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男醫生官場筆記

第2314章

第2314章

到了山上石屋的時候即刻就看到了林育的車已經停在那裏了,屋子裏麵也有明亮的燈光從窗戶處灑落出來。這地方其實並不比我們所在的城市高多少,但是卻似乎寒冷許多。而眼前的燈光卻讓我即刻地就感受到了一種溫暖。

下車後我即刻去到屋子裏麵,林育沒有拴門。進去後我才將門反鎖,這一刻我就已經感覺到裏麵真正的溫暖了。林育已經在壁爐裏麵生起了火。

“這裏的老鄉真好,他們早就在這裏麵準備好柴火了。”林育笑著對我說道。

我說道:“是啊,他們都很樸實,別人給他們一分的好處,他們會加倍地回報。城裏麵的人可就虛華多了,事事都要考慮利益。”

她笑著問我道:“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吧?怎麽忽然這麽容易感慨?”

我搖頭道:“沒有喝多少。隻是你說到這個話題了,所以就有了這樣的感慨罷了。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回答我道:“差不多半個小時了吧。來,你先喝點茶。你和他們一起喝酒,不可能少喝。”

我這才對她講了實話,“主要是我在吃完飯後回家去摳出來了,還洗了個澡。我知道今天你要對我講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帶著醉意。”

她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關心地對我說道:“那你現在是空腹啊?我去給你下一碗麵條吧。這裏有麵條,不過不知道生黴沒有。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了。”

我心裏有一種感動,因為她剛才的話是一種真正關心的表現。我說道:“我媽媽已經給我煮了一碗來吃了,所以我來晚了。”

她歎息著說道:“你真幸福啊,有這麽好一位母親。”

我看著她,“姐,你的媽媽呢?”

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我從來不曾問過她父母的情況,因為她從來沒有主動向我提起過。

她頓時默然不語。我歉意地道:“姐,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件事情。”

她搖頭道:“沒事。現在我經常就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母親。她為我做了那麽多,可是我……哎!”

我疑惑地看著她,“你已經做得夠好的了啊?如今你已經是省委組織部部長了,你母親應該為你感到驕傲才是。”

她微微地搖頭,“可惜的是,她去世得太早了。她為了我吃了一輩子的苦,結果卻沒有享到一天的福。”

她的語氣非常的沉鬱,還有傷感。這樣的情緒頓時就感染到了我,也讓我忽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來。不過我還是在安慰著她,“姐,我們不說這個了。其實吧,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來受苦的。每個人所受的苦不一樣罷了。即使是生在富貴人家的孩子,他們也一樣會遭受疾病之苦,情感之苦。更有人會遭受失去之苦。這些東西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們想明白了也就坦然了。”

她微微地點頭,不過我卻即刻發現她的眼角處有眼淚在滴落。

我頓時愧疚不安,“姐,你怎麽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在你麵前說起這件事情。”

她朝我笑了笑,“沒事。其實我好多年沒有去想她了,今天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位好母親,即使是磨難、貧困,但是也不能讓一個人忘卻母愛的美好。馮笑,我給你講講我母親的故事吧。”

我給了她一張紙巾,“姐,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的,隻不過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講過這方麵的事情。”

隨即,她輕聲細語地對我講述了自己過去的事情——

我剛上小學時,父親去世了。我和母親互相攙扶著,用一堆黃土輕輕送走了父親。

母親沒有改嫁,含辛茹苦地拉扯著我。那時村裏沒通電,我每晚在油燈下書聲朗朗。寫寫畫畫,母親拿著針線,輕輕,細細地將母愛密密縫進我的衣衫。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當一張張獎狀覆蓋了兩麵斑駁陸離的土牆時,我也像春天的翠竹,噌噌地往上長。望著高出自己半頭的我,母親眼角的皺紋充滿了笑意。

當滿山的樹木泛出秋意時,我考上了縣重點中學。母親卻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幹不了農活兒,有時連飯都吃不飽。那時的縣重點中學,學生每月都得帶三十斤大米交給食堂。

我知道母親拿不出,便說:“娘,我要退學,幫你幹農活。”母親摸著我的頭,疼愛地說:“你有這份心,娘打心眼兒裏高興,但書是非讀不可。放心,娘生你,就有法子養你。你先到學校報名,我隨後就送米去。”

