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國奇緣

第13章 :無人能及

郝姨突然背過身去:“明日清晨,在此集合。大家散去!”

童謠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隻得和大家一起走出了大廳。

童謠披著外衣,在火光下仔細地研究著那份樂譜。在幾番推測之下,總算大概能夠哼出一些曲調了。希望明天不會有誤差。歌詞的意思大概就是一些歌頌國家的語句,還有好多解釋不出來。抬眼看看屋外,已經漆黑一片了。

唉,明天該怎麽過關呢……

屋外有人輕輕敲了一下門。

“誰?”

“我。”郝姨的聲音。

童謠一愣,趕緊衝過去把門打開。隻見郝姨披著件單薄外衣,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郝姨?你怎麽來了,快請進。”童謠趕緊打開門,把她迎了進來。

郝姨坐在桌邊,瞄了一眼桌上的粘土板,又轉眼看看童謠:“所有人都睡下了,‘皇後’還在用功?”

郝姨話中帶刺,童謠輕咬了一下嘴唇:“今日,想必不會有人睡得好。”

“‘皇後’做了虧心事,想必夜夜不能入眠吧!”

“我沒做虧心事!”

“哼……”郝姨輕撫了一下粘土板,“我隻是個藝人,隻懂聽樂識人。”

“……”

“告訴我你的七個音階。”

原來郝姨來的目的是這個。童謠眼前一亮,心中豁然開朗:對一個愛樂成癡的人來說,聽到不同的曲調又怎麽可能不心動呢?可郝姨偏偏是個極要麵子的人,自然不會當眾向童謠請教。所以她來了,趁著夜色,趁著無人之際,已經算是一種屈服了。

既然明白了她的來意。童謠也越發地安心了:“好,首先我們必須知道什麽是音。一切發音物體經過振動、共鳴以後產生的結果都稱為‘音’,音有四個最主要的基本性質,即音的高低、長短、強弱及音色。你看,為了標誌‘音’的長短,我們可以這樣畫,它分為符頭、符幹和符尾。”童謠迅速地在粘土板上畫出一個蝌蚪音符,又在它上麵畫了五根線,“而這個線——五線譜,則是為了表示它的高低。在五線譜上音的位置愈高,音也愈高,反之亦然……”

童謠一刻不停地刻畫著說明著,郝姨的神色顯得越來越專注,一手按著粘土板,不住地在那裏點頭。

一個時辰後,童謠說得口幹舌燥。郝姨則麵色凝重地坐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火光照耀著她的臉孔,她的雙眼似乎都發著光。

“這就是我的理論和記譜方法,不過這也隻是一個概況而已。”

“想不到你在樂理上居然有如此造詣,這是你們洪玉的曲調麽?”

童謠敷衍地一笑,沒回答。

“我本以為,自己精通樂理,無人能及,想不到……”郝姨突然自嘲地一笑,“山外有山!”

“郝姨是聰明人,一學就會,隻是缺少機會。”

郝姨看著童謠,歎了口氣,麵色也顯得溫和起來:“不說也罷。唉……”低頭看看原本的曲譜,皺眉,“這曲得改!”

童謠一笑。

“你可否連夜將此曲轉成七音,明日交與我?”

“我?”童謠顯得有些吃驚。

“對!七音樂理我今日剛剛得知,運用起來一定生疏。可你不同,你有才!”郝姨拉起了童謠的手,“三日後,就用七音演奏!今晚必須把它填好!”

“好,我盡力!”

“不,不是盡力。是必須!”

童謠深深吸了一口氣:“是!”

童謠一夜沒睡,反複推敲編排著曲子,一直等聽到窗外的鳥叫聲,方才發現已經天亮了。

喉嚨有些痛,不過沒關係,她看著手中的樂單,會心地笑了。

一清早,所有的人便集合到了大廳裏,看上去大家臉色都有些發青,狀態不是很好。郝姨臉上上著濃妝,看不清氣色。

“作為歌舞者的先決條件便是容貌。”郝姨皺起了眉,“瞧瞧你們的臉,這樣怎能登堂獻藝!從今日起,我不管你們有多麽勤苦,多麽勞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必須維持你們的容顏。素麵朝天成何體統!”

