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傳奇

第11節

正文第11節秦冰聆聽之下,微弱地睜開眸子,露出一線目光打量向對方,隻見他嘴唇蠕蠕顫動,一時卻不知他說些什麽!司徒猛不覺麵現詫異!另一麵,密切注視的杜鐵池,卻是心旟旌搖,他心裏原來打算,隻待司徒猛再行出手,自己為救秦冰一命,說不得也隻有仗義出手了。

就在這一霎,身邊響起了一絲微弱的聲音:“道友再不出手相救,我命休矣!”由於杜鐵池先時已聽知其口音,這時聆聽之下,頓時知道是發自對方那垂死之人秦冰之口,不禁心頭一驚。

蓋因為雙方隔峰而居,不談杜鐵池隱身洞內,隻憑昆侖七子所布置的層層禁製,即非外人所能窺其萬一,雖然如此,竟然未能瞞過這個秦冰,看來這個人果然是道力通玄了。

杜鐵池原已思動,對方既然出聲向自己討救,自是無理再心存觀望。

一念之興,正當舉手向身邊七修劍匣下拍去……就在他這隻手方自舉起,未容落下的一霎,另一隻耳邊上卻響起了另一人的口音:“不可!”隨著此人的話聲之後,接著是一聲歎息:“恩人……這件閑事是管不得的。”

聽聲音,即知道是發自徐雷之口。

杜鐵池心裏一動,流目四顧,並不見徐雷蹤影,心裏不禁大為奇怪!這一霎間,耳邊上卻再次響起了秦冰口音道:“道友不必再心存觀望,貧道其實與閣下師門淵源頗深……這話說來太長了……”話聲方說到此,現場已有了變動!原來司徒猛見對方秦冰嘴唇蠕動,隻以為是在向自己說話,卻又不聞聲息,先前還以為其氣息虛弱,內力不繼,繼而留神細聽,亦不明究竟,當下默運智能,細一觀望,這才發覺有異。

司徒猛雖是外表生得凶悍粗魯,其實心細如發。

這一細察之下,才發覺了對方敢情是在運用“千裏傳音”之秘功,向外求救。

一驚之下,司徒猛這才發覺上當。

當下怒吼一聲,再也顧不得心存忌諱,隻見他雙肩搖動之處,背後兩口紅衣大刀,登時化成兩道血淋淋的長虹,神龍交尾般地自背後衝天直起,風掣電馳般向秦冰身側飛到!秦冰如今端賴一件“碧鱗披”護身,碧鱗披雖係玄門至寶,秦冰已無能施展,隻憑其本身最低功能,如何擋得住司徒猛本命神刀的全力一擊!當下血光到處,立時將罩於秦冰體外的綠色帳光,分開一縫。

秦冰目睹及此。

隻嚇得麵無人色。

說時遲,那時快!杜鐵池思度著此一刻情勢,自是萬難再保持沉默了,心念動處,不及手拍劍身,那口早已與他心靈相通的仙家至寶“七修劍”先自化成了一道閃電似的白光,就空一轉已掠向對峰。

銀光過處,空中傳出了陣陣金鐵交鳴聲,已與對方那雙本命相催的“化血神刀”卷在了一處。

杜鐵池仙劍出手,也就不再退縮猶豫,身形微晃,施展“小六合移形”仙法,人影閃得一閃,已立於對峰石林之間。

眼前情勢,自杜鐵池催劍現身之後,已有所改變。

司徒猛一雙化血神刀,雖然威力無匹,無如杜鐵池那口七修仙劍更是仙道降魔利器。

雙方一經交接之下,化血刀頓現不支之勢,雖是以二敵一,勉強尚能穩住陣勢,隻是若以持久而觀,隻怕無能為力,形勢不妙。

司徒猛原已穩操勝算,眼看著即將製勝。

他本意待雙刀破得對方的護身寶光,先去其一臂,如此迫令對方交出二寶來,料必可以從心所願了。

哪裏知道竟然會在此緊要關頭,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來。

先是杜鐵池七修劍所化的那道寶光,已令他大吃一驚。

司徒猛到底出道多年,見多識廣,雖然未必一上來就認得出對方仙劍,為當年七修真人鎮山之寶,但是僅僅從旁觀察,亦知道事屬前古金仙之降魔利器,自己所煉之兩口“化血刀”雖非邪魔外道,到底亦非正統法器,隻怕不敵。

