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盜

第14章 活命郎中

正文第14章活命郎中冷紅溪這一口劍,驀地掣出來,當空閃出了一道奇光,整個的劍身,直向著前行的白衣人背上逼過去。

眼看著劍鋒已挨在了那白衣人的衣邊,忽見他身子一個疾轉。

這時冷紅溪似乎才看出來,這是一個長臉、頗為清秀的瘦老人。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隻見他張口大笑道:“好小輩!”袖沿向外一翻,“呼嚕嚕”發出了一大股風力,冷紅溪的劍身,為他卷了個正著!白衣瘦老的內力極大,震得冷紅溪這一口劍一陣急顫,可是冷紅溪究非泛泛之輩。

他冷叱了一聲道:“大膽的老兒!”劍身向前微微一送,就勢又驀地向後一抽,“嗖”一聲,已把長劍收了回來。

白衣老人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因為憑他袖口上的真力,竟然未能把對方這口劍鎖住,可想冷紅溪的真力也確實可觀了!他嗬嗬發出了一陣笑聲,道:“紅溪小兒,你真要跟我動手麽?”說著一雙手仍然夾著莫環,整個身子直線似的,沿著山壁上升起來。

隻見他倒點著一雙鞋尖,起勢有如是“潛龍升天”,急速上升了七八丈高下!冷紅溪眼看大仇得報,卻沒有想到,臨時會出現了這麽一個人物。

這人武功之高,可以說是自己生平僅見,而他偏偏對莫環有所垂青,於緊要之際把莫環救了。

冷紅溪這一口氣如何能忍受得下?他大吼了一聲,道:“老頭兒,你是什麽人,快快報上名來!”口中喝著,足下早已一頓,身子有如是長虹騰空似的縱了起來,掌中劍再次的抖出去,直點白衣人前心。

他劍上光華燦爛,劍身由於疾速的抖動,發出了一片輕嘯之聲。

這一招,明是“長蛇吐信”,暗中卻含著“三環套月”的驚險手法,“點咽喉”、“掛兩肩”,一劍三招,確是具有無比威力!白衣人見狀壽眉微皺,白鞋在石壁上猛地一擰,如同一縷輕煙似的再次升起。

可是冷紅溪的長劍,卻由他頷下緊擦而過,冷冰冰的劍身,以及森森的劍氣,使得對方這位武林怪傑,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雖是逃過了這一招,卻也險到了極點。

隻見他雙目一睜,一聲狂笑道:“小輩,你再來!”說著雙足不停的連續踹蹬著,一路揉升而上,冷紅溪這時也展開了雪猴身法,在峭壁之上,一路輕蹬巧縱,緊緊跟著!那白衣瘦老人見狀之下,連連冷笑道:“難怪你如此狂傲,原來是有些能耐,隻是……”他又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今夜你是碰見對手了!”這個“了”字一出口,隻見大袖一展,足足又升空八九丈之高,沒入黑暗之中!冷紅溪厲叱道:“老兒,放了莫環,饒你活命,否則你我勢不兩立!”他說完話,黑暗中卻沒有一點回音!這時候,他一腔怒火,實在是忍無可忍,口中厲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納命來!”叱聲中,他雙足一點,用足了內力,直向黑暗中投去。

一個人在憤怒之中,常常會作錯了事情,尤其是觀察力常常有誤。

冷紅溪身子驀地拔起來,像是一隻大兀鷹。

可是他顯然是中了計了。

冷紅溪內力充沛,自練成“雪猴”身法之後,輕功更已獨步宇內。

這時他全力縱起,足足拔高了十丈左右。

可是當他勢盡向下一墮的當兒,暗影之中,忽然有人叱道:“下去!”一股奇大的風力,向外一吐,冷紅溪身在空中,又沒有發現掌風來處,一時為這股風力蕩出丈許以外。

他身子一個側滾,勉強掙回了數尺的距離,可是已失去了落足的準頭!腳下一踏空,直向著百丈懸崖之下墜去!這一驚,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一些藤草之類的東西,連忙伸手一抓。

