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國奇緣

第5章 :藥物的刺激

童謠的臉因為藥物的刺激,皮膚已經變得焦黑,五官都腫了起來。

而童謠也當即愣在了那裏,頭盔下那張絕世的容顏,居然是二王子“潤玉”。

“你叫什麽?”潤玉眯起狹長的雙眸,神色好似有些意外,微微地皺了眉。

“我……童謠……”

潤玉點了點頭。

童謠一路暗自慶幸著身份沒有暴露,跟著他們一同回到了軍營。隱約了解到,這裏應該是諸良國邊境的一個皇家狩獵場。潤玉帶領的是一支弓箭隊,一行一共十三人,來這裏應該是遊玩狩獵的吧。

不過讓童謠感到不解的是,所有人都叫潤玉為首領,而不是二王子。

自己這幾天在野外奔波勞累,喉嚨都腫了起來,嗓音也變得嘶啞。而那種小黃花的毒性讓自己的麵容變得如此不堪,自己又換了這身農婦的打扮,潤玉必定不會認出來的。

他們所說的軍營隻不過是在一塊空地上搭建了幾個帳篷而已。潤玉的帳篷最大,估計裏麵有二十多平方,搭在最中間。其餘十二人的帳篷,稍微小些,圍繞著潤玉的主帳。

他們給童謠也支了個帳篷。可能是怕她跑了,所以帳篷就放在潤玉的主帳門口,由十二騎圍繞著。

童謠受了箭傷,凝合的傷口經過一路的奔波又裂開,血流不止。

“我們此行,沒有隨行醫師。”潤玉下馬。

“哦,沒事,我自己能處理。”童謠急忙低下頭,盡量不和他對視。

潤玉轉身走入了帳篷。

“這個……”童謠趕忙在他身後叫道。

潤玉停下了腳步。

“能不能給我一把刀和一些酒。”

“給她。”潤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邊上的人,離開了。

一到帳篷裏,童謠立刻癱倒下來。一路死活忍著,其實痛得快不行了。箭頭深深地紮在小腿裏,血還在不住地往外流。臉上的皮膚痛得像火燒一樣。童謠渾身都在發抖。

潤玉這頭豬!童謠一邊罵著,一邊拿起小刀,一看便傻了眼。我的天……這算什麽啊?居然是一把青銅刀。我的媽呀,那麽鈍,這一刀下去還不痛死啊……

可是眼下也沒別的辦法啊,童謠隻能咬咬牙,把小刀放在火上烤一烤。把心一橫,用力劃開了傷口,一口氣把箭拔了出來。痛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休息了許久,然後顫抖地拔了酒壺的蓋子,撒了幾口酒在傷口上。

一陣無比的灼痛使童謠幾乎要昏過去,可她硬是忍住了,不敢叫出聲來。要是讓潤玉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那就必死無疑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童謠才慢慢緩過來。擦了擦渾身的汗水,扯了**的一片布條,包住傷口。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撫摸起自己的臉孔,燙得可以煮雞蛋了。童謠隻是記得用洋地黃塗抹會使皮膚中毒,發黑浮腫。可是童謠是學考古的,並不是中醫,她並不知道拿什麽能解洋地黃的毒。不過她也知道,這種毒性是不可能致命的,對現在的她來說,說不定也是一種幸運了。

童謠拿起拔出的箭頭,仔細端詳著。天哪……這個箭頭居然連青銅都不是,就是一塊石頭做的。

帳篷的布簾突然被撩開了,童謠慌忙地背過身去。

“首領讓你過去。”

“好,我馬上就去。”

那人走後,童謠大大舒了一口氣,拿起布片再次把自己的腦袋包好,保證萬無一失。

一進潤玉的帳篷,就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這簡直就是一個帝王級的帳篷,裏麵陳設精致,應有盡有。一張床放在帳篷的右側,前麵是一個碩大的木桌,木桌上放著一個青銅的鳥形裝飾。潤玉端坐在一個虎皮座椅中,正用一塊布擦著一張棗紅色的大弓。邊上一個火爐,跳動著橘紅色的光芒,映襯著他那張絕美的臉,流線型的側臉令人看得癡迷。

童謠走過去,卻不敢打擾。

“說吧。”

“啊?”童謠嚇了一跳。

“改造箭頭的方法。你該不會是為了保命,性口雌黃的吧……”潤玉始終沒有抬起頭,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哦。”童謠趕緊振作了起來,“為什麽用石箭頭,不用青銅?”