我固執地說不,母親說快去,我還是說不,母親揮起粗糙的巴掌,結實地甩在我臉上,這是十六歲的我第一次挨打……

我終於上學去了,望著我遠去的背影,母親在默默沉思。

沒多久,學校的大食堂迎來了姍姍來遲的母親,她一瘸一拐地挪進門來,氣喘籲籲地從肩上卸下一袋米。負責掌秤登記的熊師傅打開袋口,抓起一把米看了看,眉頭就鎖緊了,說:“你們這些做家長的,總喜歡占點小便宜。

你看看,這裏有早稻,中稻,晚稻,還有細米,簡直把我們食堂當雜米桶了。”母親臉紅了,連說對不起。熊師傅見狀,沒再說什麽,收了。母親又掏出一個小布包,說:“大師傅,這是五元錢,我這個月的生活費,麻煩您轉給她。”熊師傅接過去,搖了搖,裏麵的硬幣丁丁當當。他開玩笑說:“怎麽,你在街上賣茶葉蛋?”母親的臉又紅了,支吾著道個謝,一瘸一拐地走了。

又一個月初,母親背著一袋米走進食堂。熊師傅照例開袋看米,眉頭又鎖緊,還是雜色米。他想,是不是上次沒給這位母親交代清楚,便一字一頓地對她說:“不管什麽米,我們都收。但品種要分開,千萬不能混在一起,否則沒法煮,煮出的飯也是夾生的。下次還這樣,我就不收了。”

母親有些惶恐地請求道:“大師傅,我家的米都是這樣的,怎麽辦?”熊師傅哭笑不得,反問道:“你家一畝田能種出百樣米來?真好笑。”遭到搶白,母親不敢吱聲,熊師傅也不再理她。

第三個月初,母親又來了,肩上馱著一袋米,她望著熊師傅,臉上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熊師傅一看米,勃然大怒,用幾乎失去理智的語氣,毛辣辣地嗬斥:“哎,我說你這個做媽的,怎麽頑固不化呀?咋還是雜色米呢?你呀,今天是怎麽背來的,還是怎麽背回去!”

母親似乎早有預料,雙膝一彎,跪在熊師傅麵前,兩行熱淚順著凹陷無神的眼眶湧出:“大師傅,我跟您實說了吧,這米是我討……討飯得來的啊!”熊師傅大吃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半晌說不出話。

母親坐在地上,挽起褲腿,腫成大梭形……母親抹一把眼淚,說:“我得了晚期風濕病,連走路都困難,更甭說種田了。孩子懂事,要退學幫我,被我一巴掌打到了學校……”

她向熊師傅解釋,她一直瞞著鄉親,更怕我知道傷了我的自尊心。每天天蒙蒙亮,她就揣著空米袋,拄著棍子悄悄到十多裏外的村子去討飯,然後挨到天黑掌燈後才偷偷摸進村。她將討來的米聚在一起,月初送到學校……

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熊師傅早已潸然淚下。他扶起母親,說:“好媽媽啊,我馬上去告訴校長,要學校給你家捐款。”母親慌不迭地搖著手,說:“別,別,如果孩子知道娘討飯拱她上學,就毀了她的自尊心。影響她讀書不好。大師傅的好意我領了,求你為我保密,切記切記!”

母親走了,一瘸一拐。

校長終於知道了這件事,不動聲色,以特困生的名義減免了我三年的學費與生活費。三年後,我考進了江南大學。在歡送畢業生的那天,學校鑼鼓喧天,校長特意將我請上主席台,我很是納悶兒:考上大學的同學那麽多,為什麽單單請我上台呢?

更令人奇怪的是,台上還堆著三隻鼓囊囊的蛇皮袋。此時,熊師傅上台講了母親討米拱我上學的故事,台下鴉雀無聲。校長指著三隻蛇皮袋,情緒激昂地說:“這就是故事中的母親討得的三袋米,這是世上用金錢買不到的糧食。下麵有請這位偉大的母親上台。”

我疑惑地往後看,隻見熊師傅扶著母親正一步一步往台上挪。我當時的那份震動絕不亞於驚濤駭浪。

我們母女倆對視著,母親的目光暖暖的,柔柔的,一屢有些花白頭發散亂地搭在額前,我猛撲上前,摟住她,嚎啕大哭:“娘啊,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