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堡

第二十一章 生死不計隻緣情

“混世魔王”橫身一阻慕容黛的身形,道:“我們談下去,屋內的事不必管!”

慕容黛厲道:“不行!”

“你救不了他?”

“如果‘冷麵人’被毀的話,‘天齊教’將付出千倍以上的血的代價!”

這句話充滿了恐怖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他意料中又是有人侵入屋中,韓尚誌正在療傷,任何普通高手,都可製他死命。

說著,嬌軀再彈……

“混世魔王”又掌一揮,把慕容黛硬生生地迫回地麵,道:“天齊教決不會放過他,憑你決阻止不了,現在……”

慕容黛急怒交進,呼呼拍出兩掌,這兩掌挾畢身功勁而發,其勢足可撼山栗獄,“混世魔王”當堂被逼退了三步。

慕容黛一閃身到了窗前,向屋裏一看,呆了……

隻見韓尚誌仍然端坐**,頂上白霧繚繞,顯然運功已到最緊要關頭,靠門邊,躺著一具死屍,赫然是隨“混世魔王”而來的八老者之一。韓尚誌不會出手。

是誰下的手?

就在此刻

另三個老者,湧到了裏屋的門邊。

慕容黛半聲不吭,抖手就是一把“奪魂針”。

“奪魂針”細如牛毛,上淬奇毒,見血封喉,一發就是數十射而至。

摻號暴起,又是三具死屍。

“混世魔王”也到了慕容黛身後,見狀之下、“赫然暴怒,”大喝一聲:“遲開!”

手爪一抓一帶,慕容黛被扔出一丈之外。

“混世魔王”單掌一揚,從窗口遙擊正在運功調息的韓尚誌。

突地

一股回旋勁風,迎著掌風襲來“波!”的一聲巨響,“混世魔王”被震得退了一個大步。

這證明了屋中隱有功力超卓的高手。

慕容黛身形著地,一彈,又回到了原地,以背堵住窗口。

“混世魔王”大喝一聲:“閃開!”

慕容黛厲聲道:“辦不到!”

“老夫不願傷你,你最好立刻離開此地?”

“辦不到!”

“混世魔王”雙掌一揚,作勢要劈向屋牆。

“以‘混世魔王’功力,要毀掉這間土石建造的茅屋,可說不費吹灰之力,屋子一倒,韓尚誌焉有命在。

慕容黛芳心大急,抖手就是一把“奪魂針”。

“混世魔王”閃身彈了開出去,刷的一圈而回,欺到了慕容黛身側,舉掌便抓,這一抓之勢,淩厲詭辣,世無其匹。

慕容黛迫得離開窗口,橫移五尺。

“混世魔王”正要她如此,雙掌一收,劈向屋牆。

慕容黛厲叫一聲:“你敢!”

雙掌挾畢生功力,電閃拍出,人也跟著撲上,這真是擠命之著。

“混世魔王”不得不回掌應攻。

“砰!”的一聲暴響,勁氣鼓蕩如潮之中,雙方各退一個大步。

“混世魔王”雷吼道:“丫頭,你是‘奪魂仙姬’之徒,我不要和你動手,快滾!”

慕容籬也大聲道:“混世魔王,我不許你傷他!”

“老夫職責所在,辦不到!”

“那除非你先毀了我,否則你做不到?”

“既然如此,老夫顧不得許多了!”

話聲之中,一口氣攻出三招十八掌。

慕容黛被迫得再退了下丈之多。

“混世魔王”回身出掌,再度遙擊那屋牆。

慕容黛阻止不及,曆叫一聲:“我與你拚了!”

雙掌齊揚,“奪魂針”布成一片針幕,籠罩了五丈寬廣的麵積,飄灑而去。

“混世魔王”急怒交加,凶殘之性大發,雙掌連圈,掃開了針幕,身形拔空而起,如巨鷹般淩空撲向慕容黛,左掌就空下擊。

慕容黛彈身飄退五尺,舉掌上封……

同一時間,“混世魔王”身形就空-擰,右掌斜劈而出。兩掌配合得天衣無縫。

悶哼聲中,慕容黛嬌軀連幌,櫻口鮮血長流。

就在兩掌回環攻出之後,“混世魔王”落回實地,再度擊出一掌。

“砰!”

慕容黛口血飛濺,連退數步,嬌軀搖搖欲例,秀目之中所閃射的那股怨毒肅殺之氣,使一代魔王也為之心泛寒意。

“混世魔王”嘿的一聲長歎道:“罷了,你為什麽舍死忘生的護衛他?”

慕容黛咬牙道:“我愛他,你懂嗎?愛!”

“混世魔王”似有所感觸喃喃的道:“愛?是的,愛……”

慕容黛反而被對方的神態弄得廣怔,難道這年近百歲的老魔,也會有一段情海傷心的往事不成?

她想。這也許會關聯到已經過世的師父“奪魂仙姬!”

她想發掘這個謎!……

“混世魔王”突地一頓腳道,“好,為了你我放過他,但隻此一次!”

慕容黛心內暗道,隻一次就夠了,如果不是他兩度受傷,正在調息,你“混世魔王”

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她一顆虛懸的心,算是落了實地,她忘了自己的傷痛,迫問一句道:

“這話算數?”

“你把老夫當什麽人看待?”

“好,如此請你撤回那剩下的四個天齊爪牙!”

“不必!”

“為什麽?”

“屋中分明隱有高手,功力在他們之上,不足為慮!”

慕容黛點了點頭,心裏卻在思付,這隱在屋中的高手是誰?”

如果不是那隱形人,剛才“混王魔王”隔窗的一擊,韓尚誌早已完蛋。

她一抹口邊的血漬,試探著說道:“我仍然稱你一聲老前輩,剛才你說為了我而放過他,什麽原故?”

“混世魔王”猙獰的老臉,微微抽搐了一下,黯然道:“她生前我已對不起她,她死後,我不能增加她靈魂的不安!”

“她,誰?”

“你師父‘奪魂仙姬’!”

“老前輩與先師是……”

“人死了,一切隨時間淹滅,說之無益!”

慕容黛淡淡的道:“可是記憶曆久彌新,不會隨時間消逝的,是吧?”

“混世魔王”痛苦的哼了一聲,黯淡的目芒,在慕容黛麵上幾繞,道:“你一定要老夫重溫一遍痛苦的往事?”

“老前輩不說,晚輩當然無法相強!”

“混世魔王”驟然之間,像是變得十分柔弱,幽幽的道:“六十年前,我為了求得你師父‘奪魂仙姬’之愛,上泰山日觀峰,大鬧群英會,兩招震飛天下第一高手,殺人以百計:終於你師父答應嫁給我,後來……後來……”

慕容籬好奇之念火熾,急著道:“後來怎樣?”

“我又失去了她!”

“為什麽?”

