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仙傳

第5章:試劍

那細芒初時密集,愈飛愈散,眨眼已成散花之像,朝玄淨圍去。玄淨卻不理會,隻顧後退,速度竟比那細芒還要快上幾分。那細芒愈走愈弱,漸漸煙消雲散,玄慈似是早有預料,忽從雲端飛下,借著居高之勢,朝玄淨追去,片刻已到玄淨頭頂,二人立時貼身緊鬥起來。

但見你來我往,蝶飛蜂舞,四周仙風鼓動,異芒連連,二人從地上打到天上,又從天上落回大殿樓角之上,不多時,卻見二人忽然分開,各自立在雲頭之上,玄淨手上卻多了一個金黃圓盤。

耳聽玄淨說道:“我數十年前這大日乾坤盤,怎奈這盤十分難以掌控,若是不幸傷了師妹,還望師妹見諒。”

他這話說得陰險之極,似是打定主意要將玄慈傷於盤下,好泄一口百年之火,卻又充滿自信。

玄慈冷笑一聲說道:“師兄什麽時候改了道法,用起了佛家的寶物。”

玄淨聞言,老臉一紅,卻不答話,暗運仙力,祭起大日乾坤盤,片刻,大盤升在半空,發出耀眼的金光,其時,朝陽初起,晨曦之色竟似乎被這大盤之光壓了下去,隻照得四方金光萬丈,讓人疑入佛林。

玄慈不敢怠慢,不知何時取出一把豔紅的神燈,張口一吐,那神燈竟已轉亮,立時發出嫣紅的光芒,在玄慈法力催動下,照得天邊朝雲如血,疑似黃昏。

二人不斷運轉仙力,手中寶物之色愈來愈盛。忽然,四周金光卻慢慢轉淡,睜目看去,大日乾坤盤之色不斷濃縮,似是正在吸取流瀉出來的金光,不知何故,那大日乾坤盤竟能使自己光芒凝聚一起,不再向四周射去。片刻四周金光都已經消失不見,大日乾坤盤卻如當午之日,刺目異常,眾人都不敢再去看。

玄慈早有準備,手中神燈竟和大日乾坤盤如出一轍,待吸取了四圍光芒,慢慢凝聚在一起。眾人正疑惑間,忽聽一聲霹靂炸響,好似晴空怒雷,刺得耳膜嗡嗡作響。抬頭去看,卻見大日乾坤盤之光和神燈之色已在半空相遇。

紅黃二光甫一接觸,立時緊緊膠合在一起。接觸之處,但見怒流滾滾,炸響不絕。天邊處不時有火光衝起,卻又立時被炸響撲滅,冒出滾滾濃煙。隻看得楚羽耳目驚心,暗暗替玄慈掛心。

卻聽了了緩緩說道:“師父們竟拚鬥起仙力來了,如今卻一點也取巧不得,誰的仙力高,誰就可以堅持到最後。”又見玄智等人也一臉凝重之色。

果然,紅黃二光愈來愈弱,四周炸響也變得斷斷續續,火光卻不能被撲滅了,片刻,天邊竟成一片火海,延綿數十米遠,狀勢甚為奇觀。

二人衣袍鼓動,暗暗使力,雖然四周聲勢已經慢慢消退,但二人卻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片刻,忽見金黃之光慢慢朝神燈壓了過來,原來終是玄淨仙力高了一籌,在這最後時刻,終於衝破神燈之力,紅色之光漸漸消退,片刻被壓至玄慈身旁。

玄慈咬緊牙關,抽盡仙力,欲做這最後的抵擋。怎奈玄淨之力卻愈來愈強,似是眼見勝利得望,精神又進了一層。少時,金黃之光已離玄慈一米之遙。

楚羽暗暗驚心:“這老雜毛仙力竟如此深厚嗎?”眼見玄慈立時便要支撐不住,直急的掉下眼淚。

忽見玄智起身說道:“他二人已然鬥上仙力了,如今情況危急,眾位師兄隨我上去接應一番。”

