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係列之一:傾城淚

第10章

文浩第四天又來到了歸真寺,直接來到佛唱閣找梵音。

大門緊閉,問旁邊的僧人,隻說出去了,要很長時間才會回來。

文浩悻悻而歸,心中煩悶,也不願早點回宮,支開隨從,一個人在山上瞎逛。信步走到竹林,想起與梵音的幾次相遇,心中湧起別樣的感覺。

忽見竹林中桃紅身影一閃,

素英?!

梵音不是出遠門了嗎?她怎麽會在這裏?

文浩快步追上去,隻見素英提了一包袱,疾步如飛。他一路緊跟,走了三、四裏路,來到昭山後山,最後見素英進了一小院。他一閃,也跟進去。

梵音正在院落裏繡花,看到素英回來,問到:“都拿來了?”

素英回答:“是的,小姐要的書,一本也沒有落下。”

梵音打開包袱,仔細翻看了一下,確信無誤,才又回座繡花。

“小姐,你真打算在這裏長住啊?”素英問,停頓一下又說:“其實你用不著躲著他的,看他一表人才,也不是個壞人,好歹人家也是個皇子嘛。”

“你在說什麽?”沈媽忽然插進來,嚴肅地說:“小姐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理由,你不要多事。”

“我沒有”,素英撇撇嘴:“回去拿書的時候,聽寺裏僧人說,今天他又去了呢。”隨後對沈媽吐吐舌頭,又說:“小姐,看樣子,他對你真的是一往情深。”

梵音眉頭微皺,遲疑間,拿針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複又再繡。

素英不依不饒地說:“小姐,我覺得你們倆很相配呢。那天我路過禪房,聽見戒身大師他們在談論他,說他文才出眾,在宮中是無人能及的。”

沈媽擺擺手,把素英趕走,在梵音身邊坐下。

“小姐,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沈媽輕聲問。

梵音不語。

“孩子”,沈媽輕聲規勸:“你也不小了,也該為自己打算一下了。”

梵音低頭,淡淡地說:“這些事自有師父、師兄做主。”

沈媽試探著說:“他可是皇子啊,嫁給他,可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呀。”她實在希望梵音能有個好歸宿。

梵音勉強一笑,垂下眼簾,幽幽說道:“沈媽,你以為他真會娶我做王妃嗎?”

沈媽聞言,臉上晴轉多雲,也是神色黯然。

沒有顯赫的家世,更無高貴的出生,那麽多名門淑女,她算什麽?縱使娶她,也不過是個小妾,過個三五年,還不是棄若敝屣,那樣的生活有意義嗎?榮華富貴也好,錦衣玉食也罷,端的還不是行屍走肉。

“可是,你也用不著躲著他呀。”沈媽心疼地說:“既然不可強求,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相見不如不見。”梵音深沉地說:“這樣對大家都好。”

“可他老來找,你總不能躲一輩子啊。”沈媽心裏很為梵音難過。

“時間長了,他自然就忘了。”梵音淡淡地說。

“可是你能忘了嗎?”沈媽不甘心。

“我從來就沒打算要記得他,一個陌生人而已。”梵音的語氣又變得寒颼颼的。

沈媽望著梵音烏黑的頭發,忽然眼睛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

籬笆角落,文浩眼光複雜。

寂靜的院落,葉落無聲。

梵音在全神貫注地繡花,一腳步聲輕輕而至,繡架下出現一雙鍛麵軟靴,梵音抬頭,與文浩四目相對。

梵音緩緩起身,轉身就要離開。

“你為何要回避我?”文浩有些憂傷:“梵音,僅僅隻是因為我是皇子嗎?”

背影沉默,再往前走。

“我喜歡你!”文浩忽然說:“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你。”

背影依舊沉默,仍固執地往前走。

“相信我”,文浩高聲說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雪白的背影甚至沒有停頓一下,就徑直走入房中,關上了門。

文浩站在門前,惆悵地說:“我給你畫了一幅畫,放在門口了。”然後用一種悲傷的口氣說:“我走了,有什麽事你可以來找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走幾步,又回頭看看緊閉的門:“我是三皇子,你可以叫我文浩。”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小院,長這麽大,除了娘去世,從來沒有這樣心痛過。梵音你怎麽可以不理我?先前你對我有誤會,好不容易冰釋前嫌以為你能接受我,誰知你寧肯躲在這裏,也不願見我,僅僅隻是因為我是皇子。對,我是皇子,正因為我是皇子,我便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也正因為我是皇子,你不願意理我。在你的心裏,還是對我有成見嗎?認為我不可靠、不可信、不會專情,就連一個機會也不給我?

