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國奇緣

第4章 :毀滅洪玉國

“來人啊,有小偷!”童謠反射性地大叫。一回頭,猛然見到一個女人懸在半空中,臉上帶著一個恐怖的玉石麵具,眼珠突出,齜牙咧嘴地直直望著自己。

“啊——”

童謠嚇得魂飛魄散,一個踉蹌,倒頭栽進了棺材裏,棺木的蓋板緩慢地合上了……

遠處傳來人群的**聲……卻越來越遠飄渺……

周圍一片漆黑,無限的恐懼向童謠襲來!整個人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周圍充滿了一股腐臭發黴的味道。童謠的心髒極速地跳動著,嘴裏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

這五個字像符咒一樣在童謠的周圍轟鳴起來,她恐懼地瞪大了眼睛,什麽洪玉國,什麽毀滅洪玉國……

“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毀滅……”

這個空靈而瘋狂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潮濕悶熱的空氣一瞬間像有了生命一樣鑽進了童謠的胸口,她整個人隨之抽搐了起來。

“毀滅洪玉國”這五個字,帶著無盡的恨意和痛苦,刻入了童謠的腦海,無法磨滅。

突然,眼前亮了起來,童謠反射性地用手擋住了眼睛。

“您在傷心嗎?”一個清朗而略帶挑釁的男聲響起。

童謠疑惑地抬起了頭,斜對麵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紫紅色的絲綢長袍,上麵印著淡黃色的花紋,腰間束一長串白玉腰帶。一頭像緞子一樣烏黑的長發搭在肩上。那張臉,美到讓女人都窒息。他渾身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暈,讓人看了就離不開眼了。童謠瞬間忘記了一切,開始感歎起造物主何其的神奇,竟然可以琢磨出如此俊逸的男人。瓷白色的皮膚散發出白玉一般的光華,細長的眼就像兩塊黑色的寶石,攝人心魄。但他卻絕不因為貌美而顯得女氣,反而處處張顯著男人的味道。英挺的五官,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記。他的美不是能用語言可以形容,世間再美的事物站在他身邊都會黯然失色吧。

童謠被此人的美貌震懾住了,直愣愣地看著他。那個男人斜著嘴角微微一笑,眼裏露出一絲明顯的鄙夷。童謠不由打了個寒戰。

他踱著步子走了過來:“對這一切,您準備怎麽解釋,母後?”

童謠渾身抖了一下。母後?什麽母後,難道他是在和我說話?

“夠了,潤玉。無論如何,她現在還是我們的母後。你要識身份。”

邊上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長相也有幾分英俊,隻不過和先前那個男子的絕世容顏比較起來,著實普通了不少。他穿著一身青藍色的長袍,腰間配著白玉,黑色的頭發高高束氣,正襟端坐在那裏,一看就是一個有絕高地位的人。

剛才童謠滿眼都是那個男人的俊美容顏,幾乎忘了世間的一切,現在才發現周圍原來站著許多穿著古怪的人。童謠的整顆心髒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這是什麽地方,這些人的衣著,這樣的款式……一個轟鳴般的聲音在腦中慢慢成型,這不正是良渚時期的標準服飾嗎?

她剛才明明還在研究室中,卻被一個戴著麵具的女鬼嚇得跌進了石棺,然後再醒來就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又是夢境?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絕美的男人,他叫潤玉……

“將賢貞王後先行打入冷宮。”那個青衣男子冷冷地說道。立刻就有兩個侍衛氣勢洶洶地衝著童謠走了過來。

“你們要做什麽?”童謠搞不清楚狀況,大叫著站了起來,“什麽冷宮?!我才不要去冷宮!”

“哦?”潤玉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憤恨,“母後毒殺了父王,我們諸良國的國君死在了您的手裏。那麽快,您就忘記了嗎?”

“什麽?”童謠呆立在那裏,“我……毒殺?別開玩笑了!”

潤玉冷冷地笑了一聲:“嗬嗬,裝瘋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不過您要記得,要裝就要裝一輩子!”他背過身去,揮了揮手。兩個彪形大漢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伸手向童謠抓去。

童謠猛地朝後退了一步。

“平日一直見母後溫柔婉順,現在看來,原來都是裝的呀!”