大家低著頭,沒人敢說話。

“昨日我已命人將曲譜稍做調整,童謠,將新編的曲譜唱出。”

“是。”童謠趕緊上前一步,暗自清了清略帶沙啞的嗓子,做了一個深呼吸,大聲地將每一個音符娓娓唱出。大廳四周空曠,周圍的回聲仿佛一個天然的揚聲器,童謠的聲音顯得更加的洪亮而通透了。

一曲歌罷,大家都瞪著眼睛顯得有些震撼。郝姨帶著淡淡的笑,不住地點著頭:“對,就是這個。沒錯,和期待的完全相符。就是這個!”

“來人,將童謠手中的曲譜抄寫多份,分發下去。三日後,這便是我們演出的樂曲!”郝姨兩眼神采奕奕,童謠也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在郝姨的逼迫下,所有人都已經把歌詞曲譜背得滾瓜爛熟,舞蹈的走位動作,也已經也有幾分雛形。可是郝姨還是不滿意,她的洪亮嚴厲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排練場,不停地怒罵。

說實話,童謠心裏比郝姨更要著急很多倍。已經失去了潤玉,現在性命對童謠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可以活著接近菊涼國的小王子,可以借著菊涼的力量毀滅洪玉國。

可在童謠的眼裏,這樣的歌舞,天哪……也許已經是美輪美奐的了,可是要一舉迷住菊涼國的王子,根本就達不到標準。

所有人都賣力地記著步子,配著和聲,童謠卻心煩氣躁地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周圍。

“童謠!你在做什麽!”郝姨厲聲道。

童謠隻是喘著氣,看著郝姨,輕輕地搖頭。

郝姨愣住了,過了一會看看四周:“停!散開休息。”

女孩們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放鬆地舒了一口氣。

郝姨挑眉看了童謠一眼,然後從側門走了出去。童謠立刻會意,趕緊跟出去。

“怎麽?有什麽問題?”郝姨一出門,便壓低了嗓音問她。

“對,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這可是我們諸良最上乘的歌舞,配上新譜的樂曲,效果可以說是我此生見過最好的!”

“不夠,還不夠……”

郝姨眯起了眼。

“郝姨,後日便是表演的時候,請恕我直言。太多東西都不行,真的不行。”

“你是在否認我嗎?”

“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做到完美,就和你想的一樣!”

郝姨不說話,直直地逼視著童謠。可是童謠已經沒有時間去膽怯了,快,必須快!

“郝姨,就是後日了。你必須聽我的。”童謠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必須聽我的,現在這樣的歌舞,真的不行!”

“你會為你狂妄的言語付出代價!”

“如果您認為我說的沒有道理,我寧願付出代價!隻要您願意聽我說完。”

郝姨別開頭,像是默認了。

“曲沒問題,可詞不行。千篇一律的歌功頌德,隻會沉悶得讓人打瞌睡。還有這歌,四人聯唱沒有主題,沒有震撼力,必須有人主唱,另外三人和聲才行。還有這舞蹈,走位動作都太保守,抓不住人的眼球,必須更有張力才行。另外就是這服裝,不行,真的不行,在遠處根本看不見……”

郝姨一直沒說話,像是在考慮著什麽,有著幾分震驚。

“我知道,這也許是諸良從未嚐試過的東西。但是郝姨,給我一次機會,我能讓一切變得更好,求你給我一次機會!”童謠聲音有些激動了。

“完美的效果確實是我想要的。”郝姨輕輕推開了童謠的手,“可是‘皇後’如此積極,是否別有用心?”

童謠被問得一下有點發愣,但卻不知怎麽回答好。她的確另有目的!

“罷了。”郝姨轉過身去,“給你半天的時間,如果**不出你說的效果,你就退出吧。我畢生的夢想便是觀賞一次超凡脫俗的歌舞,如果你能帶給我,我感謝你。如若不能,我可不願拿性命去做賭注,去實現你的‘別有用心’!”

