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47章 1966-1976人到中年 (23)

劉鐵梅戴雙勞動布手套,進來道:“我來吧!”她幹得很不得勁,老賈笑道:“鐵梅,你在家肯定不幹活吧?”其他人跟著附和:“就是,一看就是家裏嬌小姐,一點苦也沒吃過!”

劉鐵梅伶牙俐齒道:“你們可說錯啦,我八歲就學跳舞,可沒少吃苦。”有人就附和:“唉,那你肯定會跳紅色娘子軍的吳瓊花吧?什麽時候給我們來一段唄!”老賈喜道:“現在就來吧,唉,騰騰地兒。”劉鐵梅樂:“這地方太小,回頭我來個倒踢紫金冠什麽的,踢著耿處長老腰怎麽辦啊?”耿直皺眉頭樂:“上班時間跳什麽芭蕾舞,幹活吧。”一個女人不死心,低聲道:“鐵梅,還聽說你特會唱樣板戲,給咱們唱一段唄!”

幾個女人興奮:“對對對,唱一段吧!”劉鐵梅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回頭看耿直:“耿處長,您說行嗎?”耿直一直心不在焉地打算盤,聞聲,隨口答應:“唱吧,小聲點就成。”

劉鐵梅回頭問大家:“那,唱什麽呀?”幾個女人一起道:“就唱李鐵梅那段《紅

亮的心》!”劉鐵梅樂了:“這是我拿手好戲呀,我男朋友他爸還有那些老首長可愛聽了。”女人們:“別說了,快唱吧!”劉鐵梅直起腰,挺胸抬頭,隨手拿起隻雞蛋當紅燈,清清嗓子,先低聲起個調:

“我家的……”大家都安靜下來了,耿直仍然心不在焉地撥算盤。劉鐵梅看一眼耿直,開始唱:“我家的表叔,數不清……”就這一聲,豔驚四座,耿直抬頭,忘記打算盤,一起鼓掌:“唱得太好了,唱,再唱!”

劉鐵梅一板一眼地唱下去,還帶著身段,手裏那個雞蛋一會兒換成隨手拿起的任何小家什,但都做紅燈狀:“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兒不登門,雖說是,雖說是親眷又不相認,可他比親眷還要親,爹爹和奶奶,齊聲喚親人,這裏的奧妙,我也能猜出

幾分,他們和爹爹都一樣——”劉鐵梅旋轉著站到耿直麵前,帶著十足舞台範兒,光彩照人,手裏仿佛真拿盞紅燈,聲音清越婉轉動人心魄:“都有一顆紅亮的心!”最後那個心字婉轉繞梁,餘音未落,全體拍手,齊叫:“太好了,怎麽這麽好聽呀,比劉長瑜唱得一點不差呀!”

耿直擊桌感歎:“小鐵梅還真是小鐵梅呀,你這麽有才華不在宣傳隊幹下去,真是浪費人才呀!”劉鐵梅笑道:“我原來也是這種想法,不過,人家都說搞文藝是吃青春飯,還是有點專長比較好。”

耿直:“什麽專長?分雞蛋?發帶魚?”老賈:“嗨,人家鐵梅公公是大首長,到咱這兒隻是過渡,對不對?”劉鐵梅:“我現在可沒想那麽多,我就是想好好鍛煉,向老同誌多學點東西。”耿直起身:“好啦,鐵梅,你以後呀,別幹那些雜事兒了,你管賬吧,雖然都是些

加減乘法,可怎麽著也算坐辦公室。”所有人都道:“是啊是啊,你以後呀每天給我們唱一嗓子,你的活我們全包啦!”舒曼不在家,耿直回家就得自己做飯,他一邊看報一邊煮麵條,麵條撲出來才趕緊

揭鍋蓋,就聽見門外有人叫:“老耿,老耿。”耿直:“誰呀?門開著呢!”老賈拎著個飯盒進來,後麵跟著劉鐵梅,耿直趕緊起身:“哎,你們怎麽來啦?有事兒嗎?”老賈把飯盒放桌上:“嗨,你愛人不在家,我家離這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路上

遇到鐵梅一起來啦,孩子呢?”耿直趕緊:“哎喲,這怎麽好意思,坐坐,快坐,鐵梅,坐,孩子在外麵淘呢!”劉鐵梅四下看著,充滿好奇:“耿處長您住這麽大房子啊,放電影都可以呀。”老賈樂:“跳芭蕾舞都行啦。”劉鐵梅起身轉個圈,笑著:“別說,還真行,我們宣傳隊那個練功房還沒這個大呢。”劉鐵梅說著挺起上半身,金雞獨立原地繞了個圈,非常漂亮。老賈和耿直眼睛都看