“混世魔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愛上了另一個女子,我被那女子的鬼域伎倆所迷惑,當我發現那賤人的目的,竟是在盜取我的武功之時,我一怒而殺了她,但,遲了,你師父發誓永不見我!……”

一頓之後,又道:“於是我仟悔,足不踏江湖,希望有一天你師父能回心轉意,一年,兩年,十年,到現在,行將就木,可是她死了……她死了……我隻渴望她說一聲原諒也辦不到了,我知道,天底下她隻愛我一個人,她一樣的在孤寂之中,打發了一生,我有太多的仟悔愧疚,然而她死了……”

“混世魔王”老眼之中,竟然淌下了兩滴淚珠。

慕容黛不由大受感動,想不到這名震江湖的魔頭,竟然是個性情中人,原來他’說為了自己而放過他一次,是這個原因,當下恭敬地道:“老前輩有此存心,先師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到安慰的!”

“你叫什麽名字?”

“幕容黛!”

“昭!慕容黛,你師父埋骨何處?”

“點蒼山白雲窩!”

“點蒼山白雲窩?”

“是的!”

“混世魔王”思索了片刻之後,論然道,“你不會反對將來老夫的遺骸。與她同葬一穴吧?”

慕容黛默然點了點頭

“如此老夫走了!”

“請留步!晚輩還有事請教?”

(混世魔王與奪魂仙姬之間的一段纏綿排惻的故事,不在本書範圍,恕不贅述。)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晚輩想請問老前輩何以重出江湖?”

“混世魔王”老臉頰現一片激動之色,沉重的道:“因小徒失陷‘鬼堡’……”

“令徒是……”

“明陽雙煞!”

“陰陽雙煞?”

“不錯、他和她的夫婦,‘陽煞高士奇’十八年前無故失蹤,最後‘陰煞莫秀英’探悉她丈夫被囚‘鬼堡’請老夫出山相救

慕容黛麵現駭色道:“被囚‘鬼堡’?”

“不錯,老夫率同莫秀英直闖‘鬼堡’……”

“哦!傳聞中鬼堡之主武功天下無雙,後來呢?”

“堡中那勞什子布置,果然厲害,老夫幾乎著了道兒。小徒莫秀英又失陷‘鬼堡’,老夫算是陰溝裏翻了船……”

“老前輩準備怎麽辦?”

“踏平‘鬼堡’!”

“哦!還有老前輩何以會加入‘天齊教’任護法?”

“受人之托!”

“受什麽人之托?”

“這你毋須知道。”

“晚輩隻是好奇!”

“老夫係受‘寰宇一怪’之托……”

慕容黛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寰於一怪”與“混世魔王”是同一時間的人物,這兩個魔王,幾乎傾覆了整座武林,不由駭然道:“寰宇一怪還在人世?”

“不錯,‘寰宇一怪’當年曾豪語要君臨天下,卻被當時的‘鬼堡之主歐陽明’擊傷成殘,這誌願要由他的傳人完成!”

“他的傳人是誰?”

“餘丙南!”.-

“天齊教主?”

“一點不錯!”

“如此說來,‘天齊教’與‘鬼堡’之間勢不兩立?”

“你說對了!”.

“老前輩因此之故而不借降抵身份,充任該教護法?”

“可以這麽說,因為老夫也是誌在毀去‘鬼堡’!”

驀在此刻

一個冰寒澈骨的聲音,倏告傳來:“因人成事,‘混世魔王’不過爾爾!”

“混世魔王”不由怦然心驚,竟然被人欺近身旁而不覺。

幕容黛已驚喜的叫了一聲:“弟弟!”

這發話的,正是韓尚誌。

“混世魔王”一楞之後,傑傑一聲怪笑道:“小子,老夫本待要放過你……”

慕容黛立即截住話題道:“老前輩,你說的話算數,現在可否請您離開?”

韓尚誌冷冷的道:“混世魔王,在下感謝你上一次援手之德,今天不和你動手!”

“混世魔王”碧眼一瞪道:“小子,那一次是酬答你對老夫門人莫秀英維護之情,所以老夫出了手,這一點毋須在意,雙方早已扯直!”

慕容黛一橫身攔在韓尚誌身前,道:“老前輩,請!”

“混世魔王”再次掃了韓尚誌一眼。轉過身去,撮口一嘯。韓尚誌冷冷的道:“閣下在召喚同道的人?”

“喂!”

“不必了,他們現在不會說話了!”

“混世魔王”咬牙一哼道:“他們都毀在你小子的手下?”

“不錯!”

“好,小子,下次碰麵之時,當心你的小命!”

“彼此!彼此!”

“混世魔王”恨恨地一跺腳,閃身而逝。

韓尚誌這才轉向慕容黛道:“姐姐,感謝你生死護衛之德!”

“弟弟,我見到你複原如初,已經夠安慰了!”

“姐姐,你受了傷?”

“是的,不重,不要緊!哦!那……”

“什麽!”

“你屋裏的那人呢?”

“人,誰?”

“不知道,如非是他暗中維護你,我顧此而失彼,你恐怕早遭毒手!”

韓尚誌大感駭然,他竟然不知道另外還有人暗中護衛自己,他記得他功畢之際、第一眼看到的是門邊的四具屍體,他以為是慕容黛幹的,然後,他出屋,發現還有人隱伏屋旁,他以絕高的手法,無聲無息的毀了四個老者,之後,他來到現場。

慕容黛這一說,使他駭然不已。

這暗中援手自己的會是誰呢?

心念幾轉之後,道:“姐姐,會不會是擲箋示警的那人?”

“這極有可能!”

“但他為什麽又悄悄地離開了呢?”

“這就是無法想像了!”

韓尚誌默然了片刻,搖頭一歎道:“我韓尚誌欠人的太多了!”

“弟弟,希望你這句話不包含姐姐我在內!”

“為什麽?”

“不為什麽……”

“姐姐為了我,不計生死,我韓尚誌至死不忘!”

慕容黛情深無既的婿然一笑道:“弟弟,你隻要記住一點,我就很安慰門”

“記住那一點?”

“記住我愛你!”

韓尚誌全身為之一顫,他直覺的感到他必須離開她,否則,他將無以自拔,無疑的,他會做出對不起吳小眉和東方慧的事來,同時,他將何以對愛自己如子的“失魂人”交代,他和她曾熱烈的擁吻,他和她幾乎做出……

心念之中,不由連打了幾個寒顫。

一個意念,突湧心頭仇!不共戴天之仇!

這個意念,使他突然剛強起來。

“姐姐,天亮了!”

慕容黛微仰臻首,望著逐漸發白的東方,幽幽的道:“是的,天亮了,我們回屋去吧!”

韓尚誌平靜的道:“我們該走了!”’

“走?”

“是的!”

“那些屋內的死屍……”

“我已經順手清理了!”

幕容黛眸光似水,直視著韓尚誌道:“弟弟,現在就要走?”

聲音中,有一種希求、渴望、依戀的滋味,而且含有一種無聲的**。

韓尚誌不禁心裏-蕩,他的意念動搖了,實在,他覺得離開她是-種痛苦,但,報仇兩個字的力量,超過了下意識的欲念,終於,-點頭道:“是的!”

“你準備上那裏去?”

“鬼堡!”

“鬼堡?”

“不錯!”

“做什麽?”