童謠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人空有一張絕世的容顏,可性格簡直不可理喻。

“別碰我,要我去哪裏就直接說,我自己走!”童謠氣得咬牙切齒。

潤玉眯起眼睛看著一行人押送童謠離去的背影,眼神複雜中帶著一絲疑惑。

“散了吧。”那個青衣男子平淡地揮了揮手。

“沁玉王兄,此等大事,簡單將她打入冷宮,豈能罷休?”潤玉挑了挑眉。

“你想如何?”

潤玉壓低了聲音,字字說得刺骨:“命她為父王陪葬!”

沁玉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她是‘洪玉國’七公主,令她陪葬,洪玉國必定揮軍來襲。我諸良國隻是一方小土,此舉必會帶來滅頂之災!”

“人善被人欺,這道理王兄應該明白。我們諸良雖是一方小國,但是連國君被毒殺此等大事也要忍氣吞聲。早晚也會走上亡國之路!”

“你懂什麽!”沁玉惱怒地揮了揮衣袖,“父王死了。現在我才是這個國家的君主。這事由不得你來做主。”

潤玉靠在門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慢慢握緊了拳頭,突然間唇邊又蕩漾出一抹傾城的笑容:“一路走好……陛下。”

童謠一路左右觀望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慢慢地沸騰起來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難道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個被人類遺忘的空間,這個空間裏的人維持著5000年前的生活狀態嗎?所有的這一切,包括身邊的每一個侍從都讓童謠的每個細胞興奮了起來。要趕快回去告訴劉教授,這絕對會是一個天大的發現!

隨著一行人七拐八彎地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途中竟然穿過了一片樹林,顯然已經到了宮外。童謠暗想,這個國家倒是稀奇,冷宮居然設在了宮外。正琢磨著,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幢黑乎乎的大房子。一個年邁的婢女正坐在門口打盹,一見來了那麽大一群人,立刻抖抖索索地站了起來,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大門。

那扇門看上去破損而陳舊,裏麵黑乎乎一片,就像一張鬼怪的大嘴,隨時準備把人吞下去。

童謠隻覺得身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就跌進了門裏。然後是“碰”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了,外麵傳來冰冷的落鎖聲。

童謠一下摔倒在地,磕到了膝蓋,痛得很。

“您沒摔著吧?”邊上跑過來一個小姑娘,著急地把童謠扶了起來。

“沒事。”

不一會,那個女孩不知從哪裏點上了一個火盆,整個房間的光線開始變得昏黃。

這是一個陳舊的房子,白色的石柱上刻著奇怪的圖案,兩端寫著一些象形文字。拱形的天棚上刻有各種動物的姿態。牆壁上巨大的岩石浮雕,像是一些動作怪異的人。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各類飛蟲和碩大的蜘蛛網,簡直就像一個翻版的盤絲洞。

房間裏的陳設少得可憐,中央放著一張碩大的木桌,靠牆有張木床,邊上有個玉石燭台。在房間的角落裏,有一個類似梳妝台的東西,下麵放著一張椅子。

“王後娘娘。”那個小姑娘抖抖索索地看著她,像是有幾分害怕。這個女孩子看上去才十二三歲的模樣,不是很好看,但卻顯得挺乖巧的。頭發挽起,穿著一身素色的綢子衣服和一雙印染花紋的布鞋。

童謠認真地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一遍以後,開始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娘娘,我們以後就要住在這裏嗎?”那個女孩朝童謠身邊靠了靠,兩隻眼睛開始微微發紅,“這可是冷宮啊。”說著那個女孩就掉下了一滴眼淚。

“你是誰?這裏是一個國家嗎?能告訴我確切的地理位置嗎?”童謠幾乎無法抑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失控地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

誰知那個女孩居然誇張地一下跳了起來,猛地撲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娘娘贖罪,饒了我,不要打我。”

童謠也一下懵了,隻見到個女孩不停地磕頭,額頭的皮都磕破了。

“傻瓜,快起來。”童謠立刻上去扶她。一撩她的袖子,隻見細嫩的手臂上滿是青紫的淤痕、被火燙傷痕跡,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針眼。

“我的天,誰幹的?”童謠憤然驚呼。隻見那女孩一臉恐懼地看著自己,用力咬著嘴唇死也不說話。

為什麽看著我?難道……是我……這些是我幹的?!

