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343米郎情妾意歎相見

坑深343米,郎情妾意歎相見

蕭六郎離得遠了,很快一人一馬就落入了戰場的巨浪中,整個人不見了影子。

失落三年,初初得見,轉瞬又消失在麵前,墨九的心,霎時懸了起來。

她不知蕭六郎要如何說服紮布日。

實說,若隻單單勸服紮布日放掉塔塔敏,難度應該不大。

因為從墨九個人的感覺來說,紮布日是愛塔塔敏的。但這個漢子太粗糙了,根本就不懂得女人的心,更不懂得愛是什麽。他隻一味的依從自己的心,占有,霸權主義,不許她逃,不許她掙紮,不許她說一個不字。卻不知,愛若指尖流沙,捏得越緊,越讓人喘不過氣來,越想要逃得遠遠。

所以,隻要有人曉以利弊,他茅塞一開,自然不會真的為難塔塔敏。

可如果讓他當兵去攻打哈拉和林,那是什麽難度?

紮布日三年前趁勢跳出戰爭漩渦,扯大旗自立為王,不就為了逃避這場窩裏鬥嗎?這樣拉他上戰場,公開和哈拉和林,和阿依古集團正麵為敵,想來怕是不容易……

她坐在馬背上,遠遠觀望。

看不見,看不見!

想了想,她索性站在了馬背上。

黃昏中的戰場畫麵,激烈而混亂,嘈雜的人馬混擠在一起,衣飾也都差不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她偶爾依稀看到了蕭乾披風的一角,可仔細瞅,又瞅得不真切,不由有些焦躁了。

她那副緊張的樣子,惹得玫兒輕笑不已。

“姑娘,別看了,咱姑爺一會就回來了。”

被她打趣了,墨九瞪她一眼,悻悻坐回馬背上,輕聲嗤她。

“小蹄子膽大了!連你家姑娘都敢取笑,我看得讓曹元早早收了你去,看能不能管住你這張壞嘴……”

曹元與玫兒就站在一起。

古人都靦腆,聽到墨九這句話,他兩個都不自在的臊了臉。

玫兒不好意思地喚了一“姑娘”,低低垂下了頭,曹元則是嘿嘿直笑。

看他倆這樣子,墨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眉目飛揚的神態,整個人都是放鬆的狀態,再無來時路上的緊張了。

這就是小女人與女漢子的區別了。

沒有蕭六郎在的時候,她背後無所依靠,風來吹她,雨來淋她,凡事她都得靠自己,不得不將自己於麵武裝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軟肋與破綻,不管是內心還是為人處事,也都容不得半點差池。

可如今不一樣了。

有了蕭六郎,她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在他的麵前,她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等待……

輕拉馬繩,她和玫兒打趣著,眼睛卻一直望著蕭乾那邊。

不一會兒,混亂的人群裏,隱約傳來幾聲模糊的吼叫。

“啊!”

“哈哈哈!”

“哈哈!”

“真的!?”

“哈哈!”

那些北猛人在吼什麽,她聽不懂,離得太遠了,她也聽不太清,心裏驚了一下,屏息凝神地望過去,仔細傾聽,竟然是一片驚喜的聲音。

緊接著,原本激烈的廝殺戰場,居然慢慢地停了下來。

一片,又一片的戰士放下了武器。

戰場霎時詭異的凝滯了起來,都望向了人群的中間。

“怎麽回事?”

“誰在喊住手?”

“大王!”

“蕭王!”

“打還是不打?”

“不知道。”

“剛才大王在笑什麽?”

“天知道!”

人群議論紛紛,很多人還是不知究竟。

墨九也正自詫異,卻見人群中慢慢分開了一條路。

蕭乾一馬當先騎走在前麵,背後跟著滿臉濺血的糙漢子紮布日。兩個人有說有笑著,像多年不見的親兄弟,而紮布日臉上閃著紅光,神色也極為興奮。

“钜子,誤會,誤會!剛才冒犯了。望你海涵!”

遠遠的,他爽朗的道歉聲就傳了過來。

這都在搞什麽?墨九一頭霧水。

嘚嘚的馬蹄聲,轉瞬到了麵前。

墨九張著嘴望著蕭乾,隻等解釋,卻見蕭乾朝她點了點頭。

“阿九,把你手上的物資都交給紮布日。”

“啊!?”墨九愣住了,“可是——”

“聽話。”蕭乾一襲黑甲閃著冰冷的寒光,語氣也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他盯著墨九的眼睛,與她交換著眼神兒,朗聲道:“我軍中不缺糧食,既然紮布日大王現在需要,救急如救人,先給他們也罷。”

我靠!

當成不是他造的啊,毫不心疼地就做了人情?

墨九腹誹著,恨不得瞪死他。

卻聽蕭乾又補充道“我與紮布日大王說好,除了糧食之外,我們把這批火器也給他,由他來幫我們攻打哈拉和林——”

額!

