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4章 1958-1965一愛到底新 (4)

”舒曼嗔道:“姐,你查戶口呀!”舒露:“嗨,了解一下情況嘛,以後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是要彼此知道的,耿營長,是吧?”耿直一聽這話立刻咧開嘴樂,拚命點頭,舒曼早羞得臉紅,推姐姐,嗔著:“說什麽呀!”舒露腦子是冷靜地,繼續問:“你是在讀軍校是吧?”耿直:“是。”舒露:“畢業後一般分配去向是哪裏知道嗎?”耿直:“回原部隊。”舒露:“回部隊總要提一級吧,至少副團長應該的吧?”耿直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此實際問題,含混著:“也許。”舒曼早已不舒服,拽著姐姐:“姐,你都說些什麽呀!”舒露一笑:“好,說點浪漫的,小曼喜歡聽的,你看小說嗎?看電影嗎?”耿直眼睛發直,不停點頭。從耿直宿舍出來,兩姐妹邊走邊聊。舒曼道:“我不想那麽快就結婚,我還想搞事業呢,結婚再有個孩子,我不成家庭婦女了嗎?”

舒露回答道:“你沒聽耿直剛才講,軍校畢業他就要回部隊,他們部隊還不曉得在哪裏駐防,他要一走,你們什麽時候能在一起?趕緊結婚,他這個官銜,你可以隨軍的。”舒曼急道:“姐你怎麽那麽急呀!耿直那麽大還不急呢!”舒露說:“他那是裝的,他還不急?二十八歲,一般農民工人這個年紀小孩都好打醬油了,他是怕你不答應跑掉了!”舒曼瞪眼:“你好像有點歧視工農兵唉!那你還催著我結婚,什麽意思嘛!”舒露正色:“小妹我跟你講哦,我和你姐夫境況你也曉得的,我一聽說你和一個誌願軍英雄談戀愛,我是百分之百支持你,雖然他沒什麽文化,有點不配你。”舒曼嗔道:“誰說他沒文化,他有文化有思想!”舒露:“你聽我講完好不好!我說就算他沒文化,你也很清楚,當今中國天下是他們打下的,你不要學我,找個知識分子,肯定要過苦日子,沒聽人家講,貧賤夫妻百事哀,你看我們家就曉得啦,你找個當官的,你這一輩子,肯定很安逸的。”舒曼臉拉下來:“姐,我的信你有沒有看啊,怎麽這麽美好的感情到你那裏就變得那麽庸俗的!”舒露看著妹妹樣子,黯然一笑:“我怎麽不懂?我也是過來人,我談戀愛的時候不曉得有多幸福多瘋狂,小曼,聽我的,趕緊結婚吧。”舒曼沉下臉:“我不想,我戀愛才半年多,還沒談夠呢!”舒露急:“真笨啊你!”舒露走幾步又回頭盯舒曼:“爸爸的事兒你跟他講了嗎?”舒曼搖頭:“沒來得及講,也無所謂啦,戀愛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兒嘛。”舒露盯著妹妹:“你真幼稚,不曉得現在是講成分的啊!我們這個出身現在很拿不到台麵上的,我跟你講,耿直這樣條件,現在找什麽樣女孩子都可以的。”舒曼叫起來:“你什麽意思嘛!”舒露緩一下:“我能有什麽意思?還不是為你好,你也要體貼耿直,你學醫的你不懂啊,他年紀不老小了,一天到晚跟你談戀愛談戀愛,老是嘴巴裏談,很煎熬的。”舒曼臉紅了:“說什麽呀!”得到姐姐舒露的肯定,耿直和舒曼的婚事就訂下來了。耿直就去軍部提交結婚報告。軍長正和軍政治部趙主任談事,門半開著,耿直一臉喜氣地跑進來,立定敬禮:“報告軍長!”軍長虎起臉,眼睛卻透著笑意:“你小子不在軍校上課看書,跑回來做啥子?”耿直將一張紙塞到趙主任手裏,一本正經:“請首長早日答複!”趙主任看一眼,紙上寫著“結婚報告”。一笑遞給軍長,軍長見了成心虎起臉:“急什麽?”耿直直結巴:“不是我急,我、我不急,我那、那什麽急,軍長你說我要弄個小耿直出來,您管上戶口嗎?”軍長笑著給耿直一拳:“你小子硬是有本事,格老子才半年就硬是把個大美女醫生搞到手,趙主任,這是咱們軍榮譽啊,你給他蓋個章子,批了算球!”趙主任笑笑:“軍長你愛才可也不能違規啊,軍官結婚要政審的。”