可是他下墜的勢子太猛了,他想攀附的東西、不過是一株野草,隻聽“嘩啦”一聲,連人帶草,一齊向深澗之中跌了下去。

當悠悠的風,輕輕的吹過來的時候。

冷紅溪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金黃的顏色。

陽光似乎已過了最盛的時刻,顯得有些微弱。

他心中動了動,暗忖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會在這裏呢?”想著他翻身坐起來,可是身子一動,一陣刺骨的痛楚,令他打了一個哆嗦,不由自主身子又倒了下去。

這時,他才隱約的想起來,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試著用手摸了摸身下,真算是萬幸,下麵竟是厚厚的一層枯草,否則恐怕早就沒命了!他禁不住歎息了一聲,自語道:“我是完了!”他又試著舉了一下腿,隻不過舉起尺許高下,就酸得受不了,又放了下來!這時候,卻有一隻雪白的玉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額上,一個少女嬌脆的聲音道:“你現在還不能動。

唉……真沒有想到!”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猛地轉過頭來,頓時呆了一呆,道:“你……”就在他身後,一塊平整的石頭上,促膝坐著一個紫衣長發少女,不是別人,她竟是雪雁舒又青!隻見她秀眉微顰,碧海似的雙目,淡淡的掩著一層輕愁,在她黑而長的睫毛上,沾著一些水晶一般的淚珠兒,似乎方才傷心地哭過。

冷紅溪大是尷尬的道:“雪雁……是你!”雪雁秀眉微微一揚,道:“冷兄,你還不便多說話,你的傷很重,我又不敢動你,這可怎麽好呢?”冷紅溪笑了笑,道:“我與姑娘在此相遇,真是想不到的事情!”雪雁向他注視了一會兒,才歎了一聲道:“你的命真大,水裏也淹不死你,山上掉下來也摔不死你,不過我真奇怪……”說到此,望著他憐惜的皺了一下眉頭,道:“什麽人有這麽大本事,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冷紅溪雖然對這位姑娘的印象不惡,可是到底她姐妹昔日是與敵人一邊的,此刻突然出現,更不知她心中打著什麽主意!當時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多問,隻怪我運氣不佳,現在落在了你的手中,更是無話可說,隻是我此刻負傷,卻是走動不得,姑娘你去通知那莫環一聲,叫他來殺我,或是就此給我一個痛快也就算了!”說罷,閉上雙目,不再多說。

雪雁聞言粉麵一紅,似怒似嗔的道:“冷兄,你看錯人了。”

冷紅溪不由一怔,急速睜開了眸子,有些懷疑的道:“怎麽,你……”雪雁把臉偏向一邊,忿忿的道:“你莫非以為我是莫環一邊的不成?”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昔日在浣花溪,我險些吃了你的大虧,令姐玉鷹更是心毒手辣,你怎說不是莫環一邊的?”雪雁聞言呆了一呆,遂歎了一口氣道:“從前我和我姐姐是太糊塗了。”

說著慢慢又轉過臉來,有些歉疚的望著冷紅溪道:“自從那夜莫環和你在浣花溪上比武之後,我才發現到他為人的陰險,所以決心擺脫他,以前我們實在是太不對了!”冷紅溪怔了一怔道:“姑娘能辨是非、分善惡,令人欽佩,隻是令姐沉迷不悟,日後隻怕沒有好的下場!”雪雁立時一驚,道:“你見過我姐姐了?”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豈但是見過了她……不過,眼前她已離開了青城,不知到何處去了!”雪雁呆了一呆,道:“我隻聽說她在青城山,結識陰素裳,十分投機,想來勸勸她,想不到竟又撲了一個空!”說到此,顯得很是傷感的道:“冷兄,你此刻不便多說話,如果你信得過,我背你去一個地方,暫時先休養幾天,等你身子好了再說,好不好?”冷紅溪試著動了一下身子,隻覺得百骸酸痛,那酸痛,係發自全身骨節,使他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他癡癡的望著雪雁,隻好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不過……”雪雁聞言含笑站起來,道:“不要再多說了,來!我先扶著你站起來!”說著她伸出兩隻手,把冷紅溪慢慢扶起來,自己蹲了下去,微微有些臉紅,道:“你趴在我背上!”冷紅溪這時也確實是失去了主意,他隻道了聲:“多謝!”當時就把身子倒在了雪雁背上,雪雁舒又青站起了身子,遂展開了輕功,一路縱躍,直向著山嶺之上撲去!她身子每一展動,冷紅溪都好似骨頭要散了一般,可是他卻咬緊了牙根,連哼也沒哼一聲。