童謠心裏一緊,鄭重地點了點頭。

郝姨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不得不承認,童謠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舞台效果——

所有的一切都是打破了常規,打破了原本歌舞概念的新東西。隨著童謠每一次整改,每一次提議,整體效果都有一次躍升。郝姨看得目不暇接,卻也不由得對童謠心生佩服。

童謠作為主唱,另三位女子作為配聲,效果居然好得難以想象。

在她的指點下,舞蹈動作幅度加大了許多。舞者手中出現各種羽毛綢布等道具,遠遠望去顯得雍容華貴。

“尺度,是否過大?”郝姨在一邊看著,雖然美,但是還是有點擔心。

童謠一笑:“我還覺得不夠大呢,歌舞要的就是效果。不誇張,就沒存在的必要了。”

郝姨淡淡哼了一聲,還是默認了。

“你們幾個把青銅的鏡子擦亮了,對準光源,然後折射到主唱的身上。對,就在那邊……”

郝姨顯得一頭霧水:“此舉為何?”

“嗬嗬,上了台,郝姨自然就明白了。我們需要一個完美的舞蹈,光,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童謠不斷有各種古怪新鮮的想法冒出,不停地做著,郝姨看多了,卻也越來越看不懂。不過她現在倒是已經對童謠佩服得不得了,索性按了按太陽穴,獨自退到一邊,輕笑著自嘲:“唉……難道我真是老了麽……”

童謠心中強烈的意念支撐著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對她來說甚至是快樂的。如果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她就一定會想起潤玉來。一想到他的氣息,童謠就覺得自己簡直要無法呼吸了。已經失去了潤玉,而且要將自己送到菊涼國王子的手上……這一切,童謠連想都不願意去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郝姨見著童謠那副拚了命的樣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停下!”

那數位女子兩日來也被童謠折磨得夠嗆,郝姨一聲令下,各個都仿佛拿到了救命稻草,癱軟在地上。

“怎麽了,郝姨?為什麽停?”

“明日便是上台之日,你可曾看過你的臉?”郝姨皺了皺眉。

“……”

“你如此蒼白,明日如何登台?”

“可是,大家走位還需……”

“夠了,去睡一個時辰,晚些我讓人來叫你!”

“可是……”

“住嘴,下去!”郝姨有些火了。

童謠一愣,隻得抿了下嘴唇,獨自離開。

“你們愣著做什麽?繼續練!明日要是出了岔子,可是死罪!”背後傳來郝姨冰冷的聲音。

一走出房門,童謠突然間覺得自己原來已經那麽的累了,腳都已經腫了起來。還好郝姨讓她休息,否則在情緒亢奮的前提下,自己一定會拚命地工作,說不定明天還沒見到小王子的麵,就暈倒在後台了。

童謠並沒有回去,她漸漸走了出去,走出了歌舞團的大門,走向屋外的一片花圃。

為什麽要往那個方向去?因為桂花的香味嗎?童謠輕輕一笑,可桂花依舊是桂花,永遠不是潤玉。

潤玉,你已有了新歡,怎還會記得我呢……心像刀割一般痛!

可走著走著,隻覺得眼前一片白蒙蒙的霧氣冉冉蒸騰,像夢境一般。她又再次遇見了那個精靈般的男子。

還是那個纖長的身影,淡淡的長發,微風吹過,輕輕地飄動著。他靠在一棵樹邊,望著天上浮動的雲彩,幾隻漂亮的藍色蝴蝶停在他的肩上,他的膝上。美得簡直不像是真實的。

童謠沒有靠近,隻是遠遠地坐在那裏。前麵是他的空間,他的世界猶如仙境,仿佛任何凡塵的人物都不該去打擾他……

他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比畫著,然後輕輕地將樹枝放下。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微微合起了漂亮的睫毛,似乎睡著了。看著他就有一種無比安心恬靜的感覺。

