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16章 1958-1965一愛到底新 (16)

等可以下地了,舒曼偷偷跑去看孩子,走到嬰兒室外,剛推開門進去,耿直伸手過來將她拽出嬰兒室。舒曼轉身伏在耿直身上默默哭泣,耿直攬著舒曼往病房走,一路輕聲安慰:“我問過產科馮主任了,你不是也問過了,孩子很正常,就是輕一點,輕點怕什麽?輕點飯量小,更好養活。”

舒曼仍在抹眼淚。耿直大咧道:“我生下來你知道多重?三兩!”舒曼瞪大眼睛瞪著耿直,耿直一本正經:“八斤三兩。”舒曼愣一下,撲哧一聲笑,覺得笑不對,又想哭,又覺得想笑,哭笑不得,氣得推

耿直,耿直一把將她攬到懷裏,輕聲道:“你真的別難過了,你看你健健康康,沒大毛

病,咱就知足了。”舒曼哽咽著:“好不容易生個兒子,萬一要有什麽,你不埋怨我嗎?”耿直:“什麽叫好不容易生個兒子?咱想生兒子那是太容易了,你想生多少?一個

排夠不夠?”

舒曼破涕為笑:“去你的,你才生一個排!”耿直也樂:“我生一個連!”

耿直陪著舒曼,產科護士將包裹嚴實的嬰兒交到舒曼手上,舒曼抱著孩子手直哆嗦,耿直趕緊接過來,舒曼伏在嬰兒臉上看,一旁醫生叮囑著:“孩子身體弱,要注意營養、衛生,嗨,我都忘了,你是兒科醫生,這方麵你肯定比我們都懂。”舒曼緊盯著兒子,什麽都沒聽見。

耿直抱著嬰兒攙著老婆走進家門,常媽急忙迎上來,伸手要接孩子,舒曼道:“孩子該喂奶了。”舒曼說著接過孩子走進臥室,耿直要跟進去,舒曼不回身道:“門關上。”耿直奇道:“怕什麽,家裏也沒外人。”舒曼:“哎呀,你也出去,你在這兒,我

沒辦法喂奶!”耿直不敢較勁,趕緊說:“好,我出去,你慢慢地慢慢的喂。”耿直皺著眉頭問常媽:“南方女同誌喂奶都要背著人嗎?”常媽一臉矜持:“大戶

人家是這樣的。”

耿直瞪常媽一眼,常媽立刻道:“你瞪我做什麽的啦,小曼早產,孩子不足月生下來是最傷身體的,月子裏生病是要一輩子的,你可不能給她氣受,她要怎麽樣就隨她好啦。”

耿直:“那還用說,她要天上月亮我也得給她摘。”常媽擇菜嘀咕著:“我們小曼從小有家教的,哪裏有那麽不懂事兒?再說月亮摘下

來有什麽用?說這種大話不如做點實事。”耿直臊眉搭眼:“我去洗尿布!”常媽:“不要啦,男人怎麽可以洗尿布,回頭你們家老太太來,還不得罵死我!”耿直:“我媽可沒這麽封建啊,新社會男女平等,女人洗得尿布,男人怎麽洗不

得,我去洗!”常媽:“我怕你洗不幹淨,我跟你講啊,這尿布呀,不光要洗,還要煮,要消毒的,孩子這麽弱,尿布洗不淨,要得病的!”

耿直頭大:“我,您看我做點兒啥好呢?老常同誌?”就聽舒曼那邊喊:“水熱好了嗎?”常媽遞給耿直奶瓶,耿直拿著奶瓶就跑。舒曼一手倒奶在手腕處試試熱度,然後給孩子喂水。耿直拿著相機一邊從取景框裏看兒子,一邊驚歎:“臭小子,這麽小啊,老子一個巴掌都蓋得住他。”

舒曼嗔:“又忘了!我正式警告你,你以後不許在家裏說粗話!”耿直:“這、這、這是粗話嗎?這太細了。”舒曼看耿直,耿直趕緊:“粗、粗,怎麽這麽粗。”說著放下相機看兒子:“兒子

