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37章 1966-1976人到中年 (13)

石菲菲:“我是沒臉見你,可是,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怕你會恨我一輩子。”舒曼冷冷一笑:“放心,我不會恨你那麽久!就當我沒有你這個朋友!”石菲菲:“我知道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可是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告發

你!我沒那麽卑鄙!是小賀她們聽到一點風聲,就嚇唬我,我要是不交代,就把我也送到幹校去!我承認我是有點膽小,我也沒想到處罰會這麽嚴重。可我也得替我的女兒著想啊!”

舒曼厲聲地:“你有孩子,我就沒有孩子嗎?為了把我調回來,耿直他們費了多大力氣!”她極力控製著憤怒,“算了,事到如今,說什麽也沒用了!我無所謂了,反正在醫院呆著也看不了病,去幹校也好,正好照顧一下耿直。”

石菲菲看著舒曼,欲言又止,舒曼看一眼石菲菲:“想說什麽就說吧!”石菲菲:“有件事,我也是聽人家說,聽剛從幹校回來的人瞎傳的,也許不是真的,可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聲,有個思想準備。”舒曼淡然一笑:“是說耿直在村子裏有個相好的吧?”石菲菲驚訝地:“你也聽說了?”

舒曼:“耿直來信告訴我的,認了個幹妹妹,其實那個人我也認識,是挺可憐的!”石菲菲:“他說沒說是個小寡婦,還有幾分姿色?天天往他屋裏跑。”舒曼冷冷地:“你離了婚,是不是也想讓我們也離婚呀?”石菲菲愣了一下,趕緊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怪對不住你的,想幫幫你。”自嘲地笑笑,“其實也不算幫,我也希望不是真的!”舒曼不說話,隻是麵無表情看著她。石菲菲:“我知道你恨我,過去是為了季誠,現在我又揭發你。可我真的不是壞人!”舒曼遲疑著,終於歎了口氣:“真留戀過去的日子啊!”石菲菲眼圈紅了,哽咽道:“是啊,像上輩子的事兒了。

現在這人都怎麽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耿直這段時間隻有躺著養傷,這天陽光都灑在耿直臉上,耿直才睜開眼,就聽到輕快的聲音:“大哥,你醒了?我攙你上廁所?”耿直轉過臉,秀清仍是一身素裝,表情非常質樸,憨笑著走到耿直身邊,伸出手來,耿直不由地說:“秀清——”秀清笑:“大哥,什麽都不用說了,你是我哥,我做你妹子,我知足。”耿直忽地有點慚愧:“秀清,你是個好孩子,你、你以後——”秀清:“大哥,現在這樣就很好,莫談以後,莫想以後。”耿直已經能下地了,秀清仍是忙裏忙外,叫著:“大哥,今天天氣真好,我扶你去外邊走走吧?”耿直:“不用,我自己拄拐棍就成。”秀清將拐棍遞過去,耿直從**吃力坐起,挺直身子,腰就疼,趕緊坐下,秀清笑著:“莫逞強,英雄哥哥。”秀清笑著攙起耿直,門外聽到腳步聲,耿直嘀咕:“這麽早就有人來修機器了?”秀清笑著:“大哥躺**這麽多天,老鄉們急死了。”兩人說說笑笑攙扶著往外走,門簾撩開,舒曼拎著包進來。

耿直和秀清都愣住,秀清倒沒什麽,耿直下意識趕緊甩開秀清的手,尷尬笑著:“你、你咋說來就來了?拍個電報,我在農場找車接你去呀,哎,秀清,這是你嫂子,見過的吧?這是秀清,我信裏和你說的那個小妹妹。”舒曼從進門就細心觀察耿直和秀清,耿直的尷尬她看在眼裏,但鄉下女孩秀清一臉自然淳樸,立刻上前搶下舒曼手裏包包,笑道:“我見過嫂子的,嫂子比我記得的漂亮啦,比李鐵梅、吳清華還漂亮呀,嫂子,坐坐,渴了吧,我燒碗糖水蛋。”秀清奔出門去,耿直趕緊:“哎,你、你怎麽搞突然襲擊啊。”舒曼一屁股坐**,直晃悠,淡淡道:“誰有興趣給你搞突然襲擊,給你拍電報了,你自己沒收到。”耿直:“是探親還是醫院派你來的?你剛回去工作,可不要動不動就請假。”舒曼眼圈一紅,極力忍著:“沒事,聽說你腰疼病又犯了,不放心。”耿直扶著腰:“哎喲,你這個大夫來了我可就踏實了!你給看看。”耿直說著爬**,撩起後背,舒曼坐到耿直身邊,按著耿直腰,試探著:“你腰動不了,誰照顧你呀?”耿直:“還不是玲玲、小周他們,玲玲和小周可能搞上對象了,成天在一起。”舒曼不關心耿玲和小周,隻關心秀清:“是嗎,就她們倆嗎?”

