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50章 1966-1976人到中年 (26)

劉鐵梅舉起酒杯,含淚點頭,大家一起碰杯。劉鐵梅一飲而盡,耿直和楚建讚歎:“豪飲啊,鐵梅乃女中豪傑啊!喝!”四人再次碰杯。後勤科的一群女人熱心地幫劉鐵梅介紹對象,一堆女的圍著劉鐵梅讓她看照片,耿直推門進來,老賈招手:“你從男同誌角度幫鐵梅參謀一下,哪個小夥子比較合適?”耿直上前,劉鐵梅抬頭衝他一笑:“其實呀,能找到像耿處長這樣的我就心滿意足啦。”眾女人笑:“這標準可不容易,咱老耿大英雄要模樣有模樣。要個頭有個頭。”老賈打量一番耿直,樂:“唉,你別說,鐵梅說得真有道理,美女就得配英雄,老耿愛人年輕的時候也是數一數二的大美女呢!”另一個女人也叫:“耿處長還特疼老婆,照顧老婆那叫一細心喲,結婚這麽多年從來沒紅過臉,是不是,老耿?”大家都笑著,耿直哭笑不得地坐下,擺手:“送大米的車來了,趕緊卸車去吧,去去

去。”大家呼啦啦往外走,劉鐵梅也往外走,耿直道:“鐵梅,你管賬,卸車不用你。”劉鐵梅:“這怎麽行,我得跟大家一樣啊。”耿直誠懇道:“照顧你是老首長交代給我的任務,聽話,啊。”劉鐵梅停下,聲音很輕:“謝謝你,其實你們也不用把我當病人,我這個人沒那麽

脆弱,我已經想開了,我沒做過什麽對不起人的事兒,我幹嘛要這麽折磨自己呢!”耿直趕緊點頭:“是呀是呀,你覺悟得很快嘛!”劉鐵梅抬頭看著耿直,聲音很輕:“現在像您這樣的好人真是太少了。”耿直發窘:“嗨,嗨。”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劉鐵梅嫣然一笑,走出門去,耿直有點發怔。

耿直先下班回來,生火煮飯,爐子裏冒出濃煙,熏得耿直睜不開眼,轉身喊:“虎子!你快點啊!”虎子衝進,抱著一大疊報紙:“爸,給你紙!”耿直趕緊接過,點燃一張報紙塞進爐子裏。

虎子:“爸,生爐子不是燒煤嗎?幹嗎要燒紙啊?”耿直:“這撥煤太潮,點不著,得先燒紙把煤烘幹了……”虎子盯著火苗:“真好玩,我燒行嗎?”耿直:“行,像我這樣,直接往爐子裏塞紙,一張一張放,別一下子塞太多……虎子饒有興致地開始燒火,耿直讚賞地點點頭:“行啊,我們虎子也能幫著幹活了!”耿直走到案板前開始切肉,哼哼著《紅燈記》:“我家的表叔數不清——”虎子又

把一張報紙塞進爐膛,爐膛裏騰起紅紅的火苗。虎子興致更高,他又去父母臥室抓起一疊紙,但這次不是報紙,而是舒曼的論文。

虎子將訂好的論文拆開,一頁一頁塞進爐子,寫滿字的紙瞬間燃燒成灰燼,被虎子漏了

最後一頁論文飄到一邊。醫院通知舒曼今天必須要交論文了,舒曼趕緊跑回家拿論文。徑直走進臥室,走到

桌前,但桌上什麽也沒有。舒曼一驚,立刻拉開抽屜,急切地翻找著。舒曼急了,撲到

床前,掀開枕頭,又掀開褥子。舒曼呼吸急促,急切地四下看著,繼而快步衝出。耿直來到爐子前,檢查爐火,繼而滿意地點點頭:“行了,別再燒紙了,煤都著了!”虎子得意地:“爸,你看,我的臉都烤紅了吧?”耿直含笑摸摸兒子的臉:“嗯,都快烤熟了……”門砰地被推開,舒曼衝進急切道:“你看到我的論文嗎?”耿直:“沒有呀,什麽論文?”舒曼:“我論文就放在桌上的,你是不是動了?”耿直:“你的東西我怎麽敢動……我下班進門就生火做飯!又趕上這撥煤潮……”虎子表功道:“我幫爸爸生的火!你看,燒得多旺……”舒曼無意中看向爐火,繼而一驚,迅速撲上去,爐子旁邊有一張紙,正是她論文的

最後一頁。舒曼趕緊彎腰撿起那張紙,頓時急了,抬頭看耿直:“怎麽回事兒?”耿直發呆:“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啊?”舒曼急得聲音都顫了:“這是我論文的最後一頁……其他的論文在哪?在哪?”耿直也急了:“什麽論文?我真的不知道啊!”轉向虎子,“你知道嗎?”虎子意識到不妙,膽怯地:“我也不知道……是爸爸讓我找紙,要生爐子……”耿直急了:“我讓你找廢報紙!”虎子:“我是找廢報紙……我怕不夠……”舒曼顧不上再聽他們說,撲到爐子前,急切地要把爐膛裏的燃燒物拽出來。耿直趕緊拉住她的手:“別別別,小心燙著!”舒曼一巴掌推開,狂吼:“別碰我!離我遠點!”舒曼顯然已經急眼了,抄起煤鏟,