啊,你什麽時候能長大啊,爸爸抱抱你好不好?”耿直說著要抱孩子,舒曼一驚一嚇的:“小心點兒啊,孩子這麽小,骨頭脆著呢。”耿直不敢動了:“哎喲,把我說得,我都不敢動窩了。”舒曼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耿直,低頭:“噯,跟你說件事兒,不許生氣啊。”耿直:“我現在哪敢生氣?你除了真讓我給你摘月亮,我確實摘不了,老常說了你

摘了也沒用,別的——”舒曼抬頭看耿直:“晚上我想讓常媽陪我和孩子睡。”耿直發傻:“那我呢?”舒曼:“你看,你看,你說好不生氣,你又瞪眼珠子!”耿直趕緊收回眼睛:“我哪裏是生氣,不過是疑問,我能疑問嗎?”常媽進來,舒曼沒說話,常媽道:“其實這個話不該小曼先說的,你應該主動一點嘛,你看孩子這麽一點點小,隻有三斤重,肯定是離不開人的,小曼本來身體也不好,一個人照顧很吃力的,你又沒什麽用處。”耿直要瞪眼,舒曼趕緊:“常媽媽意思是,你工作忙,孩子晚上鬧,影響你睡覺,也影響你工作的。”常媽:“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就這個意思。”耿直不敢表示生氣,於是滿臉堆笑:“好的好的,我晚上獨守空房,為你們站崗放哨,有什麽危險情況及時向我報告。”舒曼看著耿直:“你是不是不高興啊?”耿直:“沒有!很高興!”舒曼:“你肯定不高興了!什麽叫獨守空房,為了孩子你就不能忍一兩天啊!”耿直投降:“報告首長,我沒有半點不高興,我沒有獨守空房,我怎麽可能獨守空房呢,我把我被子抱過去啦。”

耿直母親和耿玲匆匆過來看望舒曼母子,耿玲一見新生兒就跳起來,嚷著:“我要抱虎仔兒。”舒曼在**直起身子,常媽趕緊出來攔住:“虎子身子弱,大人手髒,不能碰,傳染病可麻煩!”耿玲攤著手:“我剛洗過。”耿直母親不高興,拖耿玲走:“這孩子真不懂事兒,等虎子長結實了,胖了,你再玩兒!”一旁常媽道:“你家不是有牛牛嗎,你好跟牛牛玩兒的。”耿玲氣道:“我才不玩兒牛牛,他又不是咱家人。”幾個人都是一驚,舒曼趕緊道:“玲子,這話可不好隨便講的,牛牛會長大的,會聽懂的,這話多傷人啊!”耿玲睜大眼睛:“我就是現在說說,反正你們也要送福利院的。”一旁耿直母親嘀咕:“要送還是趁早,過幾天懂事了,舍得嗎?”耿直、舒曼和常媽聽了都是一愣。耿直趕緊拽著耿直母親進廚房,急道:“媽,誰說要送走牛牛呀?”

耿直母親瞪著兒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倆孩子,大的一身病,今天咳嗽明天拉稀,就沒個消停時候,你們自己生的這個哪像個虎?像頭病貓!要養成虎且得日子呢,現在孩子小放我那兒我幫你帶著,可大了,要上學了,你怎麽辦?這些事兒你、你們都想過沒有?”

耿直:“那養一個是養,養兩個還是養,要不,你把牛牛送回來,我帶著。”耿直母親這還沒說話,常媽那接茬:“那可萬萬不得啊,虎子身子這麽弱,牛牛又那麽多病,你房間又這麽小,傳染了怎麽辦?”耿直頭直大:“這、這,反正這孩子不能送走,他姓耿!”耿直母親急了罵兒子:“你個不孝子呀!”耿直瞪眼:“我、我、我怎麽就不孝了?”常媽攔過去:“親家母也不要生氣,你心裏想什麽我是曉得的,我是過來人呀,我帶

