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傳奇

第3節

正文第3節他這時與桑先生對麵坐談,越覺其風骨嶙峋,笑態可掬,心中更增無限親切之感!當下欠身道:“小可鬥膽請教仙師大名,仙號如何稱呼?”桑先生一笑道:“我名桑羽,從道已數百年,早先在苗疆玉樹屏落身,人皆以‘玉樹真人’相稱,隻因求道過切,走火入魔,苦了近百年,方得擺脫了纏身魔障;隻是那‘小諸天六二法相’卻始終難以打透,至為苦惱,近年來遷居雁蕩之後,略有進展,卻又心緒不寧,若有所苦!唉——”長歎一聲,他才又道:“你此刻尚未入門,自是難以想象,俗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能夠於始道時保持一分純潔,以後便可少了一分幹擾,至為重要!”說到這裏,微微一笑,接道:“你的雪雞烤好了!”言罷雙手一拍,即見一隻烤熟的焦黃雪雞自空中鼓翅而來!那隻烤熟的雪雞,一直飛進石洞,就空止住。

“玉樹真人”桑羽用手一指,雪雞徐徐落在杜鐵池麵前平空定住。

杜鐵池頓時就覺出一股奇香撲鼻,當下伸手接住。

桑真人道:“你就趁熱快吃吧!”杜鐵池告了放肆,就手撕一隻雞腿,咬了一口,隻覺得入口奇香,當得上香、脆、肥、嫩,一時食指大動,就口大啖起來!這隻雪雞,少說也在五斤左右,他隻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去了!又不舍得把餘下的拋棄。

桑真人見狀,微一頷首,說道:“這裏天氣甚冷,就是放上幾天也不會壞,你留著以後再吃吧!”杜鐵池應了一聲,步出洞外,先就著清泉把嘴臉洗淨,然後找了一片雪蓮的葉子,將剩下的半隻雞包好,這才轉回洞內!桑真人正在閉目調息,隻見兩道白氣,一長一短約有手指粗細,不時自他鼻孔左右伸收不已。

杜鐵池心中一驚,卻知道必是一種內家調息功夫!當下不敢打擾,正自進退兩難的當兒,桑羽已睜開眸子,兩道白氣自行消失!桑真人微微一笑,說道:“不妨事,你坐下說話!”杜鐵池依言坐好!桑真人目光注視著他道:“七修真人當年修真洞府,隱藏在東山,是一個絕大的隱秘,知的人不多,我和吳嬪卻是知道這件事的!”杜鐵池心中怔了一下!吳嬪就是梁瑩瑩的師父。

桑真人一笑道:“我二人表麵上不曾明說,但是暗自裏都知道彼此的心意,私下裏我二人曾用盡心機,各施展搜山法力,隻是幾年下來,卻一無所獲——你當這是什麽原因?”杜鐵池坦誠地說道:“那是因為,七修真人的洞府,隱藏得過於神秘,不易為外人所發覺!”桑真人笑了一下道:“不是這樣!以我二人功力,就是隱藏得再神秘,也能找出來,那是因為七修真人飛升之前,在他洞府前,設下了一層玄奧的禁製,若非是他選中之人,任何人都難越雷池一步!是以多年以來,我二人雖費心機,卻一無所獲,明知那洞府就在這座山上,卻是不得其門而入!”杜鐵池心裏不勝納罕,嘴裏卻不便說將出來!“玉樹真人”桑羽歎息了一聲,苦笑道:“那吳嬪比我更是心急,生怕外人得訊登臨,來此搜尋,乃在北雁蕩前後各處設下了十七道禁製.然而百密仍有一疏,想不到你竟然會是漏網之魚!”杜鐵池不敢插嘴,靜靜地聽著。

