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46章:簪花宴

第46章 簪花宴

此次院試, 除了胡宇凡之外, 幾人都是考的不錯。

楚毅取中了第二十七名, 李文旭則是第三十九名。

而顧雲浩, 更是不用說, 成為了他們淮安院試的案首。

一路從府衙回來, 眾人都是麵帶喜色, 神情頗為暢快。

“哎喲,我的三位秀才老爺喲,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還沒進門, 便見掌櫃的一臉堆笑地迎了出來,說道:“衙門的官人已經等了許久了,快些去看看吧。”

聞言, 眾人自是不敢大意, 忙進了客棧,隻見卻剛巧有四名身穿紅色外衣的差役在此等候。

見著他們幾人進來, 其中兩位差役滿臉笑意地上前道:“敢問哪位是顧雲浩顧老爺?”

“我便是。”

“顧老爺有禮, 我兄弟二人乃府台衙門差役, 今特為提學大人送帖子來的, 還請顧老爺莫要忘了提學老爺的簪花宴。”

言罷, 便見一名官差遞上一個大紅的滾邊請帖。

顧雲浩不敢大意, 忙雙手接過帖子,笑著回道:“提學大人美意,自是不敢推辭。辛苦兩位差大哥跑一趟。”

顧長光也極快地反應過來, 忙跟著上前, 拿出一些散錢,塞與那兩人,笑道:“兩位官人吃杯茶吧。”

接到了喜錢,差役臉上的笑意更甚,又拿出一個紅綢做的袋子,雙手奉上。

“此乃六十兩銀子,是府尊大人特意示下,董師爺叫我們兄弟送來,以資顧老爺進學之用。”

六十兩!

在場諸人皆是雙眼發直。

那泰和樓的掌櫃更是羨慕極了。

難怪都說讀書人念書費錢,但是也來錢快,這考一個院試案首,府台衙門就直接賞六十兩的封紅,真是又有麵子又得實惠。

嗯,看來今晚回去要好生問問家裏小子的學業了。

顧長光也猶豫了,見那差役將封紅遞了過來,一時間也是有些錯愕地看向顧雲浩。

“府尊大人如此厚愛大恩,學生銘感五內。”

知曉這乃是慣例,顧雲浩也並不推辭,先是對著府衙的方向行了一個學子禮,便示意顧長光收下銀子。

那兩名差役的差事已了,又得了賞錢,便隻是又客套賀喜幾句,就告辭離去。

此時,另兩名差役亦是上前,分別向楚毅跟李文旭送上貼子,也是說了簪花宴之事。

隻是與顧雲浩不同,兩人皆是沒有府台衙門的封紅罷了。

楚毅、李文旭自是不敢大意,忙接下帖子,又給了那兩名差役喜錢不提。

簪花宴乃是酉正時分開宴,他們這些新科的秀才需酉初二刻編到府台衙門等候。

知曉了這簪花宴是提學大人設宴,專程見一見這些新科的秀才們,此外還有當地的地方官員作陪之後,顧長光可是有些犯愁了。

原因無他,隻是他還是覺得兒子的衣著太過儉樸寒酸了。

以他所想,當然最好是即刻就去成衣鋪子買上一身好衣裳,免得兒子赴宴時候一身舊衣,讓人小瞧了去。

“該花的錢就是得花,你考上了秀才,還是頭名,這麽大的喜事,買身衣裳也是應當的,咱們又不是花不起這錢。”

聽了這話,顧雲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府試、院試連續兩次考試,他爹始終都想著要給他換一身行頭。

知曉顧長光是怕他被人看不起,顧雲浩便細心解釋道:“爹,咱們家的情況,隻怕旁人早就知曉了,實在沒必要花錢去充這個門麵。”

“我是聽說那些衙門裏的人,隻敬羅衣不敬人……”

“你所說的也是實話,但是今次是提學大人的簪花宴,我乃是本次案首,沒有人會看不起我的……”

聽了這話,又知曉兒子是個有主見的,顧長光也不再堅持。

待到下午,顧雲浩又拾掇了一番,看了看渾身上下並無什麽失禮之處,便跟楚毅、李文旭三人一起到了府台衙門。

他們去的並不算早,此刻衙門前早已聚集了好些今次取中的秀才。

眾人都是剛剛得以高中,自然是神采飛揚,隻一麵等著赴宴,一麵閑聊此次院試的事。

“我說今次院試還真是巧了,居然天降大雨,要知道這可是近十多年都沒有過的事啊。”一名秀才說起前幾天的大雨,不由笑著感歎道。

聞言,眾人也都想起了院試那天的窘迫,也跟著連連點頭。

“正是這場大雨下的好呢,你們說是不是?”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卻在此時突兀地響起,眾人循聲看去,說話的正是一名神情清冷的年輕士子。

若是顧雲浩在此,定然能認得,此人正是當日府試之時,在龍門外與西鄉士子相爭的東川縣案首王林。

“王兄何出此言?”