潤玉卻抬起頭,像看傻瓜一樣看著童謠。

童謠突然意識到,在這個時代,青銅器剛剛才被啟用,造價很高。弓箭屬於要大規模製造的武器,而且極容易丟失,自然不可能使用青銅材質,隻能用石頭做。

童謠趕緊轉移話題:“箭由箭頭、箭杆、箭羽三部分組成。你們現在用的箭頭是扁箭頭,正三角形的。這樣的箭頭是最初級古老的。”

對古文明研究頗深的童謠不僅熟諳各個朝代的曆史,對於兵法兵器也是了如指掌。

“要是改良的話,主要有三點。”童謠接著說,“第一,要把正三角形的箭頭改成狹長的等腰三角形,箭頭必須尖利才能減少阻力;第二,把扁平的箭頭改成立體的三角箭頭,這樣不容易偏離方向;第三,立體箭頭的三麵要帶側鋒,這樣就能增加殺傷力。”

潤玉的眼神看得童謠渾身發毛,難不成他認出自己是誰了?

“正三角形?等腰三角形?立體?什麽東西?”

童謠頓時滿頭冷汗,差點忘記了,有些話他根本聽不懂。

“什麽是阻力?這箭是諸良的頂級工匠打製的,為什麽說很古老?”

“呃……阻力是指阻止物體運動的力,它可能來自多方麵,隻要是阻止物體運動的力,就可以說是阻力。”童謠盡量簡單地說,“比如說一支箭從空中劃過,空氣就成了它的阻力,使它減緩速度。”

“空氣?”潤玉皺了皺眉,狹長的眼眸眯起。

童謠心中大聲哀歎,唉……看來這輩子也說不清楚了。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這樣吧,我畫給你看。”

童謠一瘸一拐地跑了過去,潤玉將一塊類似石板的黏土推到了她的麵前,邊上放著一根炭條。

童謠大大地歎了一口氣。這個時代連紙和筆都沒發明,文字就是一些象形圖案。她怎麽好死不死地來到了這種地方啊。清朝\明朝都可以,要麽索性再遠點,直接去猿人時代也就算了,至少沒人來殺她。

無奈地拿起炭條:“看,你們現在的箭頭是這樣的,正三角形。要改成這樣,箭頭要狹長,要等腰三角形。這個是三棱錐,是立體三角形,從側麵上是這樣的……你看……要這樣……邊上要鋒利……”

童謠耐下性子,像教小孩一樣,仔細地和潤玉說著。隻見他的眼神開始越來越亮了……

等童謠說完,潤玉眼中的動容一覽無遺。童謠暗自覺得,自己應該死不掉了。

潤玉拿著那快黏土板,興奮地走出了帳篷,又突然回頭對童謠說:“別走,等我回來,告訴我什麽是空氣!”

童謠一愣,無力地垂下了頭。

童謠在潤玉的帳篷裏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半夜,爐子裏的火全滅了,也不見他回來,便迷迷糊糊地沉入了夢想。

第二天,童謠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坐在潤玉的帳篷裏睡著了。而他一晚上根本就沒回來過。

她揉揉眼睛從帳篷裏走了出去,門口有兩個弓箭手把守,說沒有命令就不能放她出去。童謠白了他們一眼,隻得退回了房裏。

叫她等在這裏,自己卻一晚上不回來。還派兩個耗子看著她——簡直就是在折騰人。童謠想抬起腿朝木桌踢去,突然小腿上的傷口一陣疼痛,大叫一聲又坐了下來。

外麵突然熱鬧了起來,童謠撩開帳篷的布簾,看到潤玉一臉興奮地帶著幾個人從森林裏騎著馬回來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他一進門看到童謠就叫了起來。

童謠整張臉都黑了。這小子原來根本就忘記了,卻叫她在這裏等著。

“你在正好,給你看這個。”他伸手,一枚錐形的石箭頭停放在他的手裏。

“你……”童謠愣了一下,“一晚上都在做這個?”