就在他一念未完,即見眼前已現出杜鐵池的身形,乍看之下,隻覺得對方全身上下仙風道骨,簡直乃一全真之士。

這一驚,更不禁令他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心中暗道不好!由於杜鐵池是由對峰現身而出,是以司徒猛下意識地也就把他當成七子之一——果真對方七人出麵支持秦冰,對付自己,那可就大為不妙,其實又何需對方七人同時出麵,隻要現身一個,自己也萬非其敵。

這麽一想,先時的一腔傲氣,頓時打消了個幹淨。

就在他心裏思索的當兒,當空“化血刀”所幻成的一雙長虹,已被杜鐵池劍光緊緊纏住。

司徒猛乍見之下,大吃一驚!當下嘴裏念動真言,一麵頻頻向著當空連連指動,一雙化血刀,頓時平添了幾許威力。

無奈那口七修劍所化劍光,有如蟠龍,司徒猛雙刀被它盤住,一時哪裏掙脫得開。

司徒猛隻得一麵加緊運施,一麵分神怒視向對方,冷笑道:“你我素不相識,怎地上來就下殺手?這位道友,你報上名來!”杜鐵池雖然前世功力未能完全恢複,惟連番事故之後,己算得上久經戰陣,大風大浪也都闖過了,自不把眼前這個人物看在眼裏!聆聽之下,也學著對方樣兒,冷笑一聲道:“你這道人好大的膽,這裏是什麽地方,豈能容得你來此撒野?還不撤回你的雙刀,即刻離開,果真驚動了七位前輩,隻怕你就走不脫了!”司徒猛先見對方仙風道骨,全身上下道氣十足,分明金仙人物,隻當他必是昆侖七子之一,因不便上來便直言相稱,以執後輩之禮,這時聽對方這麽一說,才知道並非是昆侖七子之一,不由寬心大放。

話雖如此,觀諸對方之出手現身,畢竟不敢輕視。

當下將一雙化血刀分向兩翼,脫開對方束縛,一麵卻暗運神功,將本身所煉之“玄牝”功力集中後腦,以備必要時施展。

由於杜鐵池上來聲勢所驚,司徒猛確實不敢妄動,等個一刻,卻見對方隻是運施著當空一口仙劍,似無別策。

司徒猛哪裏知道對方心存忠厚,隻以為杜鐵池技不過此,也許隻是空有一副好根骨,隻有一口仙劍而已,說不定還是經過此處,一時仗義出手,打抱不平,果真如此,自己倒莫要上他的當了。

這麽一想,司徒猛頓時更見輕鬆,一麵加緊運功,一麵冷森森地道:“這麽看來,足下並非是昆侖門下了!昆侖七位道兄,得道多年,未必有心來管這個閑事,再說這是本門一件私事,此事一了,我自會上門專向七子問安致歉,又何勞足下多事。

哼哼!我倒要向你討個公道了!”杜鐵池雖見空中七修劍已占上風,惟對方一雙“化血刀”千奇百幻,實在功力不弱。

他本想嚇退對方,就此完事,免得又結下了一門仇怨,無如這個司徒猛盡自喋喋不休,看來並無退卻之意,不禁有些火起。

另一麵,秦冰自見杜鐵池現身之後,知道是來了救兵,他原已真氣渙散,幾至不起。

此刻雖然知道杜鐵池有恩於己,無奈卻連一句感激的話也說不出口,隻是靜靜躺在白玉石榻之上,運功調息,身上那領碧鱗披鳳,閃閃欲掩,象征著他身軀實在微弱已極,隨時皆像要一命嗚呼的樣子。