把爐子裏燃料的煤鏟出來。耿直歎口氣:“別找了,要是真塞進爐子,早燒成灰了。”舒曼眼神瘋狂,看看耿直,又看向虎子:“你真把媽媽的論文燒了?”虎子膽怯地靠向父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舒曼揮起煤鏟打向虎子,耿直趕緊上前,替兒子挨了這一下。耿直:“別怪孩子,

是我讓他找紙的……”舒曼聽若未聞,呼吸急促,突然又撲向爐子,耿直趕緊拉住。耿直極力安慰著:“你別太急,不就是一篇作文嘛?”舒曼怒氣全部暴發,她聲音更加瘋狂,吼著:“這是論文!不是作文!我搞了半年

啊,半年心血啊!你無知!你愚蠢!你就是不想我搞業務,想方設法破壞,你太陰險!”耿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在寫作文,哦,論文。”舒曼:“你都知道什麽?你什麽時候關心過我的事業?”耿直:“你也沒說過你……”舒曼:“我說你聽嗎?你聽說什麽了,你在意嗎?”耿直:“咱們就事兒論事兒好嗎?你論文這件事兒,你看怎麽補救?”舒曼瞪著耿直,滿臉厭倦,一句話不說,回身就走,走幾步身體晃蕩,耿直趕緊上前

要攙扶,舒曼手扶牆,一掌撥拉開耿直,聲音充滿怨恨:“別碰我!跟你說了別碰我!”

耿直不管不顧還是要攙舒曼,還想安慰她:“咱們一起想辦法。”

舒曼猛抽手,那巴掌狠狠甩在耿直臉上,耿直攙舒曼的手垂下,舒曼回身盯住耿直,眼神聲音都冷漠:“你離我遠點,我的事兒你永遠不要管!”耿直再說不出話,呆呆地看著舒曼遠去。

傾城之戀

耿直和舒曼兩人就這麽僵持著,這天舒曼下班走來,她的臉色也很不好,徑直走到門前,推門走進。耿直沒有說話,沒有抬頭,繼續修車。舒曼根本就沒往耿直這邊看,似乎丈夫根本不存在。舒曼走進房門,隨手關上門,與此同時,耿直忿忿地用力扔掉工具,結果不一留神,自行車也倒了。耿直氣惱地站起身,用力踢向自行車。舒曼又打開房門,麵無表情地:“你進來一下!”

耿直走進,繼而停步,舒曼正在收拾衣物,放入一個旅行包裏。耿直不說話,隻是冷冷看著妻子。舒曼從包裏拿出厚厚的一疊論文:“這是我又重寫的論文,被院裏退回來了。”

耿直:“為什麽?”舒曼:“批右傾翻案,所有的學術活動都停止了。”耿直歎口氣:“停就停吧,連小平同誌的工作都停了。”舒曼突然用力把論文摔在桌上:“如果去年我就把論文交上去——”耿直:“好啦好啦!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已經說了一萬遍對不起了。”舒曼又恢複了冷漠:“我要搬到醫院的集體宿舍。”耿直愣了一下:“為什麽?”舒曼:“我心裏亂,不想進這個家。”耿直不動聲色:“要去多久?”舒曼:“不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清楚,我需要一個人安靜,好好想想。”耿直:“那孩子呢?怎麽辦?”舒曼:“你先帶一段時間,我會經常來看他們。”耿直:“我們這就算是分居了?”舒曼略一遲疑:“我也不知道該算什麽。我們吵吵鬧鬧好幾年了,這說明我們之間

肯定出了問題。”耿直冷冷地:“要有問題也是我的問題。我知道我沒出息,在單位是

個打雜的,在家裏又不關心你,沒有好好照顧你。”舒曼:“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麽說。”耿直:“可你心裏是這麽想的,對吧?”舒曼看著耿直:“我們又要吵起來了。”耿直避開眼神:“好,你慢慢想。不過你用不著搬走,集體宿舍太亂,你神經衰

弱,本來就睡不好覺,還是我搬走吧!”舒曼:“你去哪?”耿直:“當然是回我爸媽家。反正我媽也老吵著想孫子,正好把兩個小子帶過

去。”舒曼:“你跟他們怎麽說?”耿直:“你想要我怎麽說?”舒曼略一遲疑,搖搖頭:“算了,我不想驚動他們,還是我走!”耿直:“那你怎麽跟醫院的同事解釋啊?我們可是出了名的模範夫妻!”舒曼收拾東西的手停下,深深地歎口氣。耿直也深深歎口氣:“真想不到,我們也