原來如此。

她就說嘛,蕭六郎豈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抿了抿嘴,她卻不由著他,還得抬高價碼,以便給紮布日心理負擔。

“有了這批火器,誰打哈拉和林不行?又不是非他不可。”

她這一說,蕭乾就笑了。

墨九這點小心思,他豈會不知?!

淡淡一笑,他側目看一眼尷尬的紮布日,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攻打哈拉和林,確實誰人都可以。這一仗,從目前來看,我方也必將取勝。但若論及可控傷亡,用最短的時間,打最漂亮的仗,卻沒有人比紮布日大王更合適。”

頓一頓,他繼續為紮布日挽尊。

“我對紮布日大王很有信心。”

其實他說的這些,墨九心裏也清楚。

不管是蕭乾還是辜二,他們始終不是生長在草原上的人,對哈拉和林也遠遠不如紮布日熟悉。甚至如今駐守哈拉和林的北猛騎兵中,好多還是紮布日的舊部。相對於軟弱的烏日根,崇尚強者的北猛騎兵,對強悍勇猛的紮布日更為敬重。若他願意出陣,當然是極好的。

可問題是,他如果拿了東西又反悔怎麽辦?

總不能上去咬他一口吧?

墨九哼了哼,不開口。

蕭乾瞄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的疑惑,遞過來一個安心的眼神。

“照辦吧阿九,時間不多了。”

是啊,時間不多了。他們猶豫不得。

墨九先前就已經聽他說了,三日後,蕭蘇兩軍就將對哈拉和林展開總攻,決定敗負的日子,就剩三天了。再繼續拖下去,他們來不及趕回了。

可是,她不管蕭乾對紮布日的信心來自何處,總歸還惦記著另外一件事。

猶豫著,她問:“那塔塔敏呢?她的事怎麽辦?”

“钜子放心。”紮布日見她對塔塔敏是真的關心,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一些憨直的喜氣,當然,還有難堪與尷尬,說話也吭哧吭哧起來,“我實在,實在也不想為難她,可這沒良心的東西,總想跑。隻要一會不看住,她就怕。氣得我恨不得把腳筋給她挑了……”

說到此,他苦笑一下,話鋒一轉,滿帶喟歎,“钜子,若她見到你,可以得到快活,我也喜歡,又何樂而不為?你且放心。等此戰一過,我便帶她來見你。”

“真的?”墨九對他不太相信。

“自然是真的。”紮布日取下頭盔,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腦門,突然又看向蕭乾,認真地說:“蕭王莫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蕭乾淺淺一笑,“我蕭乾出言無悔,你當寬心。”

“那就好。”點點頭,紮布日又看著墨九嘿嘿一笑,雙眼炯炯地望向她身後連成一片的物資車輛,臉上露出一抹極為喜歡的神色。

“早聞墨家火器天下無雙,今天有幸得以一用,也不枉我帶兵一場了。”

“墨家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墨九毫不客氣地替自己吹牛逼,說著又哼了哼,“不過,紮布日大王若隻得這些火器去,也是無用的。墨家火器製作精巧,使用也得講究技巧,不是誰都玩得來的。”

“啊?”紮布日有些窘,他本就粗人,聞言大驚,“那可如何是好?”

“簡單!”墨九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我得派弟子隨你前去。”

“那好,那敢情好!太好了。哈哈。”

笑,笑個屁!

自家的好東西要送人,墨九心裏不太高興。可想想有人替他們攻城賣命,也就罷了,反正武器是用來殺人的,誰殺不是殺啊?他殺總比自己殺強啊?

嗯一聲,她回頭向曹元使了一個眼神。

曹元會意,很快就安排了起來。

紮布日手底下的將士們,聽說這等好事,一個個亢奮地湧了上來,像摸寶貝疙瘩似的,摸著火炮的炮筒愛不釋手,拿著火銃瞅上瞅下,比瞅親兒子還親。那一副喜歡的模樣兒,很快就把墨九逗笑了。

“這些人……真有意思。”

紮布日也擠在戰士堆裏,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嘴裏大笑不止,瞅得墨九終是忍不住,瞥蕭乾一眼,笑著搖頭。

“你看他,多像一個活寶啊。”

“活寶?”蕭乾微微一怔,“那是什麽?”

“就是腦子有毛病的人。比如你!”

“……”蕭六郎迎風肅穆,表示自己很正經。

“別裝了!”墨九冷下臉來,瞪他,“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現在我先不問你,等回去了,你得好好給我一件一件,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這霸道的樣子,聽得蕭乾不住歎氣。

“哪有女子這般凶悍的?你啊,還這脾氣……”

“怎麽?不喜歡?”

“喜歡。”蕭乾嚴肅臉,“喜歡得……心口都扯痛了。”

“靠!你在作死吧?要不要給你一個機會改改詞?”

“謝謝。我喜歡得……”蕭乾皺眉考慮一下,突地湊過頭來,將小小的聲音,遞入她的耳邊,帶了一點捉弄,“都忍不住……了。”

“……流氓!”