“對,我已經試過了,果然和你說的一樣,居然可以把大樹射穿!”潤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童謠幾乎看得失神了,以前見到他笑,總是冷冰冰的樣子。而現在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帶著幾分陽光,仿佛有一種迷人的魅力,美得令人無法形容。

“對了,什麽叫空氣?你沒有告訴我?”潤玉轉頭看著童謠。

“空氣就圍繞在你我的周圍。你在吸氣,你在吐氣,你呼吸的那就是空氣。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它是確實存在的,沒有空氣,人就會死去……一個人無論身份高貴還是貧賤,他們呼吸的空氣是一樣,比如你和我。”童謠輕輕地看著他,“我們呼吸著一樣的空氣,我能感受到,空氣中都是你的味道……淡淡的桂花香味……”

突然驚覺自己的失言,趕緊閉了口,再看向潤玉時,隻見他正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眼中有著意味不明的探究。過了一會,突然對童謠說道:“你先回房吧。”

童謠頷首退出了房間。

童謠回到房間,突然覺得潤玉也許沒有想象當中那麽可怕吧。他隻是認為七公主是殺了他父親的凶手,才會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可自己並不是什麽七公主啊。

突然門簾又被撩開了。

一個弓箭手拿著一套衣服走了進來。

“首領給你的。”說完放下衣服便走了。

童謠一看,那是一套淡紫色的衣裙,幹淨漂亮。邊上還有一個像鬥笠一樣的帽子,帽子上罩著紫色的布。童謠疑惑……潤玉哪裏搞來的女人衣服?

童謠換上了那身衣服,左右看著自己。這是良渚時期標準的服裝,衣服沒有尺寸、沒有肩線,就是兩片布斜著裹住身體,在腰間用兩根繩子係緊。身體的線條完全靠腰帶束出來,看著既顯身材,也挺實用。

這身衣服居然還是綢子的,有著幾分貴氣。想不到在遙遠的良渚時期,諸良國已經有了如此精湛的紡織技術了。可這些有高度文明的古國,又是怎麽會在一夜之間神秘消失的呢……

童謠皺起眉頭,這段曆史對於後人來說,已經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團,而她此時卻親眼見證了,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幸運呢?

童謠拿著那頂帽子擺弄著,心道那個潤玉還挺細心……

昨天一晚上,童謠都沒有睡好,傷口和臉到現在還在發痛。她回到房裏剛剛睡下不久,便聽到門外有人大叫:

“出來——”

“陰魂不散。”童謠一聽聲音是潤玉,急忙戴上帽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一走出門,見到潤玉已經穿戴上了那身火焰色鎧甲,騎在馬上了。他的身邊居然多了一個女人,那女人穿著一身水藍色的衣裙,身材高挑纖細,皮膚白皙,很有氣質。她騎在一匹黑馬上,就在潤玉的身邊。

童謠看著這個女人,而潤玉卻一直看著童謠。童謠回過神來,隔著麵紗接觸到潤玉的眼神,心中一驚。

潤玉上下打量著童謠的體態。脫下了布衣,那襲紫色的衣裙將她的體型勾勒得像藝術品一樣完美無缺。

潤玉過於犀利的視線使童謠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稀薄起來,呼吸開始顯得急促。

看了一會,潤玉突然開口:“現在去獵場狩獵,十二騎試用新製的箭頭,你也一起。”說完便駕著他那匹棗紅色的馬先行離開了。那個女人看了童謠一眼,便緊隨其後。

童謠看著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她是誰?他的妻子?突然童謠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年代連近親都是可以通婚的,何況是娶幾個老婆,再說潤玉還是個王子……

不對,她在這瞎想什麽,潤玉有幾個老婆關她什麽事啊?