想到這裏,文浩把嘴狠很一抿,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不會放棄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王妃,我要證明給你看!梵音,你等著吧,我要你無限榮光地嫁給我!

他鼓足了幹勁,向山下跑去,腳下虎虎生風。

素英展開畫卷,一幅麗人舞劍圖,柔曼身姿,剛勁劍道,形神兼備,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的竟似天人。沈媽驚歎:“天呐,小姐,他竟把你畫得這樣美!”

素英不同意:“錯了,我家小姐比畫上的還要美!”

梵音湊過來一看,巧奪天工,畫技堪稱一流,心想,他才見我幾麵,便可畫出如此神韻,實屬難得,不由對文浩又產生了幾分欽佩,心中一動。剛一起念,頓時又想起了匾額上的字——息心止步。她迅速斂起心念,亦收回了目光。

素英全然不知,還在一邊嘖嘖稱讚,一邊念畫上題字: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念完嘻嘻一笑,打趣道:“小姐,他想跟你長長久久啊,你意下如何?”

梵音正色,坦然說:“緣隨願而生,無願則無緣。”

聞言,素英啞然,沈媽淒然。

晨曉剛破,文浩已站在小院籬笆外,恭身道:“文浩求見梵音小姐一麵!”

素英走近,低聲說:“小姐說了,不見。”

文浩也不強求,遞上一籃糕點:“這是記月齋的糕點,請轉交小姐品嚐,請轉告小姐,明天我還會再來的。”

素英猶豫片刻,接下,不再多言。

晨風習習,素英開門。

籬笆牆外,又見文浩俊雅身影。

見素英出來,朗聲道:“請梵音小姐賜見一麵!”

素英輕言:“殿下請回,小姐不見。”

文浩呈上詩集一本:“這是文浩近日拙作,請小姐指點。”

素英接下,不再多言。

朝霞半天,染遍山林,文浩靜立籬笆牆邊,手持山花一束。

見素英出來,清聲道:“文浩拜見梵音小姐。”

素英接下花束,仍舊搖頭。

又一清晨,文浩依舊籬邊守侯。

素英仍舊對文浩搖頭,接下他手中畫卷,低頭匆匆離去。

入夜,梵音展開畫卷,花團錦簇中,正是自己埋首刺繡的側影,上題:苦恨年年壓金線,盡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他很聰明,竟然激我。

眼光又落到昨日翻看過詩集上,文筆灑脫,文思敏捷,頁頁都是飄逸俊秀的文字,確是一個才情不凡的皇子啊。

可是,息——心——止——步——

梵音良久無語。

忽然開口:“收拾東西,回佛唱閣。”

晨曦中的籬笆門,冷落寂清。

文浩呆立,小院已是人去樓空……

梵音,你為何這樣決絕,又一次棄我而去,連望其項背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你好狠的心呐——

皇家祭祀開始。

文舉一身黃袍,依戒身大師的主持,逐一進行繁瑣程序。

祭天行叩拜禮,龐後跟在文舉的身後緩緩俯下身去。她注視著兒子魁梧的背影,不難想象兒子此刻的麵容,定然是嚴正肅穆,威嚴從容,從她心裏升騰起一股敬意和無邊的驕傲。

這是我的兒子,他就是將來的皇帝!

祭祀已近尾聲,文浩悄悄地溜出大殿。

龐後眼角餘光望見,心中了然,但沒有作聲。

他悄然來到了佛唱閣,佛唱閣裏,簡樸依舊,隻有素英在整理書架。離開了小院,她一定是回到了這裏,文浩會心一笑,我果然沒有料錯。他躡手躡腳走到素英的身後,猛咳一聲。素英嚇了一跳,看清是他,便翻了一個白眼。

文浩嘻嘻一笑,故意不理會素英的氣惱,大大咧咧往凳上一坐,說:“躲我?真的就這麽容易麽?”素英從鼻子裏哼一聲:“這裏可是你隨隨便便可以進來的?!”張嘴就要叫人。文浩“且慢!”一聲,反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素英又哼一聲,答知道。文浩便嗬嗬一笑。素英幡然醒悟,寺院也是王土,他是皇子,怎麽不可以進來?!又上當了,氣得直跺腳。文浩可不敢得罪她,隻好又過來說好話。

“我叫你姐姐好不好?好姐姐,你告訴我梵音到哪裏去了?”

