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傳奇

第6節

正文第6節雷火漫天裏,對岸傳出一陣狂笑聲。

這陣子笑聲,較諸桑羽的傳話更為清晰刺耳。

笑聲一頓,即聞得一人以粗啞的嗓音道:“桑道友何必拒人盛情?在下更不敢托大,隻是與杜恩人走在一路,理應一便接引,眼前不是說話時候,請過來再談吧!”話聲一頓,紅光倏地為之大盛,加諸在其上的吸力,更似突然之間大為強烈,迫使得二人連帶著護身的那團銀光,一瀉如箭,直向對岸投去。

“玉樹真人”桑羽自視甚高,在同道中身份尊貴,自是不願輕易接人盛情,在他說話之初,已先施展“小六合金剛法力”將身軀定住。

無奈對方法力深湛,那道用以接引的紅光,更不知是何路數,對方既屬善意,更不便出手抗拒,由是倉促間,已被紅光所發出的強烈吸力吸向彼岸。

出人意外,在漫天雷火之中,惟獨這裏方寸之地,卻現出了難得的一片寧靜——翠翠青山,幽幽流泉,似乎都不曾為這場浩劫所波及,顯現出一種超越常情的寧靜。

在此坐望眼前的這番雷火浩劫,真有“隔岸觀火”之勢。

即見麵前有畝許方圓的一塊平地,背後一脈青山,瀑布倒掛,泉聲潺潺,對麵是萬丈懸崖,一抹長天,那雷電風火,天崩地裂之勢,正自如火如荼地在眼前持續著,靜中觀變,更具驚心動魄之勢。

二人被那道朱虹強接來到崖前,即見正麵一棵古鬆樹下,盤膝坐著一個直眉豎發的魁梧紅臉漢子。

那人身著一襲火紅色長袍,正自平胸作勢推出右掌,那道赤紅色的光往便是由他掌心內發出,待到二人身形落地站定之後,隨著他揚動的手勢,那道朱色長虹遂即一閃即收,紅衣人也就遂即站起!杜鐵池定目一看,不禁大喜,道:“原來是徐前輩!”說著他忙為桑羽介紹道:“這位就是徐雷,徐老前輩!”桑羽這才知道麵前這個紅衣人,竟是聞名甚久的徐雷,有關徐雷身犯戒律,為七修真人鎖禁在後山之事,他也曾有過耳聞。

自從遷居此地以後,也曾多次細心地探訪,卻是礙於七修真人當年禁製,竟無從發現,心中甚是懊惱,後來由於杜鐵池之仙緣遇合,才使後嶺部分禁地自然開放。

桑羽因而才得以仙法測知“七修洞府”與徐雷隱身之地,其間曾三次暗圖登臨,均為暗中“五行真氣”擊退,出而使他測知必係徐霄所發。

這時雙方見麵,想起前情,桑羽情不自禁,麵上有些訕訕,他為人向來自負,輕易也不受人恩惠,此番接渡之情,在對方不過是舉手之勞,在他來說,也與情麵攸關。

當下忙自上前見禮道:“多謝道友援手盛情,此番脫困,料必功業圓滿,飛升在即了,可喜可賀之至。”

徐雷哈哈笑道:“桑道友不必多禮,你我多年鄰居,隻是天涯咫尺未曾謀麵而已。”

桑羽猝然想到多次暗訪,必為對方所見。

心中一動,遂即向對方臉上看去,果見徐雷臉上含著一脈淺笑,微微向著自己頷首不已。

桑羽自是會意,不禁臉上一紅,正要自承唐突,徐雷卻已轉向杜鐵池深深執上一禮!“恩人受驚了——”杜鐵池道,“哪裏,幸虧你的援手,我和桑前輩因見後山發難,想到了前輩你的安危,才特急來此,卻想不到你卻這般安然無事,這場劫難來得好突然,桑前輩正待施展仙法,卻被你發出的紅光接引來了,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呢!”他自從精參七修仙法之後,功力靈性大為精進,複飲靈石仙乳,再為徐雷石鏡寶光透視,乃得洞悉以前數代因緣。

