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跳神

第四十三章 一人

第四十三章 一人

趙老頭兒的哭喊仿佛沒有在這群人心裏濺起半點漣漪,他見自己兒子的屍體被抬走,大概氣急攻心,最後直接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黑發中年見此,隻讓人把他抬進屋裏,自己便跟上了那幾名大漢。我目視這一切,對生死終究還是感慨,稍緩,便悄悄跟上了黑發中年的步子。

憑著三年當兵練出來偵察和反偵察的能力,前麵一行六七個人肯定發現不了我。這幾人抬著屍體就上了小路,入了樹林,就有上山的曲道。行了大概一個小時,終於看到前方顯出來破落的廟宇。

這座廟並不大,僅僅七八十平方,從外看是暗沉老舊,門前兩根圓柱撐著屋頂,紅漆已有了黑色,木窗木門,皆為老式,許多格子早已經露出大洞,但還未腐朽。房頂四角拉出翹起,有園林味道,隻是青瓦蒙塵,真不知經曆了多少年歲。

最怪莫過於那頂上匾額,明明寫的是“槐廟”兩個金字,偏偏槐字木旁成了黑色,被那黑漆木板襯著,怎麽看都是“鬼廟”。

娘的,真不知道是不是哪個人故意這樣弄的,好端端一座廟,硬生生添了些詭異,看著不倫不類。

廟裏我還不能進入,什麽情況自然不知。但見那幾名大漢連同黑發中年到了廟門,全全低下頭去,放了木板,就三個叩頭。做完這儀式,黑發中年才打開門,自己不進,對抬屍的人說:“你們快點,放下屍體就出來,不要逗留,也不要亂看,要是出了什麽事,可別一個勁兒喊冤!”

兩名大漢點頭應是,畏畏縮縮進了小廟,不到半分鍾聽到“彭”一聲,然後那兩個大漢就出來,想必是把屍體丟在裏麵便走了。

黑發中年見此,話也不多說一句,直接帶上廟門離開,其他幾人自是跟上。

這些人行事古怪,屍體放在這廟裏有什麽用處?還能複活不成?不過說不定陰神就藏在這其中,假若如此,孫苗肯定會來!

這樣想,我也就不走了。廟裏情況不定,我還不敢貿然進去,就靜靜等在外麵。

黑發中年幾個已經走了半小時,現在過了五點。這幾日天氣不好,隻是悶熱,不久應該會有一場大雨。昏沉之中,光色自顯迷蒙,才過五點,也像是六七點的樣子,連視線也有些不清不楚。

又過一會兒,小道上傳出點點光亮,漸漸近了。

有人!難道是孫苗?

我緊盯這那光源,片刻,就發現是一盞燈籠。孫苗不可能打著燈籠來此處,這應該是另外的人。難道是那村子裏的人?可那瘦弱青年分明說了,不敢太晚留在這裏,其他人的態度也是默認,那這個時間還有誰會來?

我尚且看著他,但燈光模糊,並不能照在他臉上,辯不得容貌,隻看得出是個男人。

這人直接就到了廟門,看他背影,還有些眼熟。然後他站了一會兒,就直接推開廟門進到裏麵。片刻,從廟裏就傳出陣陣燭光。

如果他隻是個普通人,陰神應該不會放過,但萬一他是桂樓村族長那樣的人呢?指不定就在和陰神商量什麽。

又等了一會兒,裏麵仍自安靜,沒有半點聲響。我把心一橫,反正也沒等到孫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倒要看看這人在裏麵做什麽。我小心一些,陰神再厲害,也不該發現得了!

想罷,我就躡著手腳過去。廟門尚還開著,從木窗往裏看,隻見左右立著兩架燭台,上麵擺滿了燃到一半的白蠟燭。中間有香案,香案之上,是一人高的泥塑。這泥塑是人形,尚自端坐,右手大馬刀橫在膝上,衣飾繁縟,倒是奢華,不過顏色脫落,和這小廟一般,曆經風霜。而這泥塑本該霸氣威武,偏偏肩上的腦袋不翼而飛,讓人覺得古怪。

香案之下,尚有一個黑衣男人站立呆愣,一動不動。我隻看得到他的背影,也清楚他在凝視那香案上的泥塑。

他是誰?他在幹什麽?

我兀自心裏發問,看了幾分鍾,也沒見到異常,想來陰神並未在此。這個人身材消瘦,但應該還是來自村裏,許多事,問他準能有個結果。

於是我就從包裏摸出匕首,慢慢走進小廟。

不過剛踩進去兩步,那人突然就說了一聲:“你來了?”