直了,老賈半張個嘴巴:“鐵梅啊,十一咱機關聯歡,你一定要跳個紅色娘子軍,還得

唱《紅燈記》,一定啊!”劉鐵梅旋轉著,回答著:“沒問題!”劉鐵梅轉著,門忽然打開,劉鐵梅一驚,差點收不住腿,幾乎摔倒,耿直和老賈一

起上前:“小心!”劉鐵梅不偏不斜,正倒在耿直懷裏,機靈地笑著起身:“唉,沒穿練功鞋,這地麵也不是木地板,見笑啦!”耿直嗔著:“這孩子,摔著可怎麽辦,老實會兒吧!”老賈一旁也心有餘悸:“你要有個好歹,你那副司令公公還不得把我們都處分了!關鍵是我們還看不成你跳芭蕾舞了!”大家都笑。石菲菲拎著飯盒,狐疑地看著兩個女人,特別是一身演員範兒漂亮出眾的劉鐵梅。

耿直趕緊介紹:“這是我愛人的朋友,這兩位是我辦公室同事。”老賈和劉鐵梅都笑道:“我們就不打擾了,明天再來看你和孩子。”老賈和劉鐵梅走了。石菲菲看著兩人背影,直咋舌:“你人緣還真好,難怪舒曼老

是有點不放心呢。”

耿直假裝沒聽懂,看石菲菲帶來的飯盒:“唉,你就別費心了,我自己會做飯。”石菲菲看一眼老賈帶來的飯盒,笑笑,把自己飯盒放下,然後回身看耿直:“我剛從醫療隊回來。”耿直收拾餐桌:“情況怎麽樣?”

石菲菲:“疫情控製得不錯,別的,可能早就失控了。”耿直抬頭:“你別話裏有話,你直說!”石菲菲:“他們倆在一起,我覺得不對勁。”耿直抬頭看石菲菲,表情嚴肅:“這種話不能亂說,你還跑到我麵前說,你糊塗!”石菲菲看著耿直,眼睛發紅:“我就不信,你看他倆那樣,你就一點沒事兒?”耿直低頭切菜,切了個亂七八糟,忽而抬頭,一笑:“你放心吧,你丈夫,你前夫

跟我老婆不會亂七八糟的!”石菲菲:“為什麽?”耿直認真:“他想亂,早就亂了。”石菲菲搖搖頭:“你是沒看見他們的眼神。”深深歎口氣,“我跟他結婚那麽多

年,他就從來沒對我那樣笑過……”說著眼圈都紅了。耿直不說話,繼續低頭切菜,非常用力。一個鄰居推門衝進,氣喘籲籲地:“老

耿,不好啦!你兒子下河遊泳,差點淹死!”耿直一驚:“人呢?”鄰居:“還在河邊呢!”耿直用力將刀剁在案板上,快步衝出。舒曼和季誠也從疫區回來。舒曼先從大卡車上跳下,季誠將行李遞下,舒曼拎著行

李衝車上季誠等揮手,精神抖擻地往家走。離家越近,走得越慢,她好像預感到什麽,走近家門,就聽見裏麵傳來耿直暴怒的聲音:“小王八蛋,你們真不想活了嗎?那就死給我看!誰先來,你!你!”

舒曼手裏行李落下,趕緊推開門。虎子和牛牛都一身水淋淋的,垂頭喪氣地站在父親麵前,耿直現在可真是暴跳如雷了,吼聲震天:“你們不是很能說嘛,說!誰出的壞主意!”

虎子和牛牛互看一眼,都不說話了。耿直上前揪著兩個兒子的耳朵猛力推搡著:“平時不是很能告狀嗎!現在讓你們說實話,怎麽就沒人敢說了!沒出息勁兒,你們是我兒子嗎,我怎麽能生你們這種小畜生!”

門響,虎子耳尖,趕緊回頭,一眼看見母親奔來,立刻理直氣壯地叫:“你平時說

我們要勇敢,我們下河遊泳就是學解放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耿直氣炸了,掄起大巴掌:“小畜牲,你懂什麽叫死!你死一個我看看!”虎子看著父親的大巴掌,嚇呆了。眼看耿直巴掌要落下,舒曼衝過來,推開耿直,

吼著:“你拿孩子出什麽氣!”虎子驚魂未定,“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旁牛牛也嚇壞了,跟著哭,耿直怒吼:“哭什麽哭,娘們一樣!都他媽給我閉嘴!”

舒曼猛推耿直,耿直氣頭上,猛地甩開舒曼,瞪著舒曼,指著倆兒子:“你什麽情況都不了解,上來就亂嚷,你知道他們今天幹什麽缺德事兒?兩個人自己跑到玉淵潭遊泳,差點淹死,多虧人家發現得早。”

舒曼一驚,趕緊檢查兩個兒子:“嗆著水了嗎?現在有沒有不舒服?”耿直:“現在知道著急啦?就是你老護著他們!再不好好教訓,早晚要出大事!”兩人回到裏屋,房間門緊閉,舒曼壓著怒氣:“你沒少罵沒少打,結果怎麽樣?孩

子是怕你,可怕你有什麽用?背著你照樣淘氣!”耿直也壓著怒氣:“他們要真怕我,不會這個樣子!”舒曼眼睛瞪到耿直臉上:“為什麽要孩子怕你?怕你就能健康成長嗎?”耿直:“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孩子怕我,現在問題不是他們怕不怕我,是我在他們眼