這徐雷正是他前世一個奴仆,其中因果,真有不足為人道及的苦衷,也有外人難以想象的悲情怨結。

說起來,徐雷負他太多,隻是杜鐵池雖生仙緣遇合,集數世之功德靈智大成,過去之事已不再計較,對於徐雷非但無怪罪之意,反而禮敬有加。

這麽一來,更使得徐雷大大心生懺悔、敬仰。

當時聆聽之下,徐雷趨前一步,忽地跪倒在地:“恩人這麽說,老奴更是惶恐無地了,恩人對老奴兩世宏恩,即使粉身碎骨以報亦不為過,更不要說舉手之勞了!”桑羽見狀大是驚異不解,不免轉向杜鐵池。

後者卻已上前一步,親手把徐雷攙起,“前生之事不提也罷!”杜鐵池道:“今日是你脫困之日,理當好好慶祝才是,當著桑前輩更不宜如此,快快起來!”徐雷仍然行過大禮,才行站起。

桑羽已然聽出了一個大概,自己是局外人,自不便插口多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噢——糟了,隻顧得我們說話,倒忘了那群畜牲!”杜鐵池亦為之大驚,道:“對了,這可怎麽是好?”徐雷一笑道:“恩人與桑道友說的可是那群靈猿?”杜鐵池道:“不錯,你可知道它們怎麽了?”徐雷道:“不勞恩人費心,老奴早已將它們妥善安置在這裏——隻是我等坐談之處,四周設有禁製,局外人萬難看出罷了。”

說罷,用手向四外一指,禁製立撤。

頓時隻聽得一聲尖銳猿嘯,麵前白影連閃,數頭白猿已臨近前。

這時靈猿,與杜鐵池多日相處,感情極深,一旦相逢又適當大劫之後,更不禁流露出無比親熱和歡欣鼓舞神態。

一時間群猿聚集,將杜鐵池團團圍在當中,咭哩呱啦吵叫一處,大有劫後慶生,閑話家常之神情。

桑羽看到這裏,不禁笑道:“難為這些畜牲,倒也有一份真情!”徐雷道:“道友不知,這些靈猿,原係七修老前輩當年所豢養的兩頭神猿‘大白’、‘二白’之後,大白二白當年曾受七修老前輩開頂大法,取出愚骨,並以仙法點化,已深通靈性,不亞常人,它們的這些後代,稟承先代遺傳,自是深具悟性了。”

桑羽點頭道:“貧道曾見過真人當年一張坐畫,於真人蹲前發現過道友所說的兩頭靈猿,火眼金睛,質稟根骨,果然頗有仙氣,經道友這麽一說,原來是真人曾施之開頂大法,這就難怪了。”

徐雷道:“這場浩劫其實也原在真人當年妙算之中,他老人家當年留於石壁,曾經關照我於本年‘霜降’後三日揭示靈帖,是我啟示之後,已事先知道,隻是其時已至為倉促,想到速速知會杜恩人,那知我到達洞府時,恩人外出未歸,接著這場浩劫已然引發,是我速施仙法,將這些猿類引渡至此,再回頭到洞府時,整個洞府已在浩劫中炸成粉碎。”

說到這裏,他重重一歎道:“洞府之內,留有真人當年苦練心性妙法,俱都刻留在石壁之上,除去杜恩人之外,多不為任何外人所見,那實在甚為可惜,這大概就是神仙所謂的‘法不傳六耳’了。”

桑羽也不勝惋惜地歎道:“誠然,誠然。”

二人說話時,杜鐵池隻在調弄著一群白猿,聽到這裏不禁大為驚恐地道:“這麽說,七修洞府此刻已不複存在了?”徐雷道:“豈止是真人洞府?整個後山方圓百十裏內外,當此浩劫,俱已化為飛灰,高山峻嶺也都夷為平地,這些俱都在當年真人神機妙算之內。”

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道:“據真人留帖所示,這片山穀當此大劫之後,已為一片新生福地,有待後世有緣人駐錫光大!”他頓了一下,眼睛看了杜鐵池一眼,欲言又止。