突然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他身上的蝴蝶飛走了,而他也警惕地醒了過來。遠遠地掃了一眼,是兩個侍婢從遠處過來。他輕輕地站起來,朝叢林深處而去,漸漸地隱入了一片白霧之中。

童謠有些氣惱,過往的來人把“精靈”給嚇跑了。她不自覺地朝他前麵坐著的地方走過去,他仿佛是空氣一樣,沒有留下半點的痕跡,周圍一派清幽。大樹邊上放著一根樹枝,是他握在手裏,在泥地上塗畫用過的。

撥開散落在地上的枯葉,鬆軟的沙土裏,有幾個字——

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童謠輕輕一笑,看來精靈也有牽掛的人。

一個時辰後,童謠回到了歌舞隊裏。郝姨無奈地搖了搖頭,就知道她不會那麽聽話去睡覺的。算了,說了也白說。郝姨幹脆一聲令下,叫大家全都停下休息,調整後再繼續練習。

童謠本就話少,再說除了工作以外,她和那些侍婢們根本沒什麽交集,甚至是格格不入。要不是郝姨在那裏鎮著,其他人根本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童謠自己也明白,幹脆窩在角落裏不與她們交流。不過舞團大廳空曠,童謠又聽力極好。就算不是存心的,可是大家的每一絲言語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喂,小王子的事你聽說了嗎?”

“什麽啊?”

“聽說他居然回絕了王為他盡心挑選的十位貴族千金。”

“不會吧?王挑的一定不會有錯的。難不成是看不上?”

“怎麽可能,連看都沒看一眼,哪裏有看不上的說法。小王子偏說要在宮裏的婢女裏選呢!”

“什麽?那、那就是說我們大家有希望嘍?”

“嗯,是啊。”

童謠的心頭也開始洶湧起來。在婢女中選?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機會又能再多一分。

明天就是上台的日子了,大家的神經都處於緊繃的狀態,每一絲呼吸都顯得不安定。郝姨見每個人精神壓力似乎都大得過頭,怕第二天會出了什麽岔子,於是斷然停止了練習,讓所有人都回房歇息,調節好自己的心態。

連著三天魔鬼似的集訓,就在明天晚上有分曉了。那個菊涼國的小王子,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完全不知道。童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把所有的鬱悶和不安都深深地吸入心裏,掩藏起來。

潤玉……你現在在做什麽?留戀於後宮之中,還是伏案於公文之上?

她用雙手輕輕地抱緊自己的身體。

死心吧,忘記他吧,他本來就不是你的,沒有希望了。

童謠抖開明日演出的服裝,比在身上看著。這是一件暗紅色的長袍,衣襟上印染著淡金色的花紋,下擺很長一直拖到地上。一根同色的腰帶纏在腰間,一串長長的玉飾一直垂到地上,女性柔美的身材比例被完美地勾勒出來,一步一搖中,顯得風韻十足。

童謠將衣服換上,看了半天卻還是脫了下來。雖然美麗,不過還是不夠妖豔;有風韻,卻不夠嫵媚;有姿色,卻太端莊了。成敗在此一舉,服裝是第一眼的印象,不能太普通了。

童謠把衣服平鋪在桌子上,摸著下巴思索著。過幾分鍾後,她轉眼看到天天中午送來的顏料和一些女子縫紉的針線。那是明天上妝用的,童謠微微一笑。

打開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良渚時期的化妝用品非常簡單,粉都是一些高嶺土,胭脂的顏色都是從朱砂石中提取的,顏色鮮豔卻很單一。黑色也是從植物中取得的,柳炭條用於描眉。這些東西老實說,童謠根本沒有勇氣往臉上抹,刷白的臉孔哪裏還認出的誰是誰啊。可是這些顏料都是純天然的萃取,用來印染衣服,再好不過了!

