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79

病**的小女孩受驚了,可她哪裏知道我比她受到的驚嚇還要多。我是要高高興興的給劉若萍帶來好消息的,劉若萍卻不見了!我忽然就好像失去了什麽,倍感焦急和茫然。

我退了出來,關上病房的門,我不想和同樣受驚的人四目相對。

我急急的撥打劉若萍的手機,卻已關機。

我心急火燎,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個護士向我走了過來。這個護士我認得,那天就是她在所有人都放棄劉若萍時,給我帶來了劉若萍可以絕處逢生的消息。

護士看了看我,說:“先生,你找劉若萍吧?她已出院了。”

“什麽?!”我已完全失態,氣急敗壞的問:“她傷得那麽嚴重,根本還沒康複,醫院怎麽就可以同意她出院了?!”

一個好心的護士,我沒對她心存感激,反而把對這家醫院的所有憤怒,全發泄到了她一個人身上。然而她卻沒生氣,隻是無言的望著我,柔和的眼光裏充滿憐惜。

武俠小說裏說柔能克剛,一點也不錯。她的溫柔善良,讓我感到了愧疚。我不好意思的對她笑笑,以示我的歉意,然後輕輕的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護士卻說,是個女人來幫劉若萍辦出院手續的,其它的事她一無所知。

但我卻稍稍的放了心,我想那個女人一定是池豔了。

隻是池豔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連劉若萍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反而還關了機?

我撥通了池豔的手機,果然是池豔讓劉若萍出院的,她說:“是我讓劉若萍出院的,我讓她住進了另一家醫院。請相信我,這家醫院一定能給劉若萍更好的照顧,而且這家醫院有位出色的整容專家,是我父親多年的至交。”

我打斷了池豔的話,我問:“那家醫院在哪裏?”

池豔卻不告訴我,她說這都是劉若萍的意思。

至始至終,我都沒能和劉若萍說上一句話。

但我知道,劉若萍是不想我擔心她,不想我因此影響工作,影響和憶蘭的破鏡重圓。

她不讓我擔心她,她卻在擔心自己,一個那麽愛漂亮的女孩,知道自己臉上的傷疤有多麽可怕了,她能不擔心嗎?

如果整容成功了,也許她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出其不意的來到我身邊,給我一個驚喜。但如果整容失敗了,我知道,她就算近在咫尺,也隻會暗暗的注視我,不會讓我見到她。

我想起了瘸腿的張放,我真怕……

但我無可奈何,我隻能在心裏虔誠的祈求上蒼。

我回到2046,拿起還沒洗幹淨的柔娜的胸罩,無力的揉搓著。先前以為得到池豔的幫助,我就可以不再擔心劉若萍臉上的傷疤,沒想到卻並非如此,現在我對她還是放心不下。

我輕輕的歎息了聲。

伴隨著我的歎息,是開門的聲音,柔娜和雪兒回來了。

我想放下手中的胸罩,卻已來不急,柔娜早已轉到我身邊來。我的臉好燙,火燎火燒的燙。

沉默,難為情的沉默。

過了好久,柔娜才問:“怎麽不用洗衣機洗呢?”

聲音溫柔,滿是關切。

我說:“停電了。”

極是慌亂,心跳得厲害。我簡直像一個白癡在說謊,客廳裏雪兒打開的電視正在高聲的唱。

我說:“先……先前……真的停了……電……”

我怕柔娜誤會,誤會我之所以這樣用手揉搓她的胸罩,有對她意**的嫌疑。

好在柔娜卻並沒深究,也沒再在我身邊停留,隻說了句:“現在來電了,用洗衣機洗吧,那麽多衣服手洗好累的。”,便轉身去了廚房。

我把衣服倒進洗衣機裏,用拖帕去拖剛才手洗處留下的汙漬時,聽著柔娜在廚房裏做飯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就在心裏哼起了劉德華那首《回家真好》。

“電話不停在吵老板不停在鬧

總逃不開工作表做完了又來了

怎樣也甩不掉

回家感覺真好別管世俗紛擾

把一整天的麵罩忙和累的大腦

都往熱水裏泡

讓沒一顆細胞忘掉煩惱

我的家就是我的城堡

每一磚一瓦用愛創造

家裏人的微笑是我的財寶

等回家才知道自己真的重要

雙手能為家人而粗糙

那麽榮耀那麽驕傲

你為我把飯燒我為你打掃

啊回家的感覺實在真的太好”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有這樣的感覺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把這當作家了。真是因了早上柔娜留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紙條?還是因了柔娜剛才對我的關切的確像個姐姐?抑或是因了無論是漂泊到南充,還是輾轉到成都,2046都是我最終的歸宿?

吃飯時,柔娜特意為我和她斟了一小杯酒,她說:“尋歡,幹了這杯,從此我們開始新生活。”

雖然我昨晚才醉過,但我卻什麽也沒說,便一飲而盡。

從來,我都不曾喝過這麽痛快的酒。

柔娜放下手中已空的酒杯時,我看到她眼裏也滿是幸福。

為了那份難於把握的感情,我們彼此折磨得太久了,現在我們才深深明白,放下一切多好。

我衝她叫了聲“姐”,叫得羞澀,還有些不習慣。

柔娜衝我點點頭,我們兩雙手便緊緊的握在一起了,握得那麽坦然。

這不是夢,而在雪兒眼裏,我們兩個的轉變卻比夢還難於理解。

雪兒如果長到我和柔娜這樣的年紀,她也許就能明白,其實人生本來就是場夢,看得真切好,看不真切更好。

但是,很多聰明的人,卻像年幼的雪兒一樣,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和柔娜的改變,在公司裏引起了許多人的竊竊議論。我不去作理會,柔娜也不會,我們再不會去自尋煩惱。

