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殛之劍幽記

正文_第4章 倩女芳心(1)

“小姐,那你打算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

“你和許門主的事啊?”

“我和他沒什麽事啊?”

“我是說如果他向你求婚,或者他不好意思說,尋出武林中大有頭臉的人,比如說天師府的張天師向沈莊主求婚,你準備怎麽辦啊?”

“那隻能聽我爹爹的了。”沈丹馨又幽幽歎道。

“小姐,其實你這樁婚事,無論他何時提出求親,無論以什麽方式提,都是注定無法更改的。

“且不說以他劍仙門主的地位,武林中沒人能拒絕他的要求,單就他敢舍身到魔火大陣中救你,他對你的這番情意有多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知道,魔火大陣是魔教中最歹毒的陣法,除魔教教主本人外,沒人敢進入陣裏。”

“當時沈莊主被逼得自殺,大智神僧那等神功也望陣興歎,隻有許門主毅然闖陣救你。”

“我知道,但我最感激的還不是他救了我,而是他救了我爹爹。

“而且他不是救過我們父女一次,而是幾次,如果不是他力主出莊,我爹爹大概還不會聽從大智神僧的話,突圍出來,我們父女也就和莊子一同化為灰燼了。

“我知道他為我、為我爹爹做的一切,所以他如果提出讓我嫁給他,我會馬上答應,毫不猶豫。”

“是啊,如果有人肯為我那樣去做,讓我為他馬上去死我也願意。”

“我也一樣。”沈丹馨接道,“無論什麽時候,無論需要我為他做什麽,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甚至下地獄。”沈丹馨的語氣驀然激動起來。

樹上的許飛揚心頭一股熱流湧遍全身,他心中喃喃道:

沈姑娘,你錯了,我不會讓你為我做任何你不願做的事,但我會為你去做,也隨時願意為你去死,甚至下地獄。

“小姐,你既然肯為他做一切事情,那不就是說你也像他愛你那樣愛他嗎?”

“那不一樣,他救我一命,我可以還他一命,他對我們沈家有大恩,我也可以用我的一生來報恩,但那不是愛。有時我甚至希望能像他愛我那樣去愛他,我知道這也是大家都認為是情理中的,但我真的沒有那種感覺。”

許飛揚驀然如激雷轟頂一般,豁然想通了自己一直苦苦思索的沈丹馨答複中所缺少的是什麽了,那就是缺少了愛!

“其實我也知道世間大多數夫妻間原本沒有愛,”沈丹馨又接著說,“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樣,他們成親前根本沒見過麵,更談不上情和愛,後來他們也恩愛一生。

“我有時也想我的命大概和我娘一樣,我娘是由父母做主嫁給了我爹,我卻好像是命運的安排,一定要嫁給他。

“我也不是不喜歡,更沒有什麽抱怨,我也會像我娘那樣以後學著去適應他,去愛他。

“可我總是覺得缺少了什麽,自己又想不清楚。”

“小姐,莊主和夫人誰不羨慕是天地間最美滿的婚姻,你和許門主將來也是一樣。

不知要羨殺多少江湖兒女。

不過怎樣美滿的東西也會有一點點缺憾,人也不能過於求全。”

許飛揚此時已完全清醒,遍體生涼,他感到似乎有一種魔力從他心裏一縷清風般消失了。

他心中已然明白:

他和沈姑娘之間緣分斷了,如果一個女孩子為了報恩而委身給他,他又接受的話,那就不是對他自己,而且是對劍仙門列祖列宗莫大的侮辱!

“沈姑娘,祝你日後找到如意郎君,多子多福,富貴萬代!”他在心中默禱

著,心中又是酸痛,又是一種釋然的輕鬆,已然淚流滿麵。

“其實我看到他那個樣子,心裏更難受,我不知道爹爹求他做一件什麽大事,但那一定是關係武林存亡甚至國家安危的大事,可他那個樣子豈不誤事?

玉姐,你不知道,有時我真想走到他麵前,對他說:

許門主,你需要我嗎?想要我嗎?不用三媒六證,不用八抬大轎,我就在你麵前,你把我拿去吧,像拿來你自己的東西一樣把我拿去吧,我就是你的人了,隻要你高興。”

許飛揚聽得心中刀刺般劇痛,羞愧欲死,恨不能一頭撞在地麵上撞死。

心裏卻又後怕得要死,假若昨天早上他向沈丹馨吐露心聲時提出求親,沈丹馨也必會答應。

而自己過後再知道她這番心思,真要生死兩難了。

“小姐,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搶都搶不到,怎麽讓你說得這麽悲壯,倒像你被皇上逼著去和外蕃‘和親’,來犧牲自己挽救國家命運似的。”苗玉笑了起來。

“我隻是想說明自己的心意,倒是言過於實了。”沈丹馨也笑出聲來,“我知道是我不好,也是被我爹寵壞了,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不是由著我的性子來。

“可是我和他隻見過兩次麵,就好像被什麽人安排好了必須嫁給他,而且不能說‘不’,可我心裏卻一點準備也沒有,我也知道能嫁給他是江湖中無數女孩兒的夢想,隻是心裏轉不過這個勁兒。”

“慢慢就好了,”苗玉勸道,“隻是事情太突然了,過後你不但能轉過這個勁兒,還會感謝命運的安排的。”

許飛揚全身心都充滿著無盡的愧悔和對沈丹馨的感激。

他把頭靠在大樹的主幹上,倒不急於離開了,他想多聽聽沈丹馨的聲音,他想以後怕是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玉姐,咱們盡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吧。”

“說我什麽?”