耿直:“還有秀清啊,這小姑娘勤快的很,把我這狗窩裏外打掃得幹幹淨淨,她可

崇拜你了,天天念叨你。”舒曼手停下,看著耿直,耿直回頭:“嗨,咋停下了?”舒曼:“還有呢?”耿直:“還有什麽?”舒曼:“你和你秀清妹子?”耿直轉過身,爬在**,呆了會兒,忽然轉身坐起,麵對舒曼那雙審視的眼睛,愣愣

地:“我知道你心裏一直在瞎琢磨這件事兒,我告訴你,沒那麽回事兒,秀清是個孩子,比玲子還小,我就是拿她當親妹子。”舒曼手放到耿直腰上,聲音很輕:“你急什麽?”耿直:“不是我急,是你急,一看你那臉色,你那語氣,我就知道你急,你完全沒

必要急,秀清不是風流女子,她就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孩子。”舒曼:“她要真是個老實人,村裏孩子幹嗎追著她罵呀?”耿直頓時沉下臉:“你怎麽也說這種話?她孤苦伶仃一個人,又受欺負,又被人說

閑話,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舒曼也沉下臉:“她要是清白的,我當然同情!可她真要是勾引別人丈夫,就是罪有應得!就是罪該萬死!”耿直氣得瞪起眼:“好,我今天跟你把話說清楚!我不管別人怎麽說,反正我相信

她是清白的,這個妹妹我認定了!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她!”舒曼:“要是我欺負她呢?”耿直:“你——”舒曼:“我怎麽啦?你還想打我呀?”耿直無言以對,愣愣地瞪著舒曼,重重地歎了口氣。舒曼卻突然無聲地笑了。耿直:“你笑什麽?”舒曼:“你還敢衝我瞪眼,說明你還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耿直愣了一下,也嘿嘿笑了:“還是我老婆了解我!”

一笑泯“情仇”

城裏的世道越來越亂,季誠在醫院的日子越來越糟糕。舒曼發現在幹校雖然累一點,倒比城裏好,所以又央求耿直,幫忙把季誠也弄得幹校農場來了。季誠被安排在遠離農場中心,比較偏僻的山坡處幹活,舒曼和耿直轉過來看季誠,耿直老遠就叫:“嗨,老季,你農活幹得不錯嘛?比我老婆強多啦!”

季誠停下,轉過身,先看到耿直,沒有表情,再看到舒曼,身體慢慢挺直,舒曼也有一點激動,但當著耿直麵,不願意表示,耿直看著二人一眼,樂,對舒曼道:“唉,你是老學員,你教育教育新學員,我去抽根煙。”

耿直要走,舒曼手狠狠拽住,低聲:“呆著!”然後對季誠溫柔笑道:“什麽時候來的?”季誠激動漸平息下去,聲音很輕:“上午,聽說是老耿找了很多關係,把我轉這邊來,謝謝你呀!”

耿直眼看旁邊,隨意揮手:“謝我老婆吧,要不是她擔心你,我怎會管你的事兒!”舒曼手又抻耿直衣裳,低聲道:“你別說話!”耿直做一鬼臉,轉過身背對二人,

掏出煙。舒曼和季誠看著彼此,微笑,舒曼道:“我覺得你精神還挺好的。”季誠:“你狀態也還不錯。”舒曼:“這個地方雖然艱苦一點,但人和人的關係沒

那麽緊張,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季誠:“我知道,我已經習慣幹體力活了,可以什麽都不想!”舒曼眼圈紅了,極力保持著平靜:“老耿在這裏時間長,熟人多,有什麽困難,盡

管找他!”季誠:“謝謝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舒曼轉向耿直:“說你呢!表個態呀!”耿直這才轉過身,笑笑:“不用找我,找

舒曼就行,她是我領導!”回來路上,兩人一路走一路拌嘴,舒曼道:“你這人真是奇怪,幹了好事還非要人

討厭你,你思維怎麽就跟別人不一樣啊!”耿直:“誰討厭我了?是你還是季誠?還是你們倆一起討厭我?”耿直說著直樂,舒曼瞪眼:“最討厭你這種笑,一肚子壞水!”耿直一本正經:“你說季誠是正人君子,你咋就不能單獨見他呢,你怕什麽?”舒曼瞪耿直:“小人之心!”然後回過頭,自傲道:“我做人就這樣,光明磊落,

堂堂正正。”耿直邁著戲曲八步,故意誇張地:“我堂堂正正——”舒曼氣得瞪眼剛要說話,卻又撲哧笑了。耿直趕緊挽住舒曼的胳膊,又念白:“我

老婆堂堂正正——”舒曼突然停步,掙脫開耿直的胳膊,見秀清站在院門口,一身素淨衣衫,拎著個小

布包,那小布包是藍土布上繡著小鹿,見舒曼看她,笑著:“嫂子,大哥。”耿直的神情頓時有些不自然,勉強笑笑:“秀清啊,有事嗎?”秀清:“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耿直一愣:“這麽快?不是說還要過兩天嗎?”舒曼:“是啊,我們還說要和玲子、小周他們一起請你吃個團圓飯,給你送行呢。”秀清:“我結了個伴兒,一起走,人家明天走,我就明天走。”秀清說著將懷裏的布包掏出,拿出兩雙布鞋,塞到舒曼懷裏:“給大哥和嫂子縫了