玄真卻當先起身,著手準備救人,隻看得楚羽暗暗生疑。

當下玄智玄悲玄苦玄真四人立刻飛身而起,行至雲端,饒是二人鬥法已至末端,四周依然仙力旋轉,勁風刺臉。

四人一齊暗運法力,頃刻一道青色流芒緩緩朝紅黃二光接觸處飛去,甫一接至,紅黃二光竟似乎受到牽引,一齊向青芒壓來,暫解了玄慈之危。

耳聽玄智高聲說道:“師兄師妹且慢慢撤法,我等四人也漸漸撤力,且要小心為上。”當下又囑咐了三人一番。

玄淨似乎識得厲害,依言緩緩撤力,玄慈也隨後而行。四人氣機感應,輕輕放力。不多時,隻見紅黃二光已成對角之勢,齊齊向青芒壓來。隻是青芒之色卻比紅黃二光要亮上數倍不止。

六人漸行漸順,眼見一場危機就要煙消雲散。不想楚羽一瞥之下,卻見玄真正朝玄淨打了個眼色。

心叫不妙,果見青芒突然暴漲,耳聽玄真叫道:“三位師兄,如今力道越來越小,太不容易掌控,三位師兄先行下去,由我一人來化解吧。”

三人見玄真突然加力,哪敢作狀,慌忙撤了力,當下便變成玄真一人發力對抗紅黃二光。不想同時玄淨卻也忽然撤力,玄真早有默契,直把青芒對準玄慈,是以沒有傷了玄淨。

這下卻又變成玄真以初生之力對玄慈垂死之勢。這情形數變之下,竟是這般結果,眾人都不曾料到,隻有玄真玄淨二人心知肚明。

說時已遲,青芒如同出鉉之箭,直直打在玄慈心口。

玄慈應聲而倒,張口一股血箭,直直從雲端落下。

了了早飛身而起,半空中接了玄慈下來。隻看得楚羽胸間一股涼氣撲心。

眾人從雲端落下,玄真走至玄慈身旁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日師兄發力失控,不幸傷了師妹,還望師妹見諒。師妹大人大量,定是不會放在心上。”

楚羽見了,哪還忍得住,又見玄淨在一旁輕輕冷笑,不由悲憤異常,順手拔過了塵之劍,向玄真砍來。

玄真見了,暗道:“來得好。”正要作難,楚羽卻被玄智一袖帶過一旁,厲聲說道:“你這孩子,怎可目無尊長。”

楚羽一乍之下,方似醒來。見了手中之劍,又看了倒在地上的玄慈,狀態甚苦,不由心內茫茫,無所適從。

耳聽玄慈呻吟說道:“羽兒,你這是幹什麽,師父們切磋,受傷也是很正常的事,再說師父早成半仙之體,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還不快向你玄真師叔賠罪。”

楚羽聞言,楞在原地,心中暗暗作苦,卻不向玄真賠罪。玄真泄了口百年之火,似乎甚為滿意,竟沒計較。

又聽玄慈說道:“玄智師兄,今日遭此之事,我門下實在不便再會,我等先告辭了。”

玄智聞言,沉吟半晌,正要說話。玄淨卻說道:“師父受傷,弟子們不是好好的嗎?”言罷,看了了了一眼繼續說道:“了了師侄百年寂寞,想來更創高招,錯過今日,豈不可惜。”

玄慈暗暗作怒,正要答話,了了卻輕扶玄慈一把說道:“師父且在此靜息,但看徒兒手中這把雲煙。”

玄慈拉了了了一把說道:”靈兒,你……”

了了卻不等玄慈話完,未見作勢,身如魅影,穿行而下,眨眼便到廣場之上.手中持了一把嫣紅的折扇。但見獵衫飄飄,折扇輕搖,開合之間似有法度。站立在孤零零的廣場之上,宛如仙童下凡,說不出的俊逸妖嬈。直看得楚羽心神俱醉,神往不已。

耳聽了了一聲清吟說道:“弟子了了,承玄慈師尊門下,修行三甲,略有小成,今日之會,便顯些微薄醜技,以期拋磚引玉,不知哪位師兄先來下場賜教。”