桑羽會意道:“這麽看來,今後這場功德,莫非與杜道友有所關連不成?”徐雷點頭道,“道友說的不差,這正與杜恩人有關,而此一段複與重建之功,老大亦是責無旁貸,照留帖所示,當在從旁相助之列,即使道友也在借重之列呢。”

桑羽楞了一愣,心中暗喜,蓋以道家所謂的“四九”天劫,不久即至,凡是仙道中人,無不心生畏懼,生怕至時難以渡過,如得前輩真仙如“七修真人”之流,暗中關懷,即可不愁,反倒深所獲益。

他早有請七修真人托庇之意,隻以無緣進身,難得有此報效機會,自是欣慰異常。

當下微微笑道:“難得道友今日平安脫困,理當有所慶賀,且容貧道暫為東道,與道友略盡賀忱!”徐雷道:“這就不敢當了!”桑羽興頭甚高,勸促道:“來來來,我們這就走吧!”徐雷正自笑允答應,忽似想到了什麽,眉頭一皺道:“有一件大事,我倒幾乎忘了,道友與杜恩人來得正好,尚請各助一臂之力,了結一場功德才好!”杜鐵池驚訝道:“什麽事?”徐雷道:“恩人有所不知,老奴剛才敬問真人當年柬帖,始知道這雁蕩後嶺之下,藏有一個極為厲害的毒物。

照真人帖上顯示,這個毒物當在這場雷火大劫平息之後出世,特差我就便殲除,真人雖未明說這毒物是什麽東西。

但是以其語氣看來,可以測知必為一厲害東西,到時老奴一個人是否能夠對付得了尚還不知,如有恩人與桑道友從旁相助,我就可放心了!”杜鐵池不禁心中一動。

桑羽卻發話道:“這就難怪了!”徐雷奇怪地道:“道友是否有什麽見地?”桑羽道:“徐道兄不提我還不曾想起,這麽一提,我倒想起來了,這山裏的確是隱藏著一個怪物。”

杜鐵池驚道:“什麽怪物?”桑羽搖頭道;“到底是什麽東西,一時還弄不清,不過觀其氣勢,這怪物已有千年氣候,每逢春秋佳日則見其噴雲吐霧,所練丹氣,色作暗紫,每於驟雨新霧之時噴出,人見之俱以為是彩虹經天,而生忽略——我也是無意發現,方自駕遁光意圖找到它藏身處,不意卻被這東西事先察覺,即時將丹氣收回,以後即未曾再發現過了。”

徐雷點頭道:“道友這麽一說,我就知道了,如果這怪物所練丹氣已呈紫色,必然已具千年氣候,一旦為禍人間,必成大害,莫怪乎七修老前輩竟特意為此事對我關照,倒是大意不得。”

說話時,外麵風雷地動之勢已漸漸收斂。

幾處破陷的山口無聲地冒著彩煙,天空呈現出一片菊紅,先時地動山崩之處,早已夷為平地,巨石林立,到處一片狼藉殘煙。

經過這麽一番改造之後,整個雁蕩後山,已經完全改了麵貌,卻有一道濯濯清泉,穿行成溪,幾隻白烏低飛翱翔其上,發出短鳴,雪羽繽紛。

那時景致,竟然是出奇的美。

“玉樹真人”桑羽看到這裏,情不自禁地喟歎一聲,道:“雁蕩後山,僅此改造之後,眼前已是祥瑞岔集,這塊地方日後必將發揚光大,為吾道大放異彩,隻是難免惹遭惡人覬覦,隻怕將要生出許多事端。”

徐雷笑道:“道友所見極是,老朽也正為這件事心生隱憂,七修老前輩既以此見托,少不得勉為其難,也盡些力量。”

方說到這裏,隻聽見杜鐵池嘴裏“咦”了一聲,道:“二位前輩請看,那是什麽?……”二人順其指處看去,隻見兩彎長虹,交插在瀑布之前,光澤一般無二。

這倒不奇,奇的是那通垂掛的瀑布,原是銀白色,而此刻看起來,卻是色作暗紅,乍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紅水晶柱子,半垂在山壁之間。