兩雙鞋,不曉得合適不合適,你們的鞋樣我剪了,我到那邊再縫幾雙,寄過來。”舒曼抱著那兩雙鞋:“你太客氣了,你看我們都沒送你什麽東西。”舒曼立刻從手腕下摘下自己的上海牌手表遞到秀清手上,秀清退後一步,緊張:

“這麽貴重的物品,我不能收,不能收,大哥,嫂子,我走了。”舒曼一把拽住,拉過秀清手,將手表套到秀清手上,看著女孩單純的眼睛,一笑:

“你拿我們當親人,就別這麽客氣,啊——”耿直:“聽你嫂子的,你就收著吧!”舒曼鬆開手,轉身對耿直:“我待會兒要去學員隊開會,你送送秀清妹妹。”耿直和秀清出去,舒曼從小院內往外看,看著耿直和秀清拉著距離,一前一後走

著,眼神複雜。秀清一直不說話,神情黯然,越走越慢。耿直覺察:“怎麽愁眉苦臉的,舍不得這

地方了?”秀清聲音低低的:“是這裏有我親人。”耿直為之所動,無聲地歎口氣,笑道:“秀清,你去的那家人,是你嫂子的姨媽親

戚,你這個愛人啊,人很本分,也能幹,那裏是江南魚米之鄉,很富裕,再不會有人欺

負你了,你一定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秀清也勉強一笑:“大哥,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要好好做,我不會給大哥嫂子丟臉的。”耿直:“嗨,你這娃娃,這麽嚴肅做什麽!你去那邊不是去工作,是過日子,是要幸福。”

秀清那雙明亮的眼睛蒙起一層水霧,聲音很輕:“我這一輩子就是認識大哥這些日子

最幸福,我很滿足的,大哥你忘了這些日子吧,莫關係的,我記得就好,一輩子記得。”秀清快步離去,耿直欲追又停,長久站在原地,默默看著秀清,終於輕輕歎了口氣。耿直送走秀清回來,舒曼在收拾床鋪,耿直走進,顯得很疲憊。舒曼:“送走了?”耿直不說話,走到桌前,抓起水杯“咕咕咚咚”喝水。舒曼:“喲,上火了?”耿直依舊不說話,一屁股坐在床邊,長長地舒了口氣。舒曼上前,端詳著他的臉:

“怎麽不說話呀?魂也跟著走啦?”耿直:“你不是說要去開會嗎?怎麽還不走?”舒曼淡然一笑:“我哪有什麽會,不是給你提供個機會嗎?”耿直歎口氣:“我一猜就是。你這個人就是這麽別扭,心眼太多!你和季誠說話,非

拉上我,人家秀清是來看咱倆的,你硬要我一人送她,你這是設圈套陷害我嘛!真陰險!”舒曼:“別把季誠和秀清相提並論,性質不同!”耿直:“怎麽不同?不同之處是我從來不懷疑你,你老是疑神疑鬼。”舒曼:“那是因為你虛偽!”耿直:“我怎麽虛偽了?”舒曼:“你心裏想得和說得不一樣,就叫虛偽!”耿直:“我心裏想啥你知道?”舒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想也不行!你看你剛才進門那樣子,失魂落魄

的!分明是舍不得人家,還不敢承認!你、你真讓我惡心。”舒曼忽地嘔了一聲,趕緊衝到水盆前,俯下身。耿直氣得哭笑不得:“你過分了啊!吵架就吵架,怎麽還帶表演的?”耿直話音未落,舒曼卻真的吐了。耿直一驚:“你還真生氣,真吐啊?”舒曼掙紮著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我、我可能,又有了。”

耿直在忙活工具,舒曼走出來,耿直趕緊回身:“我給你請假了,在家休息幾天吧!”舒曼瞪眼:“你跟那些人說我什麽了?”耿直:“啥沒說!你不發話,我哪敢說話?我就說你感冒了。”舒曼瞪耿直一眼,然後坐到耿直身邊,耿直看一眼老婆,不敢問話,埋頭修理東

西,舒曼捂著嗓子揉了一會兒,幽幽道:“我不想要這個孩子。”耿直愣片刻,趕緊點頭:“那就不要。”舒曼看耿直:“你是不是想要啊?”耿直:“我、我聽你的。”舒曼瞪耿直:“你不是一直說想要十個兒子嗎?十挺機關槍,一個加強班。”

耿直苦笑:“十挺機關槍夠一個排用的了,一點軍事常識都沒有!”舒曼瞪耿直:“跟你說正經的呢!反正我不要這個孩子!”耿直略一遲疑,正色地:“不要孩子可以,你要說清楚你不要的理由。”舒曼歎口氣:“這還用說呀!現在的兩個孩子咱們都顧不上,再多一個怎麽辦呀!”耿直觸動心事,重重地歎口氣:“不要就不要吧!”舒曼扛著鋤頭下地幹活,突然停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石菲菲站在地頭,正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