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番外三:臨川顧氏(全文完)

番外三 臨川顧氏( 完)

在銘元新政之後, 丞相顧雲浩為了肅清吏治, 推崇法理。

特別建言銘元帝, 製定了華朝新的官員考核及升遷標準。

隨後又主持刑部重新修訂了華朝的法典。

銘元十五年, 在顧雲浩的把關之下, 吏部跟刑部前後頒布了新的吏治準則, 以及《銘元法典》。

新的吏治準則規定, 凡華朝官員,位居正四品以下的,皆為三年一考評, 而考評的標尺,也並非再是由吏部把控,卻是一共分為了三個方麵。

若是為地方官員, 那麽分別由轄內百姓、下屬、以及上峰三方評定。

京中官員, 則是由下屬、上峰及吏部三方評定。

凡評定為優秀者,便可官升半級。

當然, 正四品及以上的官職有限, 考評法子自然不可同一而論, 故此, 以五年為一期來考評。

自新的考評法子一出來, 百姓們紛紛拍手稱讚。

而官員也還是很樂意接受。

雖然這樣的考評, 對官員的素質要求更高,但卻是已經將升遷製度固定了下來。

隻要在任內盡心履職,便是有機會升官的。

這算是給了那些出身寒微, 卻又沒有什麽背景靠山的官員一個升遷的希望。

畢竟這樣的話, 官員升遷再也不全是上峰和吏部說了算,沒有人脈和關係,也能走出一條出路來。

此後,華朝的社會風氣又隨之邁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越省的淮安府,自銘元一朝一來,卻是最為出名的州府了。

而淮安府臨川縣,也是隨著顧雲浩的名聲,成為了聞名全國的地方。

這一年,因著上一任的臨川知縣考評為優,被提拔了,正是新知縣接掌臨川的時候。

這位新任的知縣姓王。

聽聞吏部派遣了他來臨川縣,王知縣興奮不已。

臨川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丞相大人的家鄉。

他在這裏為父母官,肯定是要比尋常其他官員更有機會跟丞相大人搭上話。

而且,即便是看著‘臨川縣’三個字,吏部那邊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胡亂對他進行考評。

再加上,雖然丞相大人如今在京中,但顧氏族人卻還是在臨川縣啊。

隻要他安心為官,勤懇為政,為民造福,便也是有機會借著顧氏族人,將他的名字傳到丞相大人的耳中。

若是得丞相大人注意了,那仕途上自然是會順利不少。

從前任手中接過知縣大印,王知縣便思忖著怎麽找個由頭,去顧家拜訪拜訪,先拉拉關係。

“大人,顧教諭管著咱們縣的縣學及蒙學堂,不若在下去傳了他來一趟?”身邊的師爺領會到了王知縣的意圖,便試著建議道。

王知縣瞬間眼前一亮。

“這位顧教諭是……”

初來此地,王知縣對縣裏的情況並不知曉。

加上他也是才考中了同進士,亦是寒門子弟出身,就隻知道丞相顧雲浩的家鄉乃在越省臨川縣,但縣內及顧家的一些具體情況,卻還是不知曉的。

乍一聽聞事業說起顧教諭,他也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見狀,師爺心中了然,遂解釋道:“大人,這位顧教諭可是不得了。正是丞相大人的親堂兄。”

“丞相大人並無親兄弟,隻這一個堂兄,據說兩人很是親近,比親兄弟還親。大人若是有心,此人倒是必見不可。”

聞言,王知縣恍然大悟,隨後又詫異道:“既然此人乃是丞相兄長,怎麽還隻是教諭之職……”

要知道,顧雲浩可是朝中權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家中有親人入仕為官,又怎麽可能熬到這樣的年紀,還隻是個教諭,再怎麽無能,也應該是個知縣知府了吧……

“大人有所不知,原本丞相大人在元化一朝之時,朝廷就因著丞相大人的緣故,賜了這位顧教諭官身,若以尋常來看,此後顧教諭有丞相為靠山,自然能平步青雲。”

“但這顧教諭偏生也是個擰脾氣的,即便被賜了官身,更是奮力讀書,終於在元化十年考中了舉人,但此後連續連次會試不中,便索性回了臨川,安心在縣內當個教諭,如此倒也好,還能照看著族裏。”

那師爺笑著解釋道:“否則,顧氏族人那麽多,丞相大人又這般權勢,怎麽可能這麽多年沒出過什麽仗勢欺人,敗壞丞相大人名聲之事,這可都是因著有顧教諭這位堂兄在臨川看著,約束族人的緣故。”