徐、桑二人也不禁怔了一下。

桑羽冷笑道:“道兄可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徐雷點頭道:“可能,是那話兒要出來了!”杜鐵池一驚,道:“你說的是那個怪物?”“不錯。”

徐雷由坐處緩緩站起道:“我們先過去看看再說。”

言罷,雙手合著微微搓動了幾下。

杜鐵池立刻覺出足下有異動之勢,等到他抬頭再看時,此身已來到瀑布之前,同行的徐雷與桑羽也都仍然保持著原來的站姿,像剛才一樣地站在身邊左右。

他心知必屬徐、桑二人之一的仙法所致。

卻見“玉樹真人”桑羽含笑道:“道兄的‘小都天千裏戶庭’功力,微妙至此,足見高明。”

徐雷笑道:“桑道友不必取笑,這都是老夫長年囚禁時,閑得無聊所鑽營出來的。”

是時,三人並肩站立在瀑布正前方一塊凸出的大石上,前瞻飛泉,更具有無限的氣勢。

空中兩彎長虹依舊,泉水仍然色作暗紅,雖知有異,表麵上絲毫卻也看不出什麽端倪!“玉村真人”桑羽冷冷一笑道:“道兄可曾看出這兩道長虹,其中之一是假的麽?”徐雷點點頭,道:“不錯,道友所指的是左麵這一道?”桑羽鼻子裏哼了一聲,忽然手拍脅下,怒叱一聲道:“何物敢爾!”一道銀光,矯若遊龍,直起身側,銀河倒掛般地直向對麵山壁間瀑布飛去。

徐雷乍見此情,正要喝阻,其勢似已不及。

但隻見隨著桑羽劍光墜落之處,也就是對嶺那道瀑布源頭處,忽地現出了大片紫光,正好迎著了桑羽發來的劍光。

紫、白兩道光華乍然交接之下,但聞得“吱”的一聲尖叫,一個大腹尖頭的四角長物,忽地劃空而起。

也就在這一霎,徐雷怒喝一聲,揚手發出神雷,霹靂一聲,直朝怪物當頭打下來。

卻有一片青色霞光,漁夫撤網般地,兜頭蓋頂般,直向那怪物全身罩來。

那大腹長體怪物,原思騰空而起,卻被碧光、神雷阻住了去勢,中間又有桑羽所發出的劍光阻住去路,一時情急,“吱吱”連聲尖叫中,一頭撞向對麵石崖,遂即隱身不見。

桑羽收回劍光,怒叱一聲,正待飛身而上,卻被徐雷拉住。

“桑道友性子太急了一點。”

徐雷顯得很失望地道:“這麽一來,隻怕再要逼它現身就不容易了。”

桑羽還未說話,卻聽得當頭嶺上,一人老聲老氣地道:“可不是麽,好像隻有他一個人聰明,別人都是瞎子看不見。”

說話聲,就在頭上不遠。

桑羽正自覺察到自己行事莽撞,麵上有些訕訕,被這人話聲一激,大是掛不住,怒叱道:“什麽人?”空中那人笑道:“何必發火,我跑不了的。”

話聲一落,眼前青霞閃動,一個頭梳道髻,紅臉尖腮的道人已現身麵前。

道人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袍子,上著同色披掛,袍褂上一色赤紅的描繡著各種火焰,足下一雙芒鞋,紅發紅髯,乍然看上去,全身上下,簡直就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紅色火焰。

這人手上持著一杆紅須拂塵,背後斜背著一口長劍,腰間係著一個朱漆葫蘆。

雙方乍一見麵,這人嘻嘻笑道:“三位道友請了,莫非也是來打那個怪物的念頭來的?”徐雷點頭道:“足下莫非是‘玄都山’的‘赤煉老人’仇一龍仇道兄麽。”

紅袍道人微微一驚,目光盯在徐雷臉上,點頭道:“老夫正是仇一龍,道友何人?請恕仇某眼生!”徐雷嘿嘿笑道:“仇道友何以健忘如此?還記得當年百巒山火海之戰否。”