童謠趕緊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情,一定有什麽原因,有什麽理由,冷靜……冷靜……必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怕,你先起來。隻要你要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打你。”童謠盡量語氣溫和地對她說。

那個女孩趕緊拍拍衣裙上的土站起來使勁地點頭。

“你叫什麽?”

“阿應。”

童謠眯起眼睛:“那我叫什麽?”

“娘娘,您今天怎麽了?”

“總之我問,你回答,別問那麽多就是了。我叫什麽?”

“您是賢貞王後。”

“你說我是王後?”童謠聲音一下高了八度,一臉的不可置信。想起來剛才那個叫潤玉的也是這麽叫自己的。這個男人美得看不出年紀,可他說我是他的母後,難不成……童謠一陣惶恐,連忙伸出手仔細地打量自己的身體。

不看還好,猛地一看,童謠幾乎要暈過去了!自己居然穿著一件淡金色的綢緞長裙,一條鮮紅的寬腰帶將腰身紮得盈盈可握,身上罩著一件淡金色的紗衣,看上去非常雍容。

“我的天,我怎麽也會穿成這個樣子?”童謠覺得自己快要暈厥了。

阿應一臉擔憂地望著童謠。

“阿應,這裏到底是哪裏?或者說,是中國的什麽區域?知道經緯度嗎?”

“娘娘,這裏是南方的諸良國。”

“諸良?”童謠仔細在腦中搜索著,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中國有個什麽地方叫做“諸良”的。

“娘娘,我們是不是要一輩子待在這裏了?”阿英看了看周圍,眼眶又紅了起來,“娘娘,我們能不能回國啊?娘娘您能不能讓國王把我們接回去?”

“哦?回國?諸良不是你的國家?”童謠的大腦迅速地轉動起來。

看來這樣的古國不止一個,她確定自己是穿越了。一種悲喜交加的感覺從心底冒了出來,作為考古係高材生的她向來對古代就很神往,能親身感受古代的風貌該是多麽令人興奮的事情。可是……當自己真的來到這裏時,她卻對一切充滿了未知的迷茫和恐懼……

“娘娘,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啦?”阿應愣了一下,突然難過地哭了起來,“我們的國家是‘洪玉國’啊,娘娘是‘洪玉國’的七公主,‘冷香’公主啊!”

洪玉?!一聽到這兩個字,童謠立刻大叫一聲跌倒在地,用力地按著心口,揪痛得不能自抑。

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

一串詛咒似的言語頓時在童謠的胸口中爆發而出。

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

莫名而又強烈的仇恨頓時在童謠身體的每個細胞裏擴散開來,鑽入了她的血液,侵入了她的骨髓……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那麽恨?為什麽要毀滅!”童謠捂著腦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您怎麽啦?您在和誰說話?娘娘……您不要嚇我!”阿應見童謠突然失去理智一般,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借你之手,毀滅洪玉,為了你……也為了我……毀滅洪玉國!所有的靈魂即將在痛苦中死亡……讓我的恨充斥你的靈魂,讓我的詛咒貫穿你的思維……留下吧……毀滅洪玉……徹底毀滅……

“啊——”

童謠聲嘶力竭地大叫一聲,頹然倒地,失去了意識。

一整夜,可怕的黑暗和無窮的夢魘像陰魂一樣纏繞著童謠。

洪玉……諸良……這幾個字像鬼怪一樣蕩漾在她的頭頂。她拚命地逃,渾身都是汗。她不了解發生了什麽,不明白自己卷入了什麽。

我要留下,留下毀滅洪玉國……

這個強烈的意念,像一種心理暗示,深深地刻入了童謠的靈魂。

“我要毀滅洪玉國,所有的靈魂即將在痛苦中死亡——”童謠大叫一聲,像彈簧一樣坐了起來。

阿應嚇得尖叫一聲,四腳朝天摔了一跤。

童謠渾身都是汗,大口喘著粗氣,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外麵已經有一絲光線照了進來,天都已經亮了.

