王符印,可以從另外的官道進十八地獄。”

她抬起頭,尷尬地笑了笑,“雖然是冥界中人,但其實大家都畏懼十八地獄,除了那些是萬惡不赦的幽魂,大家基本不會來這裏,連十裏魂渡都是冥界的禁地。”

青瀾動容道:“原來如此,陰鑰你竟然不聲不響,陪我們到現在!”

陰鑰笑道:“也沒什麽,我是阿沫的好朋友,你們來我冥界,我未盡地主之誼,陪你們冒冒險總是義不容辭的。阿沫和二殿下已經在許賢那裏涉了一次險,接下裏的行程,我總得保你們安全才行。”

阿沫道:“傻陰鑰,許賢那裏哪兒算得上涉險,那是我們故意……呃,我們……總之是我們一點兒也不危險,倒是你,為了我們,也搞得自己被困在了這裏。”

玹華道:“好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陰鑰,你說的那個官道在哪裏?能讓我們過去麽?”

陰鑰搖頭,“太子殿下,那些官道其實是從鬼都直接修到地獄底層的,中間並不經過背陰山,走不成的。”

玹華望了眼山頂,依舊高得令人絕望。他朝璟華苦笑道:“不說背陰山是對應我們胤龍母星的麽,怎麽也不庇佑咱倆一下?這樣原地繞圈圈法,就是走上一百年,也走不出去啊!”

璟華淡淡笑了笑,從容道:“我們這一路遇到這許多艱難,就是母星對我們最好的庇佑了。大哥怎麽不覺得,若沒有那些關卡,豈不是任誰都能來輕易取走胤龍翼了嗎?”

阿沫歡欣道:“沒錯沒錯!璟華說得有理!嗬嗬,我們隻往壞的方麵想,卻沒想到這一層上,嘻嘻!眼下關卡重重,正說明那胤龍翼還好端端地在裏頭等著我們,這是個好兆頭啊!”

青瀾跟隨璟華出生入死多年,對他說話的語氣都了如指掌,聽他如此道,便知他已有應對之法,也定下心來,笑道:“璟華,你是不是有辦法,能破這個陣?”

璟華淡淡笑了笑,道:“我也未必一定能破,隻是你們這麽走上一走,讓我又多了一分把握,總算破析了它的道理。”

他又坐回到台階上,對阿沫柔聲道:“沫沫,你把鞭子借我用一下。”

眾人都圍攏過來,或坐或蹲聽他分析。璟華取過阿沫的長鞭,又取出自己的攬月劍。

他將劍筆直地杵在地上,道:“現在把這柄劍就當做是背陰山。”

他接著又將鞭子,由低到高一圈圈纏繞在劍身上,道:“又好比這繞在上麵的鞭子,就是我們現在所走的台階。”

“如果按照一切正常的話,我們沿著這台階,一圈圈盤山而上,就應該能到達山頂。

然而,因為現在的這個台階出了點問題,給我們造成了一個假象。”

阿沫道:“是沅姐姐給我們玩的那種視覺的假象嗎?”

璟華笑了笑,“不是,這種比沅姐姐那種要厲害的多。它不像沅姐姐那種隻是騙了我們的眼睛,嚴格說,它並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在台階上動了手腳。”

他見眾人都疑惑不解的樣子,指著鞭子和劍,解釋道:“你們看現在這個鞭子,它就相當於正常形態的台階,隻要我們一步步向上,總能到達頂端。

但現在,在某一個台階上被動了手腳,當我們踏上這級台階的時候,我們就被帶出了這段盤山路,進入到了另一個空間。而在那個空間裏,所有的東西都和現在看上去一樣,隻是這個台階成為了死循環,它不再往上,而隻是原地繞圈。”

玹華驚道:“你是說我們已經離開了真正的背陰山麽?”

璟華道:“可以這麽說,這裏隻是一處虛幻之境。”

他將劍撤走,又縮短了阿沫的長鞭,形成一個首尾相接的封閉圓環。

璟華道:“這才是我們現在所走的路,我們一直在這個圓環上繞圈,永遠走不出去。”

所有人都麵露驚懼之色,感覺毛骨悚然。

青瀾若有所思道:“璟華你的意思是,我們像之前第一渡的時候一樣,明明在鐵索橋上,但其實神魄卻已經被分別帶到了另一個空間是麽?”

玹華接著道:“既然是機關,那就應該不止是神魄,而是我們六個,連身體帶魂魄都一起進來了才對。”

璟華微笑道:“沒錯,看來你們都明白了。”

阿沫也恍然大悟,急道:“那怎麽辦呢?難道就真的在這個虛幻之境裏繞圈圈嗎?璟華,我們怎麽樣才能走出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