自尋煩惱的是劉一浪,在同事麵前,他依舊把頭昂得高高的,傲慢而自負,再沒了那天被我攥下車時的故作窩囊,但他眼裏隱藏的不安,卻逃不過我的眼睛。

還有子鬱,憂鬱又像看透一切的子鬱,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知道,他其實和劉一浪一樣,誤解了我和柔娜,因此覺得自己得到柔娜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至於憶蘭,我卻看不出來,她是亦無風雨亦無晴的那種。隻是她和柔娜更多了些接觸。這讓我很高興,隻要她和柔娜多多相處,我便有了機會。

她和柔娜在一起時,隻要能我都會走過去。但每次我走過去,她都離開了。

不過我不會氣餒,每當這時柔娜都會對我微笑,那微笑裏充滿讚許,鼓勵和安慰。

一看到她那笑,我心裏就春暖花開了,就堅信我和憶蘭之間的冰雪,一定會有融化之時……

這天下午,我看到憶蘭走進了財務部,好像找柔娜有什麽事。

她剛一進去,我就急急的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紙杯,向那邊的飲水機走過去。

飲水機離她們很近。

我不是真的想去倒水,我並不口渴,上班時間我也不可能去和她們中任何一個說話,我隻想憶蘭看到我,明白我。

然而,我卻撞到了如花。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我撞到了她,還是她撞到了我。當時,我心在別處,她也恍恍惚惚。

她是因了子鬱才恍恍惚惚的。

近段時間隱藏在子鬱眼裏的不安,她都看出來了。明天她就要離開子鬱去遠方出差,叫她如何放心得下,如何不心神不寧?

真苦了她,一個癡情的女子,走不近子鬱,卻時時擔憂著子鬱。

我們撞到一起時,她手裏正捧著一大疊資料,那是準備送到經理辦公室給劉一浪審閱的。

她手中的資料“嘩嘩啦啦”的散落在了地上!

我手中的杯子“叭”的一聲掉在了資料上!

那些資料一下子就被濕透,我這時才注意到我杯子裏先前有水,滿杯的水!

那些資料,是她經過了好幾天的辛苦工作才做出來的,卻被我這樣糟蹋了!我急急的蹲下去撿那些資料,不想她也蹲了下去,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如絲般柔潤光滑,卻是冰涼冰涼的!

我驚慌的把手縮了回來。

我正準備再次伸手去撿那些資料時,我卻聽到一個聲音氣憤的道:“都濕透了,撿起來還有什麽用!”

是秋痕走了過來。

是啊,都濕透了,這種資料還敢交給劉一浪嗎?然而這些資料,卻必需在下班之前交到劉一浪手裏。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抬起頭來。我是想問秋痕,能有什麽辦法,不想卻看到如花傻傻的蹲在那裏,不知道所措,滿眼淚水。

我心好亂,好痛,我憐惜的把手伸向如花,我輕輕的拭著她那怎麽也拭不完的淚。

秋痕一把攥過我正為如花拭淚的手,吼道:“你弄壞了人家的資料,還要吃人家的豆腐?!”

她是故意這樣的,故意要讓我在所有人麵前下不了台。她恨我,因為我讓柔弱癡情的如花身陷因境。

她還故意要讓子鬱聽到,讓子鬱驚醒,讓子鬱像個男人起來。是男人就不該容許我這樣當作他欺負一個愛他的人!

但是,秋痕想錯了。

一切都是因了子鬱,如果不是因了他,如花就不會恍恍惚惚,即使我沒注意到她,她也能及時閃躲,不讓我撞上。然而直到子鬱站起身離開,也不曾對如花有過一次短暫的回顧。

子鬱一離開,紛紛圍上來勸慰的人也忽然靜了下來。

我聽到身後有異常響亮的腳步聲。

我還沒來得及扭頭,就聽秋痕對著我身後的人說:“劉經理,別怪如花,一切都是尋歡的錯……”

隻聽劉一浪說:“尋歡,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不容抗拒的聲音。

但我不作任何辯解,便跟了劉一浪去。

如果真能讓可憐的如花,不受到劉一浪的責難,我願意承擔一切。

隻是在我轉身的那一瞬,卻看到憶蘭和柔娜在財務部低頭說著什麽,看也不向這邊看一眼,仿佛這邊什麽事也沒發生,我心又莫名其妙的痛了起來。

我們一進辦公室,劉一浪就關上了門。

我心裏有種英勇就義前的悲壯。

我說:“是的,全都怪我,與如花無關。”

然後我沉默,沒有必要跟劉一浪太多廢話。

劉一浪走到辦公桌前,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仿佛沒聽到我的話,反問起劉若萍的事來。

難道我醉酒時在電話裏跟池豔說的話,柔娜真的都聽到了?難道柔娜真告訴了劉一浪若萍其實還活著,隻是臉上……

我正這麽猜想時,卻聽劉一浪說:“算了,反正你也不會告訴我。再說,她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曾好好照顧她,現在都死了,我又何必去打聽她葬在何處。”

原來,劉一浪向我問起的竟隻是劉若萍的後事。

這麽說來,就是柔娜也不知道劉若萍的事,或是知道了沒給他說?

此時的劉一浪,沒有了剛才在同事們麵前的趾高氣揚,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還真有那麽點痛苦。

沉默了一會兒,他一邊拉開桌下的抽屜,一邊看著我,說:“你不是一直在為討好憶蘭苦惱嗎?為什麽不試著給她一個驚喜?”

我很反感劉一浪說我討好憶蘭,這玷汙了我和憶蘭的感情,我也不相信劉一浪會這麽好心幫助我。

但我卻格外仔細的關心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我想知道他正從抽屜裏拿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