大了五個孩子,三個親生的兩個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跟我感情倒比親生的還要親。”耿直:“就是就是,老常同誌一手拉扯大舒曼姐妹,感情比她親媽還深。”耿直母親、耿玲看常媽:“哦,舒曼也是抱養的啊。”舒曼已經起身,趕緊拽走常媽。耿直母親“啪”地關上門,沉著臉:“你有老婆有家還當著官兒,媽的話你可聽可不聽,不過有一樣,你願意養那個孩子你就養,可別讓他長大傷著咱虎子!”耿直生氣:“媽,您覺悟還真低,抵不上人家老常同誌!人老常同誌舍下自己親生孩子喂養舒曼姐妹,那叫啥精神?”耿玲嘴快:“國際主義精神!”耿直、耿直母親瞪耿玲,耿玲一吐舌頭不敢說話。耿直母親哼哼著:“我一眼就瞅出那老常啥身份,那叫什麽精神?那叫愚昧、封建!憑啥自己孩子不奶?奶人家孩子!新社會打倒的就是這個!”耿直聽得一愣一愣的:“我的親媽喲,您這居委會主任還真是有水平,啥新名詞都會說,都敢說!我告訴你,老常可是好人,打倒不得!”耿直母親緩下來,看著兒子:“兒啊,媽跟你說的是真話,不是自己親生孩子,養不得,趁早送走吧,早走早安生。”耿直:“媽,兒的脾氣你也知道,答應的事兒,不能反悔,這是原則問題。”耿直母親一根手指頭杵過去:“你個強驢哦!!”

嬰兒在舒曼臂彎裏睡著了,舒曼沒完沒了看孩子,一會動動這,一會兒動動那。耿直悄然走進,來到床邊,蹲下看兒子,然後抬頭看老婆。舒曼幽幽道:“牛牛這麽愛生病,虎子又這麽弱,往後怎麽辦哪?”

耿直:“怎麽,你也想把牛牛送走?”舒曼歎口氣:“有了虎子我才明白,親生和領養的,在感情上真是不一樣。”耿直:“是不一樣,可牛牛跟了咱們一年,我真拿他當自己兒子了,我要看著他長大成人。”舒曼:“你真這麽想?以後不會後悔?”耿直:“這有什麽後悔的?不才兩個兒子嗎?再多幾個才好呢!”舒曼:“好什麽好?要那麽多孩子,我是豬啊!”耿直偷笑:“你不是豬,你怎麽能是豬呢,你是牛,牛牛的媽媽。”舒曼回身推耿直:“我真是跟你沒話講!”耿直這一推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直哎喲:“腿麻抽筋了。”舒曼趕緊探身拽耿直:“快起來吧!”耿直就勢撲到老婆身上,熱情忽地一點即燃:“老婆、老婆都好個月沒碰你啦。”舒曼卻惦記著耿直剛才坐地上:“你、你把褲子脫了再上床,髒死了你!”耿直迅速脫下褲子,再次撲到舒曼身上。舒曼:“常媽就在門口——”耿直愣了一下,頓時熱情全消,沮喪地翻身躺在一邊。舒曼輕聲笑了。

季誠的愛情

季誠出國學習,一晃三年的時間過去了。醫院的日子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中午休息,石菲菲端著碗進了兒科診室,一進門就關嚴實門,然後坐到舒曼座位跟前,看著她,舒曼本來一邊吃飯一邊看書,感覺到石菲菲視線,抬頭:“有事兒嗎?”

石菲菲筷子搗著碗裏飯,有點羞澀著:“哎,聽說季誠回國了。”舒曼放下書和筷子:“是嗎?我怎麽不知道啊?什麽時候回來的?”石菲菲還是搗著飯:“我也是聽人說,他們剛從蘇聯回來的,都要辦學習班。怎麽,你們一直沒聯係啊?”舒曼一臉惆悵:“他走了有三年吧,居然一封信也沒有。你說男女之間難道除了愛情,就沒有真正友誼?”石菲菲:“當然有,前提是,雙方都沒有超出友誼之外的情感!”舒曼愣愣出神,繼而輕輕歎了口氣。好久不見的季誠一身白大褂出現在醫院,三年不見,季誠顯得沉靜理性很多,有點不苟言笑的意思,迎麵經過的醫護人員衝他打招呼:“季醫生回來啦?”