童謠放開了手腳,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造。

在清晨的薄霧微微散開後,童謠丟掉了手中的顏料和放在桌上的針線,然後將衣服套在身上。在昏黃的青銅古鏡中,俏生生地站著一個妙曼妖豔的女子。

整套衣服被繪上了紅色和黑色大朵的玫瑰圖樣,紅色狂野耀目卻不刺眼,黑色冷漠傲然卻不沉重。大如波浪的雙層裙擺左側曳地,斜斜上升到右側,卻短到剛好遮住臀部,露出整條大腿。緊裹的衣襟被剪開了,上身是低胸的V字領,剛剛好露出一點點乳溝。腰收得緊貼住肌膚,多吃一點東西都穿不上去。從左肩到領口尖,綴著數朵豔紅色的玫瑰,後領卻挖到了腰上,雪白的後背整片敞著。這樣的衣服,當然會刺激到古人的眼球和神經了。衣服上灑滿了香油,那香味勾魂奪魄,會隨著香氛的發散方式呈現出各種不同的調性,產生各種不同的魅力!

脫下鞋子,在右腿上從腳踝開始,用一條細長的暗紅色絲帶交叉向上綁到大腿。袖子剪短了,隨著手臂的每一次揮舞都能見到白皙如玉的肌膚。

對了,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迷人心智般的美豔!

等到今日太陽西下之時,就要登台了。這一天,郝姨不讓大家再訓練了,所有的膳食都是送到房裏來的。送到童謠手裏的都是一些蔬菜和清淡的東西,為了護住嗓子,忌食油膩。童謠逼著自己多吃了一點。午飯過後,她便將所有的脂粉攤了一地,仔細地琢磨著。

粉太白了,不能用,眉太黑,這胭脂的顏色……必須讓每一個人都能看到我的臉,必須一舉抓獲菊涼國小王子的心。

童謠看著鏡中的自己,幸好自己很年輕,再怎麽勞累,皮膚質地還是很不錯的。她找到了諸良的女人在冬天防護用的乳油,將它混合於粉裏,搖勻,這樣薄薄的抹上一層,就有了類似粉底的效果,臉也不會變得一片死白。一層一層小心地疊加,一張完美的無暇的臉孔逐漸呈現出來。

童謠用炭條勾出眉峰,眉要清淡卻略略挑高,飛入鬢角,冷豔異常,用墨勾勒眼線微微上挑,使得她的本來就很東方的眼睛看起來更是亮得耀眼,顧盼之間皆是風情。再將白色的香粉抹在鼻梁上,使鼻梁看起來渾圓挺拔。稍微沾取一些胭脂,在手心中按開,輕輕地壓在兩頰之上,立刻麵泛桃紅,無限春意。嘴唇稍稍點上些許胭脂然後再抹上香油,溫潤得簡直能滴下水來。

梳妝台上有一支極具古意的桃木釵,鳳尾形的釵頭,刻著簡潔但韻味十足的線條,是郝姨為每個人準備的。把釵拿在手裏,在那把柔順的青絲上一卷,再一卷,那發便也盤成個鳳尾般的形狀。再將那釵輕輕用力,往發上一插,那髻便算盤成了。用梳子將頭發和髻挑得蓬鬆,再用些夾子固定,兩耳邊挑了些發散出來,用香油擰得卷曲嫵媚,散落在**的雙肩上。然後拿起用衣服的邊角料裁成的花朵,別在髻旁邊,一個隨性卻又媚人的發型就算完成了。

望著鏡子裏妖豔的美人,心裏有點竊喜,也有點遺憾——

這樣的心機,這樣的裝扮,是去吸引一個不認識男人,達成一個強加給她的目的……這一切,卻不是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

突然腦中穿過一絲刺耳的嘯叫聲,童謠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頭。溫玉發青的臉孔忽大忽小的在麵前晃動著,嘴角的黑紅的血液漸漸流了下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毀滅洪玉國……讓每個人都在痛苦中死去!啊——”童謠痛苦地大叫起來。

那張青色的麵具不停地在童謠麵前晃動。

“我知道了,我會去做的,請停止,不要再折磨我了!”