“若不是這場大雨,有的人哪裏能取中這個案首呢?”王林冷冷一哼,說道:“要知道有多少士子因這大雨損了試卷。”

自古文人相輕,聽了這話,又事不關己,眾人都隻是一笑,並不多言。

“以這位兄台所言,旁的士子弄損了卷子,未能取中,那又怎會是一人受益,合該是咱們這些人都受益才是啊。”

此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卻是季航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要我說,此場大雨雖然來得突然,但也並沒有多大的妨礙,畢竟大家都是一樣在雨中應試,再則來說,咱們院試的程墨亦是會整理刊印,有無實學,自有眾人評定,咱們何必在這裏多言其他。”

說到這裏,季航又頓了頓,聲音低了兩分,道:“諸位可別忘了,此處乃是府台衙門,提學大人跟府尊大人還在裏麵等著呢。”

一聽這話,眾人皆是神色一正,當下不敢多言。

更有那多心之人,還特意甩給了王林一個忿恨的眼神。

瞎說什麽考中了是靠一場大雨,那顧雲浩是靠大雨取中案首,那他們這些被取中的秀才又算什麽……

顧雲浩幾人來的稍稍晚了一些,當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情狀。

三人一到,便跟眾人寒暄問候幾句,開始一起等著開宴。

所謂簪花宴,雖然說是提學大人設宴為了一見這些新科的秀才。

但其實也是給一個機會,讓這些秀才們能夠互相結識。

要知道考中了秀才,就等於正式邁入了另一個階層,今後甚至可能中舉人、中進士。

於官場仕途而言,人脈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和財富,因而大家都很願意參與這樣的宴會,一則乃是榮譽的象征,更重要的則是可以拓展自己的人脈圈子。

考中了秀才,大家都不是蠢人。

一般簪花宴,大家即便是結交同科的秀才,也都是會看那人的前程或是家世。

顧雲浩為此次案首,又年紀尚小,自然是屬於有前程的那一類人,故而當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大家都上前與之攀談兩句。

而季航他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是個有背景家世的,加之他又是第三,眾人更是有意無意的跟他套近乎,甚至風頭更甚顧雲浩。

待到酉正時分,隻見府衙中門大開,二十名身著紅色外裳的差役分列兩旁。

“提學大人有令,諸位秀才進內赴宴。”

隨著差役的一聲高呼,頓時禮樂之音奏響,所有士子亦是都將目光看向顧雲浩。

他乃是案首,自然先行。

顧雲浩先是側身向眾人點頭一笑,隨即正了正衣裳,在差役的指引下,抬步而入。

一進府衙,便見四下掛滿了紅綢金箔,絲竹管弦之樂鳴奏不斷。

縱然還算穩得住,但顧雲浩還是忍不住心生自豪。

難怪讀書人都如此看重科考,即便連連落第,也不願就此放棄,反而一考再考,直至到了兩鬢斑白,仍然以功名為先。

寒窗苦讀,一朝高中之後的榮耀與歡悅,實在是足以讓所有讀書人都心生向往。

這還隻是簪花宴,更別論鹿鳴宴、瓊林宴了。

顧雲浩昂首走在最前麵,心下更是豪情滿懷。

他定要一步一步走下去,隻待有一天,得中進士,赴宴瓊林,也體味體味打馬禦街前、看盡長安花是何等的瀟灑暢意。

一行人至府衙後堂,便見提學李霖越已經坐於堂上等候。

他的旁邊正是坐著知府江程雲,兩側亦是提學道衙門的幕賓及淮安的地方官員。

顧雲浩領著眾人上前,恭敬地對著李霖越行參拜之禮。

“學生見過提學大人。”

眾人齊聲道。

李霖越看著下麵的新科秀才,麵帶微笑地點了點頭,心中甚是熨帖。

此次淮安院試,所取者年歲都不大,甚至還有些天資不錯的少年才子。

經此院試一過,這士子都成為他的門生,而他李霖越則是這些新科秀才的座師,這裏麵若是能有幾人考上進士入朝為官,便亦是重要的人脈資源。

“爾等新取中為生員,即便心中愉悅,也不可放浪形骸、得意忘形,且需記著時刻苦學,不忘為學之道才是。”

李霖越對著眾人說教了幾句,又道:“本官隻待爾等鄉試聯捷。入席吧。”

話音一落,眾人皆是俯首拜謝教誨,而後按著次序入席。

一時間管弦禮樂再次響起,眾人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提學大人,門生有一提議。”

隨著一個聲音響起,顧雲浩循聲看去,說話的正是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