耿直憨笑:“政審什麽呀?我們都談半年了,她幾根腳趾我都了解了!”軍長瞪眼:“了解她腳趾有屁用!要了解她這裏!”軍長指指腦子。耿直:“我們通過六年信,她什麽思想我都知道。”軍長一笑:“政審是一定要的,你小子可得看住你那杆禿尾巴槍!”耿直委屈:“我隻剩禿尾巴,哪還有槍!”就在耿直美滋滋遞上結婚報告之際,耿直和舒曼都沒有料到,一個改變彼此人生命運的巨大陰影悄然逼近他們。政治部趙主任主動找耿直來了。趙主任手裏拿著一張紙,杵給耿直:“小子,你愛什麽人不好你愛這麽個娘們!”耿直一驚,趕緊舉起那張紙,緊張得手直哆嗦。是政審報告,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政審結果,耿直看著發呆。

楚建伏過身去看,臉色也變了,歪著臉看耿直:“好家夥!她沒跟你說實話嗎?”耿直放下政審表,看趙主任:“她,她當然跟我說過,說過好多。”耿直發懵,說不下去了。一旁楚建趕緊對趙主任說:“主任,老耿肯定不知道實情,你讓他想想。”趙主任瞪耿直:“你好好想想!想想你的前途!”耿直趕緊:“軍長知道這事兒嗎?”趙主任盯著耿直,表情嚴肅:“軍長從不過問幹部個人問題,但對你破例,小子,軍長是真愛才,你趕緊把這事兒處理了,不要讓他失望!”耿直急:“可我和小舒的事兒,軍長從頭到尾都知道的,軍長支持的!”趙主任一巴掌過去,打一下耿直頭:“你真是灌了湯了!軍長要知道這娘們身份,支持個蛋!你趕緊跟那娘們斷了,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你的個人問題,組織已經在考慮!”說完轉身走了。

耿直帶著滿腦子官司,約舒曼見麵,河邊,兩人約會的老地方,耿直看著河水發呆,舒曼小鳥一般飛奔而來,忽地撲到耿直背上,耿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耿直沒說什麽,舒曼倒嚇一跳,趕緊扶住:“唉,你是軍人唉,反應怎麽這麽遲鈍啊?”耿直滿腹心思,但看到舒曼單純的樣子,臉上本能堆起笑容:“我知道是你。”舒曼依在耿直懷裏:“知道什麽呀,差點把你推河裏。”耿直抱著舒曼,心情極度複雜,輕輕拽著舒曼坐下,琢磨著怎麽說話,倒是舒曼先說話,有點猶豫:“跟你說件事兒啊,你可別不高興。”耿直眼睛瞪大:“什麽?”舒曼不看耿直:“我的結婚報告沒有交,我還是沒想通,幹嘛這麽早就結婚啊,咱們在一起才大半年,彼此還需要了解呢。”耿直鬆口氣:“了解好、了解好、好好了解。”舒曼轉過臉看耿直:“你沒不高興吧?”耿直:“沒有沒有,特高興,我還怕你不高興呢,我報告也沒批下來。”舒曼:“哦,為什麽?”耿直:“我跟你說過吧,部隊幹部找地方對象結婚要政審的,校級以上軍官政審更嚴格。”

