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146章:板上釘釘

第146章 板上釘釘

蕭穆言鐵定是要出名了。

元化三年, 由於元化帝執意於新政之事, 朝中數位官員勸諫無果, 最後鴻臚寺一官員冒死進諫, 一頭撞在了太和殿的石柱上。

雖然那鴻臚寺官員當場血濺太和殿, 引得整個華朝官場震動不已, 然而卻還是未能改變元化帝新政的決心。

大朝會上出現官員死諫這種事, 還是對滿朝文武官員有些觸動的。

即便是季銘等一眾戶部官員,也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端。

隻是不同的是,戶部的一眾官員們乃是從中看到了元化帝新政的決心, 從而更加堅定了先前跟隨季銘的選擇。

而季銘、錢卓然等戶部的主要官員,卻是有些憂心起來。

朝會散了之後,元化帝一回到紫極殿, 便吩咐身邊的內監許斌:“去召了季銘跟戶部的兩位侍郎過來。”

元化帝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深沉。

許斌作為元化帝身邊的內監總管, 自然也是跟隨著去了太和殿的大朝會,今早死諫的全過程他也是看在眼裏。

看來元化帝雖然好似不屑方才之事, 但其實內裏來說, 那位鴻臚寺官員的死諫還是起到了作用的。

眼下元化帝心情很不好!

許斌久伴君側, 最是能明白蕭穆言的喜怒, 此時也是戰戰兢兢, 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遷怒。

“是。”

得了元化帝的話, 許斌如蒙大赦,連聲應下,自去戶部傳召季銘等人。

季銘等人此刻還未出宮, 許斌忙令小黃門分奔去攔下幾人。

“季閣老且留步。”

許斌氣喘籲籲地上前道:“聖上有令, 傳閣老與二位侍郎大人紫極殿見駕。”

聞言,季銘與錢卓然兩人皆是眉頭一蹙。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今日朝會居然出現這樣的事。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鴻臚寺五品官,居然如此大膽在大朝會之時這般拂逆元化帝。

太和殿離紫極殿並不遠,沒過多久,幾人便到了紫極殿。

“臣參見陛下。”

元化帝此刻心中不悅,麵上也露出了幾分,見著季銘三人跪拜,隻是簡單地說了句“起身”。

“諸位愛卿,今日之事爾等已經看到了,想必已經料到朕召了爾等前來所為何事吧?”

看著季銘三人垂手而立,恭敬非常,元化帝心中的怒火平靜了些許,便出言說道。

聽了這話,季銘心裏一默。

看來元化帝還是在意大朝會死諫之事。

不過這也正常,世上又有哪一位帝王,能忍受臣下如此威脅?

又有哪一位君主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而且,太和殿那可是皇宮的正殿,是華朝權力王座的象征,那鴻臚寺官員如此血染太和殿,元化帝心裏怎麽能舒服的了……

隻是這事總歸還是由新政之事引起的。

而他季銘此刻主政戶部,且即將主持華朝上下的稅改之事。

如今元化帝對今日死諫之事不悅倒還好說,就是怕這位年輕的帝王將遷怒至戶部,遷怒於新政稅改之事上來。

“微臣實乃不知,望吾皇恕臣愚鈍。”

雖然心中也猜到了蕭穆言的意圖,但季銘仍是躬身說道。

此刻元化帝很明顯是滿懷怒意,他又怎會在這個時候在禦前賣弄抓尖要強。

好似料到了季銘的回答,元化帝也不甚在意,隻端起手中的茶盞,呷了口茶,而後沉下了心緒,說道:“看今日情狀,爾等想來也是曉得的,稅改之事隻怕會有諸多阻礙,朕傳召爾等前來,亦是為了此事。”

說到這裏,元化帝雙目微微一眯,目光掃過季銘三人,又道:“稅改之事,朕決心已定,爾等務必盡心,不可出任何差池。”

“是,臣等遵旨。”

季銘三人齊齊應下。

這時,元化帝卻又似突然想起一事,側頭問身邊的內監許斌道:“可查清楚了,方才殿上那大膽妄為的乃是何人?”