杜鐵池見狀更不欲再與司徒猛嚕蘇,當下運思著七修劍訣,一連在空中指了兩指。

登時,隻見那口七修劍倏地暴漲數十丈,神龍擺尾地在空中一個折騰,圍著那一雙“化血刀”所幻化的赤色光華隻是一絞!空中頓時傳出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眼看著兩口神刀之一,齊腰而折,當空像是落下了一天紅雨似的——那口化血神刀,已斷為兩截,化為兩截頑鐵,叮當!墜落下來。

司徒猛見狀大吃一驚,一麵招動左手,將剩下的一口化血刀收回,慌不迭地在後頭上拍了一大掌,接著一揚,其玄牝功力所幻化的一隻大手,直向著杜鐵池身上抓去。

同時之間,自其背後匹練似地閃出了一彎紫光,現出了一隻張牙舞爪的紫蛟來。

這頭紫色看似蛟龍的物什好不厲害,一經現身,即由其雙目口鼻之間,噴出了大片紫色光焰,一下子即敵住了七修劍所化的劍光。

雙方一經接觸,立刻戰作一團,一時糾纏得難解難分。

杜鐵池沒有料到對方法寶如此之多,即以空中這頭紫色惡蛟而論,即不知是什麽寶物所化,這等威猛。

眼前情勢,顯然緊急萬分!不容杜鐵池深思,那隻對方玄牝功力所幻化的綠色大手,已在一片綠色霧光裏,夾聚著一片風雷之聲,直向著杜鐵池頭上抓來。

雙方尚還隔著甚遠,杜鐵池已自覺出冷氣襲人。

這才知道對方這人敢情不是好相與。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隻綠色大手,眼看著已經罩向其身的俄頃之間,杜鐵池心裏不過略思懷中寶鏡——道藍光,已從他胸前湧出!原來杜鐵池的那口“破月仙鏡”一直就配在前胸,前古仙家至寶,畢竟不同於一般!這道青藍光華,一經射出,立刻將對方玄牝功力所化的那隻大手衝出數十丈外。

遂即見這道藍光倏地散開一片,形成碧海似的大片濤浪,直向著司徒猛站立的山峰上推壓過去。

須知杜鐵池如今功力泰半恢複,故此一切出手自是較之往昔大有不同。

這麵“破月仙鏡”乃前古仙人破月神君鎮山之寶,功力何等厲害,眼前所出的藍色光濤,正好顯出其上“水火風雷”中之“水”。

是以大片波光之下,看起來簡直像有“倒海”之勢,化碧海汪洋於天空之上,這等威勢,該是何等壯觀。

無怪乎眼前的司徒猛亦瞳然色變!眼前情勢,間不容發。

司徒猛萬萬料不到竟然會有此一著。

說來總該是有此一劫。

怪在杜鐵池到底經曆不深,一來不知這麵仙鏡功力已十成發揮,再者亦未曾臨時阻止,或減其弱勢,兩相輔合,乃自促成了眼前大禍一樁。

眼看著一天碧濤藍海過處,司徒猛玄牝功力所化之大手固然為之淹沒,司徒猛本人也似不見了蹤影!空中兀自剩下那道形若紫色蛟龍的光華,與杜鐵池七修劍光纏在一團。

杜鐵池心中一怔,正自奇怪,對方不知掩藏何處。

忽聽得,‘嘩啦”水響之聲,即見綠色光華裏,司徒猛衝波而起,狀至焦迫。

杜鐵池哪知道鏡上光華,因係五行中之“水”,正是司徒猛大忌之物,經不住在全力發作之下,司徒猛猝然不防,以至元氣大傷,全身俱被卷入萬頃波光之中,身方入內,才知道怒濤之中,另有一股極具吸力的電磁氣息,一經著人,隻覺得心旌蕩搖,魂魄都將要離體而出。

司徒猛得道數百年,什麽厲害人物沒有見過?獨獨眼前這番陣仗,卻是前所未料,知道厲害,當下一麵以玄牝功力護住通體上下,加速運功,拚著氣血大損,用“炸血”之功,衝出一條路,驀地脫困而出。

