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36章 1966-1976人到中年 (12)

秀清眼睛亮了一點,點頭。秀清走了,耿直和楚建看著秀清背影,楚建幽幽道:

“你真告訴舒曼?”耿直:“當然,舒曼也認識她,還同情她呢。”楚建一笑,拉長了聲音:“是嗎?”耿直瞪眼:“你什麽意思啊?”楚建:“我還是那句話,小心人家往你身上潑髒水!身上髒水多了,你還算幹淨

人嗎?”耿直略一遲疑:“好,我小心點就是了!”楚建走後,耿直照舊一身沾滿機油工作服,埋頭修理機器,門響了一下,聽到腳步聲漸近,耿直不抬頭道:“放下吧,我幹完手裏活就修。”那腳步聲到跟前就沒動靜了,耿直抬一點頭,看見長褲和一雙繡花布鞋,趕緊抬頭,見一身素裝的秀清仍拎著個包包站在麵前。耿直起身:“有事兒嗎?”秀清把手裏包包打開,有個土碗,打開,是紅棗蓮子小米粥,還冒著熱氣,秀清把碗遞到耿直麵前。耿直沒接,後退了一步,笑笑:“謝謝,我吃過早飯了。”秀清不說話,依舊把碗伸到耿直麵前,懇求地看著他。耿直避開目光,略一遲疑,接過碗:“好,我喝,”喝了一口,“好喝!還是甜的呢!”忍不住幾口把粥喝完。秀清明顯鬆了口氣,靦腆笑笑,走開,彎腰開始收拾小院。耿直趕緊上前,試圖阻攔:“不用了,不用了!”秀清也不說話,繞開他,繼續收拾。耿直無奈,隻得和她一起收拾,隨口問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秀清:“我是湖南人。”耿直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家裏還有什麽人啊?”秀清仍低頭幹活:“奶奶、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花花。”耿直:“花花是誰呀?”秀清抬頭看耿直,眼神清亮亮的:“是我養的小花狗,我起的名字,花花乖得很。”耿直嗬嗬笑著:“花花,女娃娃名字嘛。”秀清靦腆笑:“是兒狗子。”有兩個中年男子進來修機器,見二人樂,看一眼秀清,鬼鬼祟祟互看一眼,暗笑,

秀清見人來立刻不說話,又成個啞巴樣,低頭幹活。

耿直的屋子現在收拾得幹淨利索,床單、被單全換過了,門拽開,耿直回身,秀清拎著一個大竹籃,裏麵全是洗幹淨的衣物,熟門熟路就走到床前坐下,一件一件疊好放床頭,叮囑著:“我這個籃子就放你床頭了,你衣服髒了就扔筐子裏,我來拿。”

耿直笑道:“秀清,這床單剛換一禮拜,又換啦,你這麽勤快,我都不好意思了。”秀清朗聲道:“你怕累到我呀,才不會呢!我在我們家,洗衣、做飯、掃地、帶弟

弟,什麽都是我幹,我七歲就會煮飯了。”耿直滿懷同情:“城裏孩子七歲睡覺還要喊媽媽呢。”秀清一邊幹活一邊誠心誠意道:“我媽說我命不好嘛,不過,也有先生給我算過命

的,說我會遇到貴人相幫,大哥,你就是我的貴人吧?”耿直樂:“什麽貴人,都是迷信,到外邊可別亂說。”秀清點頭,老實道:“我就跟大哥你講這些,出去,我一句話不說的耿直看秀清,眼神溫和:“以後有機會到北京,去我家做客,你嫂子肯定喜歡你。”秀清點頭:“我見過嫂子,真漂亮,比電影裏女演員還漂亮呢!”耿直:“你也很漂亮嘛!”秀清忸怩:“我們農村人怎麽能漂亮。”耿直高聲地:“農村人怎麽就不能漂亮?你大哥我老家就在農村!誰要說農村人不

好,我真跟他急!”秀清緊張:“是,是,大哥,我錯了!”耿直看秀清緊張的樣子,笑:“大哥當兵出身,嗓門高,你害怕啦?”秀清:“不害怕,是有點怕,怕我笨,惹大哥生氣,不認我了,我以後日子就慘了。”耿直認真著:“秀清,你放心,有大哥在,誰也不敢欺負你!你信大哥的,你信

不信?”秀清點頭:“我信!”