童謠整整提早了三個小時,精心地準備好了自己的妝容。然後帶著演出的服裝直接去了後台。

郝姨已經早早地到了那裏,她換上了青黑色的衣袍,頭發高高地束起,帶著複雜的裝飾品,看上去高貴異常。不過後台煩亂得很,郝姨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忙著安排部署,一個回頭,見到童謠拿著衣服來到後台。

童謠拋給郝姨一個笑。郝姨一見到童謠的臉,立刻愣住了,眼神中透出驚豔、狂喜、激動、佩服和難以置信。許久後,郝姨對她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快換上衣服,半個時辰後開演。”

“是。”童謠欠了欠身,退到了一邊。她緊緊地抱著手中的衣服,不到最後一刻,不可以將它換上。郝姨即使再認同童謠,也絕不可能同意她穿著這身衣服上台的。對於古人的神經來說,這件衣服可以說是徹底的離經叛道,可是這卻是童謠的賭注!

隱約聽到外頭的奏樂聲已經徐徐地響起,童謠輕輕地咬著自己的指甲,別慌……冷靜……她一定可以的。

“童謠,愣著做什麽,快換衣服!”郝姨跑過來催促。

“是。”

“快換上,就要上場了,你怎麽還坐著。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你快些——”郝姨邊叫著,邊朝其它地方跑開了。

童謠抱著手中的服裝,沉默著。

就在要上場的前一刻,童謠站起,飛速褪下身上的衣服,將準備已久的服裝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直接走入了上場的隊伍當眾。

一陣微風吹過,周圍所有的女子都張大了嘴巴愣住了。

郝姨手中拿著的羽扇,飄落在地上。瞪大著眼睛看著童謠,手指都在輕微的顫抖

童謠當作什麽都看不見,雙眼直視前方。外麵的鑼聲響起,歌舞隊登場,可所有人都愣在那裏盯著童謠猛看,傻了眼,都不向前走。

郝姨往了一下外場看了一眼,眼看著就要開演了,可是緊緊一咬牙:“鑼響了,統統上場!”

大家一下回過神,急匆匆的排成隊形一個跟著一個的走了出去,郝姨麵色凝重的看著童謠的身影漸漸遠去

為了這場歌舞,舞台上的燈火已經全部被熄滅了。童謠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冷眼掃著周圍的一切。沒人能看的到她,她也看不見任何人。隻覺得自己的心跳比打鼓還要快,急促的呼吸聲不停的在周圍響起。這樣的效果是在童謠的一再爭取下,郝姨才同意的。現在自己反而有些怯場了。雖然看不到周圍的人,但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四周的人正在舞台中央不停的尋找著,到處有著細細的猜測的聲音。

罷了隻要燈火一亮,自己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熟悉的桂花香充斥著整個廳堂,也刺的童謠心向撕裂般的痛的。童謠順著感覺抬眼望去,就在前麵吧那麽近卻有那麽的遠

算了唉還是算了。輕輕自嘲的一笑,嗬嗬,現在現在開始,我就不再是我了!而是一個迷惑君主的妖孽,一個顛覆洪玉國的惡魔!

周圍輕羅曼張徐徐的飄動起來,漸漸的點亮的火把開始散出昏黃色的光芒來。第一道光線的透入,人們便開始迫不及待的在舞台上搜索著著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卻是看不清楚,卻越顯得神秘,越是神秘,便越動人心魄。

好幾個婢女拿著擦亮的銅鏡對準了火光,幾束像陽光般的柔亮的光芒,頓時照亮了童謠嬌媚的笑容,略略上挑的媚眼,直射每個人的。看清童謠穿著的眾人更是倒抽口氣冷氣,張大著嘴巴連呼吸都忘記了。

還是掃了一眼台上的潤玉,他身邊一席黃袍,多麽俊美王,多麽豔麗逼人。可臉卻如寒冰,麵無表情地看著台下。童謠像花朵一般綻放出最迷人的笑容,心卻在滴血。

碰的一聲鑼鼓響起,悠揚的曲調溫和而緩慢,仿佛一席清泉從天上緩緩倒入了人間。

輕輕的抬起手了,撥動的著自己的一絲秀發,緩緩的移動著腳步向前走,妖媚的眼神淡淡的掃遍全場。雖是極其細微的動作,仿佛能牽動所有人的每一絲呼吸,眼神隨她而動,心神隨她而起,好幾個已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突然,樂聲一變。從清雅靈動,而變得高亢快速,身邊的舞女,從腰間抽出大塊的豔紅色綢緞揮舞起來,仿如一片**的火海。同時,高傲魅惑的聲音,從童謠體內迸發而出。