“哦,這便難怪了,按你這麽說,這位顧教諭倒是非見不可了。”王知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師爺笑道:“全憑大人做主。”

“既如此,那明日咱們便去縣學走一遭,拜會拜會這位顧教諭,順便也能了解一下咱們臨川縣的文風。”王知縣道。

“大人英明,隻是如今正值春耕,說不得顧教諭這兩日回青坪村去了。”師爺想了想,還是說道。

“哦?難不成顧家現在還沒什麽銀錢,這位顧教諭還種地不成?”王知縣有些不解。

師爺解釋道:“這倒也不是。與其說是種地,不如說是回村去陪陪家中的老人吧。顧家長房的顧長榮在村裏養老,估計是閑來無事,種上兩畝地打發時間吧。”

實際上,顧雲浩早已為族裏置辦下了千畝族田,除了能完全供給族中子弟讀書所用之外,還能資助一下貧困些的族人。

當然,在顧雲濤的影響下,顧氏一族早已不似多年前那般貧困,有的經商,有的讀書,差不多都走出了一條出路。

“原是如此,那咱們明日便走一趟這個青坪村。”王知縣道。

“是,在下這邊去安排車轎。”師爺點了點頭,道。

次日,天氣爽朗,陣陣有風。

自出了城,便都是一副春意盎然之景。

王知縣看著這般的春景,心中也是清朗不已,本相棄轎騎馬,欣賞春色,但因著初到任上,怕如此有損官位,今後鎮不住下屬,便也隻得作罷。

“大人,好似後麵有三輛馬車,從咱們出城之後,便一直跟著咱們。”

這時,卻聽聞有一差役在轎側稟告道。

聞言,王知縣心中詫異,掀起轎簾一看,後麵果然是跟著三輛最是尋常的青帷馬車。

“先別管,到了紫雲裏後,再看看。”王知縣思量一會,吩咐道。

因著是去顧家,王知縣今日特地輕車簡從,不僅換上了常服,雖然沒有要鳴鑼開道,但身邊的差役們卻都是穿著差服,尋常百姓一看,便應該還是能猜到他的身份才是啊。

一行到了紫雲裏,卻見那馬車還是跟在後麵,似乎沒有半點避讓的樣子。

王知縣心中猶疑起來了。

按理來說,這百姓們都還是比較畏懼官員的,尋常看到官員的轎子,都是遠遠地避開,今日後麵那三輛馬車卻是怎麽了?

若是存有冤屈,想要伸冤的,也早該上前來攔轎喊冤了才對啊。

“大人,後麵的轎子看著好似不太對勁的樣子,別是什麽大膽歹人,竟是將歪心思動到了衙門身上吧?”

一個跟隨的差役小聲嘀咕道。

聞言,王知縣心裏一驚,但卻迅速地否定了這個念頭。

眼下四海升平,正值盛世,哪裏來的歹人會跟衙門過不去。

“先過去問問吧。”這麽些人不知目的的一直跟在身後,王知縣心裏也是覺得別扭,遂還是遣了差役去問問。

那差役走到馬車跟前,神色頗為不耐地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可知道前麵轎中坐的是何人,這樣緊跟在後麵,到底有什麽居心!”

這話說的頗為不客氣。

一般而言,麵對老百姓,差役們還是很有幾分麵子。

但那差役此話一出,卻見那車門一開,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人衣著簡單,顯然不像個大戶人家的老爺。

“這路乃是為百姓所修,我們走我們的路,你們走你們的。即便你們乃是衙門的人,也不得如此霸道。”那人沒好氣地說道。

差役被這話一堵,臉上瞬間有些掛不住,當下便帶著怒氣地道:“你可知道,前麵轎子裏坐著咱們縣新來的縣尊大人,大人喜歡清靜,你們跟的這樣緊,煩擾了咱們縣尊大人,還不快往後退,離遠些,若是惹怒了大人,有你們好果子吃!”

“少來嚇唬人!”

那人卻是絲毫不懼的樣子,說道:“這路就這麽寬,你們那轎子偏生要走在中間,還慢吞吞的,咱們馬車跟在後麵也隻得放慢腳步,你們知縣不想咱們跟著,咱們還不願他堵在前麵呢。”

“若不是你們堵著路,你以為咱們想離你們那縣太爺這般近啊!既然知縣大人喜歡清靜,這好辦,你們靠邊讓開,讓咱們先過去,你們後麵慢慢走就是了,我們絕對不會跟在後麵!”