秀清拎著竹籃子,裏麵裝滿衣物,匆匆走著,臉上表情是興奮的。耿玲背著個紅十字藥箱迎麵走來,看著秀清,橫眉立眼站住,秀清看到耿玲,趕緊賠笑臉:“玲玲姐,下工啦?”

耿玲沉著臉走到路邊:“你過來!”秀清緊張地過去:“玲玲姐——”耿玲冷冷道:“我不是你姐,你再叫我姐,再糾纏我哥,我開你批鬥會!”秀清頓時神情黯然,低下頭。耿玲:“知道我哥是什麽人嗎?誌願軍大英雄,北京

城裏的大幹部!別以為我哥會跟村裏那些家夥一樣上你當,上你炕。”

秀清嘴巴哆嗦著,說不出話,眼淚流出,耿玲毫不為所動,瞪眼睛:“你做出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給誰看?我可不是臭男人!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啊!離我哥遠一點,我哥的名聲要毀你手上,我揀大破鞋我掛一串在你脖上,我遊你街!”

秀清來到機修院,推開門,將竹籃子放下,轉身就跑,一回身正撞著耿直,嚇得後退一步,撒丫子就要跑,耿直趕緊拽住:“唉這娃娃,怎麽回事,怎麽見我就跑啊?”秀清退後,不敢看耿直:“玲玲姐說,說我再見耿大哥,就、就揀這大一堆破鞋掛

我脖子上遊我街!我再不敢見大哥了。”秀清邊說邊流淚,說完轉身跑出門去耿直氣得大吼:“小玲子!”耿直找到耿玲,耿玲正和小周在拖拉機上,耿直站在下麵吼:“你給我下來!”耿

玲站在上麵居高臨下,也吼:“是不是小寡婦找你告狀啦!就知道她沒羞沒臊,我警告她不許再勾搭你,竟敢不聽話!我晚上就找人收拾她去!”耿直氣得就要跳上拖拉機,耿玲高聲地:“你敢打我?我可是鐵姑娘隊長!你打我犯法的!”

耿直:“你鐵姑娘,你鐵得沒人味你!”

小周一旁趕緊勸:“玲子你說話溫柔一點,大哥你別氣著,玲子野丫頭不懂事兒。”耿玲:“你才不懂事兒!我和我哥說話,有你什麽事兒?”耿直:“小玲子我再跟你說一次,你要再欺負秀清,我真不認你這妹!”耿玲氣壞了:“哥,你真得鬼迷心竅啦!”耿直吼道:“老子吃軟不吃硬,你們越是反對,我越照顧她,我還就照顧到底了!

你記住了,誰要是跟我犯混,老子一定比他更混!”

這天黃昏,耿直在河邊釣魚,悠然自得的,哼著小調:“人說山西好風光——”

遠處有個人影在晃動,耿直抬眼看去,嚇一跳,好像是秀清在水邊徘徊,他放下魚杆,趕緊往河邊跑,一個踉蹌,本能把持平衡,身子一歪一扭,就閃了腰,“哎喲”一聲就動不了。

遠處秀清已經看見耿直,本來想回避,忽聽“哎喲”一聲,趕緊回頭,嚇一跳,拔腿跑來:“大哥,你怎麽了?”耿直歪在地上,“哎喲哎喲”動不了身,秀清趕緊去搬他,哪裏搬得動,耿直:“你、你別動,我自己來。”耿直怎麽也動不了,秀清急得:“我去叫玲玲姐?”