雪雁身形展開,不久來到一片懸崖之前,她收住了步子,皺了皺眉道:“冷兄,你再忍耐一會,就要到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姑娘請便!”說話之時,舒又青已長吸了一口氣,猛地自峰頭上投身而下,她背後雖背著一個人,落地仍是十分輕靈,像是一隻穿房越脊的大狸貓似的!冷紅溪不由大為讚賞,道:“姑娘好功夫!”雪雁回眸一笑,道:“不要笑話我了,我這一身功夫比起冷兄你真是差得太遠了!”冷紅溪伏在她背後,隻覺得這姑娘身形起落之間,輕盈已極,她那漆黑的頭發,結成了一條長長的發辮,垂在背後,不時挨到自己臉上。

這時見她回頭一笑,吹氣如蘭,她那微微潤著汗水的臉,看來更是嬌嫩欲滴。

冷紅溪不由心神微震,忙自鎮定,不再言語!眼前有一棵極大的黃果樹,遮住了夕陽,有如撐著極大的太陽傘。

舒又青行到了樹下,嬌喘道:“先歇一會,我走不動了!”冷紅溪咬著牙道:“姑娘隻需扶住我,我勉強還可以走!”舒又青慢慢把他放在樹下,理了一下散在前額的秀發,用手向前麵指著道:“過了那一片樹林子,有一個安靜的地方,你可以暫時住下,我設法為你找一個大夫來……”方言到此,忽聽得一聲銅鈸聲響。

二人轉臉望去,隻見一個黑衣老者,頭戴草帽,足踏芒鞋,手上拿著一個竹竿,竿上挑著一塊白布,其上寫道:“跌打損傷,本人專治。”

老者正提著過長的黑袍下擺,跨過一塊山石,右手五指分扣著一麵小鑼及一杆鑼錘,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雪雁不由心中一動,上前一步,招呼道:“喂,看病的是嗎?”老者停住了腳步,向這邊望時,舒又青不由驀地吃了一驚!原來這老者,生就一副怪相,左邊臉上,貼著一塊膏藥,連左耳也全都看不見了,隻現出右麵一隻獨眼,閃閃射出精光。

這還不說,他那一頭亂發,由草帽之下露出來,粗細不一的好像結著十來條辮子。

這老人皮膚作古銅顏色,尤其是臉上現出的皺紋,既多且深,一眼就可看出是久曆風霜的老江湖!他向樹下二人望了一眼,慢慢走了過來,道:“姑娘,是你要看病麽?”他語聲蒼老,含著很深的湖北口音,舒又青回身向冷紅溪一指道:“是他,你來看看吧!”這老郎中行到了近前,他那一隻獨眼,先在雪雁臉上轉了一轉,點了點頭,才把目光移向樹下的冷紅溪,點頭嘿嘿一笑道:“小哥兒,你八成是摔傷的吧?”冷紅溪這時圓睜著一雙眸子,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郎中,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能治麽?”老郎中嗬嗬一笑道:“那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說罷放下了手上的布幡,坐了下來,一隻獨眼逼視著冷紅溪道:“我這個野郎中雖然難得有人請教,但卻有三不看的規矩。”

雪雁在一邊,不由有些生氣的道:“哪三不看呀?一個郎中還有這麽多規矩!”老郎中豎起了三個手指,道:“第一,不為富家人看病,有錢的人命貴,我老頭子犯不著侍候,就是給我一萬兩銀子,我也是不看!”冷紅溪點了一下頭,道:“倒是一個硬骨頭的臭漢!”老郎中一怔,道:“怎說是臭漢?”不知務何冷紅溪似乎很和這老郎中投緣,當下答道:“有錢的人並非全是壞人,你卻一視同仁,怎說不臭?”黑衣老者哈哈一笑,狂搖雙手道:“罵得好!老夫我生性如此,說我香也好,臭也好,小哥兒,我全不在乎!”雪雁正為冷紅溪的傷勢擔心,偏偏這個老郎中又說個沒完。