桑真人看了他一眼,道:“那吳嬪雖屬正派中人,但是她生性偏激,度量奇窄,錙銖必較,嫉惡如仇,自從她得自青城嫡傳,更加目無餘子,素來看不起同修各同輩,除了有數幾個仙長以外,她誰也瞧不在眼裏,是以多年來開罪了許多人,直到十年前結仇於點蒼山的劍髯公,雙方比鬥結果,吳嬪不敵,險些喪命,為劍髯公‘天藍神砂’所傷,至今元氣未複,那劍髯公為旁門有數高手之一,得道已近千年,吳嬪與他有喪子之仇,如何能容她活命?為此曾昭告宇內,發誓要取其性命,吳嬪這一次惹了厲害對頭,偏偏幾位正派有名望的前輩仙長,皆因為恨她昔日自負過甚,俱都袖手旁觀,不管她的閑事,吳嬪賭氣之下才悄悄遷居來到雁蕩。”

微微一頓,又接下去:“吳嬪來到雁蕩是有雙重原因的。

第一,乃是北雁山勢奇險,她匿居之處極為隱秘,暫時不愁為劍髯公所知;第二,也就是我剛才所說的了,她目的乃在尋找七修真人修真遺址……同時她這多年來閉門加緊練功,冀圖練成足以克製劍髯公天藍神砂的‘紫氣護體神光”。

當然,這門功夫並非這麽容易練就的,她生性急躁,凡事都抱定必成的信心,絕不接受失敗教訓!”說到這裏歎息一聲,又道:“我與吳仙子結識甚早,甚知她為人慣於鋌而走險,又知她開罪了劍髯公,如今走投無路,乃思加以援手,就近照顧,不意她生性要強,拒不接受,反倒厲顏相向,為此我二人乃至動手,以她道力看不易勝我,隻是我卻深知她太過要強,如果再敗在我手下,惱羞成怒,必然其勢大變,如此非我所願,大違我維護故人之初衷,於是故意敗在她手上,退居後山,這樣一來才保全了她的麵子,兩下裏互不來往,乃得相安。”

杜鐵池聽他這麽說,不禁對於麵前此人,肅然起敬,但是卻有些不解,他何以要對自己說這麽多?桑羽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微微一哂說:“你不要奇怪!這些事情我所以不厭其煩地告訴你,是有原因的——因為從今以後,你的身份將對於我與吳嬪大為不同,就整個雁蕩來說,也構成三足鼎立,不可化解的必然性!所以,有關我與那位吳仙子的事情,你不可不知。”

杜鐵池欠身道:“仙師教誨——”桑真人道:“我剛才說了這麽多,無非是要你了解一下今日雁蕩所潛伏的危機!基於以上的理由,這裏隨時都將有可能爆發一場可怕的劫難——而………頓了一下,他眸子裏射出殷殷情意。

“而……”他接下去道:“能夠解救這場劫難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吳嬪,而是你!”杜鐵池一驚站起,惶恐地伏身拜倒道:“小可一介凡人有何德何能過問此事,萬祈仙師指示迷津才好!”桑真人笑道:“請起來吧!這一拜我萬萬是擔待不起的!”杜鐵池遵命站起,侍立一邊。

桑羽道:“果真你要是接受了七修真人遺留的道統,論輩份,當比我還要高出許多,最起碼也得同輩論交,說起來,反倒是貧道高攀了!”說到這裏,麵含笑容道:“我說此話,並不虛偽,有朝一日,貧道還需杜小友你加以援手,才得渡過難關呢!”杜鐵池大為驚異,駭然道:“仙師指示迷津,有朝一日小可果能為仙長盡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玉樹真人”桑羽禁不住麵上一喜,頻頻點頭道:“小友心性敦厚,誠發內外,有此一說,貧道亦足感盛情了!”杜鐵池慨然欠身一禮,說道:“小可一介凡人,及今屢見神奇,已決心排除萬難,進修仙業,隻恐天資駑下,尚祈仙師垂憐——羅致門牆……”“玉樹真人”桑羽哂道:“不要再說了!——我與你說了半天,你居然無從體會。”