傾城的笑容傾國的嬌豔

仿若桃花開千年

盈盈雙眼是秋天的湖水

淺淺笑是是彎明月

台下所有人鴉雀無聲,隻是眼神開始顯得繚亂。微微顫抖的人群已經瞠目結舌,有些桌子上的就被灑了一地。童謠笑著看向那些失態了的人,嬌豔的笑著,輕輕的抬起手,扭動著腰肢,唱著瘋狂的歌詞。

哪人男子不留戀她身邊

哪個不多憐一些

誰又愛了誰誰又負了誰

怎麽算能算得清

童謠在舞台當眾旋轉著,身邊的舞女不斷拿著準備好的花瓣向空中揮灑,頓時,整個舞台成了一片花朵的海洋。近乎唯美的畫麵,對古代人來說,幾乎是一場視覺的盛宴。童謠更像是一個美豔的妖物,挑逗著每個人的心中的幻想。一個人,都開始慢慢的站起來,身體開始晃動。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美人如此多嬌英雄連江山都不要

一顰一語如此溫柔妖嬌

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紅顏一笑

童謠逼著自己不再去看潤玉,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越來越堅強了。明明心裏痛的發慌,卻依舊能頂著這張假麵具,對著每個男人賣弄著自己的姿色。看著周圍的人群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童謠冷冷的笑著。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美人如此多嬌英雄連江山都不要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童謠仿佛已經和舞台融成一片,把個人都帶進了一個不屬於這裏的迷幻般的空間。人群似乎有些瘋狂了,茫然的移動的腳步,一步一步朝舞台中央靠了過來。

像紅海的綢布猛地全部拋向空中。音樂卡然而止,周圍的燈火看看慢慢變得昏黃,隻有那幾束由銅鏡折射而出的光輝,將童謠整個人照的閃閃發光,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渾身散發的香氣加上飄落的花瓣的香氣相融合,在溫度的催化話,現在勾人魂魄。雪白如玉的足著,指甲上的紅像鮮血一樣的刺眼,白皙的雙腿使人不敢逼視。她淡淡地垂下眼瞼,剩下的事,已經由不得自己作主了

沉寂了幾秒後,一個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接著人群突然像失控般的,極速的朝舞台上靠近過來。童謠突然意識到了,似乎自己玩出火來了

猛地迎麵而來一股冰冷的氣息,頓時澆滅了全場所有的火花。童謠一轉頭,隻見是潤玉的站了起來,如一頭凶猛的獅子,帶著一股冰冷寒意掃視著周圍。眾人猛地一怔,仿佛弱小的動物遇到食肉的勁敵一般,自知不是對手,開始慢慢的向後靠。

童謠抬頭,麵無表情的對上潤玉深不見底的眼眸,該來的畢竟要來,躲不掉的

“你”一個清雅的聲音響起,童謠順著聲響看去。一下愣住了。

精靈,就是那個精靈般的男子,穿著一身緞麵的白色衣袍,帶著迷離般的眼神坐在潤玉的左側。

他本就空靈的像霧氣一般的人,隻有好好捧在手心裏,方能體會其中的美豔。在潤玉顛倒眾生的容顏前,那位精靈般的男子,更是化作了一縷閃亮的霧氣,似有似無的。

“是你?”童謠按著領口,顯得很吃驚。

潤玉頓時壓低了眉眼,眼神變得更冷了:“小王子與她相識?”