偏偏杜鐵池不識究竟,見狀暗吃一驚,隻當是困他不住,情急之下,右手揮出,卻將破月三寶中另一枚“兩刹神珠”發出,一蓬淡紅色霧光升起空中。

緊接霹靂一聲雷霆大震,眼看著一紅一紫,兩團旋光迎著司徒猛乍起的身勢絞了上去!耳聽得司徒猛一聲慘叫,整個身子已化為肉泥。

紅光血雨之中,隻見司徒猛碎爛的軀殼之中,驀地騰飛出一點星星之火。

那團星星之火,其實正是司徒猛修道近千年的一團本命神光,神光之中,包藏著狀如司徒猛一般無二的一個尺許小人,正是司徒猛元陽真胎。

杜鐵池乍見對方慘死,心方不忍,無如“破月三寶”古仙人降魔利器,一經出手,設非施展之人臨時製止,萬不會再行於休。

眼前司徒猛元神在其本命神光掩護之下,方待脫離,已被兩刹神珠所化之紅紫光華自後追上了。

眼看著兩者即將接觸,司徒猛元神頓時會湮滅。

值此千鈞一瞬,耳聽得一聲斷呼道:“施不得!”一道白光猝然升起,化成一片光牆,猝然間飛向司徒猛元神與兩刹珠光之間,其勢不過掩了一下後者的來勢,卻留出了一個空隙。

把握住此一刹的良機,即見那一點命光元神,倏地化為一溜火光,疾如電光石火,倏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這一切,進展得出奇得快!杜鐵池其實目睹對方“兵解”的一刹,已頗感後悔,再聽得那聲呼叫,更是不容怠慢,急切間心念收寶口訣,手抬之處,已把空中那顆兩刹神珠收回。

杜鐵池同時手捫鏡麵,空中萬頃波光海水,頓時如同長鯨吸水般被吸了回來,由巨而細,瞬即無蹤。

先時,隨著司徒猛元神遁處,那口由其本人先前所放出的化血神刀,亦緊隨其後,化為一道血光,迤邐著電馳而逃。

容得杜鐵池收下空中七修仙劍之後,當空隻剩下發自對方不知何物所幻化成的一頭紫色惡蛟,在一片紫色光華裏,不時前撲後翦,咆哮當空,有如凍蛹之蠅,不得其門而出。

杜鐵池心一驚,隻得第二次放出仙劍,化為一道長虹,將它團團圍住,不令它四下亂闖。

那條紫色蛟龍,自失主之後,原已是威力大減,毫無克敵之意,此刻被杜鐵池劍光圍住,益加顯出乖順模樣,隻是在劍光所形成的光圈裏不停飛舞,已是威勢盡失。

杜鐵池此時心情甚是紊亂。

司徒猛元神既已消失,他遂即注視現場之秦冰。

隻見他已自玉石榻上坐起,麵色雖是顫弱如前,較諸先前已略有好轉。

方才那聲呼喝,顯然發自其口!杜鐵池乃自縱身麵前,向著他抱拳道:“道兄現在可好?”玉榻上的秦冰先是苦笑了一下,遂即向著杜鐵池頻頻地點頭道:“道友解救之恩,我將永世不會忘……”一麵說抬頭向著天上看了一眼,又道:“空中二寶乃是當年赤碧門降魔七寶之二,道兄請先收回仙劍,容貧道代為收下才好說話。”

杜鐵池這才注意到,空中除了那個紫色蛟狀物體之外,另有先時發自司徒猛身上的那麵黑色巨網,自司徒猛身遭兵解,元神消失之後,頓失主宰,隻是丈許方圓一片,飄浮在空中,四下遊動不已。

杜鐵池依其指點,當下遂即將劍光收回。

卻見榻上秦冰在杜鐵池收回劍光的一刹,雙手一搓一揚,在空中接連抬了兩抬,已自把空中二寶收回。

那麵玄天網,杜鐵池是見過的,倒是後來的那紫色蛟獸卻不知是何物體,秦冰收在手上之後,才見知是一根長有三尺左右,通體泛出紫色光華的蛟頭玉杖。

秦冰將一網一杖放在榻上。

這才向杜慘笑道:“如非道友搭救,今天我定難逃殺身之禍,此處不是談話之地,如道友不見棄,可否暫時移玉蝸居一談?”杜鐵池一怔道:“這——前輩居住之處距離遠嗎。”