素英冷笑。

文浩好生後悔,剛才真不該得罪她,找不到梵音可如何是好?祭祀一結束,我就要回宮去,今後,再難有借口出來了。他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佛唱閣的門檻上,一籌莫展。

此刻,梵音正站在桃花林裏。襟衣雪白無塵,麵容純潔寧靜,一如往昔。

十裏桃花林,桃花依舊是繁華似錦,雪白的,粉紅的,在每一個枝頭怒放,層層疊疊,向天際展開。頭頂的陽光有些眩目,照在身上久了才有些許的暖意,起風了,風怎麽還是這麽涼?梵音攏了攏黑色的鬥篷,將帽子戴上。一年一次,皇家祭祀,她都要出這麽一趟門,這麽多年了,連沈媽都習以為常了。今年好象跟往年不同,今年的春寒特別冷,沈媽臨出門時,非給她穿上這件帶帽的鬥篷,也好,不然,象她這麽呆站一上午,非得凍木了不可。

梵音伸出冷得有些發硬了的手,去接落下的花瓣,風中的花瓣是無根的漂泊,象一顆顆沒有找到歸宿的心,就這麽隨風而逝,芳蹤消隱。她輕輕撚下落在黑色鬥篷上的花瓣,再攤開手,任風將它卷走。任這桃花開得再好,也隻有這一季的燦爛,無人應景,在這滾滾紅塵裏,隻能徒留下一代寂寞芳華。

她默默地站在紛飛的花雨中,執著地等待。

今年是第八年了,我是不是還要繼續等下去?

文舉,你到底在哪裏?

你真的就這樣把我忘了嗎?

“當——”寺裏的鍾聲響了,祭祀就要結束了。

皇家祭祀又要結束了。

他不會來了。

梵音將僵硬的身軀攤靠在冰冷的樹幹上,那一刻,她覺得,這漫天紛飛的花雨,就象是她失落的心,一瓣一瓣,滿天全是崩落的碎片。

她又一次失望了,眼淚從涼涼的麵龐無聲地滑下,跌落在地下,滲進土裏。

還是象往年那樣,給他留下個印記罷,或許,或許,他還會來,至少,他可以看見,他就會明白,我,還在等著他,一直在等著他。

梵音抱著殘留的一線希望,在彎掛桃樹下,蹲下身,用樹枝將一小塊地整平,慢慢地寫下一個鬥大的“文”字,然後,拈起地上的花瓣,一瓣一瓣按下去,春天的土是濕潤的,還有些軟,花瓣輕微一按,就粘住了,地上呈現出了一個花瓣鋪就的“文”字,她呆呆地望著,仿佛又看見了那張稚氣未脫、英氣煥發的臉。

“當——”寺裏又敲鍾了,祭祀真的結束了,宮人們已進偏殿喝茶。

每次他都是這個時候離開的,過了這個時候,一切都該結束了。

梵音拭去臉上的淚,將鬥篷捂緊,低頭向桃林外走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桃花嫵媚在她眼裏顏色全無,桃枝掠過頭頂的鬥篷她渾然不覺,身旁一人無聲走過她也視而不見。

她心事重重,低頭顰蹙,黯然走過。

他心事重重,昂首直視,傲然走過。

就這樣,她與他靜靜地相遇,然後在彼此的視若無睹中被忽略,悄無聲息地在紛飛花雨中擦肩而過。

黃袍加身,英姿挺拔,劍眉橫立,冷峻堅毅,文舉目不斜視走進桃林深處。

祭祀的時間竟然這樣長,他好象今天才感覺到。往年在桃花林中,有清揚相伴,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任你怎樣都留不住。他也想早點來到桃花林,可他是太子,必須主祭,縱使他是多麽的心馳神往,也必須先履行自己的責任。

今時不同於往日,今後永遠也不會同於往日了。

愈往桃花林深處走,心中愈是忐忑,她來了沒有?她還在不在?腳步也放緩了,漸行漸慢,最後停住,我還繼續往裏走嗎?八年了,她今年該有十六了,小時候就很清秀脫俗,現在應該更漂亮了,她還會穿著純白的雪紡嗎?如果在那棵彎掛桃樹旁,看見了她,我該說些什麽?說對不起,她會原諒我嗎?如果沒有看見她,我該怎麽辦?