耿玲、小周、秀清三人七手八腳抬回耿直,把他放到**,耿玲急著:“哥,明天去縣醫院吧?”耿直在**動不得,道:“沒大毛病,就是打仗時候舊傷發作了,弄塊狗皮膏藥貼貼就好了。”

秀清立刻道:“我家有狗皮膏藥,很管用的,我去拿。”秀清撒腿就跑。耿玲恨恨地:“就顯她能耐大。”耿直沉下臉:“我都這樣了,你還說混賬話?”耿玲:“哥,老老實實躺著吧,有空多想想我嫂子。”耿直歎口氣:“你還別說,我還真挺想她的!”耿直蒙矓睡去,就感覺到一雙溫柔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來回動著,忽地驚醒,身體動

不了,看見秀清伏在自己身上,嚇一跳:“秀清,你幹什麽?”秀清趕緊:“別動,我給你貼膏藥呢!我爺爺做過郎中,膏藥是我們家祖傳秘方,

很管用的,就是得燒熱,有點疼,你忍著點兒啊。”秀清用火烤熱膏藥,然後翻動耿直身體,叫著:“你別動,你越動越疼,我來我來——”耿直:“你哪兒有勁兒呀?”秀清用力:“可別小看我,我有勁兒!”秀清全身用力,將耿直身體翻起一點,然

後將膏藥糊到耿直腰上,耿直“哎喲”一聲:“真舒服啊!”

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耿直屋裏暖洋洋的。耿直身子能動一點了,掙紮著下床,門簾挑開,秀清一身衣服素淨但剪裁合體,幾乎包在身上,端著熱乎乎一碗雞湯,見狀,趕緊放下,過來攙著:“你腰不能用勁的,你就別動啦,你要做什麽,你吩咐一聲,我做好了。”

秀清說著,將耿直按在**,碗遞到手裏,然後自己忙前忙後,整理床鋪,收拾碗筷,打掃房間。耿直坐**,端著碗,眼睛平視,隻看到秀清合體衣服裏飽滿的小身體晃來晃去,趕緊喝湯,燙了一下,輕叫一聲,秀清趕緊過來:“燙了吧?我給你吹一吹。”

秀清說著端過湯碗,輕輕吹動,秀清飽滿的小胸脯就在耿直眼前。耿直身體往**一仰,這下又扭著疼處了,“哎喲”一聲倒下,不能動了。秀清趕緊過來,攙著耿直,那青春飽滿的小身體就挨著耿直,耿直趕緊閉眼,氣息粗重。秀清熱情著:“你腰莫能用勁的,你要翻身喊我一聲,我手墊你腰這個地方,你腰就莫用力了,曉得吧?”

秀清大眼睛看著耿直,滿是真誠,耿直“嗯嗯”的動彈不得。秀清忙碌著,說著話:“大哥,你幫我這麽多,我都莫曉得怎麽報答你?”耿直:“什麽話!你也幫我很多忙,沒有你,我這腰可完蛋了。”秀清掃著地,抬起頭,看著耿直,滿眼真誠:“大哥,我說真的,我很想報答你,

我是個窮人,我麽事也沒得,隻有我自己、你要是看得起我,想要我——我願意的,很願意的。”

耿直被嚇愣住了,秀清拿著掃帚看著耿直,人呆呆地,眼裏含了眼淚。耿直趕緊要起身,要逃,但身體一動,“咣當”一聲就倒下,秀清手中的掃帚掉地,趕緊過來,扶住耿直,聲音低低的:“大哥,你莫動,我來——”耿直閉眼,手胡亂推搡著:“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自己來。”耿直拽過被子蓋住自己,也不看秀清,嘮叨著:“唉,你、你去幹活吧,快去吧,晚了該扣你工分了!”