秦冰微曬道:“近得很。”

邊說,單手微舉,一片霞光閃處,連同杜鐵池一並托起,遂即直向眼前那片石林中落去。

杜鐵池隻覺得眼前一黑複明,再看此身來至一間四麵皆為白色潔冰所砌的敞室之中。

一股奇寒氣息,隨之侵襲過來。

杜鐵池此時功力泰半恢複,幾世修為真身原已水火不侵,一點寒意自是不當回事。

秦冰向他臉上看了一眼,不禁大為驚訝道:“道友莫非不覺得冷嗎。”

杜鐵池搖頭道:“還好,沒什麽。”

秦冰又是一怔,才道:“此室乃萬載寒冰所鑄,又以地當冰峰之極,尋常人一經接觸,怕不頃刻化為堅冰,隻怕道行略差一點的修道人也是吃受不起,道友竟然並無感受,可見元罡極盛,令人拜服。”

杜鐵池怔了一下,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

這間地室內十分簡陋,除去秦冰所睡的那一張玉榻之外,再就是一張可供人坐的玉鼓,杜鐵池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在那玉鼓上坐了下來。

“前輩你怎會居住在此?剛才那個紅衣道人莫非與你結有深仇不成?”秦冰一聲歎息道:“還沒請教道友貴姓?大名怎麽稱呼?”杜鐵池遂即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秦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頭道:“道友是新來昆侖的吧。”

杜鐵池點點頭道:“不錯,不過數十天而已。”

“這就是了!”秦冰道:“我已在此居住將近百年,昆侖來客,十之八九都已見過,卻是記不起道友你這張臉來。”

杜鐵池道:“我是第一次來!”秦冰問道:“道友與昆侖七子七位道友是什麽稱呼?”杜鐵池見他連串發問,原不想實話實答,隻是對方一團正氣,不似奸人,也就沒有隱瞞。

秦冰苦笑道:“道友不必多疑,我隻是了解一下你與七子情形,才好說話!”杜鐵池道:“七子年高德勁,我當以前輩稱之,彼此以前並無交往,隻是師門卻頗有淵源,如此而已!”秦冰道:“道友師承何人?令師現在仙居何處?”杜鐵池訥訥道:“我七修真人門下,今生轉世,入門不及一載。”

秦冰聆聽之下,麵色頓時現出一番驚異表情,一雙眸子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徐徐閉上了眼睛,輕歎一聲:“這就是了!”一麵說,遂即徐徐睜開眸子,目光裏顯出無比柔和神色:“這就是了……這就是了……”一口氣重複說了好幾遍,向著杜鐵池頻頻點頭道:“這麽說來,我們倒也有些淵源,論及輩份,我與令師輩份相差不多,較之昆侖七子不差先後,令師出道略較我為早,我就稱你一聲小友,倒也相當!”杜鐵池站起抱拳道:“這麽說太失敬了,前輩在上,請受我一禮!”“不敢當!”秦冰搖手道:“小友你快請坐下,我們才好說話。”

杜鐵池還是拜了一拜,重複坐好。

秦冰輕輕喟歎一聲,說道:“這件事大概在六甲子以前,一次令師曾經巴山,那一天令師因助巴山蒲道兄成道,而開罪了‘雪嶺雙煞’,我適由巴山經過,乃助令師一臂之力,自此與令帥結下了交誼。”

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頓,又歎一口氣道:“自此以後,承令師多次照顧,即以如今得保殘軀不死,也未嚐不是令師所賜,想不到相隔數甲子以後,今日複得小友你的援手,得脫大難……正是佛家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看來我受你師徒鴻恩,今生亦難以償還了。”