眾道士見他說得客氣,但卻都識得了了,知道厲害,又見玄慈被玄真所傷,想來了了正在盛怒之上,哪個還敢下來,一時,全場鴉雀無聲,針音可辨。

半晌,忽聽玄淨低低對玄真說了幾句,玄真回頭便喚了一道士出來。那道士也是年輕之態,卻不知歲有幾何。麵帶一團和氣,低低聽了玄真幾句,手持一口七星寶劍,沿著台階,緩緩向了了走來。

行至了了身前站定,那道士說道:“弟子了凡,承玄真師尊門下,素聞了了師弟高風,名滿九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同門切磋,還望點到為是。”言罷,劍尖指地,耳目觀心,手捏道指,素麵朝天。

了了聞言,正是玄慈口中所說的了凡,聽了幾句,不覺對了凡心生好感。當下說道:“師兄客氣了。”

言罷,不再多禮,一扇揮來,風塵四起。眾人忽然心中竟起一股迷離感覺,好似三生煙雲往事,一一上了心頭。

半晌,卻不見了凡動勢。忽聽了凡說道:“我法號了凡,自是忘卻凡間苦惱,還望師弟另出高招。”

了了聞言,輕笑一聲說道:“師兄既然了斷凡間,卻怎知凡間有苦惱?”

了凡聞言一震,半晌說道:“早聞師弟乃是論道高手,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今日之會,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師弟贏了。隻是我對師弟

仙風渴望已久,萬望師弟成全師兄。”

了了聞言,對了凡更生善感。當下說道:“師兄不必多禮,輸贏之事,比過再說。”言罷,又是一扇揮去,借著一揮之勢,躍至了凡頭頂,連揮三扇,到了了凡身後,又來一扇,便消失不見。

楚羽見了,暗暗稱奇,原來看得出了了正是在布陣,此陣叫做捆仙陣,陣含仙力,氣機互相牽引,以成生生不息之勢,若沒有猜錯,此刻了了定是以遁地之法身在了凡腳下,做最後一道地突之氣。此陣須得大神通者方能布出。是以楚羽雖然識得,卻沒有足夠仙力,決計布不出來。

果見片刻了了忽然從了凡身旁出現,飛至不遠處站定,輕搖折扇,凝目朝了凡看去。

卻見了凡不知何時已旋轉起來,愈轉愈快,竟如一道流光,隱在陣內,四周帶起一片風聲,吹得枯葉漫天。

楚羽暗道:“莫非那了凡中看不中用,一交手便連敗兩場嗎?”

正疑惑間,卻見旋轉之勢竟忽然停了下來,了凡身帶一身異芒,緩緩從陣內走出。

了了見了,暗讚了一聲。原來了凡被仙力所捆,窺視半晌,已得知所以,見身旁仙力不息,勁風刺身,急忙旋轉身體,帶起了了仙力不停。須知圓者化也,片刻之間,已把自己當成陣眼,帶動捆仙陣。他已成陣眼,捆仙陣便再也捆不住他。

這情形說來簡單,但是若是鹵莽之輩橫衝直撞,片刻便會被不息之勢絞盡精力。又如楚羽這般識得陣法者,卻又無力化解。必須是勇謀雙全者方能走脫。

了凡甫一出陣,周身異芒忽然流至劍上,朝了了射去。這異芒帶著了了布陣的仙力和了凡自身的仙力,威勢之大,非同小可,帶著呼嘯之聲,飛了過來.

了了見狀,不敢硬接,卻早有防備,暗運仙力,朝雲端飛去,避開了異芒。了凡見了,飛起而追,忽見了了身材卻似乎慢了幾分,眨眼間,了凡已追至了了腳下。

忽然了了一扇向天邊揮去,竟帶動一片薄雲,遮了了凡耳目。了凡恍如未間,緊追不停,破雲而出,卻哪裏還有了了蹤影。正疑惑間,隻覺雙腳一緊,低頭去看,腳下卻被一條五彩雲緞縛住。

原來了了早前故意放慢,正是引了凡來追,招了雲彩,遮了了凡耳目,出雲之時,便立刻又破雲而下,他終是比了凡快了一分,正見了凡雙腳還未出去,一條法寶使去,縛了了凡雙腳。

了凡低歎一聲說道:“師弟果然高明。”

了了解了五彩雲鍛,垂首一禮說道:“師兄承讓了,師弟不過仗著法寶取勝。”

二人落至大殿門前,玄真等人一臉怒色,說道:“了了師侄果然厲害,百年之後,又創佳話。”

了了卻不答話,片刻玄慈早已無礙,玄真也是為泄一口火氣,又當著眾人之麵,出手未敢太狠。

當下,了了見眾道士無人再戰,便在玄慈帶領下,一行人回屋去了。

坐定下來,玄慈對楚羽說道:“羽兒,如今你可看到了?”