道人頓時一怔,不覺後退一步,著實地打量了他幾眼,這才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麽說……”他呐呐地道:“足下敢莫是……徐恩兄?徐雷哈哈一笑道:“這就對了,恩兄不敢當,當年不過是適逢其會,順便助你一臂之力,難得道兄還記在心裏未曾忘記。

現多年不見,道兄依然風采依舊,還是這般瀟灑,真個羨煞。”

“赤煉老人”仇一龍哈哈一笑,臉上原有的不快一掃而空。

當下他急上幾步,執握著徐雷雙手,興奮地道:“風聞道兄你?……”徐雷道:“不必忌諱,事實上我被七修老前輩囚禁之事,早已膾炙人口,無人不知。

今日正是我期滿脫困之日,思及當年所為,確是過於任性……今日想起,真是不勝懊悔之至。”

赤煉老人嗬嗬笑道:“哪裏,哪裏,道兄期滿脫困,這是天大的好事,理應大家慶賀一番才是。”

說到這裏,目光一掃桑、杜二人,含笑道:“這兩位道友是?……”徐雷笑道:“正要為道兄引見。”

說著先引見桑羽道:“這位是苗疆玉樹屏的‘玉樹真人’桑羽道友。”

“赤煉老人”仇一龍驚得一驚,道,“久仰,久仰!足下原來就是桑真人,真正失敬。”

桑羽鼻中哼了一聲道:“仇道兄的大名,桑某久仰了,久仰仇道兄練就七煞神火,嫉惡如仇,想不到嘴下更是刻薄,真個領教了。”

顯然他還記掛著方才仇一龍的口出不遜,仇一龍當然省得,聆聽之下,哈哈大笑道:“方才老朽口出不遜,真人萬請海涵!”桑羽心中雖是怪不得勁,卻礙於徐雷情麵不便發作,須知他等修為有道之士,素來極為自愛,卻也不容任何人言語唐突。

“赤煉老人”仇一龍這一句氣頭上的無心之失,幾乎為自己日後種下了殺身之禍,這且不言。

接著徐雷又為赤煉老人介紹杜鐵池道:“這位道兄,乃是七修前輩仙長的衣缽傳人,杜鐵池杜道友!”“赤煉老人”仇一龍大吃一驚,連道失敬,卻用一雙怪異的眸子注視著徐雷。

徐雷明白他的意思,遂道:“仇道兄不必置疑,杜道友年歲雖輕,但五世慧根,與七修老前輩有三世師徒情誼,此生出道不久,卻蒙七修老仙師破格成全,將無上道統相傳,複得前輩仙長破月神君所留三寶,未來成就真是不可限量。”

仇一龍聆聽之下,不勝驚惶,嗟歎不已,遂道:“怪不得老朽月前在東海途遇前輩散仙“可可上人”時,請其指引,上人告以七修道統將光大同濟,領袖群仙,吾輩同道將蒙其恩澤,會化凶為吉,是我返回之後,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幸遇杜道友,複聽道兄這麽一說,才恍然大悟,真正失敬了。”

杜鐵池雖不知眼前這個“赤煉老人”仇一龍是何等人物,但是看其眉宇倒也不是什麽惡人,當下亦極謙遜,略道寒喧。

徐雷遂笑問仇一龍道:“道兄不在玄都修為,跑來此間作甚?”仇一龍歎道:“這話說來就長了,改天再與恩人你詳細說吧。

今日經過雁蕩,正逢這裏造山運動,一時好奇按下遁光,卻無意間發現了這裏竟隱藏有一個修為千年的毒物,經我多方觀察之後,認出了乃是一頭世所罕見的“藍麵毒蛟”,因知此物奇毒,每於雷火地動之後,便是出世時候,料其必將出世為害,是以刻意在此守候,打算將它生擒,帶回玄都。”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有意無意地看了桑羽一眼,才又接道:“我因知怪物蟄伏千年,必成氣候,而我出來匆忙,並未帶有什麽法寶,生怕擒它不住,一個擒它不住,勢將反為其所傷,是以久經思慮之下,才躍身山頂,暗施“青霞鎖空大法”,將怪物藏身山勢上空,百十裏內外,全行以法力鎮鎖住,防其逃竄。