說到這裏,微微地閉了一下眼睛,運神略思,不過瞬息之間,他又睜開眸子道:“這就是了,你此刻不脫凡俗,須待七日之後,拜飲靈石仙液之後,才開愚頑,一切前因後果,是時自知,此刻與你多說無益!”歎息了一聲,他又接道:“七修真人當年領袖群倫,聲名之盛,自非你此刻所能夢想,而屬意於千年之後今生的你,這其中必然與你有不可化解的宿緣,真人的真知灼見,繼千年而後,乃能顯現,仙法無邊,深澤廣被,怎不令人大興歎息!”杜鐵池情知桑真人所說必係真情,隻是以他目前的智慧,卻是無論如何難以想透。

桑羽微微笑道:“北雁後嶺絕峰之白猿,原本共二十七隻,後為吳嬪所豢養之黑猿殺之過半,那些黑猿照理是說打不過白猿的,那是因為它們身上係有吳嬪所繪製的山行護符,是以白猿才會吃了大虧,後為我無意發現,乃暗中行法將黑猿符咒破壞,那些黑猿才會失去了寵恃,隻是白猿卻所剩無幾!”提起這件事,桑真人大生感慨。

他娓娓道來:“我與前山吳嬪早先俱不知這些白猿競與七修真人靈居洞府有關,說起來這件事實在很微妙,也很偶然!”又是一件杜鐵池大感驚異,聞所未聞的事情。

“玉樹真人”桑羽含笑道:“方才我推算,你當在‘辰’時進入洞府,按仙律乃屬大吉之數,現在還早,不妨與你談些閑話。”

頓了頓,他才笑道,“這些白猿出現,俱非偶然,說起來也都與當年七修真人有關?”他慨然歎息一聲又道:“這件事還是我偶然自老友小倉神君所收集的一本《群仙典籍》中所看到,書中記述當年七修真人在括蒼收伏兩隻白猿事,才使我靈機一動,聯想到本山的這些白猿!”杜鐵池心中一驚,說道:“莫非真人以為這些白猿,與當年七修真人所豢養的兩頭白猿有關?”“豈止有關?”桑羽微微一笑,接道:“經過我詳細考據的結果,目前本山的這些白猿,就是在一千年前,七修真人所豢養的那兩頭白猿的後裔。

這些,都是在一個偶然機會下,被我所發現!”杜鐵池心裏一動,他細想了一下,認為果然有此可能!桑羽道:“當年七修真人飛升之前,二猿已深有道行,七修真人必己關照二猿,要小心看守門戶,不使外人發現,是以二猿也以此傳家,直到今天為止,這些猿類也都恪守著它們祖先傳下來的任務,十分認真地執行著這項使命!”杜鐵池一怔,道:“可是,小可卻是被那些白猿所導引才找到了那座洞府的!”“不錯!”桑真人微一點頭,說道:“這就是你的緣份了,我也正是因為看見你與那些白猿相處融洽,才斷定你必然已經發現了七修真人當年修真的洞府!”說到這裏他歎息了一聲又道:“不久以前,我擒到了一頭大白猿,要它帶我去找尋七修老前輩的洞府,不意那頭老猿執意不肯,後來為我法力所迫。

不得不勉強從命,誰知在途中,它乘我不注意之際,竟然自墮深淵而死,那一次事後,我才想通了這個道理!”他冷笑一聲接著又道:“前山的吳嬪必然也發現了這項隱秘,居然用盡了苦心,也擒到了兩頭白猿,一心想豢養熟悉之後,再令它們帶路去搜索七修洞府,誰知二猿品性剛烈,居然絕食而死,以全節義!”頓了頓桑羽接道:“如此一來,我和吳嬪才注意到這些白猿的貞烈,隻是再想擒捉,已是不易,即使是擒到手裏也是妄然,我倒是死了心了,吳嬪卻不然,無時無刻都在搜索著這些白猿的蹤跡,隻是並沒有用,因為這些猿類,早已由一代因循相傳,學會了躲避人類的方法,平素活動範圍,也都在七修真人所設有的禁製之內,萬難窺出端倪!”他顯然曾對這些白猿研究過一段極長的時間,否則萬難知悉得如此清楚!像是自嘲似的,他微笑了一下。