楚羽一臉岔怒說道:“來日弟子必報此仇,為師父雪恥。”

玄慈聞言說道:“你這孩子,怎麽不知我的心意,我是說你以後見你那幾位師叔都要離遠點,你今日拔劍去砍你玄真師叔,便是大錯,若非你玄智師叔,便是一百個你也沒了。他就是殺了你,我也無話可說。”

楚羽聞言,想起方才之境,暗暗後怕。心裏卻又暗暗下了決心。

玄慈默然半晌,對了了說道:“靈兒,你切帶你小師弟到你那邊住幾天吧。”

了了領言,帶了楚羽離去,一路上,楚羽想起了了所說春秋氣之事,不由暗暗生疑,他雖然入門才三月,但卻早已知道玄淨說父親泄露天機乃無稽之談,隻是玄淨和父親素不相識,為何要害死父親,終日思慮,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又不敢問起人來。

正思慮間,已到了了道土,過了高台,正有數十個道士在門外憩息,見了了了回來,都迎上前去,一一問候。

了了答謝了眾人,領著楚羽走進屋舍,推門一看,楚羽竟一下子呆了起來。原來他隻以為了了也和玄慈一樣,屋內陳設定是簡單樸素,不想了了屋內卻是另外一番風光。

隻見牆壁上掛滿了古玩珍寶,奇甲神兵,林林總總把四周牆壁貼得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還有些奇形怪狀的遁甲符片,卻叫不上名堂來。更有的隱隱生輝,發出道道微芒,一看便知是仙家寶物。楚羽一見之下,竟疑似來到富海貴林,不由癡了。

了了似乎早有預料,輕笑一聲說道:“小師弟,你到現在還沒有什麽趁手兵器,仙法寶物,行走江湖,可不能兩手空空,如今到了我這裏,看中什麽,便隨便拿去吧。”

楚羽聞言,歡雀萬分,走上前去,東張西望,摸摸這邊,瞧瞧那邊,隻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看了半晌,竟得不出所以,忽見一木桌之上孤零零放著一塊玉甲,暗覺好奇,走上前去,拿在手裏觀看不已。

那玉甲手掌大小,渾體漆黑,一麵呈圓弧之狀,光滑異常,一麵卻凸凹不平,上麵刻了一個“冥”字,其他則再無異狀,看了半天,楚羽得不出所以,正要放下,忽然瞥見了了正一臉古怪神色。

楚羽迷惑不解,忖道:“莫非這不起眼的玉甲竟是一寶物嗎?”原來楚羽人小鬼大,看了半天,也不知到底什麽是寶,暗暗使了個心眼,每拿起一件,便偷偷瞥了了一眼。豈知,了了一直神色自然,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如今拿起這玉甲,了了終於有了反應。當下又拿在手裏,細細看去,忽然間,心裏竟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感覺,那感覺一乍之下,便消失不見,楚羽暗暗去想,卻又忘了到底是什麽感覺。極力回憶,卻再也想不起來。

當下抬頭正要問了了,不想一眼看去,卻見了了神色更加迷奇古怪,直直盯著自己。

楚羽愈覺好奇,開口問道:“師兄,你怎麽這般摸樣。”

了了聞言,半晌忽然說道:“師弟,你這句話卻該是我來問你。”

楚羽聞言大感好奇,戲謔說道:“師兄,莫非這玉甲乃是一寶物,你舍不得給我,便裝起病來?”

