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58章:書院讀書

第58章 書院讀書

陵江書院, 雖是僅有學子七十餘人, 但講郎卻有九人, 外加山長一名, 共十位先生。

山長柳予安乃是兩榜進士出身, 後辭官回鄉, 到書院講學, 而後為越省巡撫授為陵江書院山長。

柳予安博才廣識,在書院裏威望頗高,但講學卻是要少一些, 除了每個月在書院為所有學子講一場月課外,隻會半月為內舍弟子開堂講一次《中庸》。

所謂月課,即每月隻有一堂, 一堂就是一天, 乃是柳予安的專場,主講四書, 書院全部學子都可參加, 月課之時, 學子們可以當堂請教, 讓柳予安幫忙解答尋常學業中的疑惑。

書院除了月課之外, 還有朔望課, 即每月初一十五,院中講郎會輪流開堂講學,隻是朔望課, 不同於月課以講四書為主, 卻是主講五經。

因著學子們各自本經不同,便可自行選擇聽哪位講郎的朔望課。

陵江書院的講郎都是已經取中了鄉試的舉人,即便不如柳予安那般有號召力,但也都是才學之士,到書院講學為師,不過多是為了回饋家鄉、立德傳道罷了。

對於這樣的人,顧雲浩是打從心眼裏敬佩。

要知道,這些書院裏的先生,若是放在尋常,是給多少束脩都難以讓其收徒教學的,畢竟俗話說‘窮秀才、富舉人’,到了舉人這個層麵,立馬身價上漲,與平民劃開界限,舉人不僅免稅多,而且隨之而來的就是商戶地主的依附和鄉紳的巴結。因而,到了舉人這個層麵,便不會開辦學堂,賺取學生束脩。

陵江書院為百年書院,自然更是不會如此。

顧雲浩他們這些學生進學之後,竟然是除了自己的書紙文房的開銷之外,也不必再給書院束脩銀。

一般而言,學堂到了陵江書院這個層麵,堪為一省之最,不論是巡撫衙門,亦或是淮安府,都會給予一定的治學經費。

再則來說,陵江書院曆經三百餘年,高中入仕之人不少,學子為官之後,多會在有餘力之時,為書院添磚加瓦,置辦學田,以資辦學之用。

可以說陵江書院能有今天的名望,甚至經曆朝代更迭,仍傳承至今,靠得就是書院裏一代又一代的先生和學子聚力而為。

今日一大早,顧雲浩便收拾了書本紙頁,拿上文房匣子,準備前往講堂。

“雲浩,我先前跟你說的可有興趣?”

季航笑著問道:“我們學社而今並非隻談五經,也開始兼作四書時文跟詩賦了。”

略微想了想,顧雲浩還是麵帶歉意地道:“還是算了吧,我這本經都尚未學透,實在也是無暇其他。”

季航說的是學社之事。

學裏的學子們為了交流所學,多會起建學社,在講郎們講學之餘,同一學社的學生們便會聚集起來,開社辯學或互相解惑。

這也算是學生中的一個小團體,不僅可以拉近同窗之誼,更有助於學子們互相督促進學。

因而書院對此也並不幹涉,甚至頗為支持。

一般而言,學社也並非是隨便亂起的,陵江書院的學社,大多都是以五經而分,多是主治同一本經的學子們共起一社。

季航主治《禮記》,他們的學社裏也都是以此為本經的學子,平時也多是聚在一起研習《禮記》。

因著顧雲浩兼治兩經,季航便幾次邀他入社。

若說對於學社沒有動心,顧雲浩心知那是假的,畢竟一個人讀書,跟一群人讀書是有不同,而且他也並不是那種不願與人交流互助之人,但實在是覺得沒有時間。

畢竟雖然是準備兼治兩經,但科考應試之時,仍是需要五經僅選一題作答,意思就是科考的時候,不論士子能通幾經,隻需做一題即可。

顧雲浩一向喜歡《春秋》,便打算科考之時,以《春秋》為主經應考,但是他剛開始治經不久,即便今年的秋闈不得下場,但三年後的鄉試,他卻是再也不想錯過。

旁的學子大多從治經開始,都隻選一經,這樣一來便會輕鬆許多,畢竟從是自開始治經到鄉試,最少也有六七年的時間。

而顧雲浩卻是不同,他從十一歲開始治經,但是前麵三年卻是治的《禮記》,直到去年秋天,才開始跟著江程雲治《春秋》,若是準備三年後鄉試下場的話,他隻有三年多的時間,這樣一來,在治經上,要比尋常同齡的學子們少了一半的時間。

當然,學子們互相交流絕對是件好事,但奈何書院裏治《春秋》的學子太少,內舍僅他一人,外舍雖有兩人,卻是乙班學生,年歲太小,實在難以起建春秋書社,所以隻得罷了。

“那行,若是哪天你有興趣了,隨時跟我說。”