秀清慢慢坐到床邊,看著耿直,眼淚忽地下來,聲音哽咽著:“大哥喜歡我,我好高興,真的!以前,我一直以為大哥嫌棄我,村裏人都說我克死我丈夫,是潘金蓮,是小白菜,那些壞男人個個打我主意,其實我什麽也沒做,可誰都不相信,誰都看不起我。”

耿直:“我沒有看不起你,我拿你當親妹子。”

秀清突然伏到耿直身上,聲音輕輕地:“大哥,我麽事都願意為你做,你想麽事樣都可以,這輩子隻要能伺候你,我死都甘心了。”耿直滿臉是汗,呆呆地看著秀清,繼而慢慢抬起手,擋在秀清臉前,艱難地:“你走,快走吧,你還認我這大哥你就趕緊走!”用力吼道,“走!趕緊走!”秀清呆呆地看著滿臉是汗,臉漲得通紅的耿直,無聲地歎口氣,慢慢起身,走向房門。

自從耿直告訴舒曼認了秀清這個幹妹妹,舒曼心裏就有些不自在,這天舒露來看她,舒曼和舒露就一邊織毛線,一邊嘀嘀咕咕。

舒露語氣裏有點幸災樂禍:“你別太當回事兒,男人嘛,四十歲,那個心正旺,老婆又不在身邊,很容易出事兒的,我去年在常媽媽她們村裏住半年,哎喲,那些小媳婦喲,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講,幸虧我天天盯著小杜。”

舒曼心裏急,但表麵上不急:“我怎麽聽不懂,你什麽意思呀?”舒露:“什麽意思?你這麽擔心隻好回幹校去。”舒曼不說話,舒露:“是呀,你好不容易回來怎麽可以再回去呢?”舒曼:“其實在醫院也好無聊的,成天搓棉球,簡直浪費生命。”舒露:“唉,話不是這樣講的哦,你現在再無聊也是在首都在醫院,你可不要為了

這麽個小寡婦就幹傻事兒。”舒曼心亂如麻:“唉,算了,別講了!你就不能說點讓人心裏安生一點的話!”舒曼無精打采地去上班,去供應室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她:“舒大夫,舒大夫。”

舒曼一驚,趕緊回頭,隻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母親領著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打招呼,舒曼環顧左右無人,緊張道:“我現在不是大夫了。”家長領著孩子湊到舒曼跟前,低聲:“舒大夫,我這個孩子老發低燒,找那些年輕大夫看了一個多月了都不見好,我急死了,求求您給看看吧,萬一耽誤了,怎麽辦啊?”

家長說著眼睛紅了,舒曼手撫動孩子腦袋,心一橫:“行,不過你可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啊!我現在沒有看病的權利,要被人知道了,我得挨批鬥!”家長緊張地點頭:“是是是。”

舒曼領著家長和孩子往沒人處走。石菲菲迎麵走來,舒曼看到石菲菲表情緊張,石菲菲低頭走過,兩人擦肩而過,石菲菲回頭,看見舒曼身邊的家長和孩子。下班,舒曼興奮著準備回家,小賀一群人擋著去路,小賀道:“舒曼,你不能走,你

違犯規定,非法行醫,院裏要開批判會,你要在會上做檢討!”舒曼愣住:“我沒有!”小賀冷冷道:“你還敢撒謊?有人親眼看見!”舒曼:“誰?”小賀:“石菲菲,你說明一下情況!”舒曼眼睜睜看見石菲菲從人背後走出,滿臉羞愧,不敢抬頭看舒曼,舒曼狠狠地瞪

著石菲菲。舒曼再次被下放,無精打采地收拾行李,耿直母親一旁拿些東西往包包裏塞,嘮叨著:“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呢,不讓你看病你就別看,逞這個能幹什麽?”舒曼:“媽,那孩子真的病得很重,再不看就要轉成肺結核了,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我怎麽能見死不救呢!”耿直母親:“我沒讓你不救你,我讓你小心救人。”正說著,耿直父親外麵喊:“小舒,你同事找你來啦。”

舒曼一驚,趕緊抬頭,門推開,石菲菲滿臉歉意走進。舒曼不說話,隻是恨恨地盯著她。石菲菲避開目光,低聲地:“對、對不起。”舒曼重重地歎口氣:“我真沒想到,你還有臉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