裏完全沒有權威,他們在嘲笑我!為什麽?”舒曼:“為什麽還用別人說嗎?孩子為什麽要冒這個險?還不就是想挑戰你這個

暴君!”耿直:“你鼓勵他們挑戰嗎?他們在玩命!你想想你在說什麽!”舒曼崩潰,聲音提高,變得尖厲,刺耳:“我累了一個月回家就是這些爛事兒,你

閑著沒事兒,怎麽就不能對孩子耐心一點兒!”耿直控製著,臉色漸冷下去:“我閑著了嗎?我怎麽閑著啦?”舒曼看著耿直冷漠的樣子,也冷下來,背過身,冷冷道:“對,你忙,你是大忙

人,你比誰都忙,行了吧?”耿直:“你這叫什麽話?明明孩子犯錯,你怎麽衝我來了?”舒曼極力控製著焦躁:“能不跟我吵架嗎?我剛到家,我很累。”耿直:“我不是跟你吵架,是講道理。你要維護我在孩子麵前的尊嚴!”舒曼忍著:“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耿直欲言又止,冷冷地盯著妻子,二人對

視。耿直轉身,默默走出,用力關上房門。舒曼拿起包,突然用力摔在地上。

邊 緣

時代在變,自*主持工作以後,都在抓業務,沒有誰再去管那些身份問題。季

誠從疫區回來後,又一連做了幾個大手術,其中一個還是市裏的領導,現在成了著名的

心髒外科專家。石菲菲和舒曼看在眼裏,都有些不是滋味。舒曼心情不好,忙中出錯。這天正眉頭緊縮埋頭寫病曆,一個病人家屬匆匆走進:

“舒醫生,藥房問這個藥方是不是寫錯了?”舒曼趕緊抬頭,接過藥方,家屬指點著:“這個劑量、用法和藥含量對不上。”舒曼:“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寫錯了!”舒曼趕緊改藥方,石菲菲進來,病人家屬拿著改過的藥方離去,舒曼靠到椅背瞪大

眼睛:“我居然也會寫錯藥方!啊,你相信嗎?我做事多細心啊,我這是怎麽了?”石菲菲:“你最近氣色不大好,休息得不好吧?你看你這眼圈都是黑的!晚上幹什

麽了?”湊近了笑笑,“不會還跟老耿天天……那個吧?”舒曼:“胡說什麽呀!”觸動心事,歎口氣,“這些日子晚上老睡不好覺,困得睜

不開眼,就是睡不著……”

石菲菲也歎口氣:“我也是……”拿出個學生本,推到舒曼麵前,“靜靜這回考試

又是5分,你跟季誠說說,他肯定也高興。”舒曼:“你自己跟他說呀,幹嘛拐個彎!”石菲菲黯然:“人家現在是院裏的大紅人,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徐娘半老的小護士,

啊,老護士。”舒曼:“你這什麽話,靜靜是他女兒!”正說著,有人喊:“舒醫生,接電話!”舒曼怔一下,趕緊起身:“肯定是學校打來的,我現在一聽電話就心跳,這倆小子又惹什麽禍了。”耿直還是窩在後勤科,老賈一群人推著板車嚷嚷進來:“老耿,分帶魚啦!幫幫忙!”耿直無奈地放下手中的參考報,嘮叨:“老子才看一眼文件!又分帶魚!”地上堆滿帶魚箱,空氣裏彌漫著魚腥味,耿直戴個勞動布手套幫著搬魚,老賈等牢

騷著:“最怕分帶魚,這味兒沾手上幾個禮拜都去不掉,你說怎麽老分帶魚呢?”有人就跟著話說:“便宜唄,黃花魚倒不那麽腥,可多貴啊。”耿直埋頭一聲不吭,一旁人打趣:“老耿,你這滿手魚腥味兒,你老婆不嫌棄啊?”耿直跟沒聽到一樣,但搬東西摔摔打打的,明顯有了情緒。電話鈴響,有人接起電

話,“喂”了一聲,然後放下話筒道:“老耿,你愛人打來的,讓你去學校一趟,你倆兒子又跟人打架了。”

耿直忽地抬頭,吼道:“跟她說我不在!”忽而又改變了主意,“我來接……”快步上前搶過電話,他根本不等舒曼說話,沒好氣地,“我忙著呢!我在開會!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再用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打擾我!”說完用力摔下電話。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耿直,耿直:“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發脾氣?”舒曼愣愣地舉著電話聽筒,直到裏麵響起嘟嘟的掛斷聲。舒曼氣惱地看著聽筒,仿佛它是耿直的臉:“你忙?你都快成漁夫了你!”舒曼臉色陰沉,匆匆走著,季誠追上:“晚上有個專家講座,有很多實例,放幻燈

片,對你寫那篇論文肯定有幫助,去聽吧!”舒曼一臉沮喪:“我得去學校,老師找家長談話。”季誠停下,認真看舒曼:“這樣不行啊,現在醫院剛開始重視業務人員,機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