差役聽到這話,當下也是氣急了。

今日怎麽遇到這般大膽妄為之人。

見著官轎,不遠遠避開也就是了,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讓縣尊大人給他們讓路。

“呸,就憑你們,也配讓縣尊大人讓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待我回稟了縣尊大人,看不拿你回衙門。”那差役當下氣的臉通紅,惡狠狠地道。

“巴九,算了。”

這時,卻聽聞車內傳來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道:“這位官差,我們離家數年,今日回來,思鄉的緊,故而想快些趕路,然隻此去家中,就隻有這麽一條官道,無奈之下才這樣緊隨在知縣的轎子後麵,並沒有什麽歹心,還請不要誤會。”

這人聲音不卑不亢,但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讓人聽了覺得心裏頗為舒坦。

那差役聽了解釋,心緒平穩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埋怨兩句:“即便是要趕著回家,也不該如此大膽,居然還想讓縣尊大人給你們讓路,你以為你們是何人!”

聽聞這話,那方才大膽妄言的中年人似乎又來了火氣,對著車門的方向道:“浩哥,你聽聽這話,這樣慢吞吞的,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家啊。”

“巴九,閉嘴。不可張揚。”

那車內的人一聽,先是嗬斥了一聲,隨後聲音爽朗地道:“這位差官,是我們心急了,既然知縣在前麵,我們便跟在後麵走就是了。”

差役聽了,嘀咕一聲‘這還差不多’,便離開前去回稟王知縣。

聽了差役的回話,王知縣猶疑了片刻,卻還是沒有給後麵的馬車讓路,隻吩咐讓眾人不必在意身後之人,便複又起行往青坪村方向而去。

……

青坪村。

自顧雲浩入仕為官之後,幾次為族裏置辦族田,族學也隨之一再擴建。

到了今日,顧雲浩已經身為華朝的丞相,顧氏族學也完全換了個樣子。

眼下,顧氏子弟隻要到了適學的年紀,都會進族學讀書,在這裏,不僅學費全免,還不用操心書本紙墨等花銷,因為族裏每年都會專門為族中學生采買一批文房書籍回來,完全不用學生自己花錢。

自然,除了顧氏子弟之外,村裏其他的孩子也可以進族學讀書,隻是還是要象征性的交一二兩銀子罷了。

除了孩子們讀書不必發愁紙墨開銷之外,凡是族裏的子弟趕考,族中都會給上一筆銀子,供其考試所用。

此外,族學的先生也是不同了。

顧家如今聲名在外,多得是讀書人想要在這裏擔任族學的先生。

畢竟這可是顧氏族學。

眼下顧家在朝中如日中天,除了顧雲浩這個丞相之外,其子顧遠舟也於前兩年高中狀元,眼下在翰林院供職,才剛入職兩年,便被銘元帝提任到了邸報署。

看樣子,過不了多久,這位顧遠舟便會接手邸報署。

要知道邸報署雖然官職不高,但絕對是簡在帝心之人才可擔任,須知季航季閣老、餘鑫餘閣老那可都是從邸報署出來的。

這顧遠舟乃是顧丞相獨子,少年時期,又跟銘元帝乃是好友,今後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一門兩進士,父子雙狀元,著實讓人羨慕不已。

而且,顧丞相的堂兄顧雲濤的獨子顧遠林也已經中了舉人,據說學識還不錯,而且年紀也不大,說不定再過兩年便會考中進士。

到時候,顧家便又添一名進士。加上因著族學和顧雲浩這位丞相的影響,顧氏一族對讀書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熱切,這些年來,族裏考中秀才的更多了,甚至還有人考中了億,這樣的家族,自然是更會蒸蒸日上。

除了顧家本族之外,眼下顧家的姻親也很是了不得。

丞相顧雲浩的女兒顧瀾已經嫁到了孫家。

孫家可是不一般,不僅出了個老右相孫惟德,眼下的當家人孫海帆,也正是與顧遠舟哪一科同時考中的榜眼。

此外,顧雲浩的兒子顧遠舟,也是剛娶了季航季閣老的次女季冰。

這樣的三個世家結為姻親,實在是讓人心驚。

因此,不僅是一些舉人,就是一些不太得誌的同進士,都巴不得辭官到顧氏族學來當先生。

不過,顧雲濤好似知曉這些人來教學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而隻在族裏選了一名學識人品都不錯的秀才任教。