一麵說,遂即抬起手來,輕輕擦拭一下流出眼角的眼淚,幾自傷感不已。

杜鐵池聽他說到以往經過,時隔數甲子,既不知本末也就不能妄置一詞。

秦冰略止傷懷,一雙眸子重新回到他身上,點點頭苦笑道:“這些話說得太遠了……難怪你不明白……我俗名秦冰,幼從南海騎蛟客習道,說來這已是千多年前的事了,因為所習道路,非玄門正宗,中途吃苦甚多,其間轉了許多門派,後入赤碧門,承受了赤碧道統,才算萍蹤略定,但我生來個性耿直,剛愎自用,又以嫉惡如仇,開罪了不少仇家,生平交往雖不是正派有為之士,大多數也都因為我個性太壞,而疏於往來,倒是師傅對我時常關懷指導,我卻因好勝過強,明知令師是玄門正宗高士,對我又好,總不欲落人話柄,笑我高攀,對令師之一番苦心真誼,反倒百般回避,及今思之,真是後悔不及,容得令師飛升仙去之後,我才知道當今天下,再無一個可信托而對我有助的朋友了。”

杜鐵池隻是靜靜地聽著。

秦冰頓了一下,緩緩又接下去道:“這一生,我因個性過剛,吃虧之事,說來真是不一而足,尤其因為嫉惡如仇,愛管閑事,對我進修道業,阻礙極大。”

長長歎息了一聲,他才又接下去道:“……我所犯下最大的一樁錯事,即是不該因赤碧真人之一樁舊恨,而開罪了寒穀二老。”

苦笑一下,秦冰遲滯的目光,重新又落在了杜鐵池身上。

“你可聽說過這兩個人。”

杜鐵池搖搖頭。

秦冰略似有些驚訝,遂即明白,頷首道:“這就是了,你目下顯然智域並未全開,數世修為尚未洞通,很多舊事自是不知,否則,當不會對這兩個老怪物也不曾聽說過。”

杜鐵池搖搖頭,表示確是沒聽說過這兩個人。

秦冰歎道:“這兩個老鬼,確是厲害己極,當今天下敢招惹他們的人,大概還不多見,我卻為了赤碧門一樁舊事,上門問罪,說起來,這件事便與剛才那個司徒猛有關了。”

杜鐵池一聽他提起司徒猛來,下意識裏,總覺得有些心存遺憾,到底彼此原無仇恨,一上來就取人性命,終非正道人士之所為,是以心情十分的沉重,這時聽秦冰提起這個人來,不禁有些忐忑難安。

秦冰遂道:“這個司徒猛雖係赤碧門門下,卻因稟性不良,私心過重,一直未蒙師門傳以正統道傳,我卻因赤碧門兩位真人與我淵源頗深,又因司徒猛之師尊撒手前,對我之一番托囑,竟然一時心存不忍,破格將赤碧門中原不應傳授他的許多禁律,一概傳授他,直到發覺他後來行為有異,再想中止,可惜已大錯鑄成。”

停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我實不該聽憑他的慫動,前往紅木嶺找尋寒穀二老,追討赤碧門的一件失物,因以險些喪了性命,中了二老的‘化屍神光’,直到如今,身體乃未能康複?”杜鐵池道:“什麽光這麽厲害。”

“小友你哪裏知道,”秦冰臉上洋溢著一腔舊恨道:“這種化屍神光,乃寒穀二老采集陽光初升時,腐屍騰升之氣,間以雲貴十萬大山之桃花毒瘴,複取萬物之毒,用所采集之陰火熔煉,集十年之功始成,一經著人,立時化膿血而亡,其魂魄元神複被吸收,更為之變本加厲,這是我所知最厲害的邪魔妖法,以我之道行,雖然僥幸未死,可是百十年來,形若廢人,如非治療得快,早已命喪黃泉!”杜鐵池暗驚道:“難道說中了這種妖光,就如前輩這樣,終身無救了?”“唉……”秦冰冷笑道:“這類化屍光一經著人,絕無幸免,我所以例外不死,全得力於赤碧門鎮山之寶這件碧鱗神披,此事簡直無前例可循,如何解救之法憑一己思索,恐怕也隻有兩個老怪物自己知道了。”

杜鐵池忿忿道:“寒穀二老既如此可惡,何以正道群仙坐視不理。”