五日後。

“洪玉國王得知諸良王不幸病故,深感痛惜。特派臣樊印作為使節,前來表示哀悼之情。希望貴國早日扶立新君,使國家平定安康。”一個約莫40歲左右的男人,衣著華服,上前作揖道。

“起身吧,替我向洪玉國王轉達我諸良國的謝意。”沁玉雖然還未即位,但已坐入了諸良國國王的寶座之中。

“哪裏哪裏,諸良和洪玉乃友邦之國,理應前來。”樊印抬起頭,一張黝黑的臉上帶著程式化的淺笑。

“諸良王辭世,想必王後娘娘一定悲痛萬分。娘娘來自於我們洪玉國,可否告訴在下賢貞王後最近可好?”

沁玉微微一怔,緊緊閉著嘴不說話。

潤玉站在龍椅的右側,雙手抱胸,側著頭等待沁玉的反應……

“可否告訴在下,賢貞王後最近可好?”樊印向前跨了一步。

“哦,母後一切都好,隻是心神有些低落。”沁玉接了上去。

潤玉眯起了眼睛……

“唉,那便好。娘娘不但是先王的掌上明珠,也是我們國王最心愛的妹妹。要是出了差池,恐怕不好交待。”樊印此話就像一把軟刀子,刺入了沁玉的心裏。

潤玉瞄了沁玉一眼,依舊麵無表情。

諸良國為樊印在宮裏安排了住處,樊印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沁玉雙手緊握成拳,凝視著地麵。

潤玉輕輕地俯下身去,湊近沁玉的耳邊:“父王真可憐。有人陰謀毒害了他,可是他的親生兒子,連對凶手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你懂什麽!”沁玉渾身一震,手已經按在了貼身的短劍上。愣了一下,又硬生生地克製住了,渾身都在顫抖。

潤玉露出一抹絕美的微笑,撫了一下長發,慢慢地離去了。

童謠被關在這個所謂的冷宮裏已經整整五天了。這裏簡陋、肮髒,簡直就是一個牢房。大門被鎖,門口有人把手著。每天固定的時間,那個老婢女會從一個小窗口把飯遞進來。

24小時極其地難熬,可是童謠似乎過得越來越津津有味起來。她儼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窘迫處境,對古代曆史的過度狂熱使得她對一切都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她專注地研究著牆壁上的字跡和雕刻,反複觀察著房中的陳設,每一分每一秒她的心情都是激動澎湃的。這一切,怎麽看都像是4000年前的文明,也就是良渚文化盛行的那個階段。洪玉、諸良?童謠是學考古的,對中國古文明時期的古國都非常了解,可是這兩個國家的名字卻是她聞所未聞的……

童謠撫摸著牆壁上斑駁的象形文字,手指輕輕顫抖了下。良渚時期,隻有初級的等級製度,還沒有真正成型的帝國。可是這裏卻已經有了分明的社會製度和等級文化。而且這些壁畫和雕刻,包括所有人的衣著和裝飾,都遠遠超過了4000年前的工藝水平!

童謠心跳加速,這是消失在曆史長廊中的古代文明,這是超越時代進步的古老王國!而她現在,居然置身其中……

經過了兩天的相處,童謠從阿應的嘴裏,了解到了她現在的情況。這讓她大為震驚,也有些將信將疑。

從阿應口中得知,洪玉國的七公主——冷香公主,奉命下嫁諸良王為妻,賜封賢貞王後。諸良王已過花甲之年,而且聽說身體狀況一直不佳。賢貞王後帶來了洪玉國的良藥,每日分三次給諸良王服用,王的身體日漸好轉,對賢貞王後更是關愛有加。