在危難時刻從不猶豫,血染戰袍從不退縮,麵對千軍萬馬從不膽怯的文舉,此刻他躊躇了,我還繼續往裏走嗎?八年了,時時掛心的桃花林,總是在他的夢中出現,那嫣紅的一片總是在他的夢中開放得如霞似錦,激起他心底深處的漣漪。今天終於又置身這飛花世界,過往的種種如夢如幻。

他站在桃花從中,閉上雙眼,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呼吸這無處不在的芬芳,以解自己經年的相思之苦。清揚的笑臉漸漸清晰,清揚的輕笑由遠及近,雪白的身影回旋,再回旋……

待他再睜開眼,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再沒有半點猶豫。

彎掛桃樹下,空無一人。

隻有滿目如煙的粉紅,空無一人。

她不在。

文舉的心驀地從高空中跌落。

他走近彎掛桃樹,樹長高了些,長粗了很多,以前清揚跟他說話的時候,就喜歡微微曲腿,把雙手掛在樹幹上懸著,蕩來蕩去,文舉高了,掛不了,就站在旁邊把清揚推來推去。現在呢,他們都長大了,桃樹彎幹的高度清揚也無法再懸掛,太矮了。文舉將手放在桃樹幹上,撫摩著粗糙的樹皮,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時光,牽著清揚的手,歡笑著,奔跑著,嬉戲著,在桃林中穿來穿去。

他心中悵然,向前一步,想靠在樹幹上,一抬腳,地上的枯枝掛了袍子,他低頭,伸手去扯,卻停住——

地上有那麽一小塊,明顯被人整平了,上麵寫著一個鬥大的“文”字,竟全是用花瓣拚成,再一細看,花瓣竟是被人細心地用手輕輕嵌入的,因此沒有被風吹走。

刹那間,他懂了,他明白了。

——清揚

是她,是她留下的記號,她在告訴他,她在等他,一直在等著他。

八年了,她一定是每年都來,每年都留下這個花瓣寫下的“文”字。

文舉冷峻的臉上急劇變化,悲喜交加,她一直在等他,她沒有生他的氣啊。她說過,她會一直陪著他的,她沒有食言,她一直都在這麽做。

他用手撫摸過粉紅的花瓣字,那一刻,心中柔情萬千,一波又一波地湧起,頃刻間將他暖暖地包圍,錚錚鐵骨的文舉眼眶竟有些濕潤。她還記得我,耳邊仿佛又聽見:“文舉,你是個壞蛋!我等了你一年,你一來就氣我。”他自嘲地笑笑,等了一年我就成了壞蛋,等了八年,該是什麽了?應該是壞透了,十惡不赦了吧。

花瓣字還那麽新鮮,應該是剛走不久,她什麽時候走的呢?想起來了,以前每次我都在宮人喝茶的時候離開,她定然每次都是等到這個時候。可是,今天,我主祭祀,隻能在宮人喝茶的時候才來,所以,竟這樣錯過了。猛然想起進林時那個穿黑色鬥篷的身影,初時並沒有在意,再仔細想想,時間怎麽會那麽巧,而且同樣也是這個方向,他心裏一驚,

——清揚!

我竟如此粗心,與你失之交臂!

文舉恨恨地猛一拳,砸在桃樹上,震落一地的桃花。

不,我不要再次失信於你,我一定要找到你,告訴你,我回來了,文舉回來了!

他腳步穩健如飛,疾步離去。

文浩心中鬱悶,一路走走停停,正要穿過桃花林,抄小路回寺院。

他百般無聊,梵音沒見著,又把素英得罪了,連她去了哪裏都問不到,別提有懊惱了。取下腰上的配玉,一路走著,一路拋著玩。忽然一下沒接住,配玉掉在了地上。

咦,這是什麽?

好象是一個字。

怎麽會有人在地上寫字,居然還用花瓣?

文浩把上麵浮著的花瓣吹掉,嵌入花瓣的字顯現,是個“文”字。

他納悶:寫什麽字不好,非要寫個文字?

他往旁邊一看,有人來過,好象還在這裏呆了好一陣子,在另外一棵桃樹下,落下的花瓣特別多一些,似有人用重力撞擊過桃樹。

他轉悠了幾圈,仔仔細細勘察了一番,腦海中一閃。

莫非——

是梵音,一定是梵音來過,為了躲我,她到這裏來,還在這裏練劍,那桃樹定然是她翻飛時用以落腳的,因承重力的關係,所以落花特別多。

至於這個花瓣的“文”字,文浩眉頭一皺,

難道——

難道,她是想寫我的名字嗎?

文浩蹲下來,用手去撫摸花瓣字,

梵音,你是在寫我的名字嗎?——為何要寫我的名字?

是我讓你心煩意亂嗎?——你為何會心煩意亂?

你拚命躲我,隻因我是皇子,你是怕陷進去嗎?

還是,你要強迫自己掙脫?

——因為,你已經陷進去了。

這個花瓣大寫的“文”字,透露了你深藏心底的秘密。

文浩的心抽搐起來,為這個冷傲多情的女孩心痛,

梵音,你這是何苦呢?

就象沈媽說的,你以為,你真的能夠那麽輕易就忘記了嗎?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文浩忽然間就明白了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