“你這幾天也不大正常,你為什麽一直躲著黑豹大哥?你們之間怎麽了?”

“胡說,我躲他作甚?隻是想好好陪陪你,我們老夫老妻了,哪還能像新婚小夫妻一樣兒,見麵就粘在一起。”

“這樣說倒是我的不是了,天天拉著你陪我。

“人家不是說‘小別勝新婚’嗎?你和黑豹大哥一別數月,都快成久別了,你別陪我了,去找黑豹大哥吧。他心裏不知怎樣恨我哪。”

“死丫頭,你什麽時候也學得恁的壞,我陪他去作什麽?這山中七年,我像在地獄中過活一樣,不是煩他,而是煩我自己,小姐,這話也隻能對你說,我每天早上起來都不敢照鏡子,看見自己的影子就煩,不是和你說虛情假意的話,我這輩子唯一感念的就是莊主對我的恩德,唯一想念的人就是小姐。”

“玉姐,你過的也真夠苦的。”

“小姐,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那隻是一段冤孽,這冤孽也快到完結的時候了。”

許飛揚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怕再聽到什麽人的隱私,自己的良心要受自責,他轉頭看一眼那扇亮著燈光的小窗,準備下樹離去,可是眼睛卻突然睜大了。

他看到紅磚小樓的琉璃瓦上蜷伏著黑乎乎的物體,絕不會是貓,倒像是山間碩大的狸貓。

他有心上去看看究竟,卻又怕被屋中人發覺,萬一上麵沒什麽情況,自己可就分說不清了。

他撥開枝葉,四下瞻望,更是一驚,看見幾條黑影正竄高伏低,無聲地向小樓侵近,附近的警衛竟毫不覺察。

他心中略一思忖,已有計較,隨手折斷一

根樹枝,手腕輕輕一抖,樹枝已如離弦之箭般向樓頂上的物體射去。

“錚”的一聲輕響,樹枝被彈向空中,同時那黑乎乎的物體驀然暴長,已現出人形。

“好,你終於現形了。”許飛揚手按劍柄,穩坐不動。

那人知道自己已行藏暴露,向前一撲,已到簷下,單手吊住屋簷,兩腳飛起,已把兩扇窗子踢飛,人也借勢蕩了進去。

屋內傳來兩聲驚惶的叱問:

“什麽人?”

許飛揚不敢再等,他兩腳一蹬枝幹,人如電閃,射進窗子,在空中拔劍大喝道:

“看劍。”

他人尚在窗外,看到室內一道刀光閃過,旋即一團黑影又從窗子裏飛了出來。

他進入屋內,卻見苗玉手撫胸口,花容失色,沈丹馨卻手執一柄圓月彎刀,淵渟嶽峙般站在那裏。

“是什麽人?”許飛揚問道。

“是麻七姑。”苗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喘息著說道。

許飛揚彈身倒飛出去,卻見一中年女子正站在樓下,冷冷看著他。

“閣下就是麻七姑麻法王?”

“好說,老身就是。”

來者正是麻七姑,她那天被張小明和苗玉施計氣走,感到無顏回教中,便一口氣入了關。

進關後她腦子倒清醒了,知道這般負氣出走也無濟於事。

終歸還是要到教主座前請罪,便留在鎮內等候教中人破了沈莊,一起返回總壇。

隨後她便聽教中關東分壇的人報告說,沈家父女率人到了鎮上,住在總兵府裏。

沈莊那麵情況如何還不知道。

她雖然奇怪此番出動如此多的精兵猛將,怎會讓沈家父女夷然無損地逃出來?

心中卻是一喜,馬上決定夜入總兵府,殺苗玉,擄回沈丹馨,以雪恥辱。

總兵府中安插有他們教中的人,對總兵府的地形和人員安置對了如指掌。

麻七姑按圖索驥般找到苗玉和沈丹馨注的小樓,不意她剛在樓頂藏好身形便被人發覺了,而她原準備等兩人入睡後再進去殺人擄人的。

不過她也未著在意裏,滿擬破窗之後,一招之間殺苗玉,擄沈丹馨即可告成,沒想到沈丹馨突出一刀,險些把她劈中,她大驚之下倒仰而出,還沒等再度進入,許飛揚已站在她麵前了。

“閣下倒是好膽量,居然還不逃走?”許飛揚打量著麵前這位凶名素著的女魔,凝運功力,布滿全身,不敢有絲毫怠忽。

“逃?”麻七姑桀桀怪笑起來,“這天底下還沒人能叫老身犯上一個‘逃’字。

“你是何人?”

“劍仙門許飛揚。”

“原來是劍仙門主,失敬,失敬。”麻七姑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會在此間遇到中土武林中近乎神化般的人物。

“老虔婆,你羞也不羞,上次你不是已逃過了一次,還敢在這兒誇口?”

沈丹馨和苗玉也越窗而出,站在許飛揚身後,苗玉見許飛揚趕到,心中了無畏懼,出言譏諷道。

“賤婢,我今天原想來殺了你,可是你放心,以後你落到我手裏,我絕不殺你,要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養你一輩子。”麻七姑怨毒無比的說。

“老虔婆,你武功未必是天下第一,可是你惡心人的功夫絕對是天下第一。”

“賤婢!”麻七姑暴怒,猝伸左手,倏爾成爪,扣向苗玉右肩,苗玉早已有備,腳下一飄,施出“幻狐步法”避了過去。

“前輩息怒。”許飛揚一劍刺向麻七姑咽喉,迫她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