秦冰蒼白的臉上現出了兩道怒紋,微微一歎,顯示著他的幾許無可奈何。

“小友說的極是……隻是談何容易,你要明白,第一,二老為當今齒極尊之邪道魁首人物,曆次天劫,尚未能奈之何,更遑論其他了,再者,二怪平素深居簡出,雖說惡名在外,到底並非惡跡昭彰,一般有實力正道之士,雖知是其為人,也不欲無故招惹,誠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哪一個敢無故惹上這等魔頭?”杜鐵池怔了一下,忿忿不語,不禁想到了前番與百花教主尋仇事,自己被困,事到情急無奈,昆侖七子猶自不欲插手,可是天地間事隻憑一個“理”字,亦甚是難解。

秦冰見他沉思不語,清瘦的臉上略顯笑紋道:“小友你在想些什麽。”

杜鐵池這才警覺,點頭道:“我是在想,上天有好生之德,萬物衍生,皆賴天地鴻恩大德,看來兩個老怪物已深知物生物克之理,善知‘氣數’,或因如此才得保身至今,是不是?”秦冰微微頷首道:“小友如此說,足見高明了。”

杜鐵池輕歎一聲道:“以此而觀,方才司徒猛之死,未嚐不是命當如此,隻是我之倉促出手,造成大錯,現在想來甚是後悔……”說到這裏,情不自禁地又歎了一聲,甚是後悔地道:“當時之情形,如非前輩見機以本身命光攔了一攔,隻怕司徒猛元神已將難逃,果真那樣,我的罪過就太大了!”秦冰黯然點頭道:“正是如此,……司徒猛雖為人奸險,到底為惡不多,我原意小友隻不過毀其幾樣法寶,教訓他一番就是了,卻不料破月三寶如此了得,也怪我一時不察,容得發覺不妙時,已來不及……這件事雖然發自小友,到底因我而起……此事隻怕尚有牽連……容後再想辦法吧。”

杜鐵池一驚道:“前輩之意,莫非司徒猛已聚煉魂之術還會二次尋仇不成?”“那倒也不是,……即使如此也不足畏……倒是……”說到這裏,輕歎一聲道:“小友你哪裏知道,司徒猛本身功力尚不十分足畏,倒是他之生母南海煙雨峰之雷姑婆,卻是一個十分刁頑難纏人物。”

杜鐵池聽他這麽說,心裏著實為之一驚,始知自己一念之差,已闖下了大禍。

他雖不識雷姑婆其人,但揆諸常理,“殺子”之仇焉能善罷幹休——由是才又想到,剛才徐雷傳聲暗告,要自己不要插手這件閑事,莫非此一段因果早已為七子與徐雷等預知了?何以他們這幹人又見義不為?這一切在他腦子裏反複思索不下,卻忘了回答眼前秦冰的話。

“小友不必多慮。”

秦冰臉上現出一片苦澀笑紋道:“此事因我而起,多年來我已頗通‘飛心電傳’之功,容一二日我精力略為複蘇之後,把此事本末傳知雷姑知悉,待其表明態度之後,再定對策。”

杜鐵池苦笑了一下道:“也隻好如此了。”

因為出來已甚久了,此舉顯然已違背昆侖七子之初衷,還不知以後見麵怎麽對答。

雖然仗義除惡,為正道仙俠本份,卻為自己帶來了心腹大患,未來雷姑婆母子一旦興仇,自己是否能夠應付得了,尚不可知。

轉念再及,自己蒙一幹仙俠前輩同道,合力對敵,乃得製服了百花教主佟聖,教來此間,原待藉此後嶺靜修之期,“韜光養晦”一番,卻不知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果真因此又為眾同道前輩惹來麻煩,豈非無顏?這麽一想之下,登時心如冰炭,越覺無味。

再看秦冰,想是方才話說多了,滿臉痛苦神情,原是重傷的身子,經此一番折騰,更顯出十分纖弱,死灰的臉頰上,沁出了涔涔汗珠,想是杜鐵池在此不得不努力自持,實在已是後繼乏力。

杜鐵池睹狀心懷不忍,雖然對他仍是充滿了好奇,待將多問,一來礙於對方精力不繼,再者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