“直到昨天,我正在靜坐之時,隱約聽得猿鳴之聲,一時好奇,前往觀看,才發覺到黑白二猿,相互對搏,白猿因數目較少,吃了大虧,那些黑猿顯然是為吳嬪所差,前來誘捉白猿,吳嬪自從收服這些黑猿之後,曾傳授過它們技擊之術,是以這場對搏,白猿自是吃了大虧!”他冷笑著道:“——及我趕去之時,才發覺到白猿已死亡大半,僅餘四猿尚在拒死力拚,是我不忍,正待施法略予援手之際,卻見你在一白猿帶領之下,竟然來到了現場,經你出手助陣之後,才逐漸扳回了頹勢,我因見你劍法精熟,生怕你將黑猿殺戳過眾,引起吳嬪不快,才以吹竹聲將黑猿驚走!”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才又接道:“待我將那些黑猿引走之後,再回來時,竟然失去了你們蹤影,前後不過瞬息之間,我的觀察之力不謂不敏銳,居然會查不出你們絲毫蹤影,大是令我不解,後來經我靜心推算結果,才知道你與白猿之間的邂逅絕非偶然,從而斷定你與七修真人之間宿緣一定很深,事實證明果然不錯!杜鐵池這才想到那日吹竹聲,原來是他所為,這時,聽他這麽一說,不禁大為驚喜,惶恐。

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竟然會有如此福澤,可是這些話出之桑羽之口,卻又斷然不是戲言,一時百感交集,卻不知何所適從。

總算他福至心靈,當下向著麵前桑羽深深一拜道:“弟子愚蠢,實在想不透其中奧玄,請仙師指示迷津才好。”

“玉樹真人”桑羽一笑道:“小友如此謙卑,來日必成大器,七修老前輩,既對你有此一番安排,必有深意,以我法力,一定要將小友你與七修前輩這段因果參透,當然並非不能,隻是未免對前輩不敬,如有意外,更是罪過,是以不便說得太露骨。”

微微一頓,他遂又道:“也罷,我想七修老前輩,千古真仙,無所不知,既容我居住在此附近,未必全無緣份——這麽吧,我暫且陪同你共至他老人家洞府,一看究竟,再定道理吧。”

杜鐵池大為興奮,高興地道:“多謝仙師開恩,弟子前頭帶路了!”桑羽道:“你也不要高興太早,七修真人乃前輩真仙,能知千古未來之事,貧道是否有此榮幸,得至其昔日洞府,尚還不知,萬一無此緣份,卻也是愛莫能助,一切須靠你的機智,福至心靈了!”杜鐵池躬身道:“弟子知道!”桑羽這才自蒲團上站起,微微點頭道:“入山的時辰倒是差不多了,你我去吧!”說罷向外步出。

杜鐵池跟隨在他身後,出得洞外。

“玉樹真人”桑羽手掏仙訣,向空中虛劃了一下,頓時閃過一片霞光。

光華乍閃即收,杜鐵池定目再看時,不禁大為駭異,原來麵前洞府,已然消失,原先洞府地方,居然換成了一片蒼茫雲海。

桑羽行法閉門之後,又在前後左右各指了一下,設下了禁止,這才含笑道:“雁蕩為海內三千六麻湖天福地之一,時有妖人宵小窺伺,不可不略加小心!說罷左右打量了一眼,問杜鐵池道:“你可記得此去那洞府的路徑麽?”杜鐵池看了一下,茫然道:“弟子屈察,竟然不知這是什麽地方!”桑羽微微一笑,說道:“無妨,我可以帶你到那日黑白兩猿搏鬥之處,再怎麽走,可就不知道了!”杜鐵池道:“弟子省得!”話聲出口,即見桑羽袍袖揮處,麵前紅光大顯,和先前來時一樣,轉側之間,已經來到了另一處地方。