了了卻不作聲,忽然似是想起什麽,走到牆壁之旁,竟從牆壁之上打開一道暗格,取出一幅畫卷來。

打開畫卷,了了說道:“師弟,你且來看看這幅畫上的內容。”

楚羽見了了一臉凝重,不似做作,收起戲謔之心,走至了了身旁,朝畫上看去,不想一看之下,竟目瞪口呆,愣了起來。

那畫上畫得卻是一個滿身盔甲,身著鐵翼的怪人,正一臉獰猙冷笑,眼現殘毒之光,腳下白骨累累,身上血跡斑斑,似是剛從地獄走出的修羅,心中充滿無邊仇怨,要將朗朗乾坤粉碎,令人心泛陣陣寒意。這畫也不知是何人所做,力透紙背,似是帶著怨氣下筆,那怪人恍惚之間便要跳將出來。楚羽若見了這幅畫,定不會再看第二眼。隻是萬萬想不到的是,那畫上之人,卻分明正是自己,一模一樣,分毫不差,隻是楚羽卻從沒有過那等獰猙之態,更沒有穿過盔甲,也不曾長有翅膀。

楚羽愈看愈覺得害怕,隻覺得畫上自己之態如同邪魔一樣,半晌顫抖說道:“師……兄,你……這幅畫從哪……哪裏弄來的?”

了了卻不答話,反口說道:“師弟,剛才你拿起那玉甲之時,正是這般神色,一臉獰猙冷笑,口中自語不已,你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嗎?”

楚羽聞言,但看了了神色,又是吃驚又是害怕,卻依然不肯相信,顫抖說道:“師兄,你開什麽玩笑,我自己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了了忽然歎了口氣,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對楚羽說道:“師弟,我來問你一個問題,來日假若你不幸得罪了很多人,這些人有傷害你父母的,有奪走你妻兒的,但是你機緣之下,得了無上法力,回過頭來,你會如何對待那些人?”

楚羽聞言,更加心驚,他聰明伶俐,想了半晌,忽然悟出了了心意,這幅畫定是以前某位道人所預測的未來,按照了了所問,也定與這幅畫有關,若真如此,自己將來莫非真要得罪很多人嗎?忽然想起父仇家恨,愈覺相似。暗道:“來日我和玄淨必有一戰,卻不知師父師兄站在哪一邊?”

又想起了了所問,正要說報仇雪恨之類的話,不想,一瞥之下,忽見那紙畫之上自己的神色突然竟有了微些改變,由獰猙冷笑便成一種低氣吞聲,含辱忍怒的摸樣。心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說道:“你且不可說報仇二字,否則立時便喪命你了了師兄之手,隻說些菩薩心腸,便能博你了了師兄歡喜。”

那聲音說完立刻消失,再看畫卷之時,已恢複原來摸樣,楚羽愈來愈驚,隻覺今日之事,處處匪夷所思,暗想了了是否真的會殺了自己,卻聽了了連連催問,一臉慮色。

楚羽暗道:“莫非那人說的是真的?忽然心裏有了主意說道:“了了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無父無母,何來的傷害父母?”

了了似乎冷笑了一下,問道:“那傷害你妻兒呢?”

楚羽心中打了一個顫,隻覺了了和往日變了摸樣,心中暗歎:“罷了,來日我和玄淨之戰,定是個孤家寡人。”嘴上說道:“弟子一心求道,哪來的妻兒,若真有人得罪我,弟子看看情勢,能不殺的盡量不殺。”他說這話,其實已經依那聲音,軟了下來,但卻打定主意,玄淨編了謊言,無端害死父親,此人決計不饒。

了了聞言,神色似是輕了一些,開口說道:“師弟,不是師兄要為難於你,實是這幅畫牽涉我仙門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我仙門千年,竟無一人能得道飛升,玄智師叔早至大乘,卻無絲毫跡象,師祖又不知所蹤。我和眾位師父一樣,也早對這求仙之事產生疑惑。但是我在四十多年前卻遇到了一個真正的仙人,這幅畫正是他作,當日他對我說起,日後會遇到畫中之人,為善,則可解這千古仙門奇事,為惡,卻是人間大劫。我當日問起玄智師叔之事,他卻悵然一歎,說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初見你時,還不曾察覺,方才見你冷笑,才知這畫中之人原來便是你。那仙人對我囑咐,見到畫中之人,便問我剛才所問你之事,若言殺戮二字,立時不能饒過。我方才卻暗暗為你擔心。”