反正隻是教些蒙童,秀才的水平也是足夠了。

等這些孩子們考上了秀才,便自然要去考陵江書院,或是進縣學、府學讀書。

這一天,族裏的幾個蒙童剛上完課,因著族裏如今免費供應午餐,幾個孩子在族學吃了飯,便在院子裏嬉鬧玩笑。

“今後我要像顧二爺爺那樣當丞相!”一孩子說道。

顧雲浩已經成為了顧氏一族的驕傲,孩子們耳濡目染,都是將其當做無所不能的神明一般。

因著顧明良這一隻隻顧長榮跟顧長光兩兄弟,下麵又隻有顧雲濤跟顧雲浩,所以尋常族裏人都將他們劃為一家來看,矮一輩的孩子們稱顧雲濤為‘大爺爺’,顧雲浩為‘二爺爺’。

“就你?還想學二爺爺?先把你的鼻涕擦幹淨再說吧。”其餘的孩子轟笑道。

“就是,族學裏掛著二爺爺的畫像,長得那麽好看,你這樣子哪裏像二爺爺,長得不好看的,肯定當不了丞相。”這個孩子顯然是顏控,當下便開始評論顏值道。

“二爺爺十多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現在變了沒,跟畫像差別大不大,別回來了咱們都認不出來了。”一個孩子臉上有些擔憂地道,好似對此事頗為苦惱的樣子。

“不會的,肯定不會變的,反正長得好看的就是二爺爺。”那個顏控的孩子不死心地強調顧雲浩的顏值。

這時,一孩子反駁道:“我爹爹說,當官當久了,都是大肚子長胡子,二爺爺當了這多年的丞相,肯定肚子更大,胡子更長。”

“我不信。”

“我也不信。”

聽著小夥伴們不信他,那孩子急了:“那等哪年二爺爺回來,你們看就是了。”

這時,卻見族學的鈴聲響了,孩子們麵帶疑惑,但也是頗為乖巧的去了講堂。

“今天下午,咱們學裏不上課,你們都先回家去吧。”先生說道。

“先生,這是怎麽了?”有個膽大的孩子問道。

那族學先生頗為神秘的一笑,麵帶期待之色地道:“你們雲升爺爺昨日回來,說是有人在縣裏碼頭那邊看到恍悟見到一個像你們二爺爺的人。”

“哇!”

“二爺爺!”

先生的話一出,所有的學生們都是驚喜地叫出聲來。

“還不確定是不是,你們先回家去吧,老夫也要去村口看一看。”先生笑著說道。

“先生,我也要去!”

“就是,我也去等二爺爺。”

“先生,帶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

孩子們都連忙說道。

見狀,先生無法,隻得點頭應下:“好吧,隻是此事並不確定,去等一會不見人,你們便要安心回家去。”

“好。”學生們齊齊答應道。

……

村口,四周的田地裏盡是一片春耕忙碌之景。

農戶們都在田裏忙活著。

作為顧雲浩的伯父,顧長榮在村民們心中的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此刻,這位德高望重的顧老爺卻也是杵著拐杖到了村頭。

“長榮叔,您怎麽也有空到這裏來了,我記得雲濤在家呢吧,他難得回來一趟,多陪陪他不是更好?”在一旁田裏忙活的顧雲海笑著問道。

顧長榮笑著道:“雲浩之前來信,說是要帶著二弟回來養老,我料著應該就是這幾天到。”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您老人家這幾天天天到村口來等。”

顧雲海笑著說了句,而後又道:“雲濤怎麽沒陪著您?這好遠一截子路呢。”

“嗨,還不是家裏那老婆子,非要種兩畝地,說是吃自己種的糧食格外香,雲濤在家裏幫忙種地呢。”顧長榮笑眯眯地道。

聞言,顧雲海卻是笑道:“我說您們二老爺真是不會享福,且不說雲浩跟遠舟他們父子,就是雲濤跟遠林父子那可都是舉人,偏生您們還讓他們父子種地,再過兩年遠林考中了進士,難道您們還這麽著?”

說起兒子跟孫兒,顧長榮當下心裏就滿是自豪。

雖然他的兒孫沒有二房的兒孫那般出息,能父子兩人都考中狀元,但兩個舉人也是很難得的了,更何況,孫兒遠林學問不錯,就是兒子顧雲濤也常常私下跟他說,遠林再加把勁,是很有機會考上進士的。

隻是對著旁人,顧長榮即便是心裏歡喜,麵上也還是頗為低調,道:“哪裏就那麽容易考進士喲,且看他的運氣造化吧。”

聞言,顧雲海也是一笑,繼續一麵與他閑話,一麵忙著手中的活計。

隻是雖然手中忙碌著,顧雲海的神色也是時不時的往村口的方向看一眼,也是頗為期待。

……

王知縣坐著轎子,一路搖搖晃晃地到了青坪村。

才一進村子,卻見村口早已等了不少人。

有老人有孩子,竟是好幾十個。

難道這村裏人知道了他今日來村裏,特來迎接的?