冷香公主從洪玉國帶來了兩名貼身侍女,一個叫阿是,另一個就是現在的阿應。

一天夜裏,賢貞王後一邊端著藥準備給諸良王服用,一邊差遣阿應去廚房去拿茶果。等阿應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諸良王臉色發紫,已經死在了床榻上。阿是也被利器割破了喉嚨,滿地都是血。賢貞王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臉色平淡。阿應驚慌失措,跑過去拚命搖晃她,可是賢貞王後一動不動,推她也沒有半點反應。阿應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大聲呼救……

而童謠現在就是諸良國的賢貞王後,這個從洪玉國下嫁的冷香公主,這個被潤玉指控為殺了他父親的凶手。

童謠沉思著,雖然無法相信,但是貌似事實確實如此。最合理的解釋是,自己的靈魂由於一種超自然的力量,附身在了另一個人身上。現在的自己正處於另外一個時間之中,這個時間就是四五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時期。

童謠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領口。怎麽會?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麽自己的心,仿佛被人埋下了刻骨的仇恨,是那麽迫切地渴望著……毀滅洪玉國。洪玉國在哪裏?

每天在腦中徘徊的咒念使得童謠一天比一天不安起來。不管是大叫還是大鬧,門外的人都仿佛死了一樣,半句也不會搭理她。

次日清早,樊印便滿臉怒氣地衝上了朝堂,義正嚴詞地說要見儲君沁玉。

沁玉往堂上一坐,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樊印僵硬地向他行了一個禮:“諸良國可是不把我洪玉國放在眼裏?”

“樊特使此話怎講,是否對我諸良國有所誤會?”

“誤會?!”樊印陡然瞪大了眼睛,“這怎麽可能是誤會!”

潤玉輕輕瞟了樊印一眼,笑道:“請開門見山。”

樊印接觸到潤玉略帶妖異的眼神,愣了一下,強硬的氣勢略為收斂了一些,不一會又恢複了:“我洪玉國雖不是什麽泱泱大國,但也算是國富民強。我們七公主下嫁你們諸良,乃是洪玉國的交好之心。賢貞王後來諸良已半載有餘,何以還是完璧之身?難道諸良王看不起我洪玉國,不屑於與我國公主行夫妻之理嗎?”

樊印的一席話,仿佛空投了一個炸彈,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沁玉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整個諸良國都知道,諸良王已過花甲之年,病痛纏身,早就失去了男性的能力。行夫妻之理,又怎麽可能?

“對此您可有解釋?”樊印朝前跨了一步,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隻因父王……老邁……”沁玉剛開便被潤玉打斷了。

“王兄無需多說了。”潤玉冷冷地看著樊印,“敢問特使,王後是否完璧之身,可曾查證,你又從何得知?”

“王子無需管我從何得知。賢貞王後是否完璧之身,王子大可派人查證。如不屬實,樊印甘願當麵領死。如確有其事,那便是諸良對我洪玉國的汙辱,我洪玉國必當在戰場上全部討回!”樊印聲如洪鍾,周圍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沁玉更是渾身一驚,虛汗從額角慢慢滲出。

周圍一片沉寂……

“嗬嗬……”一聲冷笑悠悠地傳出,所有人回頭驚愕地看著潤玉。

“我想也不必查證了,樊特使此次前來,必是做了充分的準備。”潤玉挑了挑眉,“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您說對嗎?”

樊印臉色一慍,沒有回答。

“諸良不想引發戰亂。如樊特使有更好的提議,盡可說出,大家可以一起參詳。”潤玉天生便有一副懾人的威嚴,一雙美目向下掃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靜了下來,看著他。

“此事茲事體大,我隻是小小特使,不敢妄有提議。”

潤玉冷笑:“特使敢在朝堂上,將兩國隱諱之事公開,即使對貴國七公主也不留一點情麵。這足見你位高權重且生性耿直。請您就不要再謙虛了。”

樊印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神閃爍著不敢抬頭去看潤玉。

想了一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要聽在下的建議,也可。就不知未來的諸良王是否心甘情願了。”說著,樊印眯眼看了沁玉一眼。