有今天……”二人無言對視。耿直勉強一笑:“好了,不要再爭了,我走。我跟家裏人

說、說你天天上夜班,白天要在家裏睡覺,孩子們太吵。”舒曼神情漠然,顯得很疲憊:“怎麽說隨你吧,我無所謂。”耿直和孩子們回父母家沒有多久,耿直母親就徑自來找舒曼。舒曼在家聽到耿直母

親的聲音,趕緊開門,勉強笑道:“媽,您怎麽來了?”耿直母親沒好氣地:“這是我兒子的家,我怎麽不能來?”舒曼顯然明白對方來意,不卑不亢地:“您先坐,我給您倒水。”耿直母親皺著眉頭:“甭張羅啦,我說句話就走,你和虎子他爸真不想過了?為啥?”舒曼:“媽,我們的事兒您就別操心了,我們都多大歲數了。”耿直母親虎起臉:“你話裏話外的,還真是有這個心思啊?”舒曼強裝笑臉:“不是那麽回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您就別管了。”耿直母親:“別嫌我說話不好聽,是不是耿直現在混得不咋地,你嫌棄他了?”舒曼:“不,是我拖累他,以後我再不會拖累他了!”耿直母親:“什麽以後?他都多大歲數了?哪裏還有以後?”舒曼勉強笑笑,不再說話。耿直母親:“你笑什麽笑?你以為我們家耿直低三下四老哄著你,是因為你多了不

起嗎?那是我們耿直仁義厚道心眼兒好!還真覺得離開你就活不成嗎?我告訴你,有的

是那年輕漂亮小姑娘想當我孫子的後媽呢!”舒曼淡然一笑:“好啊,那就讓他找啊!”同時間,舒露也來耿直母親家的院子找耿直。舒露很直接:“好了,別繞圈子了,

我來的目的是什麽你很清楚的,我先聲明哦,不是小曼叫我來的,小曼什麽脾氣你知道

的,她是打爛牙往肚裏咽,她是不會說什麽軟話的。”耿直實在忍不住:“你有什麽話直說吧,我還要去開會呢。”舒露沉下臉:“好,我直說,這次你跟小曼意見鬧得比較大,你到底怎麽想的?”

耿直:“我的想法舒曼很清楚,你可以去問她……”舒露:“聽你情緒還蠻大的哦,我曉得你心裏有怨氣的,你為她付出過一定代價

嘛,但你也要想想清楚哦,小曼為這個婚姻也付出很多的……”耿直冷著臉,一句話不說。舒露道:“小曼不是嫌貧愛富之人,她對你的意見其

實是根子上的,你這個人很傳統很工農的,你恐怕很難理解她對事業的追求,她是一個

知識分子,她不能安於丈夫、孩子、熱坑頭這種農民意識的狀態,她想當專家,想做學

問,想在業務上做出點成績,季誠當年在學校還不如她,可現在人家是醫學權威,說實

話,我經常為小曼抱屈,如果她在婚姻上選擇理性一點,沒有那麽多家務事兒纏著,早

就不在季誠之下了!”耿直忍不住了:“您究竟想說什麽?是勸我跟舒曼辦離婚手續嗎?”舒露愣一下:“你、你怎麽能這麽理解呢?難怪你和小曼老是搞不到一起去,我怎

麽可能有這個意思?都曉得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耿直盯住舒露:“咱們別說那麽多沒用的了,你和舒曼到底怎麽想?”舒露冷冷起身:“你這什麽態度呀!我跟你講,小曼嫁你真是很委屈的,她老跟我講,她和你結婚連累了你,她說她不知道怎麽報答你,真是大恩即大仇。”

耿直也起身:“大恩即大仇?她真說這話?”舒露:“什麽意思?”耿直聲音很冷:“你告訴她,她嫁我這麽多年受很多委屈,

就算有恩也早扯平了,我對她早談不上恩,她也別仇了。”舒露和耿直談過,又來找舒曼:“你是不是真想和他離婚呀!”舒曼眼圈一紅:“我不知道。”舒露:“別逞強了,你離不開他的!我告訴你啊,

男人離不得女人,你可別讓人乘虛而入。”舒曼抬頭看舒露:“什麽意思?”舒露:“什麽意思你自己慢慢想吧!”耿直在父母家也不想住了,幹脆住辦公室不回家。楚建聽說了,就一早跑來耿直的

辦公室。楚建輕聲敲門,沒動靜,用力,就聽見裏麵傳出亂七八糟的聲響,就樂,趴在門縫低吼:“你小子再不開門,老子破門而入啦!”就聽見裏麵什麽東西摔倒,一聲巨響,然後腳步聲匆匆,門打開一條縫,耿直衣冠不整地探頭道:“沒到上班時間啊,你嚷嚷啥?”

楚建推開耿直,擠進門裏,見狀大樂,耿直用兩張辦公桌拚成床,底下墊著軍大衣,上麵蓋著棉衣,一張凳子倒在地上,顯然是剛才撞倒的。耿直不理會楚建,匆匆穿衣,整理內務,把軍大衣外套收好,桌子擺回原樣,他動作大,迅速,發出叮當叮當的亂響。