舒曼沒當回事兒:“我聽你說過要政審呀,很複雜嗎?”耿直趕緊掩飾:“也不算複雜,就是調查一下對方家庭情況,比如家裏幾口人,父母親是做什麽的,政治麵目如何吧,唉,我記得你說你父親是做生意的。”舒曼低下頭:“是呀!”耿直:“做什麽生意的?”舒曼:“什麽都做。”耿直耐心:“我沒別的意思,是組織上問,你、你說詳細一點。”舒曼:“唉呀,我也搞不清楚生意上的事兒,反正是搞公司的唄。”耿直啟發著:“要劃成分,是劃到小業主,還是職員,還是資本家?”“資本家”三個字的聲音低了下去。舒曼別扭著:“就算資本家吧。”耿直再啟發:“資本家也分好幾種,有大資本家,小資本家,還有民族資本家,官僚資本家,還有官僚買辦資本家。”舒曼煩:“我也不懂,反正我爸就是做那個什麽進出口貿易的。”耿直呆呆地:“進出口,和外國人有關係那就是官僚買辦資本家了,你說過你爸死了。”舒曼低下頭:“是沒了。”耿直:“沒了什麽意思?”舒曼不看耿直,拿塊石頭往河裏扔:“解放前他就帶著小老婆跑了,我和姐姐就當他死了。”耿直:“跑哪兒去了?”舒曼:“我怎麽知道,他也沒跟我們說。”耿直:“這麽多年他沒跟你們聯係過嗎?”舒曼想了一會兒,黯然:“姐姐結婚的時候他從香港轉來一封信,也沒提他在哪裏。”舒曼回頭看耿直,“再說他在哪裏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和姐姐早就和他劃清界限了,我跟你講我們真當他死了。”耿直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耿直突然脫口而出,“他去台灣了。”舒曼愣愣地:“誰、誰去台灣。”耿直:“你父親,現在台灣。”舒曼還是愣愣地:“我跟你講了,我沒有父親,他死了!”忽地哭咧咧道,“他往哪裏跑不好,幹嘛要跑台灣呀!”耿直不知道怎麽表態才好,偏過臉,舒曼淚眼看耿直:“你怎麽知道我爸爸去台灣了?”耿直:“組織調查的。”舒曼抹把眼淚:“你拐彎抹角的,什麽意思呀,是不是你嫌我出身不好,後悔跟我好了?”耿直趕緊說:“沒有沒有,就是問一問,這些事兒,你應該告訴我。”舒曼:“這是我私事兒,我幹嘛要什麽都告訴你呀!”耿直:“可我,我是解放軍軍官呀!”舒曼瞪眼:“那你什麽意思啊!我出身不好,你們領導就不批準你和我談戀愛,是嗎?”耿直搔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舒曼負氣道:“你們領導也太主觀了吧!人又不能選擇出身,我爸做什麽和我有什麽關係!你早知道的,我是真心擁護向往革命的,我是我們中學第一批團員,一過十八歲,我每年都寫入黨申請書,我都寫四年了,《宣言》《資本論》《選集》我都看過,我給你寫那些信,我、我都是發自內心的,你信不信任我?”耿直:“我當然信任你!要不我幹嘛死氣白賴追你!”舒曼:“那我明天就交結婚報告,咱們立刻結婚!”耿直倒傻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別一時賭氣衝動!”舒曼瞪眼:“我不是賭氣,你是不是動搖了?”耿直:“什麽話!我結婚報告早就遞上去了。”舒曼抹把眼睛湧出的淚花,認真道:“那我們就結婚,讓事實告訴他們,我是什麽人!”耿直樂了:“你真是孩子。”舒曼眼淚流下:“真欺負人!”耿直攬過舒曼,不知道說什麽好:“沒事兒!我們團有個營長老丈人是富農都沒事兒,照樣結婚!組織上不過是問問情況。”舒曼仍然流淚:“那,那我爸爸在台灣影響大嗎?”耿直咬牙:“當然。嗨,我們解放軍俘虜那麽多國民黨高級將領,也沒事兒,台灣怎麽樣?台灣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政策是重在改造,重在表現。”舒曼抬頭看耿直:“真的?”看著舒曼單純的笑臉,耿直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懷疑,他摟住舒曼,激動道:“當然真的。”耿直下定了決心,拉上楚建就去軍部找軍長。

軍長一反常態,態度很冷淡。耿直不管不顧,咬牙挺胸,聲如洪鍾:“報告軍長,舒曼同誌出身不好是事實,可這不是她的過錯,她能選擇出身在什麽家庭投胎什麽父母嗎?當然不能!況且她本人積極要求進步,受黨教育多年,在學校第一批入共青團,每年寫入黨申請書,還是人民醫生,救死扶傷,多高尚啊,首長,您說她要是階級敵人,組織上怎麽可能讓她當醫生?這麽一個好同誌,您說我怎麽不能和她結婚呢?”回過頭衝楚建:“老楚你認識小舒,你不是很喜歡她,還想橫刀奪愛?啊,你說說,小舒是階級敵人嗎?”楚建瞪耿直一眼,隻得對軍長道:“報告軍長,舒曼這個同誌確實是好同誌、女同誌、漂亮女同誌。”楚建再也不想往下說,閉嘴不吭氣了,耿直狠狠瞪楚建,轉過臉就衝軍長:“老楚也說舒曼是好同誌。再說您一直大力支持我,還借我吉普車,我跟舒曼跳舞你當她麵誇她美女配英雄,你還、還吹喇叭。”軍長盯住耿直眼睛,聲音很平靜:“你少給我廢話!我就問你一句,這身軍裝你還要不要?”耿直立馬站起:“我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死是解放軍鬼。”軍長吼一聲:“你要娶這女人,你就是在斷送你軍人生命!跟死沒區別!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耿直著急:“不是,我——”

軍長猛拍桌子:“別他娘跟我是不是!你個傻麅子,人家在施美人計,你就傻乎乎往裏鑽!我命令你!不許再見那小娘們!你給老子好好反省,寫份檢查!包括偷我車!還敢說我借你車!”耿直著急:“首長,我入伍就跟你,你怎麽就不能民主一點,聽聽群眾意見啊!”軍長一言不發,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