韓尚誌日中陡露出一片駭人煞光,沉重的道:“報仇!”

慕容黛惶惑的道:“你與‘鬼堡主人’有仇?”

“是的,不共戴天之仇!”

慕容黛沉吟了片刻道:“混世魔王進‘鬼堡’尋他的門人‘陽煞高士奇’,反而連‘陰煞莫秀英’也斷送在‘鬼堡’之內,他雖然得以脫身,但顯然是吃了虧!……”

韓尚誌冷哼了一聲道:“難道我就此而卻步,置血仇於不顧?”

“不,弟弟,我的意思是慎重從事!”

“謝謝姐姐關懷,我已沒有再考慮的必要了!”

慕容黛一咬香唇道:“我陪你去!”

韓尚誌感激地注視了她一眼,激動的說:“不!”

“為什麽要說不?”

“我不願假手他人,我要獨力索仇!”“可是2我可以不出手,我隻要陪著你……”

款款癡情,在這一句話中表露無遺。

韓尚誌幾乎不敢正視對方,堅決的又說了一句:“不!”

一抹幽怨之色,浮現慕容黛的粉麵,略帶淒涼的道:“弟弟,你要離開我了?”

幽幽深情語,使韓尚誌為之怦然心動。

慕容黛接著又道:“弟弟,你說過你有一位未婚妻,還有一位生死不渝的愛人,而我,年紀大上你一倍有餘,而且,曾經嫁過人,雖然我至今仍是清白……唉!弟弟,我太苛求了,我被你稱呼做姐姐應該滿足才是……”

韓尚誌**的道:“姐姐,我是愛……可是,請原諒我,我要報仇!報仇!”

慕容黛論然一笑道:“弟弟,你允許我在你心中占一個位置“姐姐,我是不會忘記你的!”

“我們會再見嗎?”

“會的!隻要我仍在世間!”

“如此,弟弟,你走吧!”

“姐姐……”

他想吻她,他看出她的眼睛在說話,但,他伯情不自禁,他強自壓抑住狂亂的心情,默然點了點頭,彈身狂奔而去。

背後,傳來一聲淒涼欲絕的歎息。

韓尚誌展開身形,全力狂奔,他幾乎想借奔馳來衝淡紛亂的情緒。

他盡量抑製自己不要再去想她。

他把思念轉移到那擲箋示警的人,從筆跡看,是一個女子無疑,自己受了傷不說,慕容黛的身手並非泛泛之輩,她能從容留箋而逸,不被人發現形跡,看來必非無名之輩,但她會是誰呢?

她既留箋示警,當然與自己不會陌生,可是熟人之中,他想不出是誰。

還有那暗中護衛自己,而又悄然逝去的隱形人,又是誰?‘如果留箋和暗中維護都是一人的話,她何以要這殷神秘?

在想不出所以然之後,他又想到了“混世魔王”。

這年近百歲老魔頭,竟然會加入了“天齊教”。

對“混世魔王”對幕容黛透露的各節,他加以仔細分析:

“明煞莫秀英”又已失陷“鬼堡”,顯然,“混世魔王”非“鬼堡主人”之敵。

“天齊教主”餘丙南的師父被第一任“鬼堡主人歐陽明”擊傷成殘,而由餘丙南全力謀劃毀“鬼堡”,這是冤冤相報。

第一任“鬼堡主人歐陽明”匿居“死亡穀”,這一點除了自己和“黑白雙妖”之外,恐怕別無人知,這其中定包含了一段武林秘辛。

以“天齊教”的實力和餘丙南的功力而諭,毀滅“鬼堡”恐怕不是件難事,從餘丙南以替身代替他主持教務,而他自己率同十大“天齊使者”隱藏了十數年,練就了驚世駭俗的功力,可見其處心積慮之深。

在未進攻“鬼堡”之前,並吞了江湖中的各幫會,造成了壓倒各大門派的形勢,由此而證明了餘丙南的目的,是要君臨天下,獨霸武林。

韓尚誌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重溫了一遍自己與“天齊教”之間的新仇舊恨。

天亮了已經很久,可是沒有日影。

天空,灰朦朦的像是一塊鉛板。

他估計自己已奔行了兩百裏左右。

一陣冷風指過,遠處隱隱傳來雷鳴之聲。

烏雲,從四麵八方湧起,一堆又一堆,布滿了天空。

韓尚誌一緩身形望了天空一眼,自語道:“暴風雨就來臨了:“放眼四望,沒有半點村落的影子。

一道金芒,劃過長空,接著是-聲震耳欲聾的霹雷。

他想,得尋個避雨之處!

心念之中,身形再展……

電光閃閃,雷聲轟轟,傾盆大雨,狂瀉而下,挾著呼呼的風聲,隻在刹那之間,整個大地,卷入瘋狂而恐怖的旋律中。

韓尚誌狂奔在風雨交加之中,像-隻落湯之雞。

雨水,罩頭蓋麵,使他的視線模榔不清。

又是-道耀眼的金芒。

照見了眼前一片墳場,和累累的白骨。

韓尚誌宛若觸電似的,-下子刹住身形。

狂風、暴雨、轟雷、閃電:荒郊、白骨。

他像是突然回到一年前的……

他木然癡立。

一年前,千個暴風雨的晚上,他負著重病垂危的師叔“毒龍手張霖”,到了白骨如林的韓莊,揭開他不幸的身世,和血海深仇。

一年了。

血仇未報。

兩百多具白骨,仍暴露在早已荒費的韓莊之中。

淚水,和著雨水,流下木然的麵龐。

他狂叫一聲,冒雨疾馳,方向卻改變了。

第二天,入暮時分,他到了一所廢莊之前。

這裏就是他出生之地-韓莊。

隻見牆屋塌,蓬葛滿眼,哪哪蟲聲,配合著鬼火飛螢,使這一所廢莊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

韓尚誌含悲忍淚,拔草尋徑而入,一堆堆的白骨,在蓬篙之間隱現。’這些,都是他的親人,他的家人。

他感到全身發麻,兩務腿重若幹鈞,舉步艱難。

他閉上了雙眼,喘息了一陣,又繼續向裏步步挪去。

正廳,依然屹立,隻是窗欞破碎,蛛網塵封,蔓草。,把階沿都遮沒了。

驀在此刻-一

廳內突然傳出一陣被壓抑了的抽咽之聲。

韓尚誌不由毛發俱豎,暗夜荒莊白骨成堆之中,那來的哭聲?

難道是枉死的冤魂顯現不成?

韓尚誌想除了自己和變節改稼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之外,已全部做了屈死冤魂,誰會來這鬼域似的境地憑吊?

哭聲淒淒切切,令人不忍卒聽。

而且,那是屬於女人的哭聲。

韓尚誌遲疑了片刻,踏上廳門前的階沿。

哭聲嘎然而止。

韓尚誌全身又是一顫,到底是人是鬼?

當他的眼光觸及廳屋中的兩具枯骨時,他忘了一切,撲人廳中,伏地痛哭起來,這兩具枯骨,一具是他的父親韓世偉.另一具是師叔“毒龍手張霖”。

哭聲哀哀,令人鼻酸。

聲嘶了!