楚羽聞言,心中一片後怕,說道:“那玉甲究竟為何物,為什麽我會冷笑。”

了了說道:“這玉甲乃是北冥鬼蒼生送給我的,我數年前和他一遇,論道鬥法,不相上下。他不知從何處得這玉甲,細研百年,竟毫無頭緒,隱隱卻又覺得不妥,便交付與我,我日研夜磨,也和他一樣,如今你既然和他有緣,便拿去罷。”

楚羽領言,拿了玉甲,揣在懷裏,又讓了了給自己挑了把寶劍,順便索要了那幅畫卷,了了見畫卷之人乃是楚羽,也沒拒絕,當下囑咐楚羽說道:“那仙人曾對我說起,此事不可對一人而言,是以這件事情現在隻有你我二人知道。你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丟了性命。”又取出一個黑色布囊說道:“此物叫乾坤囊,可裝天地萬物,操作使用極其方便,你帶在身邊,也可學我一樣,搜羅奇珍異寶。”教了楚羽使用方法,楚羽見那小小布囊,竟能放下寶劍畫軸,暗暗稱奇。

辭別了了,楚羽一人回屋,暗暗思考,卻想不起頭緒,取出玉甲,找來一麵銅鏡,一邊細細觀研玉甲,一邊不時去看銅鏡。看到後來,也未見異狀。改了法子,把玉甲放在銅鏡之前平視,也無怪事。不由暗暗稱疑。卻又覺得了了不像騙自己。

一晃數日,楚羽都毫無頭緒。這天,了了忽然領著楚羽見了玄慈。原來這日眾道便要起程去往阿林寺共赴北冥滅魔,玄慈了了也在其列,觀雲閣隻有玄智玄悲二位師尊坐鎮。楚羽道法微淺,自然留了下來,當下眾人收拾停當,駕起祥雲,一路北去。楚羽見得眾人道法,又是一陣羨慕,倚在門邊,直直見得眾人遠去,忽然竟生一種孤寂之感,想起玄淨法力,也不知何時方能報仇,不由悲從中來,放生大哭。

好是眾人走後,玄慈道土隻剩下楚羽一人,倒也隨便起來。閑時便四處遊蕩,一日,走走停停,忽見一高台上麵刻著“玄夢玄業”四個大字,暗暗稱奇:“別的道台都是一個名字,怎麽這道台卻是兩個?”

當下越過道台,眼前也是一排屋舍,四周卻無一人,隻聽得風吹枯葉,沙沙做響。走上正中一間房,門上斜斜掛著兩道封條,不由暗暗稱疑。一推之下,卻不動分毫。想是這封條之上含有法力,無奈正要離去。忽覺得門內似乎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正在召喚自己。心中湧現一股離異的感覺。

當下,停在門前,側耳去聽,卻什麽也沒有,隻是那股氣息卻更加強烈了,直勾得楚羽心內一片毛躁。

楚羽不疑有他,使勁撞去,不想這次那封條法力竟似乎被人撤走,楚羽未得用完力氣,便破門而進,摔到在地。

站起一看,一下竟呆了起來。這屋子陳設和玄慈屋子無甚分別,不同的是牆壁上卻掛滿了女子裸像。那些女子個個美貌端莊,或站或立,或俯或臥,有的搔首弄躇,一臉春意,有的嫵媚妖豔,目含秋色。楚羽看了半晌,不由低下頭去。他幼時熟讀詩書,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隻是男女為何授受不親,饒是他聰明伶俐,卻從來也想不明白,更無人對他說起。當下忖道:“了了師兄平生喜歡收藏古玩珍寶,我這兩位師叔卻不知是何人,竟有這等收藏女子裸像的癖好,果然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當下正要離去,不想先前那股氣息卻更加強烈了。

楚羽不明所以,四麵看去,除了那些女子之像,便再無其他。暗暗稱疑之時,忽然一陣輕風從外吹進,卷起麵前一張畫卷,一瞥之下,見那畫卷後麵隱隱有道暗門。

楚羽好奇之下,走上前去,拉開畫卷,果見一扇八卦暗門正隱在牆壁之上。細看四周,手中畫軸之上正有一條紅色細線卷在一起。

當下再無疑慮,伸手一拉,不出所料,那八卦暗門一分為二,徐徐隱入牆內,一條暗階現在眼前。

門內極是黑暗,借著光線,楚羽隱隱見那台階走勢極低,隻能看見幾步而已,再遠處,漆黑一片,無聲無色。

躊躇半晌,不知何故,暗道:“這兩位師叔搞什麽名堂,設下這等構造,莫非有什麽見不得人之事?”