“特使請講。”沁玉有些討好般地接了上去。

“既然諸良老國王已故,必當早日扶立新君。七公主雖已下嫁貴國先王,但依舊是完璧之身。如七公主有幸得王子沁玉垂愛,母儀天下,那洪玉國必定與諸良千秋交好。如七公主福薄命淺,隻得老死宮中的話,我洪玉國必定舉國悲哀萬分,國王也必定終日不寧。”

整個朝堂鴉雀無聲,連冰冷的空氣都在戰栗。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樊印的眼神咄咄逼人……

“嗯,我對七公主早有愛慕之心,樊特使此番提議正合我心意……”

還未入冬,朝堂上卻那麽寒冷,冷得每個人的心都在抖動。

樊印的目的達到了,一拱手,趾高氣昂地離開了大殿。

“嗬嗬……哈哈哈哈哈!”望著樊印的背影漸漸遠去,潤玉突然撩起額前的長發,大笑了起來,“看來對母後要改口叫王嫂了。王兄好福氣啊!”

沁玉眼眶發紅,直直地看著潤玉:“從此後我就是諸良王!我和七公主大婚之日,便是我登基為王之時。潤玉,我命你親自將七公主迎入宮中。對七公主必須行叔嫂大禮,不得有誤!”

潤玉輕笑著搖了搖頭,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沁玉。

沁玉幾乎怒不可遏,但也不好發作。朝堂上眾人痛心的目光令他坐立不安,隻得拂袖而去……

在冷宮裏時間一長,童謠剛開始的興奮勁過了,恐慌就開始慢慢加深。難道真的回不去了?難不成真的要一輩子留在幾千年前,一輩子被關在這裏了嗎?

就在此時,那扇破舊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束強光從外麵照射進來。

門外突然來了一群衣著鮮亮的人。隻見潤玉站在最前麵,俊逸的容顏美得令人無法呼吸。隻是他臉上帶著那絲微笑,卻讓童謠寒到了骨頭裏。

一個侍從官從潤玉身後一步跨了出來:“諸良王駕鶴西去,而賢貞王後正值花樣年華,又得王子沁玉垂愛,下嫁大王子沁玉為妻。”

童謠一聽頓時傻了眼。賢貞王後,說的就是自己吧,先嫁給父親,父親死了又嫁給兒子?雖然四五千年前,近親是可以通婚的,但也不能把娘娶來當老婆啊!

童謠一臉疑惑地看著潤玉,可他的嘴角隻是掛著那絲冰冷的笑容……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麽社會啊?頭一次感覺自己怎麽那麽倒黴,竟然跑到這種落後無恥的蠻荒部落來了……童謠緊緊咬著嘴唇。

“請二王子潤玉行叔嫂大禮!”那個侍從官大聲說。

潤玉垂著眼簾一步一步地朝童謠走了過來。

“做……什麽……”童謠不由得朝後退了一步。

潤玉在她跟前站定,突然俯身下跪,恭敬地給童謠磕了一個頭。

“啊?不必了……”這也太誇張了吧。童謠剛想伸手去扶,潤玉正好抬起頭。一瞬間,她見到潤玉黑玉般的的眼中露出一絲刻骨的殺意,嚇得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去碰他。

“潤玉恭迎七公主回宮。”潤玉起身站直,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比冰還冷。

前麵有幾個侍從在引路,童謠走在中間,潤玉伴在她身側,阿應在另一邊。後麵還跟著長長的一大隊的人。

要是現在告訴大家,她根本就不是什麽七公主,估計沒人會相信。難道就這麽跟他們回宮嗎?然後嫁給沁玉,一輩子待在宮裏……絕對不可能!潤玉和沁玉早就認定了她是他們的殺父仇人,可是為什沁玉居然還要娶她?童謠用眼角的餘光瞄著潤玉,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個潤玉對她簡直恨之入骨,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殺了她。雖然現在有很多事情還不明白,但是進宮絕對是死路一條……

一路上,童謠已經借口兩次小解了。可是每次都起碼有五個宮女跟隨,前後看著,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要方便一下……”童謠再次舉手。

“娘娘,您怎麽啦?已經第三次了……”阿應擔憂地看著童謠。

“水喝多了……”