淚盡了!

他抬起頭來。

眼前,積塵滿布的地上,現出一雙掌印和衣袖拂過的痕跡。

“是人!”

韓尚誌沙啞的叫了一聲,他斷定這些痕跡是方才那發出哭聲的女人所留。

一個幽幽的聲音道:“孩子,是我!”

隨著話聲,一個蒙麵女人,幽靈般的出現。

韓尚誌駭然驚呼道:“前輩,是您!”

這蒙麵女子,正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

“失魂人”何以會在暗夜之中,來到這白骨如林的韓莊,而且哀哀而慟,實在令人無從想象。

“失魂人”似乎餘哀未盡,聲音略帶酸楚的道:“不錯,是我,孩子!”

韓尚誌愕然了半響之後,才又開口道:“剛才的哭聲是前輩“不錯!”

“前輩何以會駕臨這半成廢墟的莊院?”

“我不是說過我與你家有極深淵源,此來是憑吊死者!”

韓尚誌鼻孔一酸,但已流不出淚水,因為淚已盡了,哀聲道:“前輩與寒門究竟有什麽淵源!”

“這個,日後自知!”

韓尚誌呼吸為之一窒,指著靠右的一具白骨道:“前輩知道他……”

“你師叔‘毒龍手張霖’的遺骸!”

韓尚誌以一種激奇而又駭然的目光,瞪視著“失魂人”,他知道唯一能解開師叔“毒龍手張霖”自決之迷,和他死前所說的-切令人莫測的話,隻有“失魂人”一個人,她似乎對一切了若指掌,但又諱莫如深。

當下明知“失魂人”不可能會告訴自己,但又蹩不住滿腹的存疑,激動的道:“前輩的舉止,令人莫測高深?”

“孩子,勢逼處此,不得不然,但,揭開這個謎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晚輩目前隻希望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說看?”

“師叔‘毒龍手張霖’自決之時,曾經喃喃祝告說,弟子今日才能全師命,他死,是為了全師命,晚輩無法索解這個迷?”

“失魂人”淒然一歎道:“你師叔的做法是對的,然而“怎麽樣?”

“他死得太冤枉!”

“為什麽?”

“他泉下有知,當永遠不得瞑目!”

“為什麽?前輩還沒有說出原因……”

“失魂人”的身軀,在不停的震顫,顯示出她內心的激動,久久才道:“孩子,你師叔直接是死於仇人的奸計,間接的可以說是死於師門的嚴律!”

韓尚誌茫然的道:“晚輩仍然不懂?”

“我隻能說到這裏,而且已經過份了!”

“晚輩希望知道先父的師門?”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不能,為什麽……”

“孩子,平靜些,有一天你會全部了解的!”

“什麽?”

“晚輩師叔在臨死之前,叮囑不許報仇,不許收屍,這又為了什麽?”

“照他當時的想法,是對的,可是,他至死猶不知他完全錯了!”

“錯在何處?”

“這個,……孩子我說得太多了!”

韓尚誌元可奈何的喘了一口長氣,仍不死心的迫問道:“前輩在當時既然對-切事了如指掌,為什麽不阻止晚輩師叔尋死?”

“孩子.我料不到他會那樣做啊!我可以告訴你,你師叔‘毒龍手張霖’的杠死,我心中的難過,並不亞於你。明白嗎?”

韓尚誌愴然點了點頭,這是下意識的-種動作,其實他心中根本不明白。

“失魂人”接著又道:“孩子,當你有朝-日手刃親仇之後,重整韓莊。鹼收這些臼骨!”

韓尚誌咬著牙點頭道:“是的,晚輩早巳作此打算!”

“我該走了,你也不要在這裏多逗留……”

“前輩要走了?”

“哦!還有-句話要囑咐你!”

“前輩請講?”

“大荒山上,你與吳小眉姑娘訂了終身,是否感覺太過委曲:““這……這……”

“你隻管說出你心中的話?”

韓尚誌心裏暗道:“這全是你-手造成的.反正木已成舟.委曲了又怎樣.這一問豈非是多餘,當下淡淡的道:“委曲談不上,隻是晚輩怕誤了吳姑娘一生的幸福!”

“孩子,吳小眉會是一個好妻子?”

“我想是的!”

“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她的愛,同時謹記住不孝有三的古訓!”

韓尚誌苦笑了一聲道:“晚輩記下了!”

“孩子.珍重!”

話落人杳。

韓尚誌木然了片刻之後,站起身來,拂去廳壁上的積塵、那代表著死亡和恐怖的‘血骷髏’標誌,呈現眼簾。

血液跟著-陣沸騰,俊目之中,抖露出一片濃厚的殺機。

他重行跪了廠下去。祝禱道:“父親.師叔英靈不遠。不孝兒手刃仇人之後。再回來鹼葬遺骨!”

祝畢之後.懷著萬分創痛的心情,離開韓莊,馳赴“鬼堡”。

他想起了情重如山的東方慧,他愛她.生死不渝。然而現在,他要去報仇,去殺她的父親,造物主的安排,確實太殘酷了。

他反仇的決心,堅如鐵石,可是,人,總是人,在心靈上,他無法避免痛苦。

他多麽希望、“鬼堡主人”不是自己的血海仇人,可是,事實都粉碎了他個幻想。

東方慧沒有提出反證。

“報仇之後,一死以謝紅顏知已!”

他在心裏重申了一遍從前的誓言。

是的,隻有死,才能解開這個結。

他為了血仇。要殺死愛人的父親,東方慧為了愛,不能報父仇,她隻有以死贖不孝之罪,他也隻有死,以酬答紅顏知已。

他記得在江邊重逢東方之時,他欣幸她沒有死,可是,她的神情,她的言詞,似乎又隱含決別,這使他-直懸凝不釋。

驀地一一

他想起隱5;“死亡穀”中的第一代“鬼堡主人”歐陽明,精通易理,事能前知,曾經由“黑白雙妖”轉給自己一張帖子。上麵寫著:“江湖多鬼域,慘禍起蕭牆,仇怨分明日。叛逆伏沫時。”

這四句話的意思,他無法參透。

但歐陽明既有前知之能,他留這字貼必非無因?

一路思潮起伏,心亂如麻。

這一天,午未之交,“鬼堡”已然在望。

江濤撞擊著礁石,礁石上矗立著那座神秘而恐怖的建築物鬼堡,一切都沒有改變,隻是,人,改變了,韓尚誌此次重臨“鬼堡”,回非昔非,他已練成了“須彌神功”

他有信心索回血債。

當他的目光觸及距離灘岸不遠的巨石,不禁全身一顫。

這是他與東方慧義結金蘭之地,也可以說是定情的地方。

大石依然,人事已非。

當初,他能想得到東方慧會是他血海仇家的女兒嗎?

他們互相獻出了全部感情,建立了生死不渝的愛。

現在,他要殺她的父親,這是造物者酷虐的安排。“慧妹,原諒我!”