頓時好奇心起,順著台階,一步步走了下去,初時尚好,沒走幾步,便愈來愈暗,什麽也看不見了。四周裏一片寂靜,盡是黑色,無邊無際,如同鬼域。不知何故,楚羽卻似著魔一樣,竟不覺得害怕,直直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楚羽忽然乍醒過來,方自去看四周,卻見盡是黑暗,自己隱在這無邊黑暗之中,也不知四周光景如何,隻剩下腳底的台階還在延伸,不由竟生一絲無邊懼意。

正思慮是否還要走下去時,忽然感覺一陣輕風吹來,心中一喜,隻道是到了盡頭,又行半晌,果見不遠處一道微光隱隱透來。

當下不再遲疑,快步向那微光走去,行至光亮之處,方才發現所以,原來身處之地竟是一極大地洞。洞壁上怪石突兀,青苔磷磷,高約數丈上方,正是洞口,那光亮正是從洞口傳來。

洞室之地甚是寬廣,眼前正有一張寬大石床,上麵鋪滿枯草,似是年代久遠,早已腐爛不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細細看去,忽然瞥見床頭之上放著一本破書。

伸手拿過,但見書皮上麵寫著“雙休”兩個梅花篆字。楚羽不知其意,翻開一看,卻見開頭處寫道:“蓋聞天地之氣,不離陰陽之數,盛衰輪回,皆是陰陽玄機。若陽者如湧,則剛斷易折。若陰者凝聚,則氣衰色暗。或曰:何解?曰:奉天之道,取餘補缺,化陰陽和睦,成天地真法。”

再往下看去,卻是些靡靡之語,楚羽看得不甚明白,但卻知道是一種道法秘訣,並且需要兩個人同時修行。想來這兩位師叔便是修習此術。心中暗道:“我觀雲閣內還有這麽一門道法,師父卻怎麽沒有對我說起,不知了了師兄是否有意和我修習此術,我且帶了此書回去,等他回來問上一問。”

原來這雙休之術卻也是一門仙法秘訣,不但道門裏有,佛家也有,叫做和歡,正是一男一女共同修煉,互化陰陽。楚羽隻知一半,便想和了了“雙休”,卻鬧了天大笑話。

當下把書放入乾坤囊,正待離去,不想轉身一看,一件可怕的物事出現在眼前。

隻見身後不知何時正靜靜站立著一條黑色魅影,細目看去,卻是一頭黑色大蟒,那大蟒粗如泥桶,長不見尾,渾身發著黝黝磷光,此刻正昂首挺胸,吐著二尺紅信,緊緊盯著楚羽,左右閃擺不停。

楚羽一見之下,比當日見那交紋大蟲還要失色,一聲大叫,跌坐在地,張口結舌,腦間一片空白。

大蟒卻不動聲色,依然左右閃擺,垂眼看著楚羽,似乎一片複雜神色。

楚羽半晌醒來,心中暗道:“這地方果然古怪,怎地無端會出現一條大蟒,這大蟒也不知修行了多少歲月,不知是否通靈?”

心中想著,緩緩起身說道:“蟒兄,我隻是誤入此地,打擾了你的靜修,你既然生在這觀雲峰上,咱們也算同門師兄,今日你若放了我回去,來日我得證仙道,定來點化你一番。”

大蟒聞言,卻不動聲色。楚羽見狀,又說道:“你既然不說話,想來是同意了?”當下,緩緩向來時方向輕移一步。

果見那大蟒依然未作任何勢態,楚羽見了,心裏暗暗稱喜:“這大蟒果然通靈。”借勢又朝台階走了幾步。

回頭去看,大蟒正朝自己望來,身子卻不曾移動半分。楚羽垂首一禮說道:“如此我便告辭了,蟒兄保重,來日有緣,你我必可相見。”當下不再作狀,便向來時方向走去。不多時,便又隱入黑暗之中,始發現不知何時已是一身冷汗。