兩個人鬥嘴說笑的當兒,那邊已整肅完畢。

紮布日遠遠地站在人群前方,手撫胸口,朝他倆施一個禮。

“蕭王,钜子,托二位福,紮布日帶著東西,就此告辭了。”

“慢走。”蕭乾回禮,“莫忘約定。”

“哈哈,蕭王放心。三日後,我等必來與你匯合。”

蕭乾輕聲一笑,抱拳道:“好,蕭乾恭候到來。”

“好,哈哈!”

“駕——”

“駕——”

紮布日率先打馬奔去。

浩浩蕩蕩的車馬,如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背後,滾滾而去。不過這一次,押車的人除了紮布日的騎兵,還有前去負責教導他們使用火器的墨家弟子。當然,曹元不用墨九特地交代,就私底下偷偷囑咐了帶隊的坤門弟子靳金水——密布注意紮布日的動向,隨便查探一下塔塔敏的行蹤。

墨家一行人,一分為二。

一隊跟著紮布日去了,剩下的人跟著墨九蕭軍的隊伍,繼續趕在夜色到來之前,往哈拉和林的方向進發。

布爾德離哈拉和林,還需兩日路程。

也就是說,蕭乾這次前來接應墨九,時間趕得很急。

一旦掐不準,就得誤了攻城的大事。

“你也真敢賭。”

墨九對蕭乾的此番行為,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必須賭。”蕭乾淡笑著看她,“因為我阿九比什麽都重要。”

他寵溺的眼神,暖暖的目光,落在墨九的臉上,讓她如同徜徉在陽光中,吹拂著幽幽的輕風,耳邊聽見有人在說:他可以輸掉全世界,卻不敢輸掉她。所以,不論如何,他都得親自來迎,不能把她一個人置於危險之中。

出發的第一日,陽光明媚。

兩個人並肩馳騁在草原,在一片被烽煙洗禮過的土地上,你追我趕,好不快活。

這一天,四野靜好。

晝夜未停的趕路,中途眾人隻以幹糧充饑,這樣緊趕慢趕,到了第二日晌午,蕭軍的駐營地,慢慢就近了。

在蕭乾懷裏窩了一夜,睡了個半飽的墨九,打著嗬欠,看著遠處那一群層層疊疊的帳篷,還像當初那般用他倆研究出來的八卦布陣法擺放著,心底不由生出一抹暖意。

她側目看向蕭乾,眸底含笑。

“這法子,你還用著呢?”

“嗯,和阿九一樣,準備用一輩子,不換了。”

“……好吧。”墨九抿著嘴笑,“你啊越發愛說好聽的了。”

她笑聲清脆,蕭乾卻突然沉默了。

隔了好一會兒,在墨九愕然不解的目光中,他方才定睛看著她,眼中飽含濃濃的愛憐,聲音也略略低啞,“阿九,這三年來,每當有危險來時,我就有些後悔。”

“悔?悔什麽?”

在墨九的心裏,蕭乾是從來不悔的人。

可他卻說,他悔了。何為所事?

“悔我不曾對你說這些話,沒有告訴你……我愛你。”

不曾經曆,就無從感受。

這席話有一些肉麻,可蕭乾卻說得很正經。

墨九安靜聽著,眼圈慢慢就紅了。

久久,她迎著風,拭了拭眼睛,不好意思地低頭,小聲喃喃。

“六郎,我和直直,也一直愛你。”

蕭乾喟歎一聲,牽住她的手,緊緊握牢,恨不得馬兒快一些。

再快一些。

快一些回到營房。

這樣,他就可以把她摟入懷裏,仔細親吻……

他腦中想著旖旎之事,墨九想的卻是旁事。

扣緊他的手,她突然一歎,“這場仗快點結束吧。直直還在興隆山等著我們。她……很想她的父親。”

蕭乾眸色一暗,“好。我答應你。”

……

……

墨九入得蕭軍大營,很快便引來了全體圍觀。

好多熟悉的麵孔,都笑逐顏開地堵在營房門口,熱情地迎接她。

古璃陽,薛昉,聲東、走南、闖北、還有紅透了雙眼的擊西,以及一些熟悉的將軍。多年不見,大家說說笑笑著,相顧間除了寒暄彼此近況,便是掩不住的感慨。

對歲月流逝、對無情戰爭,對世間滄桑的感慨。

一轉眼,物是人非,已是滄海桑田。

每個人都有了各自變化,就連擊西也成熟了,好像長大了。

墨九心底怦怦跳著,有些激動,一一和大家打著招呼,望向了擊西巴巴望來的眼,正尋思他與闖北的感情發展,手臂就是一緊。

她驀地回頭,迎上了蕭乾黑亮的雙眼。

“怎麽了?”

他不答,隻黑著臉對眾人說。

“明日攻城,大家各做各事去。墨九一路辛苦,得歇一會。”

說罷他也不等眾人回應,直接邁開長腿,拽著墨九的手就往營帳走——

……

------題外話------

嘿嘿,這算今天第二更哈!

小夥伴們,快誇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