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裏的單人床

第20節

沒有,是我把貓帶回來的。

我最討厭貓了!我忍不住說。

你愣了一下,難堪地把貓放下,牠站在你腳邊,跟你站在同一陣線。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介意棗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孫米白的貓!我用抱枕擲向那頭怪物,牠敏捷地走開。

你什麽時候才可以忘記她們兩姊妹!我控製不了自己,向你哮叫。

你站在那裏,巴巴地望著我。

難道你就不可以忘記她?我哭著問你。

我從千裏以外回來,隻是想投進你的懷抱,但是,在我不在的日子,你竟然照顧著孫米白的貓,你知道那一刻我是多麽的難受嗎?對不起,我現在就把牠送走。

你走過去把貓抱起,牠得意地伏在你懷中,這刻伏在你懷中的竟然是牠而不是我。

我別過頭去不望你。

你把貓抱走。

也許,你不會回來了。

你走了,我很後悔為什麽向你發那麽大的脾氣。我竟然妒忌那頭貓?不,我隻是妒忌你跟姓孫的女人依然糾纏不清。

我竟然妒忌一個死了,而且死得很可憐的女人,你一定很討厭我。

我的情敵已經不在世上,她早已化成了天使,在雲端俯視著我,我憑什麽可以搶走她的男人?我瑟縮在沙發上,等你回來。

你肯原諒我嗎?

你已經去了很久。

留言還是留下電話號碼?傳呼台的小姐問我。

留言棗請說棗我說什麽,你才會回來?

就說我身體很不舒服吧。

是不是很可笑?我隻會扮演一條可憐蟲。

你終於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是想這樣的,我愈是害怕失去你,就愈做出令你遠離我的事棗我抱著你說。

我們根本不適合對方棗你惆悵地說。

不,不是的。

我不想令你痛苦。你輕輕推開我。

我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像小孩子不肯放開他手上一件最珍貴的東西。

你不要這樣棗你還是推開了我。

跟你一起,我很快樂。我說。

我覺得你很痛苦棗快樂是用痛苦換回來的棗我淒然說。

你沉默。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你替我抹去臉上的淚珠。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會改的。我吻你,我不會讓你再說要離開我,即使我因此窒息,我也不會再讓你開口說話。

你溫柔地吻我。

雲生,你是愛過我的,對嗎?

你在發熱。你捉著我的手說。

我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

別這樣,你在發熱。

我要把你吞進肚子裏,從子宮直到心房,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你的身體很燙。你說。

我聽過一個治感冒的方法,隻要把冰冷的腳掌貼在你心愛的男人的肚子上二十四小時,感冒就會好。

這是沒有醫學根據的棗那個男人一定要是你愛的,否則就沒有效。

為什麽要二十四小時?

因為剛好是一日一夜。我把你拉到**,**裸地蜷縮在你懷裏。

你把我冰冷的一雙腳掌放在你溫暖的肚子上。

不是說沒有醫學根據的嗎?我輕輕問你。

你用一雙溫暖的手替我按摩腳背。

肚子冷嗎?我問你。

你搖頭。

貓呢?

護士長願意暫時收留牠,她很愛貓。

你恨我嗎?

你搖頭。

答應我,你不會離開我。

你點頭。

你答應過我的。

真的要二十四小時嗎?你帶笑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的腳已經不冷,但我舍不得離開你溫暖的小肚子。

你的體溫是醫我的藥,明知道吃了會上癮,如果有一天,不能在吃到這種藥,我會枯死,但是我仍然執迷不悟地吃這種藥。

蘇盈

最遙遠的距離……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雲生:

還有一天便要離開法蘭克福了。

早上起來,我的頭痛得很厲害,我打開皮包,裏麵有你三年前在機場給我的藥。我一直舍不得把它們吃完。

這是我吃一輩子的藥。

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凍的可口可樂,倒進肚子裏。

可口可樂可以治頭痛,身邊沒有頭痛藥的時候,我總會這樣做。

我躺在**,閉上眼睛,頭已經不那麽痛了,我可以省回一顆頭痛藥。

你常說,當我不在你身邊,你身處的地方就會天陰,香港現在是不是也是陰天?孫米素在雨夜來,也在雨夜離開。

我在月夜來,也在月夜離開。

月有陰晴圓缺,但是死了的月亮會複活。

死了的愛情卻不能複生。

還有十多天便是你的生日,你會想起我嗎?你會記得這個因為太愛你而弄巧反拙的女人嗎?如果可以從頭來過,我一定不會這樣,隻是,愛情不是月亮。

那一年,我終於找到跟你送給我的那隻同款的月相表,準備在你生日那天送給你。

你生日那天,是政文結婚的日子。

我曾經想過這是純粹的巧合,抑或是一種心電感應。

有時候,你正想起一個朋友,他突然便打電話來。

你很不想碰到某人,卻偏偏碰上他。

時間和空間的匯聚,可能不是純粹的巧合,而是一種主觀情感的渴望。

政文根本不想我去參加他的婚禮。

他無意中選擇了在你生日那天結婚,是一個最傷感的決定。

是的,我感到內疚。

當他為了逼我後悔而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的同時,我卻為我愛的男人慶祝生日。

每年你的生日便是他的結婚紀念日。

這怎麽會是純粹的巧合?

在你生日的這一天,我的心情是多麽的沉重。

惠絢早上跟我通電話,告訴我她正準備出發去參加政文的婚禮。

兆亮說政文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不知道能不能去行禮。你猜他會不會突然不出現?他根本就不愛那個女人。

他會出現的。我說。

兩小時之後,我接到惠絢的電話。

你說得對,他們已經交換了戒指。

我是一個跟他相處了八年的女人,我很了解政文,他做了決定,就不會收手,無論要作出什麽犧牲,他也不會回頭。

願他快樂。

黃昏,我回家換過衣服,在我們約定的餐廳等你,地點是你選的。餐廳在銅鑼灣一間酒店的二十七樓,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尖沙咀東部海傍的另一間酒店,政文的婚宴正在那裏舉行。

我還是頭一次來這間餐廳,沒想到這裏可以看到那裏。

這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心電感應?

我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