不應該啊,他沒有事先知會紫雲裏這邊啊。

疑惑之間,王知縣瞥了一眼身旁的師爺,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

多半是這位師爺私下知會了青坪村,村裏人才這樣組織著來歡迎他。

想到這裏,王知縣不由向師爺投去一個頗為讚賞的神色。

這個師爺還真是個會來事之人。

師爺被王知縣這麽一瞧,當下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見著這麽多百姓在,也還是拿著樣子沒有多問,隻是恭敬地陪著笑了笑。

在差役們打開轎簾之後,王知縣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抬步出了轎子。

“本官此來紫雲裏,但見民風淳樸,著實欣慰,各位鄉親們好啊。”王知縣麵帶和善之色地看了眾人一圈,笑著說道。

此言一出,村民們疑惑了起來。

“咦……縣尊大人來了?”

“這位是新來的王知縣啊?”

這些是比較含蓄的。

而那些孩子們則沒有大人們沉得住氣,當下便直接失望地議論起來。

“哎呀!這不是二爺爺啊!”

“原來是知縣,不是二爺爺回來了。”

“就是,二爺爺沒有回來,害的咱們白跑一趟。”

……

孩子們的聲音讓王知縣瞬間明悟過來。

感情這些村民在此並非是專門來迎接他的,卻是在等旁人。

此刻,王知縣臉上的笑意明顯掛不住了。

“呀,大伯。”

這時,卻聽聞身後的馬車也到了,一個中年男人自車上跳了下來,看了看四下的眾人,就對著居中的那名老者驚叫出聲來。

這位老者顯然不是別人,正是顧長榮。

見著此人,顧長榮也是一臉驚喜道:“巴九,二弟跟雲浩他們可回來了?”

隻見他話音剛落,便見車內又下來一人。

這人眉目俊秀,形容瀟灑,卻是徑直走到顧長榮跟前,恭敬地一禮,笑道:“大伯,多年不見,侄兒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

顧長容紅著眼圈連連稱好,而後又笑著跟身旁的顧雲海說:“雲海,你腳程快,麻煩去一趟北山那邊的田裏,告訴雲濤跟他娘,就說雲浩跟二弟他們回來了,讓他們趕緊回家。”

“好嘞。”顧雲海忙笑著應下,便連忙往村裏走。

這時,後麵幾輛馬車裏的人也是紛紛下來了。

顧長光、衛氏、趙妍也是紛紛下了車。

眾人皆是沉浸在了歡喜之中。

“啊,這個叔叔是二爺爺!”

“就是,二爺爺這麽多年還是沒變,跟學堂裏的畫像上一模一樣!”

“二爺爺回來啦!”

……

孩子們極快地認出了顧雲浩,當下都歡呼起來。

顧雲浩滿目慈愛地看著這些孩子,心中溫暖極了。

這些孩子,便是他們顧氏一族的未來……

“走,雲浩,咱們回家去。”顧長榮笑著說道。

“好。”

顧雲浩含笑點了點頭,便與趙妍兩人,一左一右的扶著顧長光跟衛氏,浩浩蕩蕩一群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

這裏,王知縣見著一行人遠去的身影,隻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軟了。

到了此時此刻,他怎麽會不明白,那三輛一直跟著他身後的馬車,便是當今丞相顧雲浩一家。

不過,丞相乃是國之脊柱,又怎麽會這樣離京回鄉呢?

王知縣疑惑了一會,便一拍腦門,隨即響起了在京中趕考時聽到的傳聞。

說是自從收複幽州,以及薛家薛海故去之後,這位丞相大人好似沒了什麽牽掛,變得格外任性,幾次三番想著法子的辭官告老,偏生皇帝不允準。

但因著這個緣故,丞相要做什麽、要去哪裏,皇上也不多過問,一切隻隨丞相的喜歡。

感情這一次,丞相剛好是回臨川縣了。

想到這裏,王知縣心中又是後怕又是後悔。

他居然一路上擋著丞相大人的車駕不讓道,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會不會怪罪。

而且,自知曉被分派的臨川,他便想著怎麽樣能在顧家跟前露個臉,結果……

王知縣此刻是連哭的心都有了。

機會是找到了,結果卻被他這樣一下子就給失去了……

而那名前去訓斥顧雲浩車駕的差役,此刻早已癱軟地坐在了地上,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完了完了……我居然嗬斥了丞相府的人,還去攔丞相大人的車駕……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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