又因知道這怪物雖是生相奇醜,卻偏有風雅之愛好,性喜彩虹——是我遂以所練“氤氳六合雲氣”,幻化一道彩虹疊架在原有彩虹之上,如此一來,雙虹疊架,頓現奇觀,果然將怪物引出來。”

三人聽他說到這裏,這才知道原委。

仇一龍遂接道:“這類毒蚊生性通靈,卻喜多疑,我為恐它看出端倪,乃在瀑布前,事先設下禁製,由是任何人獸現身附近,俱不愁為其看破行藏,即使大聲說笑,也不會被它聽見。”

徐雷聽到這裏,不禁深為欽佩地點頭笑道:“道兄對此罕世毒物,竟能精通至此,實在令人深折深服。”

仇一龍道:“恩兄過獎,恩兄當能記得,先師‘五毒尊者’這個綽號,家學淵源,焉能有不識之理?”徐雷這才想起,連口道:“高明!高明!”“赤煉老人”仇一龍又道:“是我費了半天力道,好不容易將這頭毒蛟誘出,這怪物目注彩虹,一時是禁不住,遂即也將丹氣徐徐噴出,我惟恐有變,乃將丹氣滲合入瀑布之內,見它頗是自得其樂。”

仇一龍說到這裏,幹咳了一聲,才又接道:“我因見它噴出了丹氣,心中大喜,原打算等到它忍不住將丹氣化為長虹噴向空中時,再給它一個措手不及,那時怪物必然現身而出,我當雙管齊下,一方斷其退路,再以所練劍氣,將它丹氣隔斷,強收入葫蘆之內,那時一任它道行深厚,也必然進退維穀,當可為我所擒。”

說到這裏,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看向“玉樹真人”桑羽道:“想不到桑道友一時冒失,放出飛劍將它驚走,如非我事先布好了仙法,隻怕早已為它騰空而去,說起來真是功虧一簣,看來再要誘它出來,勢將要大大花費一番功夫了。”

“玉樹真人”桑羽臉上一紅道:“桑某卻是冒失了,不過一個區區毒物,也不致就如道友說得這麽厲害,且容在下略施仙法,即可將它逼出,生擒之後,執還道長,也就是了。”

“赤煉老人”仇一龍赫赫一笑道,“桑道友說得輕鬆,要是這麽容易,老夫也就不必這麽費事了。”

徐雷生怕他們雙方為此弄僵,忙自插口道:“我原不知怪物名字,聽仇道兄這麽一說,才知是這個東西,有關‘藍麵毒蛟’的傳說,我倒知道一點。”

仇一龍忙道:“那好極了,不瞞恩兄,我對它所知道的也隻是如此,恩兄如果知其習慣,或可對生擒它深有所助。”

徐雷道:“我也隻是昔日聽人傳說罷了,究竟是否如此,尚還不知。”

仇一龍道:“道兄不必謙虛,就請快快說出吧!”徐雷道:“我聞知這藍麵毒蛟生性喜虹,正如道兄所說,更聞這類毒蛟仇恨心極強,一經發覺有敵人加害,必欲以全身之力,製對方於死命而後己,不知道兄知道與否?”仇一龍緩緩點頭道:“恩兄這麽一說,老朽仿佛也曾聽先師這麽說過……”徐雷道:“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道兄隻需要撤消眼前禁製,現出我等四人行蹤,即不愁那怪物不現身複仇,倘得如此,我等豈不可合力將其拿下。”

“赤煉老人”仇一龍哈哈笑道:“還是恩兄想得周到,隻是這東西修為千年,所練丹氣,奇毒無比,我等卻要防上一防呢!”徐雷道:“道兄對它知道得可謂既精又徹,尚希事先為我等解說一下,免得我等一時失察受害!”仇一龍微微一笑:“恩兄說哪裏話,三位道友法力怕不高過老朽數倍,何容妄置一詞,不過,既蒙垂詢,敢不知言!”桑羽冷冷一笑。