季航也不在意,直接說道。

隨著一聲鍾響,學子們都開始往講堂而去。

今天是朔望課的日子,書院裏的講郎會輪流開堂分講五經。

治《春秋》的人少,學子加上顧雲浩一共就三人,而先生自然也少,整個書院就一名講郎以《春秋》為本經。

熟門熟路地穿過回廊,走進前堂最西側的一間講室,邊見那兩名外舍學生已經等候在此。

因著人少,他們這間講室便小上許多。顧雲浩上前跟那兩人點頭示意,而後便坐下將自己的文房等物一一拿出來放好。

隔了一會,邊見講郎陸延寧抬步進來。

朔望課上,一般都不會細細講經,大多都是以師生問答的形式,由學子提問,先生答疑。

顧雲浩他們三人學業進度不一,更是如此。

因著書院每季的季考,顧雲浩成績都是不錯,因而自山長到講郎,眾人都對他頗為重視,當然,這個‘重視’裏麵,也有很大成分是來自於他院試案首跟江程雲弟子的名頭。

陸延寧作為書院裏唯一治《春秋》的先生,尋常顧雲浩在學業上有什麽不解之處,也是多向他請教。

畢竟書院到府城還是得走一個時辰,他不可能時時去找老師江程雲。

朔望課隻有半日,每每朔望課後的下午半日,都是學子們自己安排學習的時間。

午休過後,顧雲浩想也不想,便直接到了書院的藏書樓。

書院的藏書樓典藏豐富,可謂包羅萬象,且對他們這些學子完全開放。

藏書樓一共三層,樓上兩層皆是藏書,最下麵的一層卻是擺上不少書桌案椅,以供學子在此讀書所用。

除了可以在此翻查閱讀書籍之外,學子也可在此將書帶走借閱,當然每本書都有歸還的期限。

這就有些類似於前世學校的圖書館了。

初到出院之時,顧雲浩聽聞這個消息,也是興奮異常。

畢竟對於他們這些寒門子弟來說,家裏是很難拿出錢讓他們買很多書的,一般都是隻買科考必用的那些,若是想要看看別的書,便隻得到書肆去蹭書看。

對於治學念書之事,顧雲浩一向舍得下麵皮,曾經也是常到書肆蹭書看。

現下書院有這麽一個藏書樓,對他而言簡直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因而課餘時間,除了吃飯和睡覺,顧雲浩一般都是泡在這藏書樓裏麵。

邁進藏書樓,顧雲浩四下一看,果然見著已經有好些人在此。

朔望課後,學子們都不願浪費這半日的時間。

顧雲浩心下一歎,這個時代學子的自製力真是挺強。

例如剛進學的外舍弟子,基本是九歲到十歲的樣子,進學之後便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除了講郎們吩咐的課業之外,大多都還會抽空溫書練字。

即便今天下午,這藏書樓裏也有好幾個乙班的外舍弟子在此。

看著眼前,顧雲浩不由想起自己當年上小學五六年級時候的情景,旁的不說,至少在念書上,是不如這些人用功的。

看來還是時代不同,前世的世界花花綠綠,容易使人分心,而且人生的出路未必僅讀書一條。

而現在這個時代,不僅世家大族推崇讀書科考,平民百姓更是如此,若想出人頭地,改換門庭,就隻有用功讀書,一朝高中。

想到這裏,顧雲浩不由感歎科考在這個時代的地位。

極快地回過神來,顧雲浩也並不作他想,開始找書。

《左傳》他已經是倒背如流,且也通達了其中含義,甚至一字一句,都可謂是了然於胸,便將書歸還了藏書樓,而開始借閱《公羊傳》。

因著書院治《春秋》的學子不多,因而關於春秋一經的書籍並不搶手,借走了也不必著急歸還,隻要求不得損壞罷了。

待齋夫登記之後,顧雲浩也不急著回去,而是直接尋了個位置坐下,直接在藏書樓裏溫書。

認真的時候,時間過得極快,感覺沒多大一會,就過了申時,藏書樓關樓的時間也到了。

收撿好東西,顧雲浩亦是跟著眾位學子的腳步出了藏書樓。

一路向後堂而去,待至一處涼亭附近,便見有七八個學子聚在那亭中,卻是在開社辯學。

舉目看去,季航亦是身處其中,想來是主治《禮記》的學社了。

學子們或凝神靜聽,或皺眉思索,或互相爭論,可謂全心投入。

唇角微微一揚,顧雲浩抬步走開,不去打擾。

走在回寢舍的林間小道之上,感受著書院這傳承百年淳厚的書卷氣息,隻覺奮發進學之心更甚。

陵江書院……

顧雲浩有一種直覺,這個地方會讓他永生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