又是五個宮女伴隨著童謠一起離開……阿應望著童謠遠去的背影,皺了皺眉:“明明今天一口水都沒喝過……”潤玉挑了挑眉,輕笑。

茅房是用石頭砌成的,麵積很小,前麵有一個窗口,後麵一個窗口。童謠在裏麵急得團團轉。

怎麽辦……怎麽辦……小小的空間之中,門口站了兩個人,其餘三麵各站了一個人,除非把天頂給掀了,否則就是插翅也難飛。

童謠探出腦袋,朝外望去。門口那個侍女直直地看著她,還對她點了點頭。完了……童謠十分喪氣,這一路上是跑不掉了,看來隻能再找其它的機會……

待了十分鍾左右,童謠才萬般無奈地走了出來。一跨出門口,就踢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低頭一看,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飄來,那兩個侍女居然倒在地上,身邊的泥地都被血浸成了黑色。

童謠大吃一驚,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她跨過那兩具屍體,朝邊上一看,隻見其他幾名侍女也被割斷了喉嚨,倒在了一旁。

童謠覺得自己的腿都要軟了。到底是誰殺了她們?居然連一點聲音都發出。她看了看四周,凶手很有可能還潛伏在一旁。她屏住呼吸,頭也不回地朝樹林深處跑去……

“什麽?七公主跑了?”沁玉一聽嚇出了一身冷汗。

“潤玉辦事不利,請王兄贖罪。”

“你……”沁玉一把揪住了潤玉的領口,眼神非常複雜,“她一介婦孺,居然有能力在王弟手中脫逃?”

“王兄贖罪!”

沁玉猛地抽出貼身的短劍,一劍刺入了潤玉的右肩:“必須在大婚前找到七公主。將今天隨行的人統統滅口,此事絕對不可外揚。要是找不到七公主,我就綁了你去給洪玉國請罪!”

看著滾落肩頭的鮮血,潤玉淡淡地笑了。

沒跑幾個小時,童謠就已經滿頭大汗,體力透支了。看見前麵有一條小河,她小心地走了過去,低頭洗臉。淡淡地看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還是一樣,完美嬌小的臉型,黑色的大眼睛,挺立的鼻梁,盡管看上去要比自己原本的年紀小上幾歲。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七公主幾乎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童謠解開緊勒的紅色腰帶,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突然見到不遠處一個村婦打扮的女人穿著一套麻布衣服,正在那裏洗衣服。童謠眼睛一亮,立刻走了過去,說要拿自己的衣服和她對換。那村婦一見童謠富麗堂皇的打扮,立刻滿口地答應了,仿佛撿到了天大的便宜一樣。

童謠換上了青色的麻布短衫和長裙,滿意地一笑。這樣的衣服雖然簡陋,但是對於逃亡來說,再合適不過了,又方便又透氣,也不惹眼。

那村婦穿著自己的衣服高興地在河邊照著自己的身影,童謠一笑,轉身離開。突然聽見背後有風聲呼嘯而過,回頭一看,隻見一隻箭倏地射中那婦人的脊背,她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直挺挺地朝河裏掉了進去,迅速沉沒了。

童謠嚇得跌坐在地上,慌忙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樹叢中逃去……

毫無疑問,自己正在被人追殺,而那個婦女,儼然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童謠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裏連續跑了好幾天。她害怕被人發現,成天神經高度緊張,簡直快崩潰了。她渴了就喝河水,餓了就摘果子吃,晚上累了就找樹洞休息……這些天,她隻知道沒命地跑,想逃離諸良國,想躲避殺手。可是她隻知道諸良國大概位於南方的樣子,隻好一直往北邊前進。可北方到底是什麽國家……她卻不知道。

每天晚上,那個深深的意念都會不斷地驅使她,要她毀滅洪玉國。不知名的痛苦在她的胸口中擴散開來,卻總也無法擺脫那強大的意念。

毀滅洪玉國……可現在她連洪玉國在哪裏都不知道,談什麽毀滅啊……

正值中午,豔陽高照,沒走幾個小時,童謠已經熱得不行了。

唉……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啊。童謠歎著氣,靠在一顆樹蔭下,順手摸了摸身邊綻放的黃色小花,毛茸茸的葉子看上去粉嫩,但是卻有著無比堅強的生命力。

漸漸地,童謠抵擋不住疲累,眼皮越來越沉。

突然,一支箭飛躥過來,刺入了她的小腿。

“啊!”