當時她皺眉向那老郎中道:“你還是先為他看傷要緊,盡說這些作什麽?”老郎中搖了搖頭,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於是又道:“第二,不與奸巧陰險,以及綠林道上的朋友看病,對這些人物,我是敬鬼神而遠之,我惹不起他們!”冷紅溪點頭笑道:“如此你又可說是一個迂漢了!”老郎中一怔,哈哈笑道:“怎又說我是一個迂漢呢?”冷紅溪一笑,道:“醫者有割股之心,豈有因對方身份不正而見死不救之理?”言罷雙眉一揚,禁不住朗笑起來,不料氣充五內,骨節一陣疾痛,當時“啊喲”一聲,收斂住笑聲。

那老郎中聞言挑起拇指道:“好!好!好!說得好,老頭子看來確是要改變一下作風了!”舒又青忍不住道:“唉呀!快點說出你的第三點吧!”老郎中眨著那一隻獨眼,怪聲笑道:“快了!快了!”說著伸出第三個指頭道:“小哥兒,這第三點,說來也沒有什麽,那就是我老頭子,專看一切疑難大症,凡是別人能治好的病,我是絕對不看!”二人聞言不由頓時怔住,舒又青更加有些生氣的道:“這是什麽道理?”老郎中嗬嗬笑道:“沒有什麽道理,不是我老頭子自抬身價,因為別人能夠看好的病,我又何必多事呢?”冷紅溪正要說話,舒又青已嘟著嘴走過來,道:“冷兄,我們走吧,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冷紅溪也覺得這老郎中是有意氣人,當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扶我起來,我自己會走!”舒又青答應一聲,方要扶他起來,那老郎中忽猛搖雙手道:“大姑娘,你可不能亂來,這樣一來,隻怕連我老頭子也無法可想了。”

舒又青回過身來,皺眉道:“你說什麽?”老郎中咳了一聲,嘿嘿笑道:“姑娘,你哪裏知道,這位哥兒所得的這種病,名叫‘力疲三跳’,傷入骨髓,不是我老頭子誇一句口,這種病,除了我以外,隻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夠治好!”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什麽叫力疲三跳?”這時老郎中已在他身邊坐下來,張口一笑,露出了黑色的牙床。

冷紅溪這才注意到,原來他一嘴牙全都掉光了,隻是那上下兩片牙床,被磨得像兩把利刃似的又薄又利,看起來真像是兩把刀!老郎中揮揮手,冷冷道:“快躺下來,快躺下!”說著五指一伸,竟抓在了冷紅溪肩上,五指就像是五把鋼鉤,深深的陷入肉內。

冷紅溪雙目一睜,那老郎中擺手笑道:“我是在為你把脈!”舒又青眸子一轉,道:“天下還有這樣把脈的麽?怪事!”卻見這老郎中,那隻獨眼,這時竟自閉了起來,他臉上每一條皺紋,深得有些怕人!雪雁真拿不定主意,這個人倒底存心如何!她雙掌暗提真力,隻要對方敢對冷紅溪不利,她就要立即出手。

約莫過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這老郎中,才緩緩的睜開了眸子。

隻見他冷冷一笑道:“小哥兒,你還能提得住氣麽?”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能!”老郎中站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哈哈一笑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否則隻怕你就完了。

小哥兒,你可知道這種病的原因是什麽?”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隻是不慎由高峰跌下來,除了骨節酸痛以外,別無感覺!”黑衣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經跟你說過,這種病,有個名兒,叫做力疲三跳,乃是你內力逆岔入骨,非三跳不足以使之排出,說來雖是簡單,可是如果不懂得方法,你卻隻有死路一條!”此言一出,二人都禁不住吃了一驚。

雪雁關心的道:“你看這種病要緊麽?”老者冷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懂得方法,可以在一盞茶之內使他恢複如常,否則,他終究是死路一條!”雪雁怔了一下,道:“你會治?大夫!”老郎中冷冷一笑,四麵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去找一節青色的竹子來,不要太粗,要直,四尺長短就夠了!”舒又青答應了一聲,道:“這個容易!”說罷轉身,就在附近找了一截青竹送過來,老者接到手中,看了看含笑道:“青城天下秀,就是野生的竹子也異於一般。”

他說著,轉過臉來,向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小哥兒,你這條命老夫是決心為你保住了,你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少年,老夫我卻要奉勸你一句話,以刀殺人者,必死於刀下,你要謹記!”說完遂坐了下來,笑向雪雁道:“姑娘,請借你的劍一用!”雪雁不由暗暗一驚,因為自己的劍,是藏在肋下衣內,不過是二尺左右一口小劍,既未露柄又未出鞘,這老郎中竟然一眼看出,委實令人吃驚。