心知此人外表雖甚為謙虛,其實內裏卻極是自負,他因一時的莽撞,驚走了毒蛟,受了一肚子窩囊氣,決計憑一己之力,生擒毒蛟,然後慨贈與他,當麵臊一臊他的皮,也好扳回麵子,眼前且容他風光,不與計較。

“赤煉老人”仇一龍遂即洋洋得意地道:“方才三位道友也曾目睹了那怪物一個大概,其實怪物形樣更不止此,更擅變幻,軀體可大可小,三位道友大概還不知道,那怪物腹下尚還生有一隻小腿,專司守護其腹臍要害;所練丹氣,即是由臍內噴出,除了臍下那處要害以外,通體上下都有密鱗保護,即使是尋常飛劍也難以加害!”三人之中以杜鐵池閱曆最為淺薄,聽他這麽說,不禁對那個“藍麵毒蛟”深深存下了戒心!徐雷點頭道:“知道了,道兄且把隱身禁製撤開,容那怪物現身再說吧。”

“赤煉老人”仇一龍道:“我等四人,最好分作四個方向,這樣可防止怪物情急時逃脫,又可聯合圍攻!”徐雷道:“原該如此。”

他因知杜鐵池雖然已得悉七修秘功,但是到底曆練不足,前生功力尚未回複,因恐其一時大意為怪物所乘,是以特意照顧。

當下遂向“玉樹真人”桑羽道:“桑道友法力精湛,就請敵當正麵如何?”桑羽決計要生擒這頭“藍麵毒蛟”,好在赤煉老人眼前找回麵子來,一聽徐雷建議,正合他心意,當下應了一聲,道:“遵命。”

手舉處,霞光一閃,已遁跡在對麵山頂。

徐雷遂笑向赤煉老人道:“道兄就在原地不動,我與杜道友往那邊去了。”

說罷手拉杜鐵池,足頓處,化為一道長虹,起落之間己達彼岸!落地之後,杜鐵池窘迫地道:“我看還是跟你在一塊吧,我怕對付不了,我那兩下子,你是知道的。”

徐雷道:“恩人不必擔心,隻憑破月之寶,對付這怪物已是足足有餘,等一會那怪物如出現恩人這一麵,隻管以破月仙劍敵它便了。”

杜鐵池點頭道:“好吧。”

自從與桑羽聯手合敵劍髯公,會晤“碧溪仙子”師徒之後,他心裏一直都惦記著瑩瑩的倩影,盼望著能有機會,好好地跟她談上一談,偏偏瑩瑩師徒,看來個性都是一般偏激。

尤其是“碧溪仙子”吳嬪,這個人更難說話,有些不盡情理,日後是否能與她合好相處,卻還難說。

須知他對瑩瑩一往情深,瑩瑩對他更是柔情如水,原是一雙兩好,偏偏這當中加上了一個吳嬪作梗,致使兩地相思,咫尺天涯,情意不遂,日久魔生,後來幾乎為此著了魔相,壞了道基——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徐雷數百年修為,如以百年來囚禁,靜中參悟,已然深具悟性。

杜鐵池心裏想些什麽,他雖是不知,可是那副失意寡歡的樣子,卻是難逃他的法眼,微微一驚,遂即留在心中。

當下向杜鐵池道:“恩人你就留在這裏,我往左麵看看去。

言罷,頭肩微晃,遂即不見。

轉瞬間,四個人分向四方。

杜鐵池守護的這個方向,正是兩處山峰**的一個隘口,穿過這處不算寬的隘口,百十丈後視野遂即開闊,一片朗朗晴空,大可乘風萬裏。

他站定之後,遠遠看見峰上一片紅光閃過,現出了“赤煉老人”仇一龍的身形,這才知道他已運功將原先的隱形禁製收回。

也就在這一霎,隻聽得一聲怪異尖銳的嗥叫聲。

聲音似起自左麵崖壁之間,聲如牛鳴,隻是卻比牛鳴還要尖銳得多。

緊隨著這聲怪異的鳴聲之後,崖壁間陡然興出了大片雲霧。

一個長軀大腹,狀若鱷魚般的怪物,已自雲霧中現身而出。

杜鐵池心中一驚,仿佛看出那怪物生有一張尖出的嘴臉,色作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