他喃喃地說了一聲,飛身掠過石梁,直趨堡門之前。

堡牆上繪著的那個血骷髏頭,使人聯想到韓莊廳壁上繪著的那同樣的一個,這標記,造成了韓莊二百具枯骨。

他的血液已開始急劇的在體內流轉,殺機,從心.的深處湧起。

身形如彈丸般彈射而起,輕輕一觸堡牆,劃落堡內。

一股重逾山獄的勁道,罩身卷來,接著一個黑影呈現在眼簾。

韓尚誌揮掌卸去襲來的勁風,隻見這發掌的赫然是第一次聞堡時所見的那披發怪人,也就是江邊追回東方慧的人,東方慧稱之為小師兄。

披發怪人雙目閃射著陰沉冷酷的光焰,好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韓尚誌咬牙切齒的道:“叫你師父出來見我!”

那怪人恍若未聞,隻死盯住韓尚誌不稍瞬。

“叫‘血骷髏’現身出來!”

韓尚誌再次喝了一聲。

怪人哇的一聲怪吼,呼呼劈出三掌。

掌勢雄渾,如駭電奔雷。

韓尚誌左掌疾圈;消卸了前兩掌,右掌一掄,迎著第三掌直逼過去。

隆然巨響聲中,那怪人被震得連連倒退。

又是“哇!”的一聲怪叫,那怪人雙臂一振,雙掌交叉圈劃而出,一道寒熱相間的勁流,以排山倒海之勢匝地卷出。

韓尚誌心頭一凜,他知道這是“鬼堡”獨門武功,任何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無法擋這一擊之威。

心誌之中,“須彌神功”聚足八成,沉凝的推出。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過處,那怪人的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狂嗥,血箭激射,身形飛墜兩丈之外。

韓尚誌冷哼一聲,舉步向前走去。

陰森、灰暗、死寂、襯托著石屋巷道,分外顯得恐怖神秘。

顧盼之間,已來到巷道口。

他不由躊躇起來。

這些石屋,是按奇門陣勢而築,上次他已嚐過這石屋奇陣的滋味,同時,每一間石屋之中,都囚禁有闖堡而不能出堡的高手,“陰陽雙煞”也是被囚者之一。

他無法通過這石屋奇陣,以他目前的功力而論,逐步摧毀石屋,掃平全陣,並不是辦不到的事,但石屋中被囚的人,勢將全部犧牲。

正自猶豫之際,身後突地傳來一個森冷的聲音道:“病神,你真是膽大包天!”

韓尚誌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已聽出發話的人正是“鬼堡”主人“血骷髏”,“病神”

是他上次代師父“魔中之魔”來踐約時的化名,當下電疾回身,心中又是一震。

兩丈之外,站著一個貌相威棱的青袍老人。

他已除去了麵巾,露出本來麵目。

雙目神光炯炯,有如電炬,迫照在韓尚誌的麵上。

韓尚誌麵對殺父屠莊的仇人,登時熱血沸騰,日赤似火,麵上候籠恐怖殺機。

“鬼堡主人”沉緩陰冷的道:“病神,你居然還敢闖來”

韓尚誌咬牙切齒的道:“血骷髏,聽著,上次我代表先帥踐約,叫‘病神’,現在,我叫韓尚誌!”

“韓尚誌?”

“不錯,特來清結一筆血債!”

“血債?……哈哈哈哈!老夫生平欠的血債不在少數,來索債的為數也不少,你說.這血債如何討法?”

“以血還血!”

“鬼堡主人”又是一陣懾人心神的狂笑,道:“好極,隻要你小子有這能耐!”

“失魂人”三番二次叮囑他的話,這時他已忘得一幹二淨,心裏除了一個“仇”字之外,什麽也不存在。

“血骷髏,我要把你挫骨揚灰!”

“鬼堡主人”目光神光暴射,冷冷地道:“你出手吧!”

韓尚誌沉哼一聲,劈出一掌。他恨不能把對方立斃掌下,是以這一掌已貫注了十成內力,勁氣如濤,呼轟震耳。

“鬼堡主人”不由心頭一顫,他看出對方的功已非昔比,呼的一掌對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

韓尚誌一彈身,一招“魔王叩厥”挾以畢生功勁攻出。

“鬼堡主人”雙掌一劃,不但化去了這奇詭厲辣的一招,乘勢攻出了三掌。

一場武林百年難見的拚搏,在“鬼堡”之中展了開來。,雙方功力,都臻化境,這一全力展開搏擊,聲勢之盛,的確駭人聽聞。

勁風轟轟,有如萬馬奔騰,吵石激射,塵土飛揚,接近鬥場的兩間石屋,竟然被勁氣卷得呈搖搖欲倒之勢。

“鬼堡主人”可算是遇到了生平勁敵,他真估不到對方會有這麽高的身手。

轉眼過了百招。

韓尚誌越戰越勇,內力源源不絕,出手盡是殺著。

“鬼堡主人”越打越感心寒。

又是五十招過去,“鬼堡主人”竟然被迫處下風。

突地

“鬼堡主人”暴喝一聲,招式一變,一連三絕招,把韓尚誌迫退五尺,雙掌一合。

一搓一放,一道怪風,颯然飄出。

變式出招,快逾電光石火。

韓尚誌一見對方施展使人真氣無法提聚的怪功“攢穴散元掌”,心中一凜,身形斜斜彈了開去。

但,“鬼堡主人”似已洞燭光機,這掌風竟然是斜向而出,韓尚誌的身形一彈,正好與怪風相觸,隻覺身上一震,真氣一室,暗道一聲不好……

“鬼堡主人”雙掌不收,一振,一道排山勁氣,從掌心逼出。

“砰!”挾以一聲悶哼,韓尚誌口血飛濺,連退了八步之多。

“鬼堡主人”-招得手,如影附形而進,屈指如鉤,電閃抓出……”

韓尚誌雙掌-伸,“洞金指”激射而出。

這一著,“鬼堡主人”可沒防到,登時被數縷指風射中,終算他身負護身神功。同時韓尚誌倉促出指,功力打了折,不然勢非被洞穿數孔不可。

一聲悶哼,身形彈了回去。

韓尚誌身形一欺,雙掌挾以十二成“須彌神功”,緩緩揮出。

一蓬朦朦白氣,罩身襲人了“鬼堡主人”。

“鬼堡主人”見狀,心裏寒氣大冒,脫口叫了一聲:“須彌神功”,但他卻不閃不避,雙掌一揚,右掌玄白如玉,左掌烏黑閃亮,迎著白氣以畢生功勁推出!

這一擊雙方已用足了畢生功力。

生死勝敗,決定於俄頃之間。

一聲撼山栗嶽的巨響,撕空裂雲而起,中間挾著一聲慘哼!