當下轉身把劍取出,老者接過劍,劍柄之上,霍然雕著一隻巨鳥。

這老郎中在柄上看了一眼,微微驚異的望著雪雁,歎道:“好劍!如果老夫眼力不差,這是一口古劍,大概是吳楚七修之一吧?”舒又青又是一驚,道:“你如何知道,老先生你的大名怎麽稱呼?”黑衣老人聞言嗬嗬一笑,道:“姑娘先不必問老夫是誰,小寒山二女天下知名,老夫鬥膽試猜,姑娘必是那位雪雁舒又青姑娘了!”雪雁不由麵色一變,蛾眉一挑道:“你是什麽人?”說時杏目圓睜,頗有幾分雌威。

黑衣老者嗬嗬一笑,搖著手中的劍道:“舒姑娘不必誤會,小老兒有幾個腦袋,膽敢與姑娘為敵,隻怪姑娘你在江湖上太出名了!”說到此,抽出了劍來,削著竹子上的橫枝,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必是一個異人,深恐雪雁冒失出手,得罪了他,忙道:“姑娘不必多心,這位老人家不是一位惡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豈止不是一位惡人,而且是個大大的好人,以後你們就知道了!”談話間,他已把那截竹竿上的橫枝全都削光。

冷紅溪見狀,道:“老丈,這竹竿要來何用?”老郎中嘿嘿一笑道:“自有妙用!”說著拿起竹竿湊在眼邊看了看,就口一吹,隻聽篤!篤!篤!三聲脆響,竹管內的隔節,竟由管內全數飛出!這一手功夫,立時使得舒又青吃了一驚!冷紅溪見狀,微微一笑道:“老丈好精純的‘蘆笛功’,令人佩服!”老郎中聞言,不由呆了一呆,他偏過臉來,向冷紅溪看了半天,微微一笑,徐徐的道:“能識得這蘆笛功的,自然也非泛泛之輩了!”冷紅溪沒有答腔,他這時倚樹而坐,除了感覺到周身骨節酸楚之外,別的並無什麽不適之感。

黑衣老郎中又向他望了一眼道:“小哥兒,我就是要用這手蘆笛功,為你把岔入骨節內的內力吹出來,你可忍受得了?”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你隻管施為就是!”老郎中點頭道了聲:“好!”就見他探出竹管,道:“小哥兒,你先伏下身子來!”冷紅溪依言伏下身子,這老者輕輕以手中竹管,在他背後各處骨節上點了幾下,每點一下,冷紅溪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這老郎中,試著以手中竹管,把他周身各處骨節都敲遍了,之後,他嗬嗬一笑道:“你要注意了!”說著雙手一送,竹管另一頭,正正的頂在了冷紅溪的尾椎骨節處,冷紅溪一陣酸麻,忍不住“噢”了一聲。

老郎中驀地身形一起,擺了一個下坐的架式,接著他把手中竹管含在口中,運氣猛地一吹。

冷紅溪大吼了一聲,隻見他伏著的身子,猛地跳了起來,足足摔出去五尺以外。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形一轉,又到了他的麵前,第二次把竹管探出,卻點在他前胸的骨叉之處。

旋見他第二次運氣一吹,“呼”的一聲。

冷紅溪又大吼了一聲,身子竟如同風車似的,在地上打起轉來。

這種情形,使得一邊看著的雪雁舒又青大為吃驚,她滿麵驚疑的道:“這是怎麽回事?”老郎中哈哈笑道:“一閉關節,二走沙盤,三飛九天……”他說著身子向前一躍,掠過了冷紅溪,竹管向外一壓,叱了聲:“停!”冷紅溪身子果然停住,老郎中竹管第三次探出,卻對準了冷紅溪頭頂“百匯”穴上。

隻見他大喝了一聲:“開!”他那隻拿著竹管的手,用力的抖動了一下,冷紅溪身子又第三次的飛了出去,卻如同是一隻大青蛙似的,連續的向前跳動了起來。

老郎中這時丟開了手上的竹管,哈哈大笑道:“小夥子,真有你的。

行了!”果然,就見冷紅溪身子霍地反騰而回,向下一落,有如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那老郎中身前。