季誠隻是矜持地點頭,並不回複,打招呼的人就斜眼瞥他一眼,他也渾然無覺,他經過舒曼兒科診室時,腳步如常,但在即將經過時腳步忽然慢了半拍。診室門開著,一位患者家長一手牽小孩,一邊扒著門口回頭跟醫生說話,季誠下意識停下,並不看舒曼,隻是聽著舒曼熟悉的聲音。家長還想問什麽,被待不住的孩子拽走了,舒曼下意識抬頭,卻見季誠身影一晃而過,舒曼低下頭,呆了片刻,丟下手中筆,匆匆追出。離近了喊一聲:“季誠。”

季誠聽著熟悉的聲音停下,緩慢回身,舒曼驚喜道:“真是你呀,剛才恍了一眼,我還以為看花眼了,你回來怎麽也不打個招呼呢!”舒曼說著伸出手,季誠機械伸手,舒曼用力握著:“戰鬥在反修第一線,了不起,辛苦啦!”季誠神情淡淡地:“其實也沒什麽,醫院的專家大夫待我們和過去一樣。”舒曼連連點頭:“是啊,蘇聯人民還是友好的。”季誠客氣點頭:“是啊。”這一通官方外交辭令說完,兩人便無話。舒曼強笑著:“那你什麽時候開始上班啊?”季誠一臉客氣:“現在就算上班了,我要去院部辦一些手續,再見。”季誠說著客氣笑笑,轉身就走,舒曼盯著季誠的背影,脫口而出:“你怎麽這樣啊?”季誠半轉身子,停下,身體一動不動。舒曼站著不動:“你一走三年一封信也沒有,回來就是這個態度。”季誠的目光慢慢轉到舒曼臉上,他現在終於正視舒曼,眼神顯得非常理性,他聲音很低,很客氣:“我確實很忙,本來想辦完手續去看你的。”舒曼看著季誠漠然的眼神,心裏一陣涼,一句話也說不出,季誠點點頭,轉身要走。

就聽有人喊:“舒曼!”舒曼和季誠同時回頭,隻見耿直抱著虎子,匆匆趕來,舒曼瞬間將季誠全部拋到腦後,拔腿奔向耿直。舒曼急切地問:“虎子怎麽了?”耿直:“又拉肚子了。”兩個人都沒有停步,耿直抱著孩子,舒曼緊緊跟在旁邊,迅速離去。季誠看著這一家三口的親熱勁,一臉黯然。

虎子病緩解了,舒曼又開始操心季誠,三年不見,季誠好像更陌生了,她不願意季誠這個德性,特別是,人家都說,他這個德性與她有關。她不能承認。她一直惦記這個事兒,直到上床,還在發牢騷:“唉,你去醫院看見季誠了嗎?”耿直:“遠遠的看了一眼,好像有點見老……”舒曼:“老不老的我沒感覺,我就是覺得這個人怎麽變得這麽奇怪呢!”耿直一門心思在老婆身體上,心不在焉:“怎麽奇怪?對你動手動腳了?”舒曼臉貼到耿直鼻子上,眼睛瞪得老大:“就你對我動手動腳!別人誰還敢!”舒曼猛地離那麽近,耿直吃一驚,直發傻:“那別人也得有那個資格。”舒曼仍是瞪著眼睛,語氣溫柔,卻透著恃嬌而寵的霸道:“你除了動手動腳還有什麽正經事兒?”耿直也是嬉皮笑臉:“唉,夫妻在**除了動手動腳,那你說還幹點啥正經事兒?”舒曼:“別碰我啊!我心裏煩著呢!”耿直卻也不急,慢條斯理道:“你這態度可有問題啊!季誠到底怎麽你了?你這沒頭沒腦一股子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