這時,一個弓箭手給她牽來了一匹馬,童謠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邊上那個弓箭手可能看出了她的尷尬,於是伸手搭了她一把。童謠騎術不精,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童謠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騎兵,什麽叫強悍的弓箭手。此隊共十二騎,在狩獵場上,不管是毒蛇還是猛獸,隻要潤玉一聲令下,十二箭齊發,必定全部命中獵物的頭部,目標必死無疑。童謠在心中暗自驚歎不已,還好上次沒有十二箭一起朝自己射過來,不然估計連個全屍都保不住了。

“此箭的殺傷力可與你所說一樣厲害?”潤玉看著一棵剛被射斷的大樹。

突然他轉頭看看四周:“童謠……人呢?”

“這裏,這……”童謠滿臉痛苦地扭著韁繩想要往潤玉這邊過來,可是那匹馬根本不理會她,自顧往邊上走去,現在還索性低下頭吃起草來。

潤玉看著童謠那副尷尬的樣子,伸出手指放在嘴邊一吹。那匹馬立刻嘯叫一聲朝潤玉跑了過去。

童謠失去了平衡,腳又使不上力氣,大叫一聲,從馬背上跌了下去。眼看腦袋衝下,嘴就要啃到泥了,突然一個有力的手臂攔腰勾住了她,然後用力一拽。童謠一個轉身,穩穩地落在了馬背上。

童謠低頭一看,自己此時正坐在潤玉的身前,臉頓變得通紅。潤玉的雙臂拉著韁繩,就像擁抱著自己一樣。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從潤玉的身體散發出來,童謠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突然她感覺到邊上有一個淩厲的眼神朝她射來,童謠一瞬間清醒了。順著視線望去,隻見潤玉身邊的那個女子立刻別開了頭。

這個女人吃醋了……隻有吃醋的女人才擁有這樣的眼神。

“謝謝……我還是回到自己的馬上去吧。”

“不會騎馬,就在這裏待著吧,別耽誤了進程。”說完潤玉便駕著馬,帶頭尋找起新的狩獵目標來。

童謠隻覺頭皮發麻。真是難熬的一天啊……

連著幾日,弓箭隊在不斷地實踐中對新的箭頭越用越順手,大家認同了童謠改造兵器的實力,也稍微對她放鬆了警惕。想畢竟她也隻是個女人,根本不可能逃出狩獵場。

自從那日以後,童謠再也沒有見過潤玉身邊的那個藍衣女子,不過卻時常見到另外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霓色”,膚色微黑,體態健美,妖嬈萬分。一看就是正與潤玉處在熱戀的狀態下,看著潤玉,滿眼都是春天。她常常騎著馬衝進狩獵場,纏著潤玉。潤玉也總是笑笑,不去責怪,對她應是十分憐惜的。

唉……潤玉長得太過美豔,無論多麽絕色的佳人在他的麵前,總會失去光彩。童謠歎了一口氣,看起來霓色不像潤玉的寵妾,反倒是潤玉更像一個男寵,美得簡直可以禍國殃民了……

童謠思量著,這附近一定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安置著潤玉隨行的寵妾吧。有幾天晚上,潤玉沒有回來睡,估計是去了那邊……童謠歎著氣,突然又用力搖頭,歎什麽氣啊,這和她又沒關係!

童謠在**翻來覆去,腿上的傷口已基本愈合了,臉上也不再發燙,用手指觸摸一下,有些硬硬的。

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還能回去嗎?把這一切告訴劉教授,相信他一定會以為她瘋了!

輾轉反側,好不容易進入了夢鄉,可是卻感覺越來越窒息了……

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毀滅洪玉國……

童謠的意識已經渙散,不由得跟著夢中的那道聲音輕吟起來:“我知道了……毀滅洪玉國……我要毀滅洪玉國……”

借你之手,毀滅洪玉,所有的靈魂都將在痛苦中死亡……

“我要讓所有靈魂在痛苦中死亡……”

讓我的恨充斥你的靈魂,讓我的詛咒貫穿你的思維……

“我恨洪玉國,我詛咒洪玉國……”

毀滅洪玉……徹底毀滅……

“我一定會毀滅洪玉……徹底毀滅……”

童謠再次像彈簧一樣從**跳起,按著心口大口地呼吸著。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從這個夢境中醒來,她的胸中就會充斥著無盡的憤怒。她要毀滅洪玉國,她一定要洪玉國的每一個人都在痛苦中死去……她要殺了他們!