靠!這人難道背後長眼?這樣都能發現我。

但聽他的話,我也暗自驚訝,就問:“難道,你還知道我會來?你認識我?”

那人沒有轉身,隻是說:“我不認識你,可我知道你會來,從下午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會跟著他們到這個廟裏,因為你好奇,你想知道一些事情,你想知道這個廟裏有什麽。”

嘿,這家夥還弄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雖然我確實想知道他說的那些,但也不是全部,來這裏,我主要還是兩個目的,一為孫苗,二為陰神,和他說的,差了七八條街的距離。不過這人心思卻是細膩,下午那麽亂的情況,竟然該注意到我這個故意消除了自己存在感的人,值得我多看兩眼。

但也僅此而已,探了探四下,發現下午死的那人就被扔在門後,白布尚且蓋得完好,應該是這人進來後做的,倒是有點善心。

於是我就問他:“哦?既然你都知道,那要不要和我仔細說說?”

我料想他不會回答。

這人便轉過身來,見到他,我立馬就認出這是下午傳話的那個瘦弱青年,隻是換了身衣服,從背後看,我竟然沒有認出來。

這人大概見我手裏握著匕首,複自皺了皺眉,便說:“你可以叫我吳濤,我是下麵那個村子的人,裏麵的事我都清楚,來這裏,正是為了告訴你這些。”

嘿,還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這人一來就自報家門,倒讓我有了幾分好感,於是我就把匕首收好,再看著他問:“聽你的話,好像還是在幫我。可我和你非親非故,你這樣做,能有什麽好處?”

要說他是真的沒有一點目的,我確實不信。誰他娘的吃飽了沒事兒幹要跟到這兒來給你說些軼事?

吳濤臉色青白,像是有病,但麵目沉著,一看就知道心思縝密,而且經曆也頗為豐富,這樣一個人,簡直和奸商沒什麽區別。打交道不小心點,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他給下了套。

他聽了我的話,就搖了搖頭:“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做這些事,我的確一點好處也沒有,要是被發現了,說不定村裏都呆不下去。可這幾年,我也的確做了好幾次。”

吳濤抬眼看著我,麵目深沉,似有考慮:“你們城裏人總是自大,我說什麽都覺得是在騙你們,結果因為這一時好奇,就白白送了性命,如果聽我的勸,肯定不會這樣。”

我盯著他,又問:“你這話說得可笑,什麽叫沒聽你的勸就白白送了性命?意思是因為別人不聽,你就殺了他們?意思是如果聽了你的話,你就會放過他們?”

吳濤霎時臉色白了白,喝道:“你胡說!我怎麽會殺人?我不會殺人!我也從來沒有害過人!我一直都想救他們,可他們不聽,是他們自己害了自己!”

剛才我那句話其實隻是無心為之,沒想到這個吳濤反應竟然這麽大。從他嘴裏也聽得出來,這個地方肯定死過不少人,他兀自強行解釋,倒讓我更認為是欲蓋彌彰。

我就看了他一眼,說:“哦,你的意思是自己發了善心,別人沒有接受?這樣說,他們丟了命,反而是自找的了?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的戲謔之言自是針對吳濤說的。他聽後,本就青白的臉色更是沒了血絲,看得出他很有些氣憤,又聽到他說:“我做這些事從來也不是為了別人感謝!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走了就是,反正命是你的,你想把它留在這裏,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說完,他就跨開步子,準備離開。

這態度確實像惱羞成怒。我仔細想了想,卻不願他就這樣走了。這人心細,既然能發現我,如果孫苗來過,說不定他也知道。而且這裏到底有不有陰神,又在哪裏,這些事說不得就能從他嘴裏聽到蛛絲馬跡。

陰神這種怪物,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對付得了,找不到它的屍身,如果碰上,基本上就先丟了半條命,那是根本就沒辦法打!

於是我就對著吳濤喊:“等一下!”

吳濤停住,也不回頭,就問:“還有什麽事?”

嘿,脾氣倒是不錯,我都這樣說他了,他還能對我心平氣和。這種態度,讓我對他的好感更多了兩分,我就告訴他:“你想說什麽,現在就可以說了。”

吳濤轉頭看我,尚且皺著眉頭,問:“你不是不相信我嗎?”

我笑了笑,就給他遞根煙過去,說:“這些都無關緊要,關鍵現在我想聽你說說故事,怎麽樣,你要不要說?”

這是個激將之法,對吳濤這種有點君子姿態的人,最是適用。

果然,他就說:“好吧,既然你想聽了,我就說給你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