杜鐵池身形站定之後,四下認了認,才發覺到二人立身之處,正是那日黑白兩猿交陣的翠嶺青穀,隻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明明記得前麵不遠,穿過鬆林,即是一堵聳立雲天之間的高峰,其下就是萬丈深淵,而此刻,鬆林依舊,卻不見了那堵高插入雲的石峰。

桑羽顯然已經發覺了他的麵色有異,不由含笑道:“怎麽了?”杜鐵池匆匆跑入鬆林,向外看了幾眼,奇怪地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這裏有座山峰,怎麽忽然又沒有了!咦——”他四下裏張望著,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一旁的“玉樹真人”桑羽卻似已知道了是怎麽回事。

他微微笑道:“我去去就來,你再看看是否有異。”

說罷身形微晃,已失蹤影。

也就在他身形方自消失的當兒,眼前景致即為之一變,等到杜鐵池眼睛再移過時,前此所見的巍峨高峰,霍然就在眼前。

心裏一喜,忍不住脫口叫道:“仙師請回,我看見了!”那裏知道,話方出口,那座山峰倏地又失去蹤跡,同時眼前紅光一閃,“玉樹真人”桑羽去而複返,已站立在眼前。

杜鐵池大為驚惶,桑羽卻似早已料中,臉上現出一片泰然。

他目注著杜鐵池道:“你有什麽發現。”

杜鐵池呐呐道:“怪事——仙師你一來,情形又變了!”“玉樹真人”桑羽輕歎一聲,微微頓首道:“這就是了,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這份難得的仙緣,是屬於小友你一個人,外人無福分享,你需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前輩真仙對你的一番期望,三月之後,貧道當來此處候你,你自去吧!”杜鐵池依依難舍,還要再說。

桑羽喟然道:“小友不要再多說了,今夕何夕,萬一錯過了七修前輩的這番恩澤,豈不可惜?一切隻有靠你自己的緣份,貧道無須多言,也無能為力,我會贈你八字真言,你牢牢記住,必有大用!”杜鐵池欠身道:“弟子恭聆恩訓!”一刹時,他麵色紅潤,如沐春風。

桑羽遂即口宣八字道:“專誠致一,金石為開!”言罷左手微伸,紅光猝閃,已失蹤影。

杜鐵池伏地恭敬地拜了三拜,這才站起身來,心裏憂喜交加,難以自己。

然而,當他目光再視過竹林時,卻發覺到那堵高插雲層的山峰,赫然又在眼前。

他忽然明白了。

必然是七修真人仙法無邊,緣份的遇合,亦隻限自己一人,即有半仙之份的桑真人,亦難以沾邊得窺堂奧!誠然是不可思議!他麵對著這番恩澤非同小可,哪裏敢絲毫掉以輕心?當下把身上略事整理了一下,懷著一番忐忑興奮的心,遂即向峰前步去。

他心裏先時仍有顧慮,生怕眼前景致再變。

誰知一直來到了麵前,亦是原樣!很容易地,他找到了那片斷崖峭壁,在那裏發現了那棵古鬆樹。

穿過了樹洞,即來到了那道迂回的壁間廊道!一切俱和昨大的情形一般無二!佇立在壁廊中間,前望著開闊的雲海、斷壁、殘虹、老樹、昏鴉,交織成一片清新脫俗,而從來未曾體會過的心情!“人間仙境”當之無愧!麵對著這等壯觀的景致,杜鐵池在心靈深處,仿佛也有了前此未有的微妙感覺,一刹間,他心裏充滿了自信與喜悅。

一聲清亮的猿啼,異常尖銳。

就在杜鐵池恍然驚釋的當兒,兩隻白猿已來到了他麵前,是大白、二白。

兩隻白猿乍然發覺到杜鐵池,欣喜不已,接二連三地發出嘯聲,頓時就由山壁道間,奔出了許多小猿!不久另兩頭大猿三白、四白也來了,一時更形熱鬧!眾猿圍繞著杜鐵池前後蹦跳叫嘯不已,現出一片歡欣鼓舞神態!杜鐵池與它們玩耍了一刻,才向著七修真人的那座洞府走去!他這一次來,心裏事先已經有了準備,打算在這裏停留一個時候。