接著,嘩啦呼轟一片震響,迎麵的兩間石屋,被震倒塌。

韓尚誌麵孔鐵青,身軀搖搖欲倒,口角掛下了兩縷鮮血。

“鬼堡主人”跌坐在一丈之外,鮮血狂噴,麵如白蠟。

片刻之後

韓尚誌緩緩舉步,欺向“鬼堡主人”身前……

沙!沙!每一步都充滿了無限的殺機。

“鬼堡主人”雙目電張,瞪視著韓尚誌緩緩進迫的身形;右手徐徐上揚,中指翹起,對正了自己的‘太陽穴’,當然,他不願死在一個後生小輩手裏。

韓尚誌不由心中大急。

如果“鬼堡主人”自決的話,,他將無法手刃親仇。

心念一轉之下,手指暴彈,一縷指風電射而出,快,快得令人咋舌。

輕哼聲中,“鬼堡主人”右手搭然下垂,韓尚誌已乘勢彈身到了“鬼堡主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地。

“鬼堡主人”眼中暴射無限怨毒之色,但,隨即又轉變為黯然;他做夢也估不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他合上了雙目。

韓尚誌厲聲道:“血骷髏,可惜你隻能死一次,否則我要你嚐上千百遍死亡的滋味!”

“你下手罷!”

聲音是那樣的低沉,不像是發自一代魔尊之口。

韓尚誌的手掌,懊然上揚。

一個意念浮上腦海,使他不自覺的又反手垂了下來,他想起了東方慧,生死不渝的紅顏知已,第一次,他闖“連環套”被困死牢黑獄之中,以“龜息大法”詐死脫困,東方慧為他造墓立碑,碑上留名,準備替他報仇之後,以死相殉。

第二次,他被假“血骷髏”迫落“死亡穀”的外穀,東方慧隨時趕至,毫不猶豫的一躍而下。

雖然兩次都沒有真的死去,但這已足夠說明她愛他之深。

現在,他要殺的,是她的父親!

可是殺父之屠莊之仇,又豈能不報?

他身上起了一陣痛苦的**。

心念數轉之後,毅然道:“血骷髏,你有什麽遺言交代?”

“鬼堡主人”幽幽的道:“有!”

“你說吧2”

“第一、希望你能放過老夫愛女東方慧,她現在被囚在後堡!”

韓尚誌心裏一痛,道:“這個我答應!”

“第二、後堡地室之中,有我妻遺體,你不能損及!”

“可以!”

“鬼堡主人”老臉之上,呈現出一抹安慰但卻愴然的笑容,道:“你可以下手了!”

韓尚誌一咬牙,手掌再揚,正待劈落……

“韓尚誌,你不能……”

韓尚誌陡然一震,不期然的收回手掌,隻見東方慧站在那被勁風震倒的石屋之前、蒼白、消瘦,已不是他記憶中的她了。

“慧妹,你……”

“你……你不能……”

韓尚誌鋼牙-咬道:“慧妹,我不求你原諒,這不是能原諒的事.我會對你有所交代的,現在,請你退下去……”

“鬼堡主人”突地厲聲喝道:“丫頭,你滾!”

東方慧眼珠一轉,兩串淚珠,掛下了粉腮,悲聲道:“爸!他是韓……”

“滾!”

“他是二師哥韓世偉的兒子!”

韓尚誌如中電掣,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叫父親二師哥。那……

“鬼堡主人”雙目倏張.露出駭人的光影。厲聲道:“你說什麽?”

“他是二帥哥韓世偉的遺孤!”

“遺孤?”

“是的!”

“你為何不早講?”

“您根本不給我講的機會,姑母來堡也是為了這事,卻遭你不由分說,趕出堡去,若非小師兄扶傷我出來。後果……”

韓尚誌蹬蹬蹬蹬一連遲了五個大步。身形搖搖欲倒。

他隻覺腦脹欲裂,眼前金星直冒。

他做夢也估不到父親會是“鬼堡”門下。

空氣頓呈死寂,誰也不再開口,各自在想著心事。

韓尚誌久懸心中的疑案,一部份得到了答案

師叔“毒龍手”自決之前,不許自己索仇,自謂全師命。原來凶手就是師父。

“失魂人”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原來有這層原因在內。

“失魂人”盡力撮合自己和吳小眉的婚事,反對自己和東方慧交往,她說結果必是悲劇、原來她早知道東方慧是自己的師姑。

心念及此、不由下意識的朝東方慧瞟了一眼。恰好東方慧幽怨絕望的黔淡眸光,也在這時飄了過來,四日相接。他內心不由感到一陣劇痛,趕緊收回了目光。他又想到一-“血骷髏”為什麽會以這種慘絕人寰的手段。對付門下?

師叔“毒龍手張霖”全家也是同一遭遇,為什麽他毫無怨言,反而白決、他口中所說的全師命是什麽意思?

“失魂人”何以對這些事了如指掌,她為什麽守口如瓶,不肯道出?

“鬼堡主人”楞楞了久久之後,才道:“慧兒,到底怎麽回事?”東方慧淒聲道:

“二師哥和三師哥兩家在十五年前重陽日悉遭血洗、現場留有“血骷髏”的標誌!”

“鬼堡主人”掙紮起身形,怒哼一聲,張口又噴出一股血箭,嘶聲道:“有這樣的事?”.

東方慧接道:“所以韓尚誌前來索仇!”

“鬼堡主人”身形搖搖欲倒.淒厲至極的道:“我已二十年不出堡門.想不到競有人敢冒我之名行凶;你大師兄韓世傑呢?”

“江湖中沒有聽說過他的行蹤!”

“你師姐王翠英呢?”

乾尚誌-聽提到他母親“賽嫦娥王翠英”之名,不由心頭大震,現在他才知道她與父親竟然是師兄妹成親。

東方慧瞥了韓尚誌一眼,道:“四師姐改嫁了天齊教主!”

“改嫁天齊教主?”

“是的!”

韓尚誌悲嚎一聲,撲地跪倒,淚流滿麵的道:“叩見師祖!徒孫不知冒犯……”

“起來!這不能怪你!”

韓尚誌連叩了三個頭,才站了起來。

“鬼堡主人”凝視了韓尚誌半響,道:“我曾以獨門手法,封閉了你的穴道,如何解開的?”

韓尚誌想起“失魂人”為他解穴斷掌的一幕,全身又震顫了一下,他想起了“失魂人”交代他的話,急從懷中取出那支斷掌,雙手遞了過去。

“鬼堡主人”目射奇光,惑然道:“怎麽回事?”

“她替我解的穴!”

“你母親?”

“不是!”

“誰?”

“她自稱、‘失魂人”!

“失魂人?”

“不錯,一個神秘的女人!”

“本門的‘點穴凝功法’,普天之下無人能解,本門規例,凡經這種手法所製的人,除了出手的本人之外,任何門中弟子不得擅改,她是何人,竟然能解本門獨特手法……”

說著轉向東方慧道:“是否會是你姑母?”

韓尚誌知道她的姑母,就是自己被群豪圍索仇,突然現身找“陰煞英秀英”撕拚的那個穿大紅襖的老太婆“紅娘子東方菱”。

東方慧一搖頭道:“姑母來時,雙掌俱全,而且那‘失魂人’我也見過,雖然也蒙著麵,但可斷言她決非姑母!”

“鬼堡主人”自語般的道:“難道師父和師祖在本堡之外,另收了弟子?”