現在她的身份是洪玉國的七公主,隻要能回到洪玉國,也許她就會有機會。

童謠慢慢眯起眼睛,眼下必須現離開諸良國,可是十二騎各個都是頂尖的高手,再加一個如此精明的潤玉,她不可能逃得掉!她必須想辦法讓他們更加信任自己,才會對她放鬆警惕……

接下來的日子,潤玉每日清晨必帶著隨行的弓箭手深入叢林。童謠漸漸覺得奇怪,這看起來已經不像一場單純的狩獵活動了。

十二騎一進入叢林,就仿佛變成了一群死神!他們所有人都幾乎不發一言,隻聽潤玉的手勢行動。隻要潤玉舉手一揮,十二箭立刻齊發命中目標。

在童謠看來,他們一行所到之處,不是狩獵,簡直就是屠殺。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動物的哀鳴和冰冷的屍體。可是弓箭隊卻從來不帶走自己的戰利品,隻是轉身默默地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潤玉每次出行都會帶上她,卻從不和她說一句話。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童謠好幾次都難受得想吐,卻一直強忍著。

潤玉壓低了視線,眼神凜冽。輕輕一抬手,十二箭飛竄而出,緊接著又是一聲動物的哀號。

童謠心中再次緊緊地一抽。這已經是今天上午的第三十七隻動物了。那是一頭黑灰色的狼,頭部插了十二支箭,倒在草叢中。童謠看得胃裏又是一陣翻騰……

潤玉拉過韁繩,準備搜尋下個一目標。

就在他轉身的當下,從邊上閃電般竄出一道黑影朝他的脖子撲了過來。幸好潤玉反應迅速,猛地回過身,搭弓發出一箭。

“砰”的一聲,黑影倒地,是一隻銀灰色的母狼……

童謠揪著領口。狼是忠實的一夫一妻製的團體,想必潤玉前麵射殺的是這隻母狼的配偶。它恨得發瘋了,才會突然衝出來冒險攻擊。

潤玉的箭刺穿了母狼的肚皮,血流了一地,可是它沒有立刻死去。胸口急速地起伏著,齜著牙。

潤玉瞄準的是它的眼睛,可射中的卻是它的肚皮。他顯得不太滿意,神情微怒,搭上弓再次瞄準了那頭母狼的腦袋。

母狼兩隻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頭公狼的屍體,這種原始而強烈的情感使得童謠無法忍受。

“首領……”

潤玉本來心情就不好,在一片寂靜中突然被童謠打斷了,他回頭瞪視童謠,眼神中帶著幾分凶狠,看得童謠渾身一冷。

“我是想說,剛才並不是首領箭術的誤差,隻是此弓箭還缺少一樣東西。”童謠謹慎地看著他,說出的每個字都分外小心。

潤玉眯起了眼睛,慢慢放下了弓。

童謠不敢停頓:“剛才事情來得突然,所以造成了首領射箭方位的誤差。隻要在弓中央,安裝一個類似瞄準器的東西就能減少此類誤差。”

“繼續說。”

“您現在的瞄準方法,基本上是靠長久以來的練習和手感來把握的,難免會受到外力影響產生誤差。如果在弓身上加上瞄準器,用瞄準器準目標然後放箭,失誤率便會大大降低的。”

潤玉的嘴唇緊緊閉著,像是在考慮著什麽。童謠連大氣都不敢出……

“回營。”潤玉簡單地說了句,慢慢轉身。

童謠按著心口,舒了一口氣。轉眼看看那頭母狼,唉……還有一息尚存,但已經沒救了。童謠無奈地搖頭,從它們身邊走過。即使是野獸,能對方做到這個地步,比起某些人類來,要好太多了。

前方的潤玉突然停下馬,慢慢地掉轉頭來,抽出了一支箭,再次瞄準了那頭母狼……

“首領!”童謠一驚。

潤玉緩緩地拉弓。

“首領,它已經要死了……又何必……”

潤玉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童謠,童謠臉色蒼白。

一箭飛出,直向母狼的右眼刺去。童謠咬著嘴唇閉上了眼睛,嘴裏嚐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回到營中,童謠就立刻開始著手於弓箭瞄準器的繪製。她拿著竹刀在粘土板上刻劃著,每一根線條都是抖動的。童謠心緒不寧,指尖顫抖得幾乎無法工作。

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童謠就莫名地感到心慌意亂。

那次侍女被殺,自己得以從潤玉手中脫逃,但她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這就像一場預謀。如果這個推測是成立的,那就說明有人存心放走了自己,然後再一路追殺。而最有可能這麽做的就是潤玉!