“是,”精靈般的男子點了點頭,舉手投足間散發著無盡的儒雅。

小王子?他就是菊涼國的小王子?童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台上我的天哪

精靈雙目掃過童謠的全身,卻微微的蹙眉。童謠心中莫名的一抖童謠本來對自己很有把握,可是在這樣的一個人麵前,再多的美豔也變成了俗氣。迷的了世間所有的男子,卻迷不了精靈那超脫凡俗的心。轉眼看看一邊充滿了冰冷之氣的潤玉,輕輕歎息,也迷不了一顆比鋼鐵還殘酷的心

精靈站起來,拿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白色披風,輕輕的走了下來,帶著一股淡淡的留蘭香味

精靈朝著自己走來,仿佛從陽光下走出的天使一般。他將披風包在童謠的身上,纖長的手指幫童謠把領口的帶子係緊。披風帶著一絲溫暖,將童謠暴露在外的皮膚全部都包裹了起來。

莫名的親昵動作,使得童謠呆住了

“她就是我選定的王妃,”精靈回過頭去,微笑的看著潤玉。朝堂下每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潤玉的雙目,像冰刀一樣的銳利,逼得所有人背脊發涼。

童謠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耳朵

許久,潤玉冷冷的笑了一聲,坐了回去:“小王子是玩笑話吧。”

“不是,她便是我選定的王妃。”

潤玉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許久不語。

“我為你選了多位女子,品貌皆出眾。這個隻是一介歌女,小王子可別亂了心智。”

精靈回頭看了看童謠,伸手將她的衣袍拉拉直,淡淡一笑:“多謝諸良王好意,我已經找到了最好的。”

潤玉的眼中劃過一絲嗜血,不過很快便壓住了。換上的是充滿嘲諷的笑臉:“小王子可知她是何人?”

“不知。”

潤玉輕輕哼了一下,舒展著四肢靠在椅背。毫不留情的直視著童謠,童謠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管多麽難堪的話語,自己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潤玉許久不語,隻是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玩味似地看著童謠,仿佛在享受著她的不安。

童謠已經閉上了眼睛,絕望地準備著承受即將來臨的結局。

“小王子該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我們諸良國的人吧。”

宇君一愣,回頭看了看童謠。

“她是洪玉國遠嫁來的七公主,按輩分,我可是要叫她一聲母後的。”潤玉摸著自己的下巴。

童謠看到宇君的身體輕輕地觸動了一下,她的心仿佛也被刺了一下,痛得揪心……

“這位七公主,嗬,也就是母後大人。她後宮,毀了自己的名節,被貶為女奴。現在又成了我諸良的歌女,這樣的失格女子,可不是小王子該看上的!”

潤玉的每一個字都刺入了童謠的心裏,絕望一步一步地朝童謠湧了上來。潤玉,這個讓自己愛得銘心刻骨的潤玉,這個傷害得自己體無完膚的潤玉!

童謠自嘲地輕笑了起來,抬頭瞟了潤玉一眼:“諸良王說的沒錯。這就是我,一個‘**’女人。不過諸良王還有一點沒有說到。”童謠冷冷地笑著,“想必很多人還不知道吧,我不僅是先王的妻子,而且還在先王死後,天天伴在你的枕邊。對不對?”

朝野上下開始**起來,大家壓低著聲音交頭接耳。潤玉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童謠冷冷地笑著,最愛的人舍棄了自己,還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傷害。童謠身處在絕望之中,滿心隻想著要刺激潤玉,讓他也了解到自己的痛恨。看著潤玉憤怒的表情,童謠知道自己得逞了,可是心卻痛得無法克製……

偌大的朝堂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空氣仿佛被無形的怒火壓得扭曲了,所有的人都感覺呼吸困難。

“可否再為我一歌?”宇君回頭望著童謠。

“啊?”童謠一下沒反應過來。

“為我一歌,所有的一切,我便都不介意。”

看著宇君淡褐色的眼眸,蒙矓而深沉的眉宇,童謠心頭猛地一熱。不知不覺的眼眶開始微微地發紅了。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自己顯得那樣的可憐,那樣的孤立無援,而他的這句話,卻仿佛一隻溫暖的援手,可以把童謠拉出痛苦的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