韓尚誌突地想起一事,道:“孫兒在‘死亡穀’中,得‘黑白雙妖’相告,師太祖就是‘死亡穀主’!”

“鬼堡主人”驚駭萬狀的道:“什麽,你師太祖?”

“是的,名諱叫歐陽明!”

“有這樣的事,那是你師太上祖,想不到他老人家還在人世,你拜見過……”

“沒有,孫兒無緣拜遏,師太上祖已五十年不出關,據‘黑白雙妖’說,他老人家有先知之能,曾留下一張簡貼……”

“拿來我看!”

韓尚誌取出來雙手遞過。

“鬼堡主人”脫口念道:“江湖多鬼域,慘禍起蕭牆;仇怨分明日,叛逆伏誅時。”

眉鋒一蹩,又道:“這是什麽意思,蕭牆?叛逆?”令人費解,莫非……不可能!不可能!誌兒、你說‘黑白雙妖’……”

“是的,‘黑白雙妖’昔年被師太上祖點化,禁於‘死亡穀’,預示五十年第一個入穀的人便是主人……”

韓尚誌把人‘死亡穀’經過講述了一遍。

“鬼堡主人”和東方慧奇詫不已,這也可說是一段武林秘辛。

韓尚誌此刻心亂如麻,他像是置身在一場離奇而可怖的惡夢中。

事情的演變,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一心認定的仇人,卻是自己的師祖?

那仇人是誰呢?誰假冒師祖之名,做下這一樁慘絕人寰的凶案?

行凶的人目的何在?

“失魂人”是什麽身份,難道她真的是“鬼堡”一脈?為什麽她對這些離奇的經過了如指掌?她曾說過與自己家門有極深淵源,到底是什麽樣的淵源她對當今第一大教“天齊教”似乎也有某種特殊關係,不然她怎會持有“天齊令”,但她為了救自己而不惜毀掉該教的特級高手“天齊使者”,且不止一個,為什麽?

謎!

猜不透的謎2

“心念之中,不由脫口道:“我必須找到她!”

“鬼堡主人”一怔道:“誰?”

“失魂人,她可能知道冒師祖之名的人,可是,她似有什麽隱秘,使她諱莫如深,言詞閃爍,令人莫測!”

“昭,她的身份可疑,你該尋找她一究真情:““可是她似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莫測!”

“為師祖的格於誓言,永不離堡,這段公案、你與你師姑去吧!”

東方慧芳心一陣絞痛,垂下了臻首,麵色更加慘白得可怕。

韓尚誌俊麵起了一陣微微的抽搐,東方慧是他的師姑,這說明了什麽?

他和她之間,永遠沒有結合的可能,他倆是上下兩個輩的人。

愛!銘心刻骨的愛,生死不渝的愛,結果是幻滅!

“不!”他的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大叫,在反抗,“我仇了之日將和她遠離世俗,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那裏,將沒有任何世俗禮法的限製,愛我所愛,長相廝守一生!我非這樣做不可……”

另一個清麗脫俗的倩影,浮升腦海,那是吳小眉。

他與她已有夫婦之名。

這像一文利簇,穿心而過,他的身形幌了兩幌。

“鬼堡主人”一揮手道:“到後堡去!”

說著,當先行去,腳步顯得有些踉蹌,韓尚誌心中愧悔交加,師祖是傷在他的手下呀!如果他依從“失魂人”的話,先道出身世,就不會發生這幾乎不可收拾的一幕。

他和東方慧並肩隨在“鬼堡主人”身後,默默而行,不說話,甚至不敢互相看對方一眼,彼此心裏明白各自臉上的表情,足以令對方斷腸。

轉過石屋奇陣,穿行過一列花樹,一棟五開間的巨大石屋呈現眼前,蘚苔藤蔓叢生,氣氛仍然陰森可怖。

進入居中石屋,迎麵供桌之上,擺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韓尚誌不由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這骷髏頭與以前所見假“血骷髏”所持的一般無二。

“鬼堡主人”在居中靠右的椅上坐了,-擺手道:“你們也坐下!”

韓尚誌和東方慧在-旁的凳上坐下。

“鬼堡主人”麵向韓尚道:“你是‘魔中之魔唐爭’的傳人?”

“是的!”

“那你該是天南-派掌門?”

“徒孫已經正式接位!”

好,你有如此際遇,你父親亦當九泉含笑,現在你把血案經過說出來!”

韓尚誌含淚敘述了韓莊血案的始末。

“鬼堡主人”須發蓬飛,臉如異血,身軀簌簌而抖。

韓尚誌接著道:“天齊教主餘丙南曾令手下一個‘天齊使者’冒充師祖形像……”

“有這等事,莫非韓莊血案與,天齊教’有關?”

“似乎不可能,這僅是最近發生的事,‘天齊使者’出現江湖時間並不太久、而且那冒充的人,己伏誅徒孫掌下!”

“他冒充的目的何在?”

“想是借師祖之名,以遂他並吞各幫派的明謀!”

“你在江湖中聽說過邢世傑其人否?他是你大師伯!”

“這個倒沒有聽人提起過!”

“你師太上祖所贈與你的簡貼,上麵有兩名話值得注意,慘禍起蕭牆,蕭牆兩字代表兄弟之爭,還有最末一句,叛逆伏誅時,叛逆所指何人,你父親師兄妹共六人,你父親和張霖已死,你母親改嫁,你師姑和小師叔現在本堡,隻有你大師伯邢世傑行蹤不明,所以我疑心可能是他所為!”

韓尚誌睜大了眼道:“可能嗎?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與你師姑目前第一要務是尋到你大師伯,他二十年前的住址是長沙城外十五裏邢家集、其次。‘失魂人’也是一個線索!”

韓尚誌點了點頭,心裏默念了一遍:“長沙城外十五裏邢家集。”

東方慧愴然地垂頭,默坐。

“鬼堡主人”頓了一頓又道:“誌兒,你可知道為師祖的名諱?”

“徒孫不知!”

“昊天一怪東方亮。”

韓尚誌這恍悟前次奉命踐約:鬼堡”所說的“一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會一昊!”

的意義,原來那話中含有師祖的外號。

接著,“鬼堡主人吳天一怪東方亮”手指供桌上的血骷髏頭道:“這是第二任堡主,也就是你師太祖朱震寰的遺骸!”

此語一出,不但韓尚誌駭然驚怪,連東方慧也是芳心大震,可能她從未聽父親說過這“血骷髏”的來曆。

“鬼堡主人”老臉一肅,語音突變沉重道:“你師太上祖歐陽明,是本堡創始者,昔年因一個誤會與你師太上祖婆反目,太上祖婆一怒消發大荒山……”

韓尚誌脫口道:“就是那大荒神尼?”“不錯,你怎麽知道。”

“徒孫與她老人家曾有一麵之緣!”

韓尚誌為了阻止吳小眉出家,闖大荒山無住淹,因輸招與大荒神尼而被迫與吳小眉訂婚,當然他印象至為深刻。

不過這段淵源,確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

忽地他想起當日的主謀是“失魂人”,莫非……

心念動處,不由又道:“徒孫想起一事可疑!”