正走之間,心裏忽然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暗道:“莫非大蟒改變主意,追了上來?”細察身後,卻並無風聲異狀。不多時,忽見眼前一片光亮,心中一喜,隻道是到了八卦門。

加快腳步,走近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原來,不知何時,竟又走回洞室,遙遙看見大蟒還在原地,正朝自己望來,似是早有預料。

楚羽一驚之下,細思半晌,便已知曉。這台階之上,定是一陣法無疑,進得來,卻出不去。楚羽通曉陣法,若是平日,想來也困不住他,隻是這洞府如此之深,一片黑暗,楚羽仙力不夠,目不識物,連是何陣都看不出來。更別提破陣。

當下,又拐了回去,重新尋找,不想這次卻更快就走了回來。連走幾遭,都是如此,不由生出一絲懼意來。

他小小年紀,平生第一次遇上這等險境,眼見哭救無門,悵然半晌,不覺竟起了聽天由命之感。恍然間,忽想起那夜父親被玄淨所害,自己也是這般迷茫心情。隻是當日還有父親可以依靠,如今卻隻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半晌,心道:“這大蟒早已通靈,想來是不會傷害我了,我此生莫非要終老於此,與這大蟒為伴?”

帶著愁色,楚羽走到石床跟前,開口說道:“蟒兄,我如今卻出不去了,你一個人在此寂寞,便正好讓我來陪陪你吧。”

那大蟒此次終於有了反應,竟朝著楚羽點了點頭,楚羽見狀,一陣苦悶。假怒道:“你這大蟒,見我出不去了,便幸災樂禍,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

言罷,盤腿而坐,正要調氣,忽然一聲“咕咕”之響從腹內傳來,周身一片饑餓之感。不由神色愁苦,暗忖道:“如今大蟒不會傷害我了,我卻要被活活餓死。”

正沉悶間,忽見大蟒卻沿著洞壁爬了出去,不多時,竟又轉回,口中銜了兩隻碩大烤雞,滿身流油,楚羽看得直流口水,心中喜道:“這大蟒好生通靈,隻是這烤雞卻從何而來,我觀雲閣內可沒有此物。”當下暗暗稱奇。

正要接過烤雞,不想大蟒卻把兩隻烤雞緊緊卷在懷裏,死死緊盯著楚羽。楚羽見狀,愣了半晌,忽然笑道:“你這大蟒果然調皮,好好好,我向你賠罪,我以後再也不會不理你。”

大蟒聞言,果然身子一鬆,直把烤雞送到楚羽身邊,楚羽接過烤雞,又是一陣稱奇,心道:“這大蟒果然再也不會傷害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彎新月不知何時掛在半空之中,朝洞內撒下點點銀輝,楚羽抬眼望去,但見繁星點點,風行雲止,不覺感歎天道神威,造物神奇。又想起自己卻被捆在這井府之地,也不知道何時能見天日。心間一片愁苦。

正恍然間,忽見大蟒盤身而臥,昂首向月,腹間滾動,發出聲聲異響。不多時,舉口吐出一顆紅色丹球,複又張口一接,反複不已。

楚羽見了,恍然大悟,暗道:“這地洞建得如此精妙,倒也便宜了這大蟒,每日在此吸取月暈之陰,想來早成了氣候。”

當下,卻也暗念道訣,一路修行開來。

一連幾日,大蟒都陪在楚羽身邊,楚羽並不死心,天天試著破陣,卻毫無頭緒。不由漸漸死心,也曾學著大蟒朝洞壁攀登,不想那洞壁上窄下寬,成倒吊之勢,楚羽上不了幾步,便摔倒下來。又求著大蟒把自己帶出去,豈知大蟒聞言,卻恍如未聞,自顧臥在一邊。

楚羽眼見無門,也便慢慢作罷,終日裏和大蟒調戲耍樂,竟漸漸生出感情。一日,楚羽說道:“蟒兄,我近日老作一怪夢,夢見一黑紗女子站在床邊,輕撫我的頭顱,嘴裏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你道法高深,可否為我解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