有一個他不甚了解的問題!一座空曠無人居住的石洞,究竟對自己有些什麽居留的價值?這個問題,似乎並不能馬上獲知答案,必須先靜居下來才能慢慢體會出來!杜鐵池與那些白猿玩了一會,發覺到一個奇怪的事實,那就是這些白猿盡管是調皮得很,可是一入石洞卻現出安寧神態,除了幾隻小猿不甚老實,其他各猿都不再高聲囂嘯!而且,杜鐵池也注意到,它們起居的範圍,也隻限於最前的那間洞室,無論大小各猿,絕不擅入二門之內!自然,從第二間起的兩間石室,也許是光線都太黑了,不適宜它們活動!在嘻玩一陣之後,四隻大猿離洞外出,幾隻小猿都跑到廊子裏去曬太陽。

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杜鐵池先在前堂觀看了一陣,又仔細地看了一下牆上的那些雕像,由於是男女二人的共同坐姿,他自是無從體會,隻是覺得這些石雕雕鑿得維妙維肖,顧盼傳神!自然,這些“合籍雙修”的上乘道法圖解,非他目前所能領受知道的!他料定圖解中的那個年輕羽士,必是這座洞室的主人——“七修真人”,那個妙齡道姑,必係其妻室七修夫人了,自是不可失禮!於是重新跪好,恭恭敬敬地分別叩行大禮,這才向第二間石室步入!這間石室內,除了一個打坐的石墩之外,就隻有一個矮平的圓桌,似乎別無他物。

他站在室內中央,四下打量著,似乎不如昨日來時那般的模糊,隻見四壁石質皆為暗紅色,室頂中央,石質卻是淺白色,卻有正反不同的回旋紋路。

這些紋路,初初一見,必定會誤認是石質本身的顏色,但仔細辨認之後,才知不是的。

杜鐵池博讀群書,也頗通曉易經,有關那些看似虛空的八卦太極,陰陽五行生克易理也井非全然無知,經他仔細辨認之後倒覺得這些圖紋很有點意思,似乎其中含有深湛的道理!他坐在正中的石墩上,再仔細地向四壁上觀看過去,這一次又為他發現到了一些東西!原來四麵石壁上,有三麵隱約雕刻著一個人的坐姿,由於那人相雕刻在原本就黝黯的石質上,極不易為人認出。

須知杜鐵池今晨自服食梁瑩瑩所贈予的“冬果”之後,一時元氣大為充沛,目力更見奇佳。

他本來就內功深湛,擅調息運神,此時定心細觀之下,壁上細微可見!被他所發現的這個坐相,顯係同一個人,因為不曾著色,石質色澤又係黯紅,如非特具智慧,凝神細閱,簡直不易看出!可是一經認出之後,卻就越看越真,栩栩若生!三個坐相,三種姿態!第一個是正麵的疊膝坐姿!坐者雙手按膝,頭頸後仰,一雙肩頭緊收著,收腹拱背,想象中該是一個吐氣的姿態!第二個坐相,是一個側坐的姿態!坐者右手插腰,身軀卻向左麵力弓下去,看上去頭已著地,似乎全身無骨模樣!第三個坐姿,卻是一個背相!雖然看上去是一個背影,卻是大有文章!三具坐相,全係赤身露骨,全身上下不著寸縷,是以身上每一根骨骸,甚至於每一塊肌肉,都能清晰在目!即以這第三個坐相而論,雖然是一個背影,可是杜鐵池卻可以肯定地知道圖中之微妙全在背後所現出的那些骨骼!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在眼,似乎都有極為特殊的姿態在著力!這間石室別無其他,就隻有這三具坐相!四壁上有三麵顯示著坐相,剩下的那麵牆上卻是滿目淒涼,像是被人用刀斧劈砍過,到處都是殘破的痕跡,地上也散滿了碎石粉屑!杜鐵池看了半天也摸不清是什麽道理!他於是站起來,步入第三間石室——最後的一間,也是最黑暗的一間!這一間石室,顯然比第二間要黑得多,也要大得多,室內陳列著大小高矮無數根石柱。