在逃亡的路上,那名村婦白白地做了自己的替死鬼,而置她於死地的同樣是一支箭,和射中自己小腿的那支外形極為相似。後來屍體掉入了河中,追殺者很有可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現在自己就在潤玉的手上,要是被他發現了身份,就連半點活路都沒有了。這麽想著,童謠又是一陣恐慌。

童謠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次在溪邊看過自己的倒影,洋地黃的毒性已經開始慢慢褪去了,臉也不再那麽腫了……

草圖畫得歪歪扭扭的,她懊惱地用力把竹刀甩在了一邊。竹片的切口鋒利得很,將她的指尖劃破,櫻紅色的血滴落在粘土板上,滲進了土裏。她愣愣地看著,心裏發毛。

突然,有人抓住了童謠的手腕,嚇得她幾乎驚叫出來。抬頭迎上潤玉的臉,童謠感到莫名地害怕。

“白皙玉手,膚若凝脂,吹彈可破!”潤玉眯起眼睛,緩緩地將她的手拉向自己。那雙黑色的細眼中,深不見底。

童謠的心像打鼓一樣地跳個不停,腦中一片轟鳴。

潤玉凝視著她的指尖,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滲:“你是兵器鍛造師之女,可你的手白嫩纖細,像是從不曾勞作。”潤玉緩緩抬頭,眼中分明寫著懷疑。

童謠猛地抽回手:“小女自幼體弱多病,多虧父親憐惜,不曾讓我幹活。”

童謠渾身的冷汗,不敢抬頭看潤玉的眼。可潤玉的目光依舊使得她頭皮發麻。

“我正在繪製弓箭上安裝的瞄準器,待我向首領說明此裝備的原理。”潤玉不說話,尷尬的氣氛幾乎讓童謠窒息。她硬生生地轉過身拿起粘土板試圖轉移話題。

“瞄準分為直覺瞄準和瞄準器瞄準。在使用直覺瞄準時,射手雙眼睜開,目視目標。使用瞄準器瞄準時,則要將準星對準目標然後放箭,這個就是準星……”

話未說完,潤玉的手猛地攬住了童謠的腰,將童謠拉了過來。一股濃濃的桂花香籠罩了周圍所有的空氣。潤玉伸手再次欲撩開她的麵紗。

童謠大驚失色,立刻下跪:“民女相貌醜陋,首領已經看到過了,請首領贖罪!”

“起身。”

“請首領贖罪!”童謠死死地低著頭,看著潤玉的腳尖。

每一秒鍾都像油煎火烤一般地難熬,過了許久,潤玉終於邁開步子朝帳篷外走去……

一見潤玉離開,童謠立刻像虛脫一樣倒在了地上,覺得天旋地轉,快暈倒了。

那天以後,潤玉似乎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再來找過童謠。那個名叫“霓色”的寵妾卻出現在營中,每晚留在潤玉的帳中過夜。

童謠不敢去看,也不願去看。從潤玉的主帳中偶爾傳來霓色的嬌笑聲,童謠隻覺得心裏莫名地鬱悶。她成天埋著頭蒙著臉,躲藏著弓箭隊裏的每一個人。

弓箭的瞄準器已經製作完畢,潤玉加在了自己的弓上一試,顯得欣喜萬分。立刻命整個弓箭隊都配置完畢。

還是和往常一樣,每日清晨潤玉便帶著弓箭隊進入森林之中,童謠也跟隨著。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潤玉的身前還坐著一個人——霓色。