他雙手抱拳,向老郎中一拜道:“前輩妙手回春,此恩匪淺,請受我一拜。”

老郎中向旁閃開了身子,道:“小哥兒,你千萬別來這一套,我受不了,你現在傷勢已然複原,我倒要問一問你了!”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不是常人,這時聞言,點了點頭道:“什麽事前輩隻管問在下。”

老郎中嗬嗬一笑,雙手搓了搓,道:“由你周身骨脈看來,你這一身功夫,已可以說是天下少有,難道以你這一身武功,尚遇見了什麽對手不成?”冷紅溪呆了呆,淡笑道:“前輩此言差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身本事又算得了什麽?”老郎中看著他發出了一聲低笑,道:“小哥兒,你的病好了,不過,你也不要謝我,說起來這還是你功夫底子好,我們兩個今天碰麵,而且談來投機,這就是有緣!”說至此,突然探手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看了看,遞與冷紅溪道:“這是我老頭子精心煉製的萬靈丹,你帶在身上,到時候也許會有用,尤其對毒瘴火傷最有效,你留著用吧!我還有事,走了!”說罷背起了他的小約箱,把先前那口短劍,還給雪雁舒又青,彎腰道了聲:“後會有期,再見了!”轉身就走,舒又青忙道:“大夫你回來,我們還沒有給你銀子呢!”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寫在賬上,以後一起算吧!”舒又青不由愣了一下,那老郎中已擺著手中小銅鑼,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順著一條小道走了下去。

舒又青正要追上去,冷紅溪忙道;“姑娘不必追趕,已追不上他了!”雪雁回過身子,張大了眸子道:“這郎中真怪,怎麽他不要報酬?”冷紅溪這時仰望著天,似有所思,冷笑了一聲,道:“此老分明是一個風塵異人,不過是借著行醫,遊戲人間,這類人物,視金錢如糞土,你莫非方才沒有聽到他所說三不治的話麽?”舒又青點了點頭道:“我真是太傻了……不過,這位前輩的大名,你可知道?”冷紅溪一笑道:“同是江湖飄泊人,相逢何必定相識,我們隻須記著今日之事,以圖來日再報也就是了!”舒又青望著他一笑道:“我幾乎都忘記了,你也是異人一流,看來今天我的福緣不壞呀!”冷紅溪經過這短時的相處,對這位雪雁姑娘,已有了極深的印象。

他用那雙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逼視著舒又青,舒又青不由雙頰上驀然飛起了兩片紅雲。

她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問一問,上次救你於水中的那位姐姐的芳名麽?”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她姓簡叫春濃,她哥哥簡秋,他們是一對重氣節的兄妹,都是我救命的恩人!”舒又青微徽一笑道:“我看那簡春濃對你不錯呀!”冷紅溪尷尬的笑了笑道:“她隻是見義勇為!”說著他站起身來,向著青城山下望了一望,他不能忘記山上的莫環,可是在莫環身邊的那個白衣怪人,卻令他感到威脅。

這個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是誰?為什麽他會和莫環在一起,真是令人不解。

當他再偏過臉來的時候,雪雁正以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在她那迷人的目光裏,似乎流露著一種很深切的關愛之情,冷紅溪不由心中微微震動了一下。

舒又青忽然問道:“冷兄,你與莫環結仇的經過可以告訴我麽?”冷紅溪目光之中,頓時充滿了怒火,道:“這已是過去的事了,姑娘何必再問!”舒又青淺淺一笑道:“這事情並沒有過去!”冷紅溪猛地雙眉一揚,看著她,有些不明白的道:“姑娘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舒又青那雙明媚的眸子裏,這一霎時,似乎要流下淚來,她癡癡的看春他,呐呐的道:“冷兄,在這一段日子裏,你難道沒有一件事情使你感到遺憾麽?”冷紅溪心中不禁又動了一下,他奇怪的道:“莫非姑娘已經知道我與莫環昔日結仇的經過了?”舒又青點了點頭,她用幾乎淌下淚的一雙眼睛望著他,道:“在雲南十萬大山裏,你的那一筆血仇,我已經由莫環口中知道了,我是問你,你內心中有沒有懷念著一個人,一個好心去救你的人?”冷紅溪不由臉色一陣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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