童謠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大叫一聲跌倒在地。可惡,竟然又是箭!

“有奸細——”遠處傳來一聲大吼。兩個身穿鎧甲的弓箭手飛快地朝童謠跑了過來。

童謠頓時急了,千萬不能被人認出來!情急之中她瞄到了地上的那些小黃花。要是沒記錯的話,這種小花好像叫洋地黃,是一種性子很烈的草藥,毛絨的葉子含有毒性。

童謠顧不得那麽多了,扯了一把葉子放在嘴裏嚼爛後胡亂地塗抹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後扯下外衣上的一片布,把自己的頭發和臉像包粽子一樣包裹了起來。

兩個弓箭手一衝過來就把童謠架了起來往外拖。箭傷讓童謠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遠處站著一隊騎兵,為首的那人穿著一身火焰色的重甲。兩個弓箭手將童謠押到了那個首領麵前,扔在地上。

“哪國來的奸細,為何私闖禁地?”那個紅甲武士戴著頭盔,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之上,顯得威風凜凜。而那聲音沉穩清透,聽起來似乎有幾分熟悉。

“我不是奸細。”童謠咬著牙說道。

“即便是諸良國民,也不可擅闖皇家狩獵場。你到底是何身份!”

天……這是諸良國的皇家狩獵場,難道我還沒逃出諸良國嗎。

“首領,此人在諸良邊境遊走,定是洪玉的奸細。既被我等抓住,料那洪玉國也斷不會承認。不如直接殺了她,也可解恨。”邊上一個弓箭手提議道。

“不,我真的不是洪玉的奸細!”童謠一聽,嚇得一身冷汗。

紅甲武士穩穩地抽出了一支箭,撘上弓,對準了童謠的腦門。

童謠嚇得懵了,怔怔地看著那冰冷的箭頭。

情急之下,突然心上一計,看來隻能賭一把了:“你們這種弓箭的箭頭,根本沒有殺傷力。”

那個紅衣武士動作略停。

童謠吞了一口口水,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你們所用的箭頭,是扁平的,呈正三角形。阻力也大,射程近,遇到大風很容易偏移位置。距離稍遠的話,即使射中物體,也不可能一箭斃命,最多隻能使目標受傷而已。”童謠指指自己的小腿。傷口溢出的血已經開始凝固,暗紅的血漬讓童謠不禁皺起皺眉頭,強忍住痛意繼續說道,“你看,這支箭隻刺入了些許。如果箭頭加以改良,必定能穿透物體,沒有誤差。”

童謠渾身緊張地看著那個紅甲武士,幾秒鍾後他拿著弓箭的手,慢慢放鬆了。

童謠一看機會來了,立刻跪下:“不瞞首領,我的父親是個兵器鍛造師,真的不是什麽奸細。隻要首領肯放我一條生路,我便告訴你改良箭頭的方法!”

“首領,不能信她。”邊上的那個弓箭手剛開口,紅甲武士一揮手,他立刻閉上了嘴。

“你的命暫且留下。不過你要協助改良我隊的兵器。”紅甲武士慢慢收起了弓箭。

“既然首領留下了你的命,也請你以真麵目示人。”說著邊上的弓箭手就要伸手撩開童謠包在頭上的布。

童謠趕緊匍匐在那個首領麵前:“民女自小麵部燙傷,奇醜無比,從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還請首領網開一麵,允許小女子蒙麵。”

“許你蒙麵,起來說話。”

“謝首領!”童謠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紅衣武士的頭盔下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突然伸手猛地扯開了童謠臉上裹的布片。童謠失聲驚叫了起來——

那紅衣武士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頭盔,眯著鷹一樣的眼睛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