林中出奇的安靜,連鳥叫都幾乎聽不見了。想來也是,連著幾天屠殺式的狩獵,附近一代的動物早就被撲殺幹淨了。即使還有殘留下的,也都長了記性,遠遠見到這群人,全都躲藏起來了。

潤玉冷著一張臉從馬上跨了下來,放開韁繩,獨自朝叢林深處走去。

潤玉的坐騎叫“遂風”,比其他的馬都來得高大。霓色不敢自己從馬上跳下來,更不敢出聲叫潤玉扶她,隻得坐在馬上,神情有幾分焦急。

十二人也立刻下馬,跟著他走了過去,童謠也慌忙準備從馬上跨下來。

突然潤玉回頭大吼一聲:“射!”

童謠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呢,隻覺一陣冷風,數支箭從麵前竄過。接著是一聲馬的長嘯……

潤玉的坐騎“遂風”掙紮了幾下,倒在了血泊之中。霓色大叫著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跌坐在地上。她看著倒地的遂風,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童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這匹馬一直是潤玉最心愛的,連洗澡和喂飼都從不假手他人,可是現在……童謠回頭看向潤玉,他居然下令殺了它……

“哪三人未曾放箭,出列!”

三個弓箭手向前跨了一步。

潤玉拔出了隨身的短劍,一個回旋,三人連思維和說話的時間都沒有,轉眼間,已經躺倒在了地上。

“軍隊不需要不服從命令的士兵。”潤玉緩緩地把帶血的短劍插回了劍鞘,“回營。”

童謠從未覺得潤玉如此可怕……

童謠對潤玉的恐懼感日漸加劇,能避則避。不能避,也永遠是低著頭,絕不去看他。

好在潤玉這幾天一直和霓色形影不離,估計也沒什麽心思來看管童謠。

暗自思量著如何找個最適當的時機出逃的童謠每日都在做夢,夢中總有那張帶著可怕麵具的女子,強烈的怨恨每日都驅策著她去毀滅洪玉國。

現在童謠還是對洪玉國一無所知,她也不敢去向人打聽,怕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隻是一心想著:逃……一定要逃……

弓箭隊隻剩下了九個人。

一日夜裏,霓色沒有出現在營中。剩下的九個人,有七個人進了潤玉的帳子,似乎在商量著什麽。另外兩個人背著弓、帶著佩劍在外把守。

童謠低頭從帳篷裏走了出來。

“去哪?”才邁開兩步,立刻被人叫住。

童謠指了指離營地不遠處的河:“梳洗。”

那兩人沒再多問,童謠默默地走開去。她製作的東西對弓箭隊很有用,潤玉每次出去狩獵也總帶著她。時間長了大家也漸漸認同了她的存在,沒怎麽花心思防她。

童謠小步朝河邊走去。

那是一條幽靜的小河,河水不是很深,河岸邊都是蘆葦蕩,河裏滿滿的荷花在月色中散發出香氣。

童謠脫下鞋子坐在河邊,仰望著一片深藍色的夜空和那輪淡淡的明月。她每天晚上都會這裏洗漱,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完全地放鬆自己。童謠現在的身份是兵器師,不是普通的女人或軍妓,士兵也知要避諱,所以童謠在梳洗時不會有人來打擾。

她看著河的對岸,隻要能渡過去就有脫逃的機會。可是,不遠處就有潤玉的弓箭隊。如果她躲在蘆葦叢的背後,小距離間可以掩住她的身影,可是隻要稍稍向前遊開一段,馬上就會暴露行蹤。到時候估計立刻就成了馬蜂窩了……

童謠拿下了遮住臉孔的帽子,覺得眼前一片清朗。她鬆開了一頭青絲,解開了腰帶,緩緩褪下了衣物。在清冷的月光下舒展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入河中。看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童謠輕輕地歎息起來。洋地黃的毒性已經完全消失了,自己又回複了原來白淨的麵容。童謠緊緊地皺著眉,這絕對是件危險的事情。

河麵上微微有霧氣蒸騰,河水星星點點地發著熒光,荷花的香味彌漫飄散,淡淡的月色美得使人迷醉。童謠撩著清澈的河水,難得地心情暢快起來……

突然間,童謠猛地覺得背後一涼,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誰?”