這一點,卻使得他十分困解。

可是畢竟他此番遇合,不是偶然,“福至心靈”對他來說,確實屢證不爽!一個念頭,電也似地自他腦子裏閃過!——他忽然想到:如果眼前這些長短不一的石柱,是一些高矮不等的石座就好了!心裏有個奇怪的念頭,再看眼前的這些高矮不一的石柱子,果然就像是供人疊坐的石磚了!他立刻試著,在其中最矮的那一磚上坐下去!果然不錯!他隻覺得那石柱頂端的寬平度,正好容納下一個人,而且石麵雖然有凸凹之處,深淺適度,坐上去舒適極了,簡直就像是為自己所設計的一般模樣!杜鐵池心裏一陣喜悅,立刻再試坐向第二磚,亦是如前磚一般模樣!隻是高矮與坐姿的朝向不同罷了!他不禁又感到納悶了!“這是為了什麽。”

——心裏這麽想著,越是不解!因為既是供人坐的石磚,何必設下如此之多?如果是同時供多人聚坐,也是欠通,因為那樣似乎應該置得一般高矮才合情理,何必一根高一根矮?哪有這等待客的道理!這麽一想,他可就更糊塗了。

在這間石室內,他停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卻怎麽也想不透這個道理,真是懊喪極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仍然是想不通這個道理,隻得踱出石室!白猿都已經回來了,在第一間石室之內,相擁對眠——天早已經黑了!杜鐵池也不知道在石室裏關了多久,算計著時間,必然已經過了午夜,因為他肚子又餓了。

白天吃剩的那大半隻雞還在,他拿出來,就著清泉又吃了一半!陣陣冷風吹進來!當空是一輪明月!在空曠的前庭,他徐徐踱著步子,隻覺得天地萬物,一切都靜極了。

這座石府所選的地勢實在是太妙了,由此前眺,非但是雲天一覽無遺,似乎更能上邀天寵,那輪冰月看上去好像就垂在頭頂上百十丈處,幾顆寒星,座標分明,更似縱身可攀!如此縱目瀏覽,隻覺得心胸暢快極了。

站在這裏,深深地吸上一口氣,卻似有一番奇特不平凡的感釋!很快地,先前的懊惱、困躁,一掃而淨!前庭正麵,一樹軟藤花下,設有一樽平削的樹根,顯然是供人坐息用的!杜鐵池忽然發覺到,除了前室的幾個石鼓之外,其他可供坐息處,皆為供人靜坐參習之用!眼前這條木根也不例外!杜鐵池就在這條木根上盤膝坐定,調練了一陣內功!他心知,這些白猿一定起身很早,自己既打算住在這裏,就一定要配合它們起居!再者,他也有些累了,於是返身入室!這間石室內,還有一個石桌子空著。

他略為整理一下,鋪上一塊獸皮,就倒睡其上,不久就沉沉入睡!他早已習慣了早起!這些猿類更較他起得早!東方不過微微透出了一點點白意,這些白猿俱都起來了,杜鐵池忙自起身,卻見兩隻大猿正把日間所采摘的山果分給幼猿,他也分到了兩隻“雪桃”!那是本山的一種特產,實大而圓,肉厚而汁甜,吃下一個已經覺得很飽了。

吃完了桃子,這些白猿叫囂玩耍一陣之後,才相繼呼嘯離開外出!於是,整個山洞裏,現在就剩下杜鐵池一個人,空氣頓時就靜寂了下來!杜鐵池巴不得這些家夥都出去,好一個人靜心研習壁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