聽見元化帝問及方才死諫之人,季銘三人亦是心中一突。

剛剛那撞在太和殿的確實是身穿鴻臚寺五品官服,但這京中五品官員實在是太多。

而且鴻臚寺在諸多衙門之中又並沒有什麽地位。

不僅是季銘,就是錢卓然兩人,那都是朝中重臣,平日裏哪會去關心鴻臚寺那邊的事情。

因而,即便方才那鴻臚寺官員在太和殿如此大膽,他們當時也並不曉得那官員姓甚名誰。

隻是在散朝之後,方才從別人口中得知,那鴻臚寺的五品官員名叫郭槐。

“那人名為郭槐,出身寒門,於上皇二十一年取中的進士。”許斌忙垂首回道。

季銘三人來的匆忙,自然沒有了解到這麽多,也是不知那郭槐的身世背景。

現在乍然聽聞此人乃是寒門出身,心中也是有些厭惡起來。

身為戶部的三位掌舵人,稅改之事他們私下已經研究了許久。

因著都是為官多年的‘老滑頭’,一聽聞稅改之事,便極快的看透其中的利害關係。

元化帝這次稅改的之策,是對尋常百姓極為有利的,損害的其實是士族豪門的利益。

這位郭槐乃是寒門出身,最是應該曉得底層百姓的艱難,如今入朝為官,雖然可能是官職低微,不能為百姓做些什麽。

但是如這次稅改的事,那對百姓而言明顯是件好事,這郭槐又怎可一力阻礙,甚至不惜以死相迫。

同是出於底層,如今通達了,即便不出手相助,也不能這般為了一己私利去損及百姓啊。

對於此事,季銘顯然不認為是真如那郭槐口中所說的,乃是為了華朝基業。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郭槐死諫,其實不過是拿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阻撓新政罷了。

僅僅憑他一個小小的鴻臚寺五品官員,哪裏有這樣大的膽子,分明是背後另有人操控而已。

元化帝對這事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背後有人操控,故此蕭穆言更是怒不可遏。

這不單單是因為死諫會影響他身為君王的名聲。

更是有人在利用郭槐之事來試探他的底線,挑釁他身為帝王的威嚴,甚至一力阻撓他新政的決定。

實在是太可惡了!

越想越是覺得氣悶非常,元化帝麵色又是沉了下來。

“季卿,郭槐此人實在可惡。”

想了想,元化帝目色一冷,直接看著季銘,道:“今日朕言盡於此,其餘諸事,卿看著行事便可。”

聽到這話,季銘心中大震。

在聽聞郭槐姓名之後,元化帝竟然就直接讓他諸事看著辦?

這事……

僅僅瞬間,季銘便反應了過來,忙點頭領命道:“是,臣明白。”

見季銘如此,蕭穆言麵色稍緩,而後又問及戶部之事。

顧雲浩隻是從六品官,即便是大朝會之時,也是沒有資格到太和殿站班的。

故而,他知曉這件事情也是在事後。

在死諫之事當天,孫惟德便找了顧雲浩過府。

“師祖,如此說來,稅改之事豈非是板上釘釘了?”

聽了孫惟德說起朝會上的事,顧雲浩也頗為驚詫元化帝新政的決心。

要知道在先前入宮麵聖之時,元化帝的言語之中還是心存猶疑,故此,他一直還頗為擔心新政之事會有什麽變故。

哪曉得今日朝會,左相等守舊一派如此行事,倒是逼得蕭穆言堅定了新政之心。

要知道今次稅改,乃是新政的第一件事,隻有稅改成功順利,後麵的諸多事宜方才能順利進行。

“陛下雖然身為君王,必須以大局為重,然而即便再老成,也到底年輕氣盛些,杜允文若是以退為進,或許還能有些成效。”

說起今日之事,孫惟德卻是吃了口茶,悠悠地道:“如此在朝會上反駁,甚至不惜以死諫相逼,又怎能成事。”

今日太和殿上,新政一派跟守舊派官員唇槍舌戰,雖然內閣幾位宰相閣臣並未出言,但其實也是暗潮湧動。

杜允文跟季銘,一個為當朝左相,一個為兩朝閣老,自然不會出麵跟眾人爭辯。

左相等守舊一派乃是徐景出頭,另有一群世家勳貴的武將。而新政一派,則是以季銘麾下的戶部跟工部官員為主。

至於身為右相的孫惟德,因著並未卷入其中,反倒看得更清楚些。

聽聞師祖這般說,再加上自己心中的猜測,顧雲浩當下也是大概明白了今日朝會之事。

看來還真是左相操控著一眾官員反駁稅改之事。

“隻是左相應當不至於如此行事張揚之人才對。”

想了想,顧雲浩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畢竟杜允文身為左相,即便是想以群臣反對來動搖稅改之事,也不至於會操控官員以死諫相逼元化帝才對啊。

任是一個有氣性的君王,都不會忍受這等逼迫,如此不是適得其反麽?

“杜允文確實不是個衝動張揚之人。”

孫惟德卻是挑眉一笑,說道:“不過他那女婿卻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聞言,顧雲浩目色一緊。

難道此事並非杜允文的意思,卻是徐景一手所為?

不過這倒是有可能。

自從陵江書院事變之後,顧雲浩一直頗為關注徐景此人,這麽多年來,自然對徐景行事之風有些了解。

徐景,雖然行事果決狠辣,但絕對是個張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