“我。”背後居然傳來潤玉的聲音。

天哪,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正和士兵在營帳裏商議嗎!自己現在連一件衣服也沒穿,而且比沒穿衣服更糟糕的是,此刻沒有麵紗遮蔽,洋地黃又已經失去了藥性,一旦被認出來,那就必死無疑了!

“我正在梳洗,首領請回。”童謠緊緊咬著嘴唇,不敢回頭。

突然水麵上一陣攪動,潤玉非但沒走,居然還下到了河裏,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環上了她身體。她的雙手被潤玉緊緊握住,身體完全不能動彈。

童謠不敢高聲呼叫,緊繃著身體,堅決背對著他。

清透的水流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和秀美的容顏。隨著水流的波動,修長雪白的一覽無遺。而她美麗的麵孔卻在月光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潤玉穿著一身白色的袍子,現在已經全部濕透了。在冰涼的河水中,他的皮膚顯得那樣的滾燙。

此刻童謠深刻感受到了男女有別到底是什麽含義。童謠深知在這個還處於奴隸製階段的時代,一個沒有身份的女人就和牲口一樣,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而現在的潤玉……

“請你放開我!”童謠驚慌失措。

“你無法拒絕,隻要我想要。”

“首領,請你清醒點。我不是你的侍妾,請你放開我!”

“這裏的疆土都是我諸良國的,何況是一個女子。”潤玉的臉從後麵靠了過來,輕輕地吻著童謠的耳垂。

童謠心頭一慌,別開頭去:“離這裏不遠應該就有你的芙蓉美眷等著你,請你放開我,放開我!”童謠開始用力地掙紮起來。

潤玉不語。

“民女相貌醜陋,實在配不上首領。”

潤玉從背後緊緊環住她的身體:“你是一個聰穎的女子。美人如水,身似玉,膚若凝脂,沁心扉。有如此妖豔的身體,我無需再看你的臉。”

“可我不願意……”童謠緊緊地握著拳頭,“放開我,還是請你放開我。”

很明顯,身後的那個人僵了一下,火熱的身體開始慢慢地冷卻下來。

“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是你知道嗎,我會殺死你,或者把你變成軍妓,供給弓箭隊消遣。”

童謠聽了,心裏一陣發毛,渾身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深知道生命才是最寶貴的,可是要是現在身份暴露了,無疑也是一個死!

許久,還是輕聲說:“民女相貌醜陋,怕嚇著首領。請首領放開我……”

環繞在自己身上的那雙手臂冷冷地抽去,背後傳來輕微的水花聲,潤玉離去了……

童謠雙手抱著胸,顫抖地站在河中,感到越來越冷……

那晚過後,童謠開始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

很明顯那天拒絕了他,潤玉已經不悅了。雖然沒有當場殺了自己,但按照他陰晴不定的個性,說不定哪天一個不高興就給自己一箭也沒說不準。就算不殺了自己,也很可能就像他說的那樣把自己變成軍妓,這樣可就生不如死了。

童謠一直暗自觀察著潤玉。他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情,天天帶著霓色進進出出,對童謠也不聞不問。

童謠心裏也有些納悶,潤玉行事似乎不合邏輯。不過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像他這樣俊美的男人身邊不可能缺少女人,更何況他還是個王子。女人方麵的事情,估計過了一天也就忘記了吧……

潤玉依舊每天清晨帶著九個弓箭手與童謠一起進叢林,霓色和他共乘一匹馬,兩個人看上去很甜蜜。

童謠遠遠地看向他們,霓色好像在說著什麽,潤玉微笑地聽著。淡淡的陽光下,他的笑容、他溫柔的眼神是那樣的迷人。童謠突然覺得心中有一絲莫名的刺痛,趕緊低下頭去,不再去想。

“二王子……”

“在這裏,叫我首領。”潤玉輕輕地點了一下霓色的紅唇。霓色嬌豔地笑著,看向潤玉的眼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

“首領,出來好久,我有點累。”霓色輕輕依偎在潤玉的懷裏撒嬌,像一隻乖巧的貓咪。

“那就早些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