“什麽事!”

“當日大荒山土,‘失魂人’也在庵中!”

“昭!可能‘失魂人’是你師太上祖婆所收的門人,所以她熟知本堡的規律和武功,才有解穴斷掌自處的事發生!”

“可是她稱神尼為老前輩?”

“此中或另有蹊蹺,你無防一查!”

“是的!”

“現在聽我說下去,你師太上祖歐陽明也一怒離堡,不知所終,想不到數十年後的今日,你有緣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蹤,四十年前,你師太祖朱震寰被數百高手圍攻於會稽山,事後,送回一顆塗滿鮮血的人頭……”

“鬼堡主人”雙目陡現恐飾煞光、停了片刻,又道:“我當時憤恨欲生,遂把你師太祖的人頭,作為標誌索仇,用意是讓你師太祖能看到仇入一個一個的倒下!”

“韓尚誌聽得出了神,這確是一則離奇動人的故事。

“鬼堡主人”話說至此,站起身來,道:“慧兒,帶他去用飯,然後你就可同他出堡去辦事,不必再來見我!”

說完轉身入內去了。

東方慧與韓尚誌草草果腹之後,略事收拾,出了“鬼堡”。

兩人緩緩並肩走出在宮道之上,但彼此的心情,是沉重的。

“慧妹,有些……”

東方慧淒然道:“我是你師姑!”

韓尚誌宛如觸電似的一震,不錯,她是自己的師姑,與父親是師兄妹的關係,這是無法推翻的事實,但,那銘心刻骨的愛,能被否定了嗎?不!

“慧妹,你……”

東方慧終於忍不住掉了兩顆淚珠,嗚咽著喚了一聲“誌哥!”

她恨自己沒有勇氣矜持,明知再走一步,便是無底深淵。然而,她控製不了腳步,那後果,是可怕的。

韓尚誌停住了腳步,執住東方慧的纖手,道:“慧妹,你憔悴了,為什麽?”

“為了命運!”

“難道我們不能改造命運,反抗命運?”

“你認為可能嗎?”

四隻淚眼相向,久久,雙方相視一笑。但那笑是淒愴的苦笑、終於,他倆相抱而吻。

他們暫時拋開了現實,求-刻的安慰。

這未始不是生命中的一種點綴,雖然,這一吻的後麵.隱藏著太多的痛苦;但,他們仍求這瞬息的安慰。

驀在此刻

一聲幽怨而沉重的歎息,傳人兩人的耳鼓。

兩人霍然分開,遊目四顧,意然不見半絲人影。

官道的一邊是滾滾江流,另一邊是如帶的森林。

韓尚誌一彈身,疾射人林,隻見遠遠一條白色的人影,如鬼魅飄風似的穿林而去,登時傲性大發,付道:“我非要追上你看個究竟不可。”

心念之中,身形一緊,如縷淡煙般,穿林越本,衍尾疾追。

那白色人影,似乎身手不弱,速度也快得出奇。

一道一逐、不覺間已奔馳了數裏、韓尚誌覺得那白色人影,極是眼熟,而且是-個女人。他更加不舍的緊緊追去。

那白色人影、不時改變方向、但不超越林緣,隻在林中穿梭般的飛繞疾馳,由於方向不對改變、倏東按西,不時又密集的樹叢擋住視線.所以韓尚誌功力再高,要想-時追及對方,可不是件易事。

東方慧見韓尚誌久久不出,在待起身尾迫……

突地-

個十分耳熟的聲音起自身後、“東方姑娘,你忘了我的話?”

東方慧芳心巨震,宛若驟然失足冰窖,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她已知道這發話的人是誰了,她艱難的挪轉嬌軀、麵色蒼白得可怕。

丈許之處,站著-個蒙麵婦人,她正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

東方慧木然的對著“失魂人”芳心陣陣絞痛。

“失魂入”以一種低沉的音調道:“東方姑娘,何不揮慧劍,斬情絲?”

東方慧眼圈-紅,道:“前輩,我……我見了他的麵,便喪失了勇氣!”

淚水,終於隨著話聲流下粉腮。

“東方姑娘,他是否已知道你與他之間是什麽關係?”

“知道了,可是……他……”

“慧妹,你可以叫我一聲姊姊,我把你當作妹妹看待、你是否認為我硬生生的折散你們,太過於殘酷。”

“不!你是對的,我是他師姑,我們不能結合,永遠不能!但……”

“怎麽樣?”

“我的心,我的全部感情,已完全獻給了他,我已……一無所有……”

“妹妹,你愛他,你應當離開他,愛是犧牲,不是占有,你當然明白那可怕的後果,優柔寡斷,雙方都將墜人萬劫不複之境,我既然能預見這必然的後果,我不能緘默,妹妹……”

東方慧抬頭向天,似乎要把滿腹的哀傷痛苦,向天傾吐。

“失魂人”淒楚的一歎道:“妹妹,我知道這對於你是一件無法忍受的痛苦,但,當你想到你二師哥慘死的全家,隻留下了這一脈,同時,你父親如果知道了這件事……”

東方慧一聽提到父親,全身徒地一戰,嬌軀搖搖欲倒。

不錯,父親,鬼堡主人,吳天一怪東方亮,那後果更加可怕。

東方慧無力的道:“我……我該怎麽做?”

“疏遠他,曉以大義,控製自己的感情2”

“是的,疏遠他,控製自己的感情。”

聲音淒婉欲絕,像是答覆“失魂人”,又像是自己問自己。

她突然想到如果失去了他,生命對於自己還有什麽意義?自已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必要!

他咒命運之神的酷虐,為什麽在“連環套”中,韓尚誌沒有真的死去?為什麽在那絕穀之中,兩人奇跡似的沒有死?

生,無法結合,死,不能同墳2她得到了什麽?最後,是幻滅,一無所有!當然,不能說沒有,她得了對方同等的愛!但,那是沒有結果的愛!

像縣花,短暫的絢爛,眨眼之間,萎謝,消失!

“失魂人”以一種充滿了歉疚,同情,感傷的聲調道;“妹妹,你想通了這道理了吧?”

“我……早就想通了!”

“如此,我告訴你一件事,他與吳小眉姑娘已有了婚姻之約!”

“什麽?他……”

東方慧宛若焦雷擊頂,腦內嗡的一響,身形幌了兩幌,幾乎當場栽倒。她所以全心摯愛的人,竟然與別人訂了婚約。

“是真的?”

“你師太祖母‘大荒神尼’為媒證,不過,你要原諒他,在當時,他是被迫的,吳小眉姑娘為了他幾乎身入歧途,為了她置父仇祖命於不顧要削發為尼,而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東方慧突地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狂笑,笑聲淒厲刺耳,那不是笑,是哭,是一種比哭更淒慘百倍的哭。

那聲音,令人聞之毛骨依然。那聲音,足以令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下淚。

一朵浮雲,遮掩了日頭,大地驟呈灰暗,似乎天地也為這不幸的少女而感傷。

“失魂人”蹬蹬退